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哦?什么话?”
“就是……就是那些莫名其妙的赌气的话。”净空急了,拽住翔的领子,费力地迫使他与自己对视,“杀手根本不会和燕大哥多说什么,要是被他看见我晚上同燕大哥说话,一定会把剑对着燕大哥,回来也不会这个样子,你根本不是杀手。”
翔叹了口气,转过头来盯着他一会,忽然扬手,将两扇门闭合上。
“啊啊,我就说骗不过你,那死狼还偏不信。”
净空哼了声,拿脚把凳子勾过来坐上去。
“银狼大哥,我知道杀手一定有什么事情要做,才把你留下来照顾我。但是你的心应该不在我这里,你去追燕大哥吧。”
“追他做什么?”银狼笑了笑,拉他过来坐在自己身边,“我要是走了,你被野兽叼了去,死狼回来不是掐死我。”
净空使劲摇摇脑袋。
“这里有什么不安全的,倒是你,现在不去追他,以后不知哪一年哪一月才能再见。”
“我不想见他。”银狼隐下笑意,往后一仰,靠在床柱上。
净空咬紧了牙,狠狠地瞪着他。银狼和他对视了会,噗哧一声笑起来。
“难怪死狼那么喜欢你,你的确和我们太不一样。”
“都是人!”
“是,可惜你有的我们都没有。”银狼叹了口气,“小呆僧,你今年才十七岁吧?”
“嗯。”
“我呀,翻过年头就二十八了。杀了十多年的人,自己都不记得到底欠了多少命,我和你比不得。”
“但是……但是你现在不做了啊,佛祖说的,回头是岸。”
“我离岸边太远,回不了头了。”
银狼叹了声,坐起来,摸摸他的脑袋,笑容里隐着些苦涩的意味。
“你不一样,不想做了,抽身就走,干干净净,不像我,自己都不愿意看见自己的样子。”
“银狼大哥……”
“呆和尚,死狼遇着你是老天给他的恩赐,你要好好待他,记得。”
“银狼大哥,你也是好人。”
“哈,第一次有人说我是好人。”银狼笑得兀自抹泪击掌,“不过承你吉言。”他顿了顿,再拉住净空的手,“我现在有种不安的感觉,这几天也许会出事情。”
净空纠起了眉,银狼沉思了会。
“呆僧,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你一定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不是你的杀手,这样说不定我们能够从这场劫难里全身而退。”
“……我知道了,但是到底是什么劫难?”
银狼犹豫了会,盯着他怀里的念珠,轻轻开口。
“你这串念珠,哪里来的?”
“师父给的。”
“他为什么给你?”
“师父说捡到我的那年,这串念珠就在我身上,可以避邪,让我带着防身。”
“那就是说,这串念珠是属于你的?”
“嗯。”
“仔细看过么?”
“没有……”
“你仔细看看最大的这颗,看看他的串洞里写着什么。”
净空懵懵懂懂地哦了声,举起念珠来,仔细地看了看。
翔将羊皮卷收上,长长地叹了口气,往后一靠靠在椅背上,半晌回不过神。
窗外的树影被风一吹,哗啦啦地动,他没想到短短一行字竟这样被他翻来覆去看了三个时辰,确认再三,终于无力放弃。
竟是如此。
他呆呆地看着窗外,揉揉脖子,忽而苦笑了声。
正当时,窗外呼啸过一声极细的响动,若是常人绝不可能发觉。然而翔并非常人。
他迅速地熄了烛火弯下腰,千钧一发之际一枚小小的银针深深地扎进了方才他坐的地方。
翔翻身跃起,从窗户跳出去,踮着脚猫下腰在房顶上奔跑了一阵,身后跟着脚步留下几十根擦了剧毒的银针。
终于,他跑到房屋尽头顿住了脚,回过身来,月光哗然中,他淡淡地笑了笑,单膝跪下。
“爹,您来了。”
“乖。”
远处树梢上站着个斗笠遮面的男人,身侧围了五个人,目光冷淡,手里的剑微微发出悲鸣。
“把东西拿来吧,你从寺庙里找到的那个东西。”
“领命。”
翔抬起头,从袖子里飞出个东西,直直地对着男人的面门而去。男人扬手将那东西打掉,抬起头,翔已飞出很远。
他低头看了看手背上擦出的血痕,低低地哼了声。
“不自量力的东西,追上去。”
话音落,他身边那五人齐齐跃起,循着翔离开的方向去了。
净空一觉起来,忽然觉得脑后疼痛难当。他捂着头坐起身咬着牙忍了一会,才渐渐恢复神智,睁开眼睛。
这一清醒不得了,他竟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狭窄而肮脏的牢房,脚下湿湿的,有一股发霉的味道。他抬起头看了看,只有头顶上一小块有个透气的窗户,房间里很闷,让人喘不上气。
银狼昏睡在他身边,皱着眉低低地呢喃些什么,他爬过去,想要触摸到银狼,却忽然发觉自己脚上不知什么时候套上了一个脚镣。
“银狼大哥!银狼大哥!你醒醒!”
净空焦急地喊起来,见银狼不醒,左顾右盼,忽然发现一块石子,捡起来狠狠地砸过去,正巧砸在银狼眉心上。银狼一惊,滕然跃起,又被脚镣牵扯着重重地摔了回去。
“呆……僧?”他皱起眉,看清楚牢房情况,叹了口气,“看来比我想的还要早。是我预计错误了。”
“银狼大哥?”
“和尚,省着点力气,人家给吃的就吃,给喝的就喝,总之要活下去,明不明白?”
“我……我懂。”
净空的声音有些颤,他尽力让自己保持着平静,可却还是从声音里泄露出了一丝慌张的感觉。
银狼转过头看着他,对他笑了笑,伸出手。净空迟疑了会,接着他的手抓紧。
“和尚,怕么?”
“……怕。”
“没关系,别怕,死狼会来救你的,相信他。”
“我……我知道。”
“别怕,我答应过他保护你,相信我。”
“银狼大哥……你的手心……很凉。”
银狼别过头去咳了声,喘两口气,苦笑起来。
“啊,过去中过毒,那些混蛋给我下药,把旧伤给引了出来。”
“我听杀手说过……你是把燕大哥身上的毒给过到自己身上了,对不对?”
银狼沉吟了会,淡淡地开口。
“我不记得了。”
燕仲靠在湿淋淋的墙壁上望着头顶那个天窗。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中了埋伏,总之醒过来时发觉自己已经坐在了这里。
身上没什么力气,不知是中了什么邪门歪道的迷药。能迷倒他的药并不简单,燕仲整理着思路,企图找到一个突破。
没等他想出来,忽然之间铁门被拉开了。突如其来的阳光刺进他的眼里,燕仲抬起手挡了挡,偏过头去。
一个人被丢了进来,摔在地上,一股血腥味在黑屋子里散开,然后门再迅速地关上。
被丢进来的人面朝下趴着,嘴里发出微弱的呻吟,呼吸不定,受了极重的伤。
燕仲使劲挪了挪身,药效还没过去,他才一动便觉得头重脚轻,差点栽倒在地上。燕仲丢了个草梗过去,砸在那人身边。
“你是谁?”他问了句。
那人动了动,猛地翻过身,溅起些水,成大字型瘫倒在地上呼呼地喘着粗气。
燕仲眯着眼看了看,忽然一惊,顾不得身上的伤痛连滚带爬地扑过去。
“小银!是小银么!”
他喊起来,双手颤抖着摸上那人的脸。
银狼紧紧闭着眼睛,脸色苍白。身上的衣衫烂成褴褛,血混在身下的脏水里流得满地都是,接着十分微弱的光,可以看见他肩上肋下受了极重的剑伤,从呼吸的声音里听出,肺部也受到重击。
燕仲心口一紧,不敢怎么动他,只能轻轻地伸出手去摸在他的脸上,死死地咬住牙。
“小银……你这是……怎么了?”
“——拿开”
躺在地上的银狼艰难地睁开眼睛瞥了他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冷冷的字,又将眼睛闭上。
燕仲怔了怔,脸色稍凝,还是轻轻扶着他,半拖半拽地把他拉过去靠在墙上。
“小银,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也被抓起来了?知道抓我们的是什么人么?”
“吵什么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