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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是比妖怪更恶的,或许你不知道,你现在所处的这个泉水,以前是平源两家交战过的战场。在你的脚下,以前躺过无数的尸体,你现在走的每一步,都踏在前人的鲜血上!因为一时的私欲,人类便互相厮杀到这个地步,你还觉得,妖怪比人可怕吗?”
公主一时答不上来。但看上去,她不太怎么害怕蜘蛛了。
狡猾的妖怪,它的三只眼睛转了转。
“不过公主,您与那些人不同,”它说,“吾能看出来,您有一颗不错的心灵,这种美丽远比其他来得更重要。”
“请不要取笑我了,”公主自卑地说,“拥有这副容颜的我,可是连工作都找不到。”
“吾从不做多余的事,也从不会收回送出的赞美。吾看得见人心,所以吾认为你理当拥有匹配于心灵的外表。”
“这样啊……”
第一次被人赞美的公主的微微脸红。
“告诉你一个秘密吧,”蜘蛛说,“在那边的山中,有一口能映出心灵的泉眼。我能看得到你的灵魂之美,所以你若能去到那里,映出自己的心,你的容貌就会变得和你的灵魂一样了。”
“真的吗?”公主有些狐疑地问,“其实我也并没有觉得我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
“但是,是女人的话,都是爱美的吧?”蜘蛛说,“若是信不过我的话,可以带我同去,我会为你指明方向的。”
柚姬毕竟也是也是女孩子,权衡再三,但美的诱惑对她来说还是略略占据了上风。最终,她还是同意去了。
那边的山并不远,第二天一大早,稍事准备后,她便带着蜘蛛出了。
华丽的衣袖被束起,裤脚也一点不淑女地扎起来。她带着蜘蛛迈过泥泞的道路,翻过好几个山头,好不容易终于在山上找到了泉水。
乌黑的长上,都挂着汗珠了。
她照着那些泉水,但无一例外的,泉水中都只是她自己原来的容貌。
直到傍晚时分,她都没有找到那口泉眼。
“不是你骗了我,就是我的心灵没有你说得那么好看,我还是我。”她沮丧地坐在一块大石上休息,一边这么说着。
“你放弃了吗?”蜘蛛问。
“是很想放弃,但是都到这里来了,不照遍每一处泉水我是不会认输的!”
“你刚才说,我有可能骗你,你不怕我真的骗你吗?”
“我愿意相信哦,”女子欢快地说,“我生到现在,都还没有谁与我说过这么多的话……”
“……”
“听上去很寂寞是不是?但是人生中总有应当去接受的东西,有时候我想,我在寂寞的生命中至少能得到一些安慰,那样就足够了。可能对其他人来说是微不足道的,但对我来说足够了!”
她一连说了两个足够,蜘蛛在她的身边静静地听。
忽然间,坐着的石头有些不同了。
“泉水,一直都在你身边……”
石头的底部,泊泊的泉水渐渐涌出。
女子惊喜地欢呼了一声,好不容易挪开了石头。
涌出的泉水把她围住了。她站在水中,已不是原先的容貌。
水中的倒影,的确是个美丽的人:皮肤白皙,五官端正,不需要街上那样的妆容,她还是她。
而在她的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位配着长刀的青年。
“很美,”他说,“如吾所见。”
90第八十五章、转折
能映照出他人内心之物的泉水;照出了公主的容颜,也照出了蜘蛛的真容。
褪下妖物的外壳,他也拥有了人的型体。
不如说;他的内心正如这泉水所照;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
“您……”公主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很惊讶吗?”不苟言笑的青年说;“这口泉水,是能反映一切真理的真实之泉。你现在所见,就是吾真实之姿。”
公主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你在害怕吗?”青年上前一步,“见到吾蜘蛛之容都未曾害怕,为何看到人之形时;就惊慌起来了呢?”
“那是因为……妖怪就是妖怪吧;”公主试探着反问,“妖怪变成了人,就是别的东西了,之前完全没有提示,忽然间有了这种转变——您,是对我有隐瞒吧?”
“是的,”蜘蛛坦白道,“事已至此,不妨告诉你,这眼泉水被下了诅咒。”
“诅咒?”
“‘要想获得真实之颜,就必须牺牲一人作为祭品。’在来到这里之前,吾已经决定,为了寻回身体,要将你作为祭品了。”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特殊的。献祭给泉水的人,必须拥有和泉水一样纯洁的心灵。你常年蛰居在家,从来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心灵自然没有受到外界的污染,而昨天,你恰巧就坐到了我的面前……”
“这样说来,不就是个巧合了吗?”
“万事是没有巧合的,”青年拔出了长刀,“在这深山中,你的死不会被人现;你的尸体将溶于这水中,令水中的诅咒消失。吾之身形,亦能为此永远停滞。”
周围能陪伴他们的只有树。
公主四处张望,这个地方就连条小道都没有,就连呼救都不会有人听到,更别说有人会经过这里了。
话说回来,她到底是怎么来的呀!
单凭着毅力和决心,得到的不过是昙花一现的美貌而已。公主思及此,又流下眼泪来了。
真是个会哭的女人。
青年的刀停在女人的喉咙前,只差半分便可以刺下去。
他停下来了。
或许是怜悯或其他不必要的感情,他向她问道:“你还有什么话想说的吗?”
“我的父亲,”公主说,“他卧病在床,平日里都需要我照顾。今天早晨我和他说我去找一种草药,很快就能回去,可现在,我快要死了,永远都见不到他,也不能照顾他了。”
“……”
她拔下髻间的簪,递给青年:“如果您真的要杀死我的话,我是无力反抗的。只希望您能把这个簪子带给我的父亲,告诉他我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可能不会回来了。”
高山上的气温渐渐降低,在这不远,比这座山峰更高峰的寒气,经由山脉被寒风吹了下来。
双脚站在冰冷的泉水中,渐渐变得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