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却无法分辨这些情绪里面,有没有爱情成分的存在。那些陪在她身边听她说心事的日子,曾经很轻松、很自在,和他在一起没有任何的压力负担,那是关梓修从来不能给她的。 “你自己很清楚,你和关梓修是走不下去了,为什么还要强撑著为难自己?”他说。 “你以为我们会弄成这样是谁害的?” “我吗?咏絮,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就算没有我,你们之间的问题也很多,和他在一起你根本就不快乐,在他面前,你永远只感觉到自己的卑微,其实,你早就已经不爱他了,你恋恋不舍,不愿意放开的,只是过去残留的爱情余温,那么为什么不离开他,给我一个机会?我对你的爱不会比他少,你和我在一起才能感到自在,不是吗?” “不是……不是这样的……”她辩驳,声音虚弱得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他说的每一句,都是事实啊,她和梓修在一起确实压力大得透不过气,和杨嘉璋却能做回自己,露出真心的笑容…… 是否,爱情早已在渐行渐远的距离当中淡去,远得再也没有交集? “离开他,好不好?到我身边来,我会比他更疼你。”杨嘉璋放柔了声音,问道。 “不知道,我不知道……”好乱,迷惘的心找不到出口,她连自己都回答不了,又要怎么回答他? “如果你不敢开口,那我帮你去跟他说——” “不要!你不要去……”她惊慌地拉住他。 “那你的决定呢?” 她想了好久,深吸一口气。“我自己说。” 当天晚上,杨嘉璋送她回去,上楼前,他突然张手拉回她,一把抱住。 “你、你干么……”她吓得结结巴巴,动弹不得。 “别反悔,好吗?我真的很怕你临时退缩……” 她推开他,皱眉。“我说会和他说清楚,就是会说。”她没有办法欺骗梓修,坦诚之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她也无法预料,但那并不代表她已经答应和他在一起,对杨嘉璋有没有爱情,她根本还没弄清。 “记得,我会等你。”他说,眼神专注无比。 避开他过于炙烈的凝视,她低头,转身上楼。 客厅静悄悄,梓修应该还没回来。她开了小灯,打开卧房的门,突然房内大亮,瞳孔一时无法适应突来的亮度,抬手挡了下光线,才慢慢看清房内的人。 关梓修站在窗边,面无表情地盯视著她。 “梓、梓修……”不知为何,这时看见他,没来由地一阵心虚,连声音都弱了。 “你紧张什么?”他动也不动,目光攫取她脸上每一寸表情。 “呃……啊?” “你在心虚,不是吗?每次你做错事不敢让我知道,就是这种表情。你做了什么?这么害怕看到我。” “没……不是……我……”她是想坦白,但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啊!她惊慌得语无伦次,连话都说不出来。 “没?那刚才送你回来的人是谁?”双拳逐渐紧握,平静表情透出一丝裂缝。“任何人告诉我,我都不愿意相信,但是你却让我看到他送你回来,难分难舍地拥抱,我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夏咏絮,你还真敢!” 她缩了缩肩膀,噤若寒蝉。 这天生一颗鸟胆的女人……他看了又气又怜,实在很难相信她有那个胆子背著他乱来。 他深吸一口气,最后还是选择以理智控制怒气。“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说吧!” “……”她沉默了好久,低不可闻地吐出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她跟他说对不起?!换句话说,是真的?他没误会什么? “夏咏絮!”他暴吼一声。“你有胆再说一遍!”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被他一吼,凝在眼眶的泪跌落下来。 她还有脸哭! 每次她只要做错事,委屈兮兮地说声对不起,他就会心软,什么都不计较,但是这一次,是她一句对不起就能算了的吗?他办不到! “你和他,到什么程度了?” 她答不出来,深浓疚悔令她抬不起头,怎么也说不出口。 够了,光这个表情就够了! 一瞬间,他理解了什么。“是那一夜?你整晚没回来的那一夜?” 她的沉默,代表他没说错。 关梓修,你真是白痴!全世界都知道了,你却还在不舍得她为难的样子,不去追问,傻傻地信任。 怒火烧掉了理智,他一拳狠狠击向桌面,“砰”地一声重响,令她颤动了下,凝著泪眼惊惧地望住他。“你背叛我!” “对不起、对不起、对——” “除了对不起,你还会说什么!”他从没用过这样的口气对她说话,拳头握得死紧,因为若不这样,他怕自己会失控地掐死她! “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要用这样的羞辱来回报我?” 她张口、闭口,发不出声音。 “说话!给我一个理由,是什么原因,让你背弃得这么决绝?” “你不要问了好不好……” “为什么不问?你欠我一个解释!”能为她做的、该为她做的,他自认没有一点愧对她,甚至用尽一切的心力,让她在他的羽翼下安全无虞,一切的一切,他全扛了下来,不让她为生活琐事烦扰,今天又是什么原因,让她迫不及待挣脱他保护的羽翼,投奔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我做得还不够吗?你父母说你稚气、做事不够深思熟虑,我说没关系,就算一辈子都一事无成,我也会照顾你:身边的人说,明明可以有其他更好的选择,我还是选择留在你身边,在你出状况时为你善后。为了承诺你一个安稳的未来,我累到自己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努力充实自己……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在你眼里,它全是一文不值吗?!” “不是!你做得够多、够好了……”不堪他的逼问,冲动之下,她脱口而出:“就是因为太够、太好了……全世界都在提醒我,你有多好、多优秀,我们的条件相差太悬殊,连自己的父母都一再提醒我,你会看上我,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那这样我算什么呢?我讨厌这种被施舍的感觉,我的存在好像是用来衬托你的不凡,和你在一起,我已经被打击到自尊全无了你知道吗?我已经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了……” 他……打击她?! 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关梓修错愕得回不了神。 将一切做到最好,是为了保障她能有一个最安稳无虑的未来,但是她却反过头来告诉他,他在用自己的出色羞辱她? “我很努力想要配得上你,但是我就是做不到……和他在一起,我不必担心旁人的嘲弄,说我配不上他,不必卑微地去迎合他,不会时时感到自惭形秽,我觉得……很自在。” 他的出色令她自卑,而另一个人让她自在,这就是她爱上别人的原因? “这些,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要怎么说?感情的天平从一开始就不对等,你总是叫我不要这样、不要那样,但我是你的女朋友,不是女儿啊!你为什么不听听我的声音?我为什么不能有自己的决定?有时候我甚至会想,你其实不是真的爱我,只是想满足掌控的欲望吧?” 那是因为,他知道她的决定是错的啊!他能看著她去走一条明知道错误的路却不阻止,然后跌跌撞撞地受伤吗? 用尽心思在保护她、为她设想,到头来,他所做的这一切,却反而成了她离开他的罪咎?还有什么比这更讽刺? 她说,他只是为了满足掌控欲。 关梓修闭了下眼,再也没有什么,能比这句话伤他更重了。 “对不起,我知道我欠你很多,但是我真的不快乐,你知道的。你给的这一切,已经快让我不能呼吸了……” 他让她……不能呼吸。 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她一直是用这么勉强的心情和他在一起,曾经以为会白头到老的爱情,最后竟成了他强迫性的给予、她被动无声的忍耐。 很悲哀,但是他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 “所以你的意思是,和他在一起,你很快乐,和我在一起,你只觉得痛苦到不能呼吸?” “梓修……”她没那个意思啊…… “是不是!”右拳狠击墙面,他现在的样子好可怕,她胆颤心惊地看著粉白墙面上的血丝。 “梓修,你不要这样……”从没见过他如此情绪失控,她抓住他手腕,惊慌哭泣,不让他再做出自虐行径。 “原来你还会为我哭。”食指划下一颗滚落她颊边的泪珠,低低轻笑,那酸楚的笑声,引出她更多的泪。 “对不起、对不起……” “你以为一声对不起就扯平了吗?既然知道欠我很多,你要怎么还?” “我、我不知道……”这些年下来,他确实为她付出很多,打点生活中的一切、解决所有难题……他明知道她做不来他做的那些事,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主导一切……她要怎么回报? 关梓修无视她的茫然失措,低下头吻住她的唇。 她惊愕,瞪大眼瞧他。“梓——” 不理会她的推拒,他更为坚定地深吻住,几近粗蛮地掠夺红唇,过重的力道咬伤了嫩唇,他尝到嘴里一丝血腥味。 “用你的最后一夜来还,然后,我们两不相欠。”最后,他这样说。 '霸气书库:www。87book。com' 他从来,不曾如此疯狂过。 整整一夜,他几近失去理智地与她疯狂纠缠,狂风暴雨般的激情,似要麻痹什么、宣泄什么,燃尽最后的爱情生命力。 他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她,床第间他向来是体贴的,从来不曾粗鲁地抓伤过她,但是这一夜的他,激狂热烈,在她体内纵情时,泪水却无声坠跌,不曾停止。 她伤他,很重吧? 那一瞬间,她有了心痛的领悟,紧紧抱住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弥补她划下的那道伤。 她一再、一再地道歉,他一再、一再地需索。 直到耗尽最后一丝力气,他翻身平躺,眼眸空洞得找不到焦距。 天,快亮了—— 他们的爱情却已到尽头,再也没有明天。 他下床,捡起衣服一件件穿回身上,眸底温度一点一滴褪去,直到再也没有任何情绪,他转身,用完全陌生、冰冷的眼神看著她。 “你说,我一直在掌控你,擅自替你做决定,但是这一次,是你自己做的选择,无论结果是好是坏,你得自行承受,没得怨尤。” 他顿了顿。“一直以来,我总在纵容你,错了,没关系,还有我在,我会帮你收拾善后,但是这一次,我收拾不了,也无力收拾了。是对是错,我不知道,你若快乐,我祝福你,错了,也永远别来告诉我。从今天起,一刀两断,你的一切再也与我无关,我不会再过问。” “梓修……”她哽咽。“你……很恨我?” “恨?”他轻笑。“我很爱你,曾经。” 曾经…… 所以,现在过去了,不爱了。 她听懂了,闭了闭眼,止住眸眶的泪,拔下右手无名指的银戒,递还给他。 他沉默收回,抽紧的指节握了握,最后感受戒上残留的余温,然后拉开窗,毫不留恋地朝外用力丢掷而去。 “去找你的快乐,我成全你!这辈子,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这是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五章
六年后 幽静小巷尽头,有一家西点专卖店,因为位处僻静,鲜少会有人走到那里去,平日只有固定的老客户会光顾,再不然就是不小心迷路走进来的人。 不过,它有一个特色,里头所陈列的每一样点心,都是出自老板娘特聘的女师傅设计的巧思,市面上绝无仅有,且每天限量,样式也不算多,但绝对精致可口,吃过的客人通常都会再回来。 中午刚过,没什么客人上门,柜台角落站著一名女子,正聚精会神地翻著桌上的杂志,眼睛久久不眨一下。 清脆的风铃声响起,随著推开的玻璃门,一名三十出头的女子走入,柜台边的人抬眼一瞥,又将眼珠子黏回原处。 “小夏,我买了便当,快过来吃。” “郑姊,等一下。”目光依旧矢志不渝地流连在杂志上,贪渴地一读再读。 “那篇文章你已经看超过一个礼拜了,都会背了吧?” “还没背起来。” “……”意思是,还真要背?被唤作郑姊的女子摇摇头,简直拿她没办法。 “你给我差不多一点!有时间看国外的医学专栏,怎么不多花点时间研究西点烘培食谱?”原本英文差强人意的某人,头几年还会看到她猛敲翻译机,为了看懂那些杂志,她这些年的英文可说是突飞猛进,有时还看到废寝忘食。 拜托,有没有那么好学啊! 搁在角落的手机很不是时候地响起,只见她双眼还流连在杂志上头,探手往旁边摸索到手机,接起随意“喂”了声,不一会儿,夏咏絮神情一变,旋即慌张道:“好、好!我马上过去。” 等她挂了电话,郑姊关心地探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幼稚园打电话来,说小星在医院……” “怎么会这样?” “说是集体食物中毒,我现在要赶去医院。” “好好好,那你快去,店里我来顾就好。” “谢谢你,郑姊。”拎了随身的包包,转身匆匆走了两步,又顿住。 “怎么了?” “是……”夏咏絮支支吾吾,面露难色。“是‘那间’医院……” “哪间?”接触到她的表情,旋即领悟过来。“这么巧?” “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医院又不是他开的,去就是了!” “可是……” “夏咏絮!”当老板娘的大吼一声:“你给我卡差不多欸,你儿子人在医院,你不快点赶过去,还在这里跟我啰哩叭嗦一堆有的没的,到底你儿子重要还是那个早分手没有任何瓜葛的前男友重要!你管他八百年前跟你说了什么,医院那么大,又不一定遇得到,就算遇到了,他也不一定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你到底在这里钻牛角尖什么?!” 一口气吼了一长串,夏咏絮被凶得乖乖的,低哝:“我马上去!” 看著那道身影消失在眼前,郑姊忍不住又是一阵摇头叹气。 没见过这么呆、这么老实、又这么……痴情的笨女人,明明日日夜夜牵挂著那个人,也明明知道那个人在哪里,却宁可搜集他写过的每一篇专栏,以及相关的专访文章来关心他的近况,一字字读上千遍以解思念的渴,也不敢靠近他工作处十条街以内的距离,就因为当初分手时,他一句:“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 她还真的乖乖从命,任凭思念煎熬,也决计不肯违背他的心意,今天要不是小星有突发状况,让她有借口凶凶她、逼她踏出那一步,她恐怕到死都不会去找他。 她总说,她活该,这是她该受的。但是都六年了,坐牢都有个期限,何况是她?这几年她怎么过的,旁人都看得一清二楚,要真欠了谁,这六年的点点滴滴,难道不足以偿清吗? 就不知道,那傻女人懂不懂得去争取,把握住她最想要的那一段幸福? '霸气书库:www。87book。com' 一路匆匆忙忙赶来,挂心儿子的状况,已无暇细想太多。 不会的,不会的,他已经是那么知名的外科医生,需要他动刀的都是重大手术,不会在一般急诊室轮值,所以碰上的机率小之又小—— 她不断说服自己,向护士询问过后,匆匆前往急诊室。 很吵。 今天的急诊室简直像菜市场,二十几个小鬼头哭闹起来,简直教人精神崩溃,难怪有人说,小孩是世上最恐怖的生物。 哄也不能哄,凶又不能凶,医护人员除了忙诊疗,还要忙安抚,完全心力透支。一片哭闹声中,五岁的小男孩凝著泪,好安静、好安静地缩在病床上。不经意对上那双眼,关梓修心房一悸,没来由地感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