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去找科罗伯.布朗教授告辞的时候,那个开朗的导师第一次拉了脸,“Polaris,你知道,我们的课题已经研究到最後阶段了,只差那麽一步,到时候得到的结论会挽救更多的心理病患。现在你却告诉我你不干了要回家了。告诉我理由?为什麽!”
云清垂著眼帘说,“老师,我们国家是一个很注重家庭跟亲情的国家。现在我的亲人出了事,我必须得回去。中国有一句话流传了很多年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如果我连我的亲人都照顾不了又怎麽能挽救得了其他人。”
科罗伯.布朗教授发了很大的脾气,但还是同意了云清的离开。只是课题还是要研究下去,云清回国之後可以经过网络交流继续,而云清的博士学位也可以顺利拿到。
最终两个人一个退了一步,云清可以提早回国,学位也可以保住,只是要忍受著上网这件事情。
云清离开美国那一天,郑熙亲自来机场送人。
进候机厅前,郑熙问,“只有一年了,一定要回去?你在这边的发展前途要比国内好得多,别浪费了。”
云清看著郑熙,这个曾经很阴郁的少年在美国独自闯荡了这些年,变得成熟理智自信起来。那曾经怎麽也掩盖不住的阴郁也一扫而光。
云清对著郑熙上下其手,这个男人一向比他高壮,足够他嫉妒一辈子的。最後一双手抱住了他,脑袋也不过只能抵著他的肩膀。
“那里有我的亲人,我必须负起我的责任。郑熙,我不小了,没任性的资格啦。”云清闷闷的说,言语里有些无奈也有些苦涩。
郑熙拍著云清的背说,“对自己好点。”
云清点头,其实这些年里,说一千道一万,郑家真正待他好为他想的人也许只有郑熙一个。即便他的话一直都很少,却也最单纯。
郑峰对他好,不过是因为他的母亲。郑家老爷子,郑熙的爸对他很好的里面有没有想利用云家的原因和对云清的愧疚,心里有谱的人都看得清楚。
至於,那个郑凯,没有多少记忆,大概只是点头之交。
云哲34
云清一下飞机就马上转机回了镇子。
到镇子的时候还是正午,镇门关得紧紧的。
云清不轻不重的敲了七下,门吱呀一声开了,然後看见的是满眼的黑。
又有一个命师快死了,这代表著。
云清穿著黑色的羽绒服,神情冷淡,独自一个人在前面走著。
穿过静默的河流,云清回到村子的时候就看见高高挂起的白色灯笼,连一向没心没肺喜欢到处撒欢的孩子的声音都没了。
“回来了?”云溪站在矮小的码头上接过云清的行李问。
云清点了点头,径直朝著族长的家走去。云溪跟在後面把行李拖回了自己的家。
“我回来了。”云清对著坐在屋子里的一圈人说。
坐在椅子上云清看了一眼坐在一起的四个人,“出了什麽事?”
云瀚起身说,“我带你去看你就明白了。”
云清跟著云瀚到了祠堂的一个偏僻屋子里,屋子燃著一种奇怪的香。
等走进门,云清看见床上睡著一个女人,脸色苍白,露在外面的脖子青筋尽露。
云清向走上前,拉开厚厚的被子,看见女人的赤裸的上半身,胸口上有一个封印。
重新盖好被子,云清让云瀚出了屋子。
“怎麽回事?”云清的神情也变得跟几个人一样。
云瀚点了一支烟边走边说,“是镇子上的女人,一年前因为在外出进货的途中认识一个男人就跟著那男人走了。”
“我不记得云家有刻薄上门女婿的习惯。”云清冷言。
云瀚夹著烟失笑说,“爱情是伟大的,那个男人不愿留在这个镇子里,要走蠢女人也只能跟著了,哪知道这世上的男人大多虚伪。”
“盟心誓的誓言怎麽可能应到他身上?”
云瀚叼著烟声音含糊著说,“族长怀疑是她肚子里的孩子的问题,已经七个月了。听女人说她在怀上三个多月的时候有一天跟男人多嘴说起这个事,两个人好奇就玩了一回。到六个月的时候男人忍不住出去偷腥被发现,男人和女人的身体同时出现问题,女人只能回到村子找族长。”
“不过三个月,就算是天生的祭师降世怕也没那麽夸张。不会是其他原因?盟心誓不是要在祠堂里发才有用?”
“再不信症状也一样,那个男人现在住在医院里,我亲眼去看过,跟云泽当年的症状一摸一样,不过是这回两个人的时间上是一致的。”云瀚在一阶石梯上坐下来,神情有些寂然。
云清站在他身後看向河流往下流出的方向,“族长想要留下那个孩子?所以找苗家借了真正的续命蛊续她四个月的命?既然解决了找我回来干什麽?”
“封印是族长动的手,她大概也就在这几天了。而且孩子生下来正不正常也没有把握,还有就是关於苗家的事情。”
“蛊是找苗萌萌要的?”
“苗兴田在一年前死了。蛊苗萌萌是借了,只是有一个条件,也是把你这麽急叫回来的原因。”
“……你们选好日子,该担的责任我会担。”
云清回到自家屋子里,果然看见了苗萌萌。
“在这里还习惯?”云清换了棉布拖鞋问。
苗萌萌笑嘻嘻的点头,“深山老林住惯了,这条件还算好的。”
“不说C市话了?”云清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问。
苗萌萌围著炉子,把手放在炉子边上烤著,“我是来找你要一句话的。”
云清淡淡的一笑,“只要你不後悔我无所谓。”
“那就好。”苗萌萌的脸被炉火烤得通红,眼神明亮,看起来不过是个小女人,一点城府也无。
晚上睡觉的时候云溪跟云清贴著背说,“真要娶那个苗萌萌啊?”
“答应了就娶呗,也没什麽不合适,以前相处过几天,没大毛病。不爱慕虚荣不败金,就是嘴巴厉害了点。”云清没什麽精神的说,赶著飞机回来神经一直紧绷著,现在松懈下来只有疲惫。
“要是真是那个孩子的问题,会不会生出一个半妖出来啊?”云溪又问。
云清静默了一会儿才说,“又不是百里家,百里家能堕妖的血脉早就断绝了,云家不会有的。”
云溪哦了一声放心的睡了过去。
云清在黑暗里睁著眼睛想,族长怕就是担心这种可能才把自己找了回来,甚至连百里家都暗中联络好了。
五天之後,族长去世。
镇子上的大门依然紧闭著,除了看门的其他的全到了村子里,到处都是人。
云清把族长安葬好之後又把牌位请到了祠堂,祭拜了一番,然後就是关於新任族长的上任。
所有的人都跪拜著,云清看著跪著的那一排排看不到脸的背,觉得自己的肩上是那麽的沈重。手上代表著族长身份的玉珠冰凉浸体。
祭拜完先祖,云清正式住进了准备给族长的家。
在所有的人都忙著的时候,云清一个人又重新上了祠堂。
走进偏殿的小屋,里面的温度要比外面的高得多,女人今天并没有睡著,而是在一旁坐著缝著小孩子穿的布鞋。
看见云清进来,女人放下手里的东西要起身。
云清摆了摆手,说,“好好坐著吧,别太累了。”
女人的眼睛里含著泪,云清走上前安抚道,“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孩子的,不会让他被别人欺负。”
也不过是十八岁的少女,真是造孽。云清在心底低叹,伸手抚摸著女人因为怀孩子而变大的肚子,“乖乖的,别闹,我会保护你的。”
孩子在第八个月的时候出生了,早产。
镇子上的接生医生全进了村子,产房里女人的叫声一声比一声高。
云清跟云瀚站在外面,神情严肃。
“怎麽提前了?”云瀚的问。
云清摇头,“封印准备好没有?”
“该做的都做了,两个长老在外面守著,不会出什麽意外。”
洪亮的哭声似乎证明这是一个正常的孩子,护士把孩子包了出来,还浑身是血。
云清跟云瀚凑上前一看,还好比较正常,只是全身都皱兮兮的一团,很小。
孩子还在哭,云清伸出食指在他额头点了一下说,“乖,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