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意欣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叶碧缕,知道她还有话要说。
果然过了一会儿,叶碧缕又道:“上官大少说,要让李大少跟我退婚,然后他会来提亲。”却没有多少喜悦,只是一脸忧郁。
齐意欣抿嘴一笑,道:“他终于跟你说了?——真是不容易啊。你们俩到底还说了些什么?”
叶碧缕眼波流转,两颊突然浮起两丝嫣红,十分动人。
齐意欣看得呆了一呆,便若无其事地转开眼神,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月白色兰花袷纱被,因问道:“这里的姻缘,不都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难道也可以自己去寻自己喜欢的人?”
叶碧缕听了齐意欣的话,心里一动,倒把自己的愁思扔到一边,含笑道:“怎么了?你难道……有了喜欢的人?不是上官七少吗?”
齐意欣低着头,叶碧缕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只是听她有些闷闷地道:“……没有。上官伯母是好人,待我不薄。”并没有提到上官七少。
叶碧缕叹了口气,仔细想了半天,觉得自己居然没法来劝她。劝她不要七想八想,好好跟上官铭过,还是劝她当机立断,跟上官铭退婚,然后跟顾二少在一起?
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先别说顾二少有没有那个心思过来提亲,就说齐意欣要怎么开这个口。难道她能跟齐老太太和她爹说,我不喜欢上官七少,所以不要嫁给他,要退婚?——当然不能。
如果她这么说的话,铁定被齐家的长辈贴上“伤风败俗”的标签,然后将她关起来,派个教养嬷嬷日夜给她念紧箍咒,将她拘在家里面,只到要出嫁的那一天才会放她出来。
而顾远东那边,现在他是对齐意欣很好,很照顾她,也似乎变了心思,不再是单纯地把她当做妹妹,并且听意欣说,顾远东已经跟赵家的大小姐赵素宁退了婚。可是这件事,顾赵两家至今都没有公诸于众,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女人不同于男人。
男人可以周旋在许多女人身边,还被人夸风流不下流。
可是女人哪怕没有周旋在不同的男人身边,只要心里稍微有些动摇和犹豫,就要被人贴上“不守妇道”、“荡|妇|yin|娃”的标签。——而且对女人最苛刻的,其实不是男人,而是女人自己。
叶碧缕一边慨叹,一边抚着齐意欣有些单薄的肩膀,低声安慰她道:“你现在还小,才十五岁,不要着急。就算要嫁,也是三年以后的事情。而这三年里,很多事情都会变的。你自己只要想清楚,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也就够了。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首词——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你做得到吗?”
齐意欣抬起头,脸色苍白,两眼却明亮的如星星一样,“不,我做不到。我宁愿独身终老,也不要随意托付自己的终身。”
第180章 填房的竞争对手 下
叶碧缕怔怔地看着齐意欣,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你做不到?”
齐意欣再一次摇摇头,垂下眼帘,“我没有办法‘拼尽一生休’,只为了‘尽君一日欢’。——我不是卖笑的,更不是卖身的。”为了一个男子的一夕之欢,就葬送自己的一生,简直是愚不可及。
叶碧缕失笑,抚了抚齐意欣的面庞,叹息道:“真是傻孩子说傻话,你又不是穷家小户的女子,怎么可能落到那种田地?就算有人打你的主意,也要问过顾二少答不答应。——放心,有你东子哥在,这种事情就绝对不会发生的。”
齐意欣心里略过一丝异样的情绪,抬起头,将叶碧缕的手从自己面庞边上拿了下来,握在手里紧了紧,道:“东子哥是好人,自然不会让人轻贱于我。不过,东子哥也有他自己的日子要过,我不能一辈子指望别人来给我撑腰。——表姐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总之我不会勉强自己,也不会委屈自己。”顿了顿,齐意欣又道:“上官七少对我,不能说不好。可是我们之间,还需要时间来磨合。”
叶碧缕没有接话,过了良久,因道:“李大少比上官七少还强点儿,我们家的人对他很满意……”长长地叹了口气,萧索之意溢于言表。
齐意欣心里一动,握住叶碧缕的手摇晃:“介不介意把李家的情形跟我说说?”
叶碧缕飞快地睃了齐意欣一眼,见她瞪着明澈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抿嘴笑道:“有什么介不介意的?以前不跟你说,是担心你觉得烦。——你以前没这幅性子跳脱的样儿。”
齐意欣微笑,把叶碧缕拉到床上一起坐着,又用被子盖住她的腿,担心她着凉。
两个人舒舒服服地靠在床架上的大迎枕上,摆开了龙门阵的架势,听叶碧缕细说李家。
“李家是个大家族,光东阳城就有五房嫡支,据说江南还有远房偏支,人丁兴旺,是个鼎盛之家。李大少是他们嫡长房的嫡长子,上头还有四个姐姐,都早已出嫁了。李大少是李老爷最小的儿子,也是唯一的嫡子,盼了多少年,才盼来的嫡长子。李老爷的姑姑,早年被人休弃,是李老爷坚持将他的这个亲姑姑,也就是李大少的姑祖母接回李家奉养。这位李家的姑祖母,倒是个女中豪杰,据说李家就是在她手上兴盛起来的。”叶碧缕一只手弹着帐子上挂下的七彩荷包,一边对齐意欣娓娓道来。
齐意欣听了半晌,因道:“这么说,李家在李大少这一辈,小姐们都已经出嫁了。再小一些的,都是李大少的侄女儿,如今最大的也才八岁?”
叶碧缕点点头,道:“正是如此。我们家因要同李家做亲,整个李家宗族的事,都要打探清楚才行。”
“是你们自己使人调查的,还是听李家人说的?”齐意欣放了一半的心,继续追问道。
叶碧缕眉尖微蹙,偏了头想了一想,道:“似乎是李家的媒人说的。我祖父倒是使人打听过,跟那媒人说的话,八九不离十。”又安慰齐意欣:“这些事,是很难隐瞒的。如果真的有隐瞒,一旦查出来,就有骗婚之嫌,是要吃官司的。”
也是。在这个宗族利益至上的地方,族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有据可查的。儿子、女儿及其妻室都要入族谱,生了儿子的妾室也是要入族谱的。嫡子和庶子的社会地位虽然有天壤之别,可是庶子也是宗族传续的继承人,在财产继承方面,从大齐朝开始就是嫡庶均分。
齐意欣笑了笑,捂着嘴打了个呵欠,没有再问下去。
叶碧缕也困了,懒得起身回自己的东厢房,就跟齐意欣一起在她的闺房睡了过去。
好在齐意欣的拔步床够大,两个人各盖各的被子,一夜相安无事。
此时李家的大宅里,李家姑太太住的院子,却是孤灯长明,一直到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李家的姑太太便使了自己的心腹婆子,去东阳城里的电报局,等着李绍林有没有从京城发电报过来。
自从李绍林去了京城寻门路之后,李姑太太就日日使了人去电报局等着。一等就是一天,不管有没有电报,都要派人去。
这一次,电报局的大门开了不久,李姑太太的婆子就从里面的工作人员那里拿到了李绍林拍回来的电报,急急地往回赶。
这婆子回到李家大宅的时候,李姑太太还在吃早饭。
李家当年教女惜福养身,早上都是粗粮粥和粗粮做的馒头,细嚼慢咽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