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静心怒了,西秦雍城距离郢都近四千里,往来快马也需七八天,怎么可能昨天拓跋岱复位今天消息就能传出那么远去?又怎么可能立时传诏至雍城令众臣复职并且再把消息传回这里?这么明显的谎言那些无知百姓竟然也会相信!可他明白,这些大臣接旨官复原职必然是真的,全都是拓跋岫早已布好的局,仿佛一记又一记的重拳,早已蓄势以待,一旦发动,拳拳都不落空,天下大势,就是这么被轻易地扭转,仅仅一天,拓跋岱的复位就已经无可阻拦,那么自己。。。。。。
拓跋静心颓然坐于椅上,从没有过如此的无力,自己一生杀伐决断,这一刻竟然就象个跳梁小丑,层层布置全成笑谈,王位?镜花水月一般,仿佛看到高踞于王位的拓跋静幽,一双幽暗深沉的锐眼注视着自己,怜悯无限。
自己,不但斗不过哥哥,竟然连他的儿子也斗不过!反复思量着自己一步步的布置,哪里有错?步步为营,时机判断无不恰到好处,最错的只不过是没料到自己登临王位的最终对手,会是拓跋岱而非拓跋岫!如果当初以拓跋岱为目标,就绝不会放任他从容逃掉,趁他被囚于宫中之时下手取他性命,在整个王宫护卫全在自己掌握的当初可真是易如反掌。可是天可怜见,有谁能想到被他反复毒打折磨的老三,才是拓跋岫最后的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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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将晚,石榴才带人回到王府,面对锐侯爷的申斥,小心翼翼地辩解:“王爷息怒,园子里这药恰好没了,小人在那里多等了会,盯着他们配出新的来,这才耽误了一会儿。”
看了看侯爷的脸色,又解释道:“小人想来,侯爷您这儿也没合用的用具,所以就自作主张,令人从园子里抬了张床来,怕污了王爷的眼,让人仔仔细细洗刷晾干了,这才一起抬了来。”
拓跋锐坐直身体:“什么床?”
石榴的身子弯得更低,恭恭敬敬回道:“这不是要给那人用禁锢之术吗?园子里有特制的木床和用具,使用起来效果会更好些。”
“哦?我看看是个什么样儿。”
“已令人直接抬到那园子里去了,王爷想看,还请移步。”
到得院外,依然是一个卫兵站在门口,见到侯爷带人前来,立正身体恭敬行礼。侯爷看也不看径直入内,见院中摆了一张单人木床,与普通木床不同的地方只不过是多了几处孔洞,看那床的样子,粗陋厚重的木材,磨损严重,倒似是常常使用。旁边站着三个下人打扮的陌生面孔,衣着整齐,长手长脚的,看起来一派干净利落的样子。
侯爷皱眉:“这几个是什么人?”
石榴躬身回道:“回王爷,这三个,是园子里的下人,原是做惯了这类事的,小人这次特地将他们带了来,完了事儿就送他们回去。”
拓跋锐狠狠一鞭抽在他身上,怒道:“不就是绑个人吗?用得着特地把这些个找来?你当王府是什么地方?随便什么猫啊狗的你就敢带进来?谁给你的胆子?!”
石榴被一鞭子打得扑倒地上,疼得哇哇大叫,翻滚着伏地哭道:“王爷饶命!小人错了!小人原是想着这种刑法绑人时有很多禁忌,怕坏了王爷的差使,这才自作主张带了人进来,小人这就打发他们走,打发他们马上走。”
那三个也急忙跪地磕头,不住口地求饶。
拓跋锐被这几个一叠声的噪音给嚷得头疼,烦燥地吼道:“都给老子闭嘴!”用鞭梢指点着石榴威胁道:“你小子给老子老实点儿,敢动什么花花肠子,老子活劈了你!”
石榴吓得浑身乱颤,不敢说话,只有不停地嗑头,哪里还有当初在台子上凌虐真奴时的半分英武潇洒。
锐侯爷真心看不起这种动不动就吓得要死的怯懦小民,天大的火气也不屑于在这种窝囊废身上发泄,悻悻然一脚踹在他身上,啐道:“少废话,快他妈的给爷滚起来干活!”
石榴连滚带爬地爬起来,指挥着三个下人将木床抬入屋中,偷眼看了看侯爷,也不待吩咐,招呼了一个下人一起走向床边,轻手轻脚将依旧昏迷不醒的拓跋岫搀扶起身。
拓跋岫在剧痛中醒来,渐渐清晰的视线内是一张陌生的脸,眉疏目朗,带着三分狡黠。这人刚刚狠握了自己受伤的右手,就这样生生将自己疼醒,定是个非同一般的狠人。思及自己的处境,再一次深深懊悔,为什么当初没能再仔细一些,积心处虑地谋算天下,却偏偏忽视了自己最贴身的小太监。
未及他多想,那人拿出一颗黑色丸药就往他嘴里送来,拓跋岫情知不好,咬紧牙关就是不张嘴,可那人大手在他下颌一托一拧,就生生将他的下巴给卸了下来,轻轻将丸药弹进他嘴里,又将他下颌一送,顺势一拍,那粒丸药顺着喉头就滑下肚去,再也吐不出来。
石榴招了招手,四个人一起将拓跋岫抬上木床。拿出一指宽的数条短皮带,七手八脚将他身体绑缚在木床上。边绑,石榴边跟站在一边的拓跋岫解释:“因为要将人长时间捆绑,所以绳不能太细的,也不能太粗,太细容易造成肢体的伤害,太粗的绳扣又容易挣脱。绑缚时不能太紧也不能太松,太紧,长时间血脉不通会造成肢体坏死,太松又达不到禁锢的效果。这几个下人都是常年做这些的,所以小人才斗胆将人带了进来。”
拓跋锐知道这小子是借机向自己解释为什么绑个人还要专门请人进来,知道自己错怪了他,但这小子是什么人?不过是个卑贱的奴才,打错了也就打错了,锐侯爷心里毫不在意,神色不变,只盯着拓跋岫看。
拓跋静心的窘境丝毫未向儿子透露,拓跋岫还一心想着快点儿逼问出玉玺何在呢,看着拓跋岫惨白的脸色,浑身颤抖着闭目不语,任凭这几个人将他手脚关节各个部位细细绑好,一条条皮绳穿过木床特殊的孔洞,将他紧紧束缚,动不得分毫。心中忽有不忍,低声劝道:“你说你这又是何苦?痛快儿地将东西交出来,我父子也不会难为你。”
拓跋岫轻轻说了声:“你杀了我吧。”
拓跋锐一阵心烦:“我杀你干什么?说到底我还是你亲堂兄,没仇没恨的,何至于下死手。我就问你要这么个东西你就死咬住不给,你说你留着它还有什么用?”
真是好话说尽,锐侯爷又一阵心头火起:“难道我父亲成王还能亏待你们兄弟不成?”
越是看那张死人脸越是生气,一甩袖子扭头就走,带了兵马出府巡街去。
屋里留下的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嘴角均泛出一丝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