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哥哥(1 / 2)

小云猛地起身,大步跨过庭院,一把掐住柳胤端的脖子。她没有说一句话,用力收紧手指。

柳胤端反胃的劲还没过去,失去先机,抬手想反击,却被一旁的侍卫死死扣住臂膀。

小云金棕色的眼睛瞪着他,无声地咆哮,他下意识地挣扎,眼前却模糊了起来,他意识到,这次小云是真的想杀了他。

“……算了。”小云突然松开手。

柳胤端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的喉咙一片血腥味。

“让他滚让他滚!”小云烦躁地挥手,要赶他走。

侍卫抓住柳胤端往外拽,他却突然伸手扯住了小云的手臂,他咳得眼睛一片通红,脸色却惨白,嘴唇里几乎要淌出血来:“你该……杀了他……咳咳。”

小云一愣,神情变化,却又随即一笑,“你以为是他逼我的?”她声音轻轻的,几乎有种苦涩的意味。

柳胤端终于不咳了,气息却还没稳定下来,他看着小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想反了。”小云淡然地告诉他。

世上只有乾元逼迫坤泽,何曾听过乾元被逼受辱?

“现在你知道啦?乱伦?通奸?畜生不如?我看过你们的书。”小云握住柳胤端的手腕,把他的手扯下去,“我哥哥是最好的哥哥,可惜啊……”小云语意未尽,垂下眼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胤端盯着她,慢慢松开手。

“咳咳。”药的味道一直笼罩在阿瓦的身上。

她抬头看了一眼阿瓦,默默抓紧他的手。

哥哥的院子里灯火通明,阿瓦牵着她穿过长长的走廊,像是怕她看不清路,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她没有告诉阿瓦,她其实晚上经常偷偷跑过来找哥哥。

“小妹呀,你长大了。”

“嗯。”

“你要照顾哥哥,懂吗?哥哥只有你一个。”

“还有阿瓦,还有阿萨。”她皱皱鼻子,爱娇地晃着阿瓦的手。

阿瓦攥紧了她的手,没说话,这次他没有纠正她,说阿萨不会再回来了,她为此而有些开心。

“阿瓦,为什么他们在哥哥的院子里。”她抱住阿瓦的臂膀,悄悄探出头盯着院子里的重重黑影。

“他们在等。我也会在外面等你的。”阿瓦把她送到哥哥的房门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知为何,往日熟悉的院子,此刻看起来却有些陌生,同样陌生的还有空气里奇怪的味道。

“照顾好你哥哥,别让他难受。”阿瓦说。

“可我究竟要做什么啊?”她小声问。

阿瓦看着她,“进去吧,塔拉嬷嬷在里面,她会告诉你的。”他看起来特别疲惫。

“我会照顾好哥哥的。”尽管有些害怕,她还是这样说。

闻言阿瓦笑了起来,“等你出来后,不止你哥哥,整个月升都要靠你照顾啦。”

这是她熟悉的玩笑,于是她笑了起来。

“快进去吧。”阿瓦在她脊背上轻轻一拍。

屋子里头暗得很,塔拉举着一盏灯站在床边等她。那种奇怪的味道更浓了。她听见哥哥在哭。

“哥哥?”她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地跑上去,“谁欺负你啦?”

“小公主别慌,这是阿勒吉的雨露期。”哥哥躺在被子里,闭着眼睛在发抖,塔拉让她坐在床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世上有三种人,大多数人是中庸,有一部分人,叫做坤泽,就像你哥哥这样。而你呢,小公主,你是乾元,乾元生来就是为了好好照顾你哥哥。”塔拉按着她的手往哥哥的衣服里探,她想逃开,但塔拉紧紧地抓住她的肩膀和手臂。

手指头上的触感又湿又热。

“你是你哥哥的乾元,知道吗?”塔拉严肃地说。

她点点头。

“你长大了,小公主。”塔拉微微一笑,“我会在侧房等你。”

“塔拉别走,哥哥怎么办呀!”她着急了,跳起来想拉住她。

哥哥此时却哭了起来,“小妹,我好疼啊。”他睁开眼看见了她。

“哥哥不哭,哥哥不哭……”她紧紧地抱住哥哥的脑袋,哄着他,“塔拉!阿瓦!哥哥说他好疼啊!”

门外没有人回答。

“阿瓦?”

哥哥好热,又黏又热,他的身上全是汗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难受。”哥哥哭了,抱着她,恳求她,“小妹我好难受啊。”

她急忙亲亲他,亲亲他的额头和脸颊,像她哭的时候哥哥亲她,“哥哥不哭,我去找阿瓦和塔拉。让他们给你吃药,吃药肯定就好了。”

“阿瓦!塔拉!”她蹦下床,冲去开门,门被锁上了,无人回答,“阿瓦!你快来!哥哥说他好难受!”

“小公主,”塔拉在门外严厉地说,“你长大了,该你照顾你哥哥了。”

“可是哥哥好难受啊,你帮帮他!”她恳求道。

门外边没人说话。

“塔拉!塔拉!阿瓦!你们帮帮他!帮帮我哥哥啊!”

“小妹,”哥哥缩在床上哭,“我好疼啊。”

她转过身,用胳膊擦掉眼泪,跑回床上去,搂住哥哥,“哥哥不哭,不哭啊。”她给哥哥擦掉眼泪,“你告诉我,哪里疼啊。”

“这不是我们在逼她,她可以不去,没有关系,王室里还有多得是的后代。”

“我们已经等得够久的了,我特意从煊雷赶过来的,跑死了两匹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是我们的公主,你是我们的王,我们尊敬您,月升需要继承人。”

“为什么没有标记?公主已经不小了吧?”

“我无法接受!雨露期还长,把她塞回房间里去!”

她有些害怕,伸手想去牵阿瓦。阿瓦转过头,面容阴沉沉的,又严厉又疲倦。

“小妹,你为什么没有标记他?”阿瓦问。

她忍着不要哭,声音不要抖,肩膀要放平,脊背要挺直。

她慢慢地把院子里站着的人一个一个都看过去,他们瞪着她。

“什么是……标记啊?”

他们都不说话。

“哥哥。”小云凑过去亲亲云中君的眼皮。

云中君环住她,味道已经变得很淡了,他的雨露期要结束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为什么还没有小孩?”云中君的鼻尖蹭着她的后颈。

小云也有些困了,“不行的,哥哥。”

“塔拉说要有小孩,我们的小孩。”云中君喃喃,“……月升……王。”

小云一笑,她坐起来,让哥哥枕在自己怀里,“哥哥,要小孩还是要我呀。”

“要小妹。”云中君抬手捧住她的脸,“只要小妹。”他认真地说。

“我也只要你,哥哥。”

门外突然有人通传,“小乌乐。”

“嗯?”她招呼人进来。

“将军突然出城了。“

乌尔齐等了一会儿,都没等见小乌乐说话,他抬起头,看见小乌乐怔怔地盯着窗外的阳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柳胤端忽然从沉睡中惊醒。他没有贸然动作,而是维持着之前的姿势无声地睁开了眼。

小云坐在他床边幽幽地看着他,灰色的一片剪影,像鬼怪一样。见他醒了,也没有动作,依旧那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有……咳……何事?”柳胤端询问,声音哑得厉害,白天小云掐他下了死力气,伤到了嗓子,现在整个喉咙口都在痛。

“我在想要不要杀了你。”小云由衷地叹了口气,“你好烦啊。”

柳胤端心里有些好笑,他调整了一下睡姿,更舒服地躺好了,没说话。

“你为什么不能乖乖地做一条好狗?你知道和靖国通商有多少事情要协调吗?粮食、香料……还有那群一直盯着我的老秃鹫。”小云的语调里真动了怒,她烦躁地抱怨着,“你真烦,我真的不愿意大半夜了还要在想怎么对付你。”

柳胤端闻言一愣,睡意当即就消失了。与大靖通商当属月升头等大事,如果是小云在对应此事,那么云中君又在干什么呢?月升和大靖一样,后宫女子不主政,但白云公主的权势可能比他之前想象得要更大。

他一想到此事,马上收敛神色去看小云,她一贯敏锐,这回却没看他,而是很烦地扯着被角一下一下拉。

“我最烦的就是,”小云啧了一声,一双冷冷的金棕色的眼朝他滑来,柳胤端严阵以待,“你救过我三次。”

“什么?”柳胤端脱口而出。

小云盯着他,一脸不耐烦,“我算你三次,其实只有两次,河里那次我本来也不要你救,但算上之后的事情,勉强也算是一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胤端听她讲话,心里泛上来一种怪异的惊奇,他难得有些茫然失措,一时什么也没想,就听着小云讲了下去。

“第二次按理说也不算,谁都晓得那是冲你来的,我是池鱼之灾。”小云理直气壮地讲,但随即,声音又别扭地低了下来,“第三次……嗯……算是吧。”

“……你饮酒了?”柳胤端坐了起来,跟她面对面相看。

回了月升,小云穿着打扮就不如在靖国时那样严整,但也一直都是骄矜的公主打扮,今夜也是这样,宝珠钗环丝毫不乱。柳胤端狐疑地打量她,可惜房里太暗,几乎看不见她的神情。

小云没回答,挑起眉看着他,然后伸手按在他的脖颈上。那处因为小云的攻击而留下了淤痕。

“这就算第一次。”她低声说。

柳胤端看着她的眉眼,不知该说些什么。

“以后你别老来我身边探听了,你探听不出什么的。”小云收回手,平淡地讲。

“你可以不让我来。”柳胤端垂下眼。

小云没言语,提起裙摆转身而去。

柳胤端重新躺回床上,闭目,听见她跨出台阶,走在院子里的脚步声。一步,两步,三步……他量过,走出这个院子需要九步,但是他等了许久,却始终没听见另外半截的声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院子外极静,连鸟儿也睡着了,只有月光铺在地面上。

柳胤端悄悄走下床,出去一看。

小云靠在台阶旁边睡着了,角落里只有一半的月光,月光落在她的额头与睫毛上,她发间的宝石在月光底下闪闪发光。

他抬起头,铁甲卫士们沉默地站在院子里,既没有上前,又没有退后的意思。柳胤端毫不怀疑,假若他有一丝一毫要伤害小云的意思,他们一定会将他碎尸万段。

冬夜寒凉。

柳胤端转身把自己的被子抱了出来。他没有走下台阶,而是直接站在上面轻轻一抖,让被子云朵一般降下来,落在小云的头顶上。接着,他转身回到房间。

现在,他没有了睡意,坐在床沿边望着月光。

金仓城坐落于长生山脉脚下,往南是大片的山麓绿洲,冰川的流水聚集形成湖泊,肥沃的土地上种满了麦谷和果蔬;往北就是长生山的森林,藏着月升最珍贵的香料与矿藏。阿达孟和的封地就在长生山另一侧,虽然与都城隔山相望,却至少需要在山林间绕行大半个月才能到达,而冬季大雪封山,无路通行。

乌尼格日勒跟在阿达孟和身后驾马疾奔,很快他便起了疑心。阿达孟和不带他往东绕路,反而北上,直接一头扎进林子里。

转眼变进了深山,这里已经没有路,太阳一落,随时有狼出没。阿达孟和带着乌尼格日勒转进一片山谷,四周雪落无声,地上连踩出来的小径都没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能再往下走了,再往下走很危险。”乌尼格日勒赶上前拦住他,冬季两山之间的狭缝最危险,不管是天气变化还是遭遇野兽,都很容易丧失先机。

“你看那。”阿达孟和抬手,指向前方的树林。

深山里暗得快,这会儿光线已经不太好了,乌尼格日勒眯着眼睛望过去,那是一条狭窄的山道,大山里这种天然的缝隙有很多,每一条都很容易把人引入死路。

“把两边的树砍了,足够两匹马并列而行。”阿达孟和驱马上前,指给他看。

乌尼格日勒盯着蜿蜒的、看不见尽头的小道,四周的山壁挤压而来,一场暴雪就可以将它掩埋。

阿达孟和回头问乌尼格日勒,“你看,你觉得这里容易被雪埋住吗?”

“这一块刚好是背风,应该不常有雪,”乌尼格日勒抬头望了望山峰,“这里树都比别的地方好。”

“对,自从发现这里以后,我连着三年派人来查看,没有一次看到过积雪。”阿达孟和赞同道。

乌尼格日勒扯住缰绳,心底已有了猜测。他沉声问:“它可以通往哪里?”

“沿这条小路走四天,可以到一个冬牧场,之后再打两天的马,就可以到我的封地。”阿达孟和转过头,直视乌尼格日勒的目光,没有丝毫遮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根本不是因为前段时间的事。”乌尼格日勒面容如霜雪,“孟和,你想这件事情有多久了?”

“因为我知道她和她父亲一样。”阿达孟和冷冷地讲。

当初先王把交河草原赐给阿达孟和时恐怕也有此意,虽然他选择了侄儿继位,却依旧为自己的儿子留下了一条底线:交河草原自古出产良马,阿达孟和的夏牧场里蓄养着月升最健壮的战马,在战争期间,一匹月升马能抵得上三个男丁的命。

阿达孟和回头冲乌尼格日勒一笑,他昂起头,傲然道:“乌尼,你可以和我一起来,你也可以就这样掉头回去,去找乌乐,让她的军队踏平这条山谷。”

“你知道我永远不会这么做的!”乌尼格日勒捏紧拳头,冲口而出。

阿达孟和的眼睛猛然亮了起来,嘴里却不由得吼道:“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你是代勒的银刀将军!你愿意为他去死!他要送你去靖国当奴隶你就去!我不知道,乌尼格日勒,我一点都不知道。“

“如果你不知道,那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乌尼格日勒冷酷地说,他往腰间一摸,抽出一柄刀来横在二人眼前,”你别忘了,我可以随时斩下你的头颅,不需要任何理由。“是那柄金刀。

“你竟然带着它?可你以前连碰都不高兴碰它。“阿达孟和满面惊异,雪亮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乌尼格日勒。

乌尼格日勒的神情里细微地蹿过一丝异样,他把刀收好,语调又恢复了平静,“你不必再试探我了,我帮你。“

“谢谢。“阿达孟和柔和地说,他哽咽了一下,抬起眼,用那双与姐姐一模一样的眼睛望着乌尼格日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乌尼格日勒却迅速地扭过头,避开他的注视。两人复又打马沿山谷小道而行。太阳将要下山了,林间寂寂无声。

单调重复的马蹄声间,乌尼格日勒低声问:“你姐姐……葬在哪里了?“

阿达孟和讶异地回头瞥他一眼,乌尼格日勒却好像被抽了一鞭子一样,迅速地退开了。阿达孟和苦笑。

“你知道我不该告诉你的,我不该告诉任何人。“他叹了一口气。

“……抱歉。“乌尼格日勒的声音里透着一抹茫然。

月升王族葬俗特殊,只有死者生前指定的一位至亲知晓其墓穴所在地,月升相信人世的死亡是觐见月神的开始,墓穴是每位亡者的起点,不容打扰,只有那位至亲知晓详情,送彼上路。这位至亲被称呼为玉典赤,汉话里就是守门者的意思。打探亡者墓穴犹如亵渎亡者,亲族为此杀人亦是情有可原。

阿达孟和就是恩和公主的玉典赤。

阿达孟和注视着前方,小道逐渐黑下去,“有时候我也很难相信姐姐就去了月神那儿,但是乌尼,我们还有别的兄弟姐妹。“

远方的黑暗里,一盏一盏的灯火亮了起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第二十四章

柳胤端被一阵笑闹吵醒,醒来时只觉得嗅到一股香气,他推门一看,小云连同他的被子一起不见踪影,院子里云烟雾绕,衣裾飘飘。是公主侍女们在熏衣服。

大块大块价值千金的香料被投进炉子里燃烧,烟雾冲天,柳胤端倚着门漫不经心地想,这要是那些汴梁里的贵族看见了,起码得写上好几篇的泣香赋来。

似乎整座宫殿的香气都集中到了这间院落里来,柳胤端闻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恶心,连忙避出去。满院子里都是姑娘们的裙子,夏天的纱裙也都挂了出来,层层叠叠地在烟雾里飘。柳胤端无法,只好从裙摆底下挤出去。

出门时正好撞见娜仁托娅端着一盆干花走来。她一见他,便招呼道:

“你去小乌乐那避一避吧,这里面有温查花。今天送了一批新的香进来,现在各处都在熏香,就小乌乐那没有。”

柳胤端立刻想到之前那次,不禁面色尴尬,于是转身去小云那避难。

萨拉奥冬里香料一燃起来,整座金仓城似乎都闻得见,柳胤端走出去半路,就觉得两腿之间有些湿了,心里有些恼火,走得更快。可不知道为何都到了小云的宫殿旁边,鼻子里却还是一股温查花甜腻的香气。

他转到门口,忽然发现各处站的守卫有些陌生,同样都是铁甲覆面,但这些人的甲胄更加轻薄,身上带着的也不是他见惯了的那种沉重巨大的月升弯刀,而是更加灵活的短剑与匕首。

小云身边的护卫一直都是近似天格斯铁骑里的重装骑兵,而今日不知为何却变成了明显更适宜防卫本身的剑士。

柳胤端心底疑惑,他试探着往里走,刚迈了一步就被人挡住,他蓦然想起来,这些人是云中君的侍卫。云中君在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中君要他进去。”一名陌生的侍女从院内走出来,吩咐道。

“公主说过不行。”领头的侍卫低沉地说。

“云中君要他进去。”侍女又重复了一遍,声调平和,神色也丝毫未变。

侍卫犹豫了一下,侧过身子,沉默地放行。

比起小云,这群人是完全听从云中君的。柳胤端在心里暗想。

他跟着对方走进去,院子里格外清静,没有活泼的公主侍女,全是佩剑的武士,公主寝殿旁侍立的侍女也是完全陌生的脸面。

柳胤端沉默地走进寝殿。

房里一阵甜柔的花香。云中君端坐在床上,金纱床幔下阴影柔和,遮住他一角身影。却刚巧南墙上开了一扇窗,阳光多有意,照在仙人身上。

他的眼睛和小云完全不像,大胜月升之后先帝赐给他父亲一盒月升产的宝石,云中君的眼睛像那些宝石,关在匣子里。

柳胤端垂下头,顺从地跪下,温查花的香气不知为何笼罩着他,让他浑身发软。

“殿下……”他膝行,靠近对方,没有人阻止他,于是他几乎是贴在云中君脚边跪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感觉到自己双腿间那块布料潮湿得令人烦恼。柳胤端抬起头,仔仔细细地看着云中君的脸,那是一张与人世间没有关联的脸,他在这上面看不见一点情绪,漂亮的玻璃棋子。

柳胤端盯着他,突然间起身吻住了云中君的唇。

云中君没有反应,他眨了眨眼,顺从地张开了嘴。

柳胤端不怎么会和人相近,只能模模糊糊地想着小云,试着把舌头探进去,云中君毫不反对,几乎是柔顺地任他亲吻,舌尖勾进来,任柳胤端打转。柳胤端生涩,唇舌不知道怎么避开牙齿,只会往复地在云中君唇尖上回旋。

也许是腻味了,云中君此刻却忽然凑前,探着舌头灵活地冲到柳胤端的口里打了一圈转。柳胤端冷不防,被吓了个倒仰,立刻松开了云中君。

云中君的唇上牵出一条银线,他被亲得血色上涌,嘴唇一片珠红。柳胤端检视,他的神情依旧是那副无波无澜无悲无喜,看不出任何神思起伏。

“殿下喜欢吗?”柳胤端探问,云中君却始终不回应。他索性站起来,带着云中君往床上倒。

他从没主动碰过什么人,云中君是第一次。他用膝盖撑开云中君的双腿,手指贴着腰一寸一寸挪下去,云中君呼吸重了起来,完全没有反抗。

温查花的香气太浓了些。柳胤端心跳得飞快,脊背却慢慢软了下去,他贴着云中君的胸膛,手往他腿间探。隔着裤子他碰到云中君的那物件,云中君顿时哆嗦了一下,接着就摆着腰往他手心里蹭。

“小妹呢?”云中君盯着他,眼睛里终于出现了一丝属于人的烦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公主……公主在外面呢。”柳胤端忙乱地急于取悦他,脑子里一时乱糟糟地,想着小云之前的动作。

云中君闻言眼睛一亮,突然起身要下床。柳胤端却刚好伏在他身上,被这动作带得没防备,阳具一下子蹭在云中君的双腿之间,柳胤端腰一软,整个人彻底趴了下去。

“小妹不在。”云中君已经看清了大门外面,转头质问柳胤端。他的脸上不再是那种毫无生机的美,而泛起了一阵迷茫的情欲。他伸手抓着柳胤端的衣角,无意识地左右摆起了腰肢。

“公主有事。”柳胤端急忙退开,觉得脊背上一阵发麻,他也有些喘。

“小妹在哪?”云中君又问了一遍,眼角发红,“好难受啊。”

“殿下怎么了?”

“难受,好难受。”转眼间云中君就红着眼睛要落泪,他的腰背绷得紧紧地,胸脯一个劲往前抬。

柳胤端手足无措,转头想向屋子里的侍女们求助,却只看见她们毫无表情的脸。

“殿下哪里不适?”云中君盯着他,没说话,却抓住了他的手,把他往腿间引。

隔着裤子,柳胤端两指碰到了一处软肉,热而丰盈,他迟疑了一下,试探着拿指腹往上顶,云中君猝然喘息,腰跟着蜷缩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来云中君也是坤泽。

柳胤端一边想,一边在那上面蹭着手指。云中君眼里登时就掉下泪来,茫然地睁大眼睛盯着他。

“小妹……要小妹。”云中君一个劲地说。

“公主一会儿就来。”柳胤端放轻了声音,“殿下喜欢我吗?”

“要小妹。”云中君并没有看他,也似乎根本听不懂柳胤端在说什么。

柳胤端犹豫了一会儿,伸手往他里衣下面探,外裤挡着,丝毫没看出来里头已经湿得透底,最里面那件潮乎乎地贴在肉上,柳胤端被他那处给烫到了,将要往上碰到却又突然收回手,云中君却猛然挺身,把自己撞在柳胤端的手指上。

他喘息一声,浑身一抖,膝盖往回收,却正好顶在柳胤端的双腿间。这回轮到柳胤端发颤了,云中君此刻却又扭过头来,他也不知柳胤端的状况,只觉得自己的膝盖顶着一处又热又软的地方,无意识地变朝那处使劲。

柳胤端不怕痛,但这种疼却怪异得很,一下就把他额头的汗都逼了出来,他想退开,胳膊却几乎撑不起自己,温查花的香气令他浑身没力。

“怎么回事?”突然身后有人冷声问。

柳胤端喘着气,转头瞥,是小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云神情冰冷,“我不是说过不允许他靠近殿下的吗?”

屋内侍女当即跪了一地,领头的急忙解释道:“是殿下喊他进来的。”

“我哥哥让他进来,你们便也听?”小云闻言更怒,她还想再骂什么,瞥了一眼柳胤端,却忍住了。

侍女不敢再接话,屋内一片寂静。柳胤端伏在云中君身上,听见他一声声唤小云:“小妹,来,过来。”

原来如此。

男女同姓,其生不蕃【注】。

原来这才是白云公主费尽心机想要掩盖的秘密。

柳胤端背对着小云,听见她一步一步朝他走来,最后在床边站定。他静静地盯着云中君衣裳上编织出的云纹,等待着小云的决断。

他听见衣物磨蹭,紧接着发髻被人摸了一把。

柳胤端转头去看,发现小云指尖捻着一小撮东西,歪着头嗅了嗅,接着转过身来,伸手往他双腿间一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毫不客气地贴着肉摸了下去,在穴里用力挖了两下,又立刻抽出来。

“你……”

小云展开手,食指和中指间蒙着一层水光,薄薄的一片勾连。

“倒是忘了这个。”小云自言自语,用另一只手扯散柳胤端的发髻,她盯着柳胤端,“你从香炉边过了吧?头发上全是香料。还把我哥哥也弄湿了。”她声音勾了起来,拖长语调抱怨到。

“小妹。”云中君凑上来,细细密密地吻着小云。

小云咯咯笑了起来,伸手搂着他。柳胤端想退开,小云却突然摸上了他的腿心,这回她隔着衣物,不慌不忙地来回按着。

柳胤端脸一下烧得通红,他抬眼瞪小云,却正好见到她一边亲云中君,一边觑他,眉眼弯着,又得意又漂亮。

“还想去哪啊,嗯?”

小云抱着她哥哥,冲他甜甜一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柳胤端拿胳膊遮着眼睛,从脸颊开始,一直到脖子都浸得通红,他的衣服虽然还穿在身上,却被完全扯散开了,能一路看到涨立的乳尖。

温查花太香了,他平生头一次开始憎恨这种香料。

“都怪他,是不是?”小云在他耳边哄着哥哥,她燕语莺呼,娇软可爱,“都是他把你弄湿的,对不对,哥哥?你这么湿。”

云中君得了小云,话都不太会说了,只会随着起伏一高一低得喊,他就趴在柳胤端身边,枕着柳胤端散落的长发,吐息都吹在柳胤端的锁骨上。

“小妹,啊……小妹!”

“哥哥含我含得好紧啊。”小云用力干进去,舒服得眉眼都眯起来,嘴巴里却偏偏要故意嚷嚷,她手上也使坏,故意掐着云中君的腰把他往自己那根上按,却抱怨,“哥哥,别含我这么紧。”

好在云中君听不懂她的话,眼睛空茫茫地张着,嘴唇微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小云一下操进云中君深处,舒畅地吐出一口气,好像把心里淤积的浊气都吐了出来。她作弄这个不成,就换另一个。这边还在和云中君缠绵,伸手就去拽柳胤端的手腕,要看他眼睛。

“你要是敢闭眼,我就把你绑在这儿,日日看我。”小云凶恶地威胁道,声音却婉转。金棕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如虎瞳一般炯炯。

柳胤端看着她,一时有些出神,他好长时间没见过小云这样活泼的神情了,回月升之后每次见她,她都紧绷得很,和第一次见她那个娇宠的小公主完全不同。

“哎,傻子,看我干嘛?”小云抱着哥哥,把脸贴在云中君的脊背上,舒畅地挺动腰身进出,她没松开柳胤端的手,而是拽着他往下探去,“摸摸你自己呀。”

柳胤端顿时醒神,挣扎着就要把手往回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哥哥按着他。”小云眯起眼睛,立刻下令。

云中君被做得晕乎乎的,却还是立刻伸手按住了柳胤端的肩膀。柳胤端本来就因为温查花而浑身发软,此刻就只能眼睁睁地看小云把他的手按在自己的阳物上。

“哥哥真好。”小云嘉奖似的一连串吻着云中君的脊椎,顺着骨头一截一截舔上去,手上却无声地转了个圈,不轻不重地把食指落在柳胤端那物件的顶端。

云中君舒服地咕哝,撑着上半身转过来要亲小云,柳胤端却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差点没喊出来,原来这兄妹两个太巧,一个起身的时候手刚好按在他乳珠上压下去,一个刻意作弄人拿指腹压他的小孔,两处凑在一块,他浑身一个哆嗦,底下直接淌出水来。

两双颜色各异的眼睛立刻聚过来,同时钉在柳胤端面门上。平日里看着不甚相似,这时被一齐盯着,却教人马上就看出血缘关系来。柳胤端背上打了个颤,又想抬起手遮眼睛了。

“说了不准遮。”小云在下面拿手指一钩,轻轻扫过他的阴蒂。

柳胤端的腰登时绷紧了,鱼儿脱水一般跳了跳。

云中君却忽然抬手,刻意顶着柳胤端的乳尖按了下去。

“啊!”柳胤端猝不及防,瞪着眼睛想逃,这回又换成小云把他压回来,果然是亲生的同吃同睡的兄妹。

小云起先也有些惊讶,看见云中君一脸认真地捏着柳胤端乳尖,却又笑了。

“怎么,不是你先勾引我哥哥的吗?现在又想逃了?”她懒洋洋地说,漫不经心地在柳胤端阳具上抚动。

云中君床上没见过他人,此刻突然来了柳胤端,新奇得像来了个玩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有小云替他熬过刚开始那阵最激烈的情动,现在反正嘴里还含着她,开始有心情探索了。小云也不急,她对哥哥本来就千依百顺,只托了托云中君的大腿,让他开得更大,含得更顺,就不管了。

云中君发觉碰那两点,底下压着的这个人就会叫,因此左碾右揉废了好一番功夫,可却没听见声音,他恼了,低头用力咬下去,吮在齿间吸。

“别、别咬……!”柳胤端吃痛。

小云发觉,立刻把手指抵在云中君嘴边,挤进他的齿间,替那可怜的乳珠掰开一丝空隙。

“哥哥别咬,你看我,我教你。”小云蹭了蹭云中君的舌尖。

云中君极听妹妹的话,乖顺地放开,抬起头来看她是怎么做的。

柳胤端立刻就开始恨人为何要生两处胸乳。小云爬上来,开始舔一边,云中君就跟着,有样学样地开始撮另一边。小云熟练,舌头能卷着乳珠弹弄,云中君磕磕绊绊地,时不时还会让牙齿磕到那上面。

小云还要装模作样地说:“哥哥做得真好!”

“你们——”柳胤端自认不是古板守旧的人,此刻却只想跳下床逃走,“别吃了!”他恼羞成怒。

“怎么,嫌我们冷落了你下面?”小云噗嗤一笑,好整以暇地松口,放开他。转头对自己哥哥说话,“哥哥,别费劲了,人家嫌我们含的不是地方呢。”

云中君自然是听不懂小云的意思,她是故意说出来给柳胤端听的。

小云起身坐起来,阳具从哥哥体内带出,云中君呜咽一声,抬着屁股追过去,他不太会吃阳具,就用双腿夹着那根主动用肉穴去蹭。小云也不阻止他,任由他自己顶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要是想被吃,那你可得把腿张开一点。”小云微笑着,拍拍柳胤端大腿内侧。

柳胤端腿心简直一团糟,裤子被扯到膝盖不算,挂在那处勉强遮挡的里裤拧麻绳般堆在中心,刚好湿成一条缝。小云勾着他腿缝中心的那点布料往外扯,远远地瞅着那张湿红的穴。

她笑眯眯地招呼云中君,“哥哥来看,这就是你们用来吃我的地方。”

云中君不解伦理纲常,真的探头来看,两双漂亮眼睛都盯着他那处,柳胤端全身都僵住了,差点连呼吸都不会。

“来,摸摸看。”小云带着云中君,两只手摸进去,在湿滑的缝边打转。她突然有心教点哥哥云雨真章,于是带着哥哥的手指,碰在柳胤端的阴蒂上。

“摸到了吗?就这里,他很喜欢的地方。”小云空着的另一只手贴着云中君的腰腹摸下去,指尖灵巧地撇开那点软肉的包裹,找到云中君的小珠子。

“哥哥,其实你也喜欢。”她对着云中君的耳朵吹了口气,手上熟稔地捻动起来。

“啊!”云中君尖叫一声,腰软下去,小云刚好借机操进他的穴里,顺着他瘫软下去的姿势,她干得很深。

云中君高潮了。

他头垂下去,贴在小云怀里。小云的脸露了出来,她柔美的脸庞与金棕色的眼睛。她看着柳胤端笑。

“你也到了,是不是?”她轻声说,“刚刚哥哥掐着那里了吧,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乌尼格日勒首先听到了前方黑暗里的异动,他立刻伸手示意阿达孟和。

“没事,是我们的兄弟姐妹。”阿达孟和自信地摆了摆手。

乌尼格日勒没有放松警惕,他谨慎地侧耳倾听。乌尼格日勒从小在牧场上长大,对马群极其熟悉,以前打仗的时候,他甚至可以凭借声音听出敌人来的有多少匹马。他很快便听出来那是一支小队,至多不过二十人,为首的马距离后面有一小段距离。

太阳早已落下,月光还未能深入此处,影影憧憧里,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乌尼格日勒眯起眼,慢慢地,黑暗中走出来一匹无鞍的马,这是一匹老马,步伐迟缓。看见了他二人后,顿了半晌,像是辨认出阿达孟和的马,然后才上前几步,亲近地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月升多山,天格斯夜晚行山路不点火把,由老马引路,常常一夜之间倏忽而至,偶然有牧民撞见,传为鬼军。

乌尼格日勒一愣,心底古怪地翻涌了起来。果不其然,几步之后,一个人影显现了出来。这是打头的先锋兵。这人站住看了片刻,偏过头响亮地往外吐了口东西,举起手晃了三圈,向身后人示意。

“小殿下回来了。”来人宣布,声音粗葛。

“伊兰台。”阿达孟和也认出了对方,下马与对方打招呼。

乌尼格日勒坐在马上看了一会儿,片刻后才跳下马来。

伊兰台对阿达孟和行完礼,转向乌尼格日勒,夜色中一张灰漆漆的老脸,两枚眼窝里精光四射,他转过头看见乌尼格日勒,那张树皮似僵硬的脸猛地一动,身体抽了一下,不知是想向前冲还是向后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将军!”他几乎是骤然失力般跪了下去。

乌尼格日勒在他的膝盖接触到地面前的一瞬间抓住他的胳膊,把他用力地提了起来。

“萨仁巴雅尔里没有将军,”乌尼格日勒握着胳膊,他攥住对方,攥得极用力,说话也极用力,似乎吐出来的一个字一个字都是石头一般,“只有兄弟。”

乌尼格日勒和对方紧紧抱在一起。

萨仁巴雅尔是天格斯铁骑里的一支小队,他们骑最健壮的马,用最锋利的武器。每场战斗都站在最前排,紧跟在乌尼格日勒或者代勒王的身后,对大靖的士卒发起冲击。每位士兵进入萨仁巴雅尔之前都会给自己挖一个坑,埋下一件随身物品,这意味着他们从此之后不再是活人,而是已经对月神许愿,即将前往神殿的活死人,他们自己就是自己的玉典赤,自己看守自己的坟墓大门。

在十年前的上谷之战中,乌尼格日勒那一代萨仁巴雅尔几乎全部战死沙场,之后代勒王没有再重整过这支小队,萨仁巴雅尔名存实亡。

伊兰台瞪着乌尼格日勒,他用力瞪着眼睛,却还是止不住脸上的颤抖。他抖着嘴唇想要说话,第一次张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将军……将军回来了!”伊兰台从胸腔内部发出一声嘶吼,他的吼叫在漆黑的树林里仿佛野兽的嘶嚎,“将军回来了!我们的将军回来了!”

四周寂静无声,伊兰台身后站着一支陌生的小队,骑兵们坐在马上,高高在上地俯视乌尼格日勒。乌尼格日勒推开伊兰台,疯狂地张大眼睛,试图辨认这其中有没有他认识的脸,也许是黑夜太深,或者是他真的老了,每一张脸他都没看清楚。

这群人没有穿戴着天格斯铁骑的标志性装甲,但他们握住缰绳的角度,在腰间悬挂弯刀的位置都是那样熟悉,熟悉得就像昨天一样。

乌尼格日勒仰望着他们,恍惚间一时觉得自己才走出代勒的大帐,恩和怀着身孕,坐在萨拉奥冬雪白的宫殿里,阿勒吉睡在她身边。代勒的笑声刚刚才在他耳边消散,他握着自己的刀柄,走向他的萨仁巴雅尔,走过马厩时,那位老队长必然要拿他打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怎么就过了十年了呢?

伊兰台单膝下跪,拳头捶在肩膀上发出巨响。

“见过将军!”他大吼。

下一刻,所有人一齐下马,整齐地跪在地上,拳头敲击胸膛,天格斯永远只会发出一个声音:

“见过将军!”

乌尼格日勒也跪了下来,他按照军礼,重重地将右拳撞向心口,然后他埋下头,感到热泪划过脸颊。

当初小云在萨拉奥冬宫里给他举办过欢迎的宴会,他没有去,一切都有些陌生,直到这一刻。他意识到,这里的人大多是天格斯出来的老兵,他们都和伊兰台一样,夜晚行路的时候会在嘴里含一块石头,现在他们一起吐掉嘴里的石头,跪下向他行礼。这一刻,他头一次觉得自己到家了。他的天格斯。

“其他人呢,还有联系么?”乌尼格日勒与伊兰台并肩前行。

“不晓得,没联系过了,当初回去之后,谁的日子都不好过。”伊兰台干脆地讲。

乌尼格日勒垂下眼,面色沉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剩的人本来就不多了。”伊兰台感叹。

“我当时……”乌尼格日勒望着前方幽长的夜色,双拳攥紧缰绳,脸上毫无血色,“不该带你们去。”

伊兰台诧异地转头看了乌尼格日勒一眼,十年前的他绝不会想到将军会说这样的话。银刀将军是月升最锋利的刀刃,他永远坚定不移地践行月升王的旨意,他的刀尖所指之处就是王的降临。如今他也变了。

“不,我们追随的是王的意志。”伊兰台低声说,他抓紧领口,把掉进去的寒意抖落出来,借此掩盖他眼里的泪意。

乌尼格日勒的神情没有多少变化,和十年前一样神思甚少,他随口对伊兰台说:“我这次回来,有人告诉我,说我不该当王室养的狗,而该是月升养的狼。”

伊兰台猛地扭过头盯着乌尼格日勒,走在前面的阿达孟和也听见了,下意识侧过脑袋看了他一眼。

他们谁都没有人看见,乌尼格日勒把手轻轻地搭在那柄金刀上面,缓慢地摩挲着上面的花纹。

“您不是任何人养的狗!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我们是不会追随一条狗的!您是月升的将军,月神的武神君!”伊兰台咆哮起来,脸颊抽动。

“乌尼,我们一直都在等你回来。”阿达孟和回过头,语调无比坚定,“我们所有人都相信,有你才有胜利。”

乌尼格日勒看着阿达孟和的眼睛,他的神情里并没有任何被打动的感情,只有一片冰山般的坚硬。他抬起手,沉默地制止了伊兰台的怒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那句话讲得很好,这份情我领。”他回过头,面色肃然地将身后的人一一看过去,“十年之前我不应该听代勒的话——如果我没有听从,也许我们就不会输,也许现在很多人都还活着,也许现在我们会站在白云城的城墙上。”他又把目光移向伊兰台,“伊兰台,我欠大家许多条命。”

“将军……”伊兰台哆嗦起来,他高大结实的身影在这一刻看起来佝偻了,他弓起身,伏在马背上爆发出一声哭嚎,但随即又挺直脊背,狠狠地抹了一把脸,“将军,这不怪您!”

乌尼格日勒把手心搭在他的肩膀上,他眨了一下眼,神情里那种肃杀的冷意一下消散了,变成了一种模糊的东西。

“别恨王,和他的孩子。”他低声说。

“我谁都不恨!”伊兰台高昂起头颅,斩钉截铁地说,“我当时愿意为他去死,这我绝不否认,我不会因为这个恨他,他是我们的王!只是月升不该再有战争了。”

“这不由我们决定。”乌尼格日勒沉沉地看着他,“月亮升起来了,该赶路了。”

他催马向前,越过沉默不语的伊兰台,跟在阿达孟和身后。阿达孟和却特地慢下半个马身,和他并肩而行。

“你现在想怎么办呢?”阿达孟和叹了一口气,柔和地问。

“没有什么别的办法,我按我的想法行动。”乌尼格日勒淡淡地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在将军房里发现了这个。”

闻言,小云偏头一看,是两片边缘已干枯的杨树叶,她示意乌尔齐把树叶放到桌面上来,没说话。

“放树叶的侍女是一名叫托娅的交河部女子,但没来得及问话,她刚一见我们就用钗子自杀了。问过她的身边人,都说没有异样,前几日还如往常一样出宫见了她哥哥。”乌尔齐声音低沉,这对于他来说不能算是完成任务。

小云眼睛一闪,半晌勾了一下嘴唇,“怎么,我名声已经凶恶成这样,到了别的女孩子一看见你都要自杀的地步了吗?”

“心里有鬼,自然是不敢直面神佛的。“乌尔齐冷冷地说。

他们都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交河部是大王子阿达孟和的部族,虽是母舅,但恩和公主升天后,他一直远离王室,与白云公主和云中君远称不上亲近。

“要不要派人往那边看看?“

“当然,要问我舅舅好。“小云微微一笑,语调矜骄。

“那我现在就去,两天半的路程,我们轻装,全速带三匹马,五天之内应该追得上。“乌尔齐算了算,马上就想走。

小云突然又喊住他:“等等。”她犹豫了一下,“要不然……你们还是慢慢地过去吧。“伸手捻起一片杨树叶,举起来对着阳光瞧了瞧。

“现在山里雪深了,一来一回起码得一个月。“乌尔齐提醒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知道,“小云把树叶放下,”可是他回来这么久,都是一个人闷在屋子里不出门,这还是他第一次出门呢。“

小云垂下眼睫,撅着嘴,“算了,你们还是慢点吧。”

乌尔齐明白了,“小乌乐心软。”他有些无奈。

“他们都是我阿萨,都是我的亲人,他们会害我吗?”小云理所当然地说,“带我的令牌,让沙雅尔准备,从城外调两千人进萨拉奥冬,我这边可以一切照旧,但是给云中君那边多加一倍的人手,暂时让哥哥不要出宫了。”她毫不犹豫地说。

金仓城有三层防卫,侍卫司负责王宫,指挥司负责城内,城外还有两万兵马驻扎。代勒王升天不久后,小云又把天格斯迁移至此驻防。现在三司虽然各自为政,但头领都是天格斯出来的人。

冬牧场灰蒙蒙的一片,遍地是马群。

和夏牧场比起来,冬牧场也只能算是一块荒地罢了。因为雪下得比其他地方少些,牛羊能吃到雪下的枯草,于是就成了冬牧场。这里虽是长生山脉底下,却荒得连一棵树都不长,人和牲畜一样,住在挖出来的地窝子里。

冬牧场比往年热闹很多,入夜后,原野上四处是炉灶点燃的火光。

乌尼格日勒一到,就与阿达孟和一起检查了一遍粮草。

“不够。”他抓起一把金黄的粟米,看着流金从手心里淌过去,乌尼格日勒面色严肃,“这里的粮食不够你和萨拉奥冬开战。”

“我不能大张旗鼓地往这里运粮,自从变政之后乌乐对粮食的动态看得很紧,我的地方也不怎么产粮。”阿达孟和也知道这一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的人也不够,你刚刚说了,这里只有一万人,就算这一万人都能上战场,也抵不上金仓外的驻军。”

“是。”阿达孟和笑了笑。

乌尼格日勒把掌心里的碎屑拍掉,“要想赢,只有速战速决一条。”

阿达孟和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所以,我们一定需要你。”

除了恐怖的正面战场冲击,银刀将军带兵以迅捷鬼魅闻名,十年前他最常用的战术是趁着夜色灭掉一座军营。

“金仓城固若金汤,要想从正面攻城,只会被拖进消耗战,不止城内的子民,整个月升都有可能进入内战。一旦消息传出去,各地部族的反应也无法预测。我是为了阻止乌乐开战,不是来让月升开战的。”

“小道是先手地利。我对萨拉奥冬的防卫不太了解,我们这一万人里,扣除民夫后勤等,且就算八千人。”乌尼格日勒蹲下身,顺手在沙地上画了一张简易的城防图,“这八千人首先就要绕过城外驻军,分出三千人控制内外城墙烽火,以及四门出入,不可以让他们向城外传信,金仓城内可以不必理会,但是务必要确保一条出城的后手,以防生变。”

“代勒去世后不久乌乐调整过侍卫司和指挥司的人手,现在两司大都是天格斯出身的人,剩余四千人恐怕有些困难。”阿达孟和沉吟。

乌尼格日勒坚决地说:“以四千人攻其不备,绰绰有余。而且一旦进入萨拉奥冬,里面只会有两千侍卫司的人,我更担心留的四千人不够,如果让城外驻军得知消息,我们就会变成反包围战。”

“你说得对,城外除了驻军还有天格斯的军营,总共加起来起码有五万人。”

乌尼格日勒闻言,表情细微地一顿,天格斯是征伐大靖,对外进攻的军队,小云为何会将其紧紧地收拢在身边。不过他没有问出口,而是重新讲了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最佳的情况,是城墙与王宫内部同时动手,但以指挥司的警觉,可能性不大,所以必须抢在指挥司警示萨拉奥冬之前冲进王宫。一旦进入王宫内部,就可以封锁宫城,除开确保后路的一支队伍外,可以全数朝宫内收拢。”乌尼格日勒五指抓地,重重点在沙地上,画出来的宫城中心。

“可若是这样,之后很容易被围城。”阿达孟和皱眉,表情犹豫。

“只能如此。”乌尼格日勒冷冷地说,“不要瞻前顾后,目前我们只能以萨拉奥冬为目标,如果你期望仅仅用一万人就颠覆宫城,那就是不切实际。”他心知阿达孟和必有后手,只是性格一贯优柔,所以故意说重话。

果然阿达孟和脸色一跳,等了一会儿,他才郁郁地坦诚:“我部族还有七万骑兵,正在朝这里靠拢。”他辩解道,“如果大军压境,乌乐必然发觉,我这才让他们迟一步来。”

“不,你的决策是正确的。”乌尼格日勒肯定,“就算全部八万人算上,想要正面攻城也非常困难,”他顿了一下,想到了当初的上谷之战,“我部擅长弓马骑射,攻城战是步兵占优势。而且你只是一支部族,想颠覆公主控制的整个月升,除了出奇制胜,没有别的法子。”

闻言,阿达孟和却摇摇头,“乌尼,不只有我们,绝不只有我们。在找你的同时,我向长支、如火你赤及宝音三支部族同时送去了消息,只是人大都如此,只听见别人说,自己是绝不肯动,但我知道只要我做了,他们便会都跟上来。”

长支、如火你赤与宝音三家是经年的贵族,非常重视月升旧俗,阿达孟和会选他们做盟友并不奇怪。

“你送的消息越多,越容易被公主注意到。”乌尼格日勒提醒他。

“她来不及,”阿达孟和冷冷一笑,“十日之后是朔月,那时我们就动手。”

月升以月为名,最崇敬月亮,朔月是一月当中唯一没有月亮的日子,在月升传说里,即是月神闭上双眼的时刻。月神闭眼,诸鬼上路。人即使做背德之事也不会被月神目睹,所以连小偷小摸也喜欢选在朔月。

乌尼格日勒的脸冷了下来,“你问心有愧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达孟和当即一愣,随即答:“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等朔月,你有什么事见不得月神吗?”乌尼格日勒冷冷地问。

“……没有,我没有,我们都没有。”阿达孟和抹了一把脸,把眼底里复杂而犹豫的情绪抹掉,他放下手,坚定地说,“我打这场仗,是为了我们的后代不再打仗。”

“那就没有必要等到朔月。”乌尼格日勒淡淡地说,神情放缓。

“可毕竟乌乐是……”

乌尼格日勒打断他,解释道:“一到朔月,城里的防卫自然会加强,我们在朔月动手不占好处。”

阿达孟和想了想,赞同道:“确实,那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最快多久能准备好?”

阿达孟和一惊,随即冷静道:“起码要三天。”

“行,那就三天后。轻装出动,辎重装具都可以不要,这次唯快不破,会耽误速度的一律不要。”乌尼格日勒下了决断。

“……好,我听你的。”阿达孟和沉吟片刻,握住乌尼格日勒的手臂,庄重地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乌尼格日勒深深地看进阿达孟和的眼睛里,他伸手,按着阿达孟和的脖颈和他额头撞着额头,他诚恳地说:“孟和,你有多少真诚,月神就能看见多少真诚,现在外面月光好亮,去和月神说说话吧。”

“月神在上,她能看见我的一切。”阿达孟和虔诚地闭上眼睛。

乌尼格日勒没说话,抬起手,像小时候那样揉了揉阿达孟和的脑袋。

他掀开帐子走出去,发现伊兰台还等在外面。

“将军!有几位兄弟想见见你!”伊兰台老树皮一般的脸抽动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能不能,能不能请你来一趟。”

乌尼格日勒二话不说,立刻跟他往旁边走。

伊兰台带他走向营地边缘的一个地窝子,还没进门,乌尼格日勒就嗅到了一股怪异的香味,这里也特别安静,完全听不见里面人走动、说话的声音,只能看见烟囱里飘出来的白烟。

乌尼格日勒刚要开门,就见门自己开了,一位面容雪白的小姑娘怯怯地探出头来,她身旁,一个中年人扶着她站着,他穿着一身旧却整洁的军服,一道伤疤从左到右横贯他的双眼。

“是将军回来了吧?”

屋子里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站了起来。有的没有手,有的没有脚。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你们……”乌尼格日勒抓紧毡子,又慢慢松开,“你们怎么到这里来的?”

他认出来了,这里的人都是天格斯里退下来的老兵,战争带给了他们残疾的躯体与不洁的气味,老兵都喜欢在身上熏很浓很浓的香,久而久之大家就把伤兵聚集的帐篷称为香帐,戏说去里面就是镀一层香。

火炉里噼啪作响,帐子里很安静。

“当初打了败仗,回家日子也不好过,在家里呆着也是废物,后来听说小王子这儿愿意收留我们这些废物,于是大家就渐渐地都过来了。”

乌尼格日勒甩上门帘,带着一身寒气闯进来,他英俊的眉宇间也一片森寒,“是代勒赶你们走的?”赡养伤兵及烈属子女本是月升王应当承担的责任。

“不,他给了我们每个人一袋黄金。”瞎了眼的中年人脸颊抽搐了一下,“我把那袋黄金砸在了地上。我要他的黄金没有用。”

乌尼格日勒沉默下来,他默不作声地走到火炉边坐下,大家的脸上没有任何惊讶,就好像那儿一直有一个属于他的位置似的。

小姑娘连忙上去为他倒茶。

“几岁了?”乌尼格日勒随口问。

“今年十八了……”小姑娘小声回答。

乌尼格日勒喝了口茶,她和小云差不多大。他盯着眼前的炉火,皱起的眉头慢慢地放了下来,这一下并没有让他显得轻松起来,反而显得很疲惫,十年的岁月似乎一下就压在了他的眉头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说吧,为什么在这儿?在家不好吗?”他低声问。

一个没了左膝的男人重重放下茶碗,脱口而出:“他送你去了靖国,把你当成一只生猪!我不服,明明是他打的败仗,凭什么要你去当奴隶!他可以坐在宫殿里平平安安活到老死,我们这些人却还要在这儿受苦!”

“就是!我之前信他,我相信他可以给我们带来好日子,但是他什么都没有给我,他只顾着扶他的女儿上位,他死也要把王位抓在自己手心里。他根本不在乎我们变成什么样!他的金子有用吗?我不需要金子,一袋小米就可以养活我们全家,我现在在这儿即使吃不饱我也心甘情愿!”

“我是问你们为什么在这!”乌尼格日勒沉沉地咆哮起来,“为什么又要打仗!”

火炉边忽地安静了下来,能听见外面呼啸的风声。

小姑娘抓紧辫子,细声细气地说:“……我阿瓦说了,我们打完这仗,我们的小孩子就可以不用打仗了。永远、永远不用打仗了。”她盯着地面,怯生生的语调中生出了一种美妙的幻想,“小殿下说了,我们要是打赢了,以后就再也不用和靖人来往,我们就可以重新回到山里,像小时候那样,不要整天采香了,阿瓦打到什么就吃什么,多好。”

她的阿瓦伸手搂紧她,像抓住一只小羊羔那样,“她爹之前骗我们去死,现在她又开始骗新的年轻人,一代一代,总有年轻人相信他们编织的谎言。长生山里有我们需要的一切,去山里拾一小块香料,换给外人能换一整袋白面。我们有牛羊,也就够了。”

“是的,我们什么也不需要,不需要和靖人争什么,我们一直都自己养自己。他们的野心太大了,我只是个养马的,以前我不懂事,赔了一条腿,现在不能叫我小孩再和我一样了。”

“将军,之前我家有三个兄弟,现在只剩我一个,不过我还有三个儿子,我稀罕靖人的东西吗?我不稀罕!我三个儿子都去抢,去争?但是小王子说了,这仗不是为别人打的,是为他们自己的儿子、女儿,我懂的,所以我叫他们都来,我也来,当阿瓦的可以为自己孩子死,让孩子们活好就够了。”

小姑娘低着头,撅着嘴,眼圈发红,“所以为什么一定要打仗啊?”

“现在打仗,是为了以后不打仗。”伊兰台把手掌放在她的脑门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乌尼格日勒没再说话,他就着火焰,把茶喝完,然后谢绝再续。香帐里的气氛一直都是沉默的,今晚因他的到来,才燃起了大家眼睛里的火焰。所有人都注视着他,而他在这种注视中依旧沉默着。

直到茶碗干透,他才忽然起身,郑重其事地双膝下跪,对着一屋子的残兵老将用力磕了个头。

“将军!”

乌尼格日勒行完礼,在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前,开门走了出去。

“将军!”伊兰台追了上来,一把攥住乌尼格日勒的手臂,“将军!”

“将军!我知道靖人杀了你父母!还让你当了十年的奴隶!”伊兰台大声吼道,双目赤红,“可是将军,我不想再打仗了啊!我不想!”

“将军!求你了将军!不要恨靖国了!带我们打赢这一仗,然后我们就回家吧!”伊兰台也朝他跪下了。

“……我不恨靖国。”乌尼格日勒没有回头,他的表情完全沉在夜色里,“我也想回家。”

“将军……”

乌尼格日勒回身扶起伊兰台,“谁告诉你们这一仗打完就不再需要打仗了?孟和吗?”

“我相信小殿下,”伊兰台斩钉截铁地说,“他没有那样的野心,他不想要靖国的地,他的心里只装着月升,他才是月升的王,他才是我们的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乌尼格日勒沉默了一下,说:“四十年前那里没有上谷城,那里只是一片谁都可以来的荒地,商人来的多了,就变成了一座城市……”他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却住了嘴,没再说下去,神情复杂。

但过了片刻,他抬起手拍了拍伊兰台的肩膀,道:“天格斯只有一个声音。”

天地之间飘起了细细的雪花,落在城墙上。

沙雅尔巡视一圈已过,并无疏漏之处,脚下这才放慢,抬头望着城墙外茫茫夜色。

“夜里下雪最美,月光底下,每一片雪花都看得见。”副将也和他一起抬头看着雪色。

“今晚月亮挺亮的。”沙雅尔简短地赞美到,心思又重新放回正事上,“再过几日就是朔月了,提醒大家都警惕一点,过了朔月再说。”

副将冲着月神行礼。过了片刻突然开口,起了一个新话题:“我听说那位将军回来了。”

沙雅尔瞥他一眼,副官做了一个鬼脸。

“反正,我的将军只有你一个。”副将无所谓地说。

“天格斯只有一个声音。”沙雅尔强调,他顿了一下,咧开嘴角,“他要是想要,得看他自己能不能拿得走。”

“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有多老,公主现在请他回来,是还想让他带兵打仗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沙雅尔挑起眉,邪性一笑,“怎么,你不服啊?”他语调骤然降了下来,“我服他!迅捷如鬼,我完全不敢说比得了他!但是现在的天格斯是和我一起磨出来的,如果他想要,他得自己来拿!”

“可我不愿意换一个人在我前面冲锋!”副将气势汹汹地喊。

沙雅尔想要凶他,但是忽然之间,他突然被前方黑暗里的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力。他的副将迷惑地看着他。

“前面那边是北城墙吧?我怎么觉得……”

就在他注视的前方,一位战士的身体晃了晃,突然间瘫了下去。

“敌袭!敌袭!敌袭!”

“怎么回事?”小云猛地从地上坐起来。

乌尔齐重重跪在门前,“萨拉奥冬与金仓同时遇袭,四角烽火台被破坏,沙雅尔已着人向城外报信……”

小云冷冷地打断他:“烽火台都被破坏了,难道他还会给我们报信的机会?我睡下才一个时辰……看清是谁了吗?”

“举的是交河部的旗。“

“啊,我的好舅舅。“小云粲然一笑,眼底厉色更重,“他来的人肯定不多,不可能走大路。叫沙雅尔固守萨拉奥冬,不必自乱阵脚,想方法和城外取得联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金仓城……?”

“我舅舅可不敢屠城,今晚月光这么亮,一切月神都在看着呢。”小云站起来,侍女为她裹上长袍,“带上钥匙,打开武器库,能战者,包括女子,一人发一柄刀,一支匕首,能拉弓的一人三筒箭。不能自保的人全部都送去绿宫,我舅舅要是想杀人,那就在我阿玛面前杀去吧。”

“是!。”

“云中君那里先不必惊动,把王印交到哥哥手上,然后,也给我一把刀。”小云收拢袍子,把满城的严寒拢进怀中。

“小乌乐不必拿刀,属下即刻就回来。”乌尔齐面容森然。

小云盯着他,却突然噗嗤一笑,“行啦乌尔齐,”她笑盈盈地把人从地上拉起来,“怎么,有了第一次,难道我第二次还会怕吗?我能割下第一个脑袋,就能割下第二个脑袋。”

“肃良和!肃良和!你醒了吗?”娜仁托娅凶猛地拍着门。

“怎么了?”柳胤端打开门。

他很早就被惊醒了,院子里忽然有陌生的脚步声闯进来,紧接着就是少女们各式各样,忙乱的脚步声。

“走,小乌乐要我带你去绿宫。”娜仁托娅抓着他急急忙忙地就要跑。

“发生什么了?”柳胤端皱眉。他环顾一圈,院子里的门都开着,所有人都醒了,少女们一言不发地挽起长发,绑起缥缈的裙摆,然后跑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娜仁托娅满面严肃:“你跟我走。”

“到底怎么了?”柳胤端反而扶住她。

娜仁托娅眨了一下眼睛,恨恨地说:“有人要杀小乌乐。”

柳胤端一愣,立刻意识到这里发生了什么,他跟着娜仁托娅往外走,广场上黑鸦鸦地挤满了人,都是绑着头发的女孩儿。他的心重重地落了下去,如果已经到了连王宫的侍女们都要上战场,那月升王都怕是凶多吉少。

就在人群中,他突然看见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阿茹娜!”他失声喊道,“阿茹娜是你吗!”

他朝那位小女孩跑过去,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肩膀,“阿茹娜!”

十三岁的阿茹娜辫子绑的歪歪斜斜的,惊慌失措地回过头,“呀,肃良和!是你呀!你吓死我了!”她气急败坏地埋怨到。

“你、你没事啊?”柳胤端把她扳过来,上上下下地打量她。

“我没事,你呢?你好吗?姐姐们都好吗?我知道,当时走得太急了,我连再见都没来得及跟你们说呢!”阿茹娜也很激动,炮语连珠。

柳胤端终于冷静了下来,“你现在在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现在每天都在做漂亮衣服呢!我给姐姐们衣服上都绣上花儿!”讲到开心的事,阿茹娜的眼睛一下就亮了,“你都不知道,我们那儿太漂亮啦!”

可我以为你死了。柳胤端放开她,温柔地笑笑,“你喜欢就好。“他又想到了小云,为什么她非要骗人。

“不跟你说了肃良和,我要去打仗了。“阿茹娜突然跺跺脚,要跟柳胤端告别。

“等等,你们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连你都要上战场?“柳胤端皱眉,抓着她不让她走。

“因为我可以保护我自己!我刚刚领了一把匕首,我现在要去领刀了。“阿茹娜严肃地说,年幼的面容里闪烁着无所畏惧的光亮。

“你……”柳胤端放下手,手指蜷缩起来握拳,“你能也给我一把刀吗?我也想要保护你们。”

阿茹娜犹豫了一下,接着豪爽地把刚刚领到的匕首塞进柳胤端怀里:“这个给你,你去吧,你也要保护好自己!”她跳起来抱了柳胤端一下,接着又匆匆挤进人群中。

柳胤端把匕首塞进怀里,所以小云总要撒谎。

“肃良和!你干什么啊?”娜仁托娅气急败坏地扯住他的袖子,把他往旁边带。

“我不要去绿宫。”柳胤端挣开她,面容严肃,一字一顿地说,“带我去找小乌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萨拉奥冬的夜静悄悄的,月光铺在台阶上。

沙雅尔带着副将匆匆走过院前小道,每一步都留下一点血迹。

“将军来了。”

小云的书房灯火通明,一位侍女正站在她身后为她编辫子。闻言她立刻起身,走到门边迎接。

“我已经知道消息没传出去。已经试了三次,不要再用人命去填了。”小云眉目冷静。

“小乌乐。”沙雅尔颔首行礼,“暂时已经把人挡在狮子门之外,他一时攻不进来。”

狮子门是萨拉奥冬宫的内城门,进去就是月升王族的宫殿。

“你打退的?”小云皱眉。

“打退三次。”沙雅尔挑唇一笑。

小云点点头,评论道:“他不知道你在这里。”

小云之前已听别人回报过战况,对方趁夜色偷袭,猝不及防来去迅疾,金仓城与萨拉奥冬几乎是同时遇袭,攻势极其猛烈,她睡梦之间别人就已经拿下金仓城墙了。行军打仗讲究一鼓作气,沙雅尔在狮子门头阻挡对方三次,无疑对敌人的士气是很大的打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指挥进攻萨拉奥冬的与指挥偷袭城墙的可能不是一个人。前者极其板正,一来一回规规矩矩的;后面的一个……”沙雅尔顿了一下。

小云突然抬手止住了沙雅尔的话。

“给我舅舅送信,说我愿意和他谈谈,亲族之间不必互相残杀。就约一个时辰后在望楼相谈。”小云又转头对侍女吩咐道,“不必梳辫子了,给我换衣服。”她原本和其他侍女一样,做的是短打妆扮,也要上阵杀敌。

“当真要谈?”沙雅尔颦眉。

“真要谈,但也真要打,不止今晚这一仗,之后也许还有。”小云面容冷肃,“既然对面喜欢循规蹈矩,那你也这样做,正面杀敌,不必搞什么背后偷袭的事情,把人给我一个一个从正面杀干净。”

沙雅尔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这次举旗反叛的是前王子阿达孟和,公主的亲舅舅,在贵族眼中,他恐怕是比这两兄妹更有资格继承王位的人。如今他竟然当着月神的面起事,在众人眼里恐怕不止名正言顺,更是真而无畏。在这种局面上耍阴招,就算赢了也有可能输。

再说对于阿达孟和这样的人,从正面一刀一刀杀过去,才更有可能杀服了。尽管如此,沙雅尔还是心有疑虑。

“小乌乐,主帅绝对不止交河族长一位。”他严肃地提醒。

白云公主的眼睛突然朝他转了过来,直直地盯着他,沙雅尔心神一震,连忙低下头避过。

“我知道你在说谁。”公主清楚地说。

别说沙雅尔,全月升,甚至于靖国,学兵法的人都研究过银刀将军的战术。如今沙雅尔与其当面接触,如何不会猜是他。只不过这一交手,是沙雅尔输了,片刻之内,金仓城墙、烽火台便落入敌手,犹如铁桶一般水泼不入。沙雅尔派过三次萨仁巴雅尔中擅长骑术的好手试图闯出去,三次都失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首先,他必定不在此处,如果他有意,你不可能光靠狮子门就把他们挡在外面。”

沙雅尔闻言咬牙,公主说的是实话,狮子门不是高大耸立的外城墙,只比普通宫墙厚重而大。

“其次,是交河部反叛,我要对的是我舅舅,其他人还不配。”

“是。”沙雅尔这才信服。

“以及最后,”公主清晰果决的声音忽然放慢了,她一直镇定而冷肃的面容上突然出现了一抹犹豫,“如果我阿萨真的要来杀我,那我就……”她没有把话说完。

“行了,你去吧。”小云抬眸,“去之前在外面停一停,找个人把你们两身上的伤口包一下,你不知道外人都说我们天格斯的将军是不会流血的怪物吗?”

沙雅尔展颜一笑,骄傲地说:“小乌乐这就错了,”他刻意一停,“身上的是敌人的血。”

小云抱着书册,匆匆走出院门,余光却忽然瞥见柳胤端站在路边。他身边站着娜仁托娅,娜仁托娅一见小云,连忙疾步跟上来。

“小乌乐,他说想见你。”娜仁托娅低声说。

小云顿时皱眉,一脸不耐烦冒了出来,“没空没空,他烦不烦呀!”她抱怨着,没忍住跺了跺脚。抱怨完,她又问:“他干嘛不去绿宫?”

她说话时脚步不停,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了,往回瞥了一眼,柳胤端还站在原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也许怕了?”娜仁托娅猜测,“他毕竟……”

“怎么可能。”小云嗤之以鼻,又撅起嘴连连说,“我没空见他。”

“那我带他去绿宫。”娜仁托娅行了个礼。

转过弯,小云脚步一顿,“等等。”她站在原地停了片刻,“他爱在外面站着,就让他站着——叫他去我哥哥那墙根外面站着好了。”说罢扭头就走。

娜仁托娅闻言,忍俊不禁,直到走回柳胤端身边还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了?”柳胤端疑惑。

“小乌乐要你去云中君殿外站着。”娜仁托娅一边笑,一边告诉他。

柳胤端不解,“她没空见我。”

“小乌乐自然是没空见你,但是做妹妹的肯定有空见哥哥呀。”娜仁托娅又好笑又摇头,“我们家小公主,是出了名的嘴硬心软,你这靖国人虽然是被捡来的,但是也不亏。”

柳胤端这才明白过来,神色却不知为何淡淡。

“怎么回事?“乌尼格日勒喝住马,马灵巧地转身在城门前停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达孟和带着伊兰台迎上去,伊兰台手里拿着一枚箭。

“刚刚里面射箭传信,说要见我,与我谈谈。“阿达孟和神情严峻,把手里攥着的纸条给乌尼格日勒看。

“在哪?“乌尼格日勒并不看信,只问在何处会面。

“西南角望楼。“阿达孟和抬抬下巴,示意远处一座黑黢黢的高楼。

望楼临近萨拉奥冬城墙,但因为对这一战没有军事作用,所以乌尼格日勒未曾涉及。

“我在城墙上安排一队射手。就算他们在附近安排人手,只要公主人在楼上,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乌尼格日勒想了想,道。望楼顶层四面邻风,虽有门窗,但想要射杀不算难事。

阿达孟和没有说话,他跳下马,伸手拉着乌尼格日勒的缰绳,“你来。“

“怎么了?“乌尼格日勒询问。

阿达孟和牵着他的马走出去几步,估摸着没有其他人再听见,才开口道:“乌尼,我要你替我去。”

乌尼格日勒心里一跳。

“发生什么事了?”乌尼格日勒下马,抬手按住阿达孟和的肩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达孟和面容青白,瞳孔深处竟透着一丝狰狞,“她不是想来和谈的。”他猛地把信扔在地上。

“两军对峙,主帅相谈,如果公主亲自来,你就必须亲自去。”乌尼格日勒毫不犹豫地断论。

“你以为她真的是有心和我谈吗?你错了。”阿达孟和冷笑,“七年前代勒刚刚去世不久,就有哈答斤部族起兵反叛,差点打到金仓城底下。她那时也写了一封信,说要与族长和谈,那时候哈答斤还是嘎哲当家,他走进去,然后乌乐提着他的头颅走出来。”

乌尼格日勒神情猛地一变,脱口质问到,“她那时才十三岁,怎么可能杀得了嘎哲?”

“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你该问她,玩了什么花招?”阿达孟和咬牙。

难怪她要把天格斯迁到金仓附近。乌尼格日勒想,遮掩起脸上的神情。

“你应下了吗?”乌尼格日勒问。

“应了,鸡鸣初刻在望楼会面。”阿达孟和垂着脑袋。

乌尼格日勒盯着他,渐渐地感到一阵怒气涌上,“你如果不想应,那就不该应下。”他猛地钳住阿达孟和的手臂,压着怒意斥道:“亏你还在敢选在月神眼前,你现在还敢当着月神的面发誓吗?”

阿达孟和被他一扯,刚好瞥见从乌尼格日勒背后照过来的月光,他急忙缩回目光,仍旧道:“我为了月升,问心无愧!”

乌尼格日勒的怒气冷下来,眉眼也冷下来,整个人被月光照透了,冰凉得很。他松开阿达孟和的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是要叫我去杀了她。”

阿达孟和面颊一抽,突然横下心,凑上前咬牙承诺道:“乌尼,你这次回来,我就带你去姐姐的墓前见面。”

这话一出,霎时乌尼格日勒的面容白得跟雪一样,叫阿达孟和看了都有些害怕,忍不住拉着他问:“乌尼?乌尼?”

乌尼格日勒垂下眼,推开阿达孟和的手,淡然地说:“说不定不用等你带我,我就先去和她见面了。”

“不会的!不会的!”阿达孟和脸色大变,紧紧抓住他的胳膊。

乌尼格日勒伸手止住了他的话头,弯腰捡起那封短信,扯住缰绳跃上马。

“乌尼!”阿达孟和猛地跳上前挡住他的路,脸上神情已经完全变了,额头上一片细汗,充满了惶恐。

其实王族的这几个兄弟姐妹,到底心都很软。孟和更是这样,比恩和都还要怯弱。

“乌尼,”阿达孟和抓住他的缰绳,喃喃地说,“等我们打赢这一仗,月升就再也不需要打仗了,再不需要打仗了——”

“我知道,你一直都是这样想的,从小你就不爱跟别人争抢,你父王要把王位传给代勒,你也是一句话不说,直接就走了。”乌尼格日勒骑在马上,俯视阿达孟和的面容,“既然你一直都是这样想的,那么很好。”他抬手带上面甲,“行,我会去见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乌尼格日勒很久没上这望楼来了,起码有快二十年,以前他刚来金仓的时候,代勒很喜欢抓着他跑到上面来玩,那时候两个人都很很小,很喜欢一边俯瞰金仓城一边说些放眼天下的大话。如今代勒都死得只剩下一座坟了。

楼上没有侍卫,只有一位侍女守候,见到一位铁甲骑士,很柔顺地行了个礼,引他进入屋内。

屋内烛火明亮,白云公主深夜严妆,华彩绚烂,端坐于书岸前,她正急急地在桌上写些什么,一点也没发现乌尼格日勒到了。

“小乌乐。”侍女轻声提醒。

“啊,舅舅来了,”公主一边写字一边抬头,“请等我……”她悠然轻快的语调兀然一凝,目光紧紧地收束在乌尼格日勒的身上。

乌尼格日勒也不再隐瞒,摘下面甲,与她对视。

小云一语不发地盯着他,突然间勃然大怒,她倏忽站起,把前一刻还在写的笔墨全部扫在地上,差点要将桌子都给掀翻了。

“阿达孟和这个懦弱小人!”她气急了,面容都涨得通红,狠狠地把手里的笔朝乌尼格日勒摔去。

乌尼格日勒没说话,侧身避过墨水,又伸手轻巧地接住了毛笔。

小云见状更是大发脾气,抬手胡乱把桌面上的书籍笔记全部甩到地面上,最后抓起砚台,发狠似的砸在地上。

乌尼格日勒从没见她发这么大的火,她气得浑身都在抖,眼睛里似乎都要哭了。她一语不发地瞪着乌尼格日勒,表情恨得几乎像下一刻就要杀死他,整个面庞燃烧得通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乌尼格日勒走近几步,把笔给她重新放回桌面上,神情低低的,很安静。

一时间,房间里静得只听见小云剧烈的喘息。

乌尼格日勒低下头,避开小云的眼神,而等他再抬眼看小云,虽然还在生气,几步之间,她表情上却已冷静了下来。

“行了,是将军来也很好。”她重新坐了下来,一脸若无其事,就好像片刻之前的失态不过是无稽之谈,她甚至还微微一笑,对侍女吩咐到,“出去给将军倒杯茶。”

乌尼格日勒瞧着侍女走开,心知小云是有意支开她,于是又转过脸仔细看小云。小云也正看着他,脸上神情被掩饰得一丝不乱,只有一双眼睛发红。

“原来我舅舅谈都不想跟我谈呀。”小云垂下眼皮,娇声抱怨。

乌尼格日勒解下佩刀,放在桌面上,在她对面坐下来,“你想让他和你谈什么?”

小云瞥他一眼,乌尼格日勒不等她答话,又问:“嘎哲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可能杀得了他?”

小云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略有些不高兴地道:“这么久的事……我要杀他,是为了活命;他要杀我,只不过是为了欺负我和我哥哥,那肯定死的是他。”

小云一笔轻轻带过,乌尼格日勒却知道事实远不是这样轻易,十三岁的女孩,就算是乾元,也无法轻易杀死一位成年男性,何况哈答斤的嘎哲一贯是出色的战士。

“哎呀,我舅舅不会以为我也在想着怎么杀掉他吧?”小云天真地撅起嘴,“他这么害怕?”说着就咯咯地笑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够了。”乌尼格日勒突然打断她的笑声,神情淡淡,“不要再装了。”

小云撑了片刻,才忽然撑不住似的,把脸上那些飞扬的娇媚一点一点慢慢地淡了下去。她不笑的时候神情很冷肃。

她静了半晌,蹲下去把她刚刚扫落在地的书册给一一捡起来。

“我是真的想和他好好谈谈,可惜他没这个胆量。”小云平静地说,她把书册抹平,整齐地放回桌面上,“税务,商业,以及近年两地农业收成……我能搬得动的都带来了。”

“你以为你父亲、你的祖父没有试图和他谈过吗?”乌尼格日勒平静地反问。

“我知道,但我还想再试试。”小云坦白,她一顿,认认真真地说,“所以我真的非常、非常生气。”

“那你不问我是来做什么的?”乌尼格日勒一挑眉。

闻言,小云噗嗤一笑,“阿萨,你当我是傻的吗?我一见你面就猜到你要来干什么啦。”她这回是真的在笑,一双眼睛弯起来,像天上的月亮。

看见她笑,乌尼格日勒却一怔,神情沉了下来,“你……”

“我知道,你是来杀我的。”小云语调轻巧,像小鸟在树枝上跳,她笑得甜甜的,“所以除了生气,我还有点难过。”

这回却换乌尼格日勒垂下眼帘,“你不问我为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问你干什么?他是我阿玛的弟弟呀。”小云扭过头盯着窗户纸,“再说了,你不是都说过了,你想回家。”

“很好,代勒把你教得很好。”乌尼格日勒颔首。

“也是你教的,阿萨。”小云看着他。

乌尼格日勒盯着她的神情,忽然觉得有些不对,立刻问:“刚刚你让那个侍女出去传了什么话?”

小云不笑了,甜柔的面庞上浮现起一丝刀光,“我要沙雅尔即刻进攻。”

“就算这样,你也不一定杀得了孟和。”乌尼格日勒不悦地说。

“我知道,可惜我不知道来的人是你,否则就会和沙雅尔约定好全力击杀他,而不只是进攻。”小云遗憾地讲。

“你觉得这样能活命吗?”乌尼格日勒站起来,冷冷地俯视她。

“我肯定活不了,所以我也要他死!”小云毫不畏惧,断然宣称。

乌尼格日勒被她的神情刺得一怒,“如果他也死了,那月升……”他猛然一顿,一股讶然从心底升起。

小云看他神情,立刻意识到他想到了,她笑了笑,轻快地讲:“如果我们都死了,那能继位的就只剩我那位十三岁的小堂妹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这是在赌。”乌尼格日勒的语气松下来。

“为什么不呢?我舅舅是肯定不会对靖国用兵,而万一那位小姑娘和我们想得一样呢?”小云的神情几乎有点快乐,又有些咬牙切齿,“月神在上,月升听天由命。”

“我不会让月升的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乌尼格日勒冷冷地说,他抬手摸刀,“……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

小云从椅子上站起来,她的脸上短暂地略过一丝惊讶,随即下定决心道:“不管是谁当政,不要阻碍与靖国之间的通商往来。”

乌尼格日勒神情平淡,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就这样看着她。

“那行,那起码不要关闭边境。”小云咬牙。

乌尼格日勒还是不说话。

小云急了,跳起来抓住他的手臂,像小时候那样摇晃着求饶:“阿萨,求你了,我知道你恨靖国,但是与靖国断交完全没有任何好处。就算我舅舅想做长生山里的王,也完全没必要阻碍民间来往……“

“民间来往,“乌尼格日勒打断她,反问,“三十年前那样吗?”

“那你以为阿达孟和他说隔绝就能真正与世隔绝吗!他知道我们每年要和靖国换多少匹丝绸,多少石大米吗!他以为就算我们不需要,靖国人会允许吗?”小云冷笑。

“靖国是豺狼和虎豹,你要是以为你能从他们嘴里抢下来东西,那就太天真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句话激怒了小云,她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可十年前想从他们嘴里抢东西的不就是你们吗?怎么,乌尼格日勒,你输了一次之后就再也输不起了吗!”

乌尼格日勒猛地转头,盯住她。

小云一愣,神情闪了一下,迅速露出了惊惶的表情,手足无措地僵在了原地。

乌尼格日勒吐出一口气,他握住刀鞘,神情淡淡,似乎十分疲倦:“小公主,你最好还是说一个我能做到的。”

小云半晌没说话,乌尼格日勒抬头去看她,她垂着眼,唇角都向下撇着。

“阿萨对不起。”她拽着乌尼格日勒的手腕,小小声地说。

就这一刻,她又变回了那个蹲在树底下哭的小公主,而乌尼格日勒从来都对他的小公主心软。

“你说吧,”他抬手帮她别起一缕鬓发,顺势看进她眼底里,“你想要什么。”

小云金棕色的眼像沉在湖底的水晶,那样水波荡漾。

“阿萨,”她轻轻地喊,花瓣像是要从树上落下来那样,“别追查我的私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乌尼格日勒愣住了,过了一会儿,他收回手。

“王族私库等同于国库。”乌尼格日勒的面容如冰雪般冷漠。

月升王族经年累积,金玉累累,比国库都不逊色,何况小云一脉,王与王后早早离世,更有云中君的份儿,她的私库怕是要叫人难以想象。

小云也抬起眼看他,前一刻是乌尼格日勒看错了,她眼底并没有花,只有一重一重厚厚的积雪盖在金子上面。

“说清楚,不然我立刻就杀了你。”乌尼格日勒突然拔刀,悬在小云的脖颈上。

小云一动不动,面容如同雪山一般。

乌尼格日勒眯起眼,“你的王印,在阿勒吉那里,对吧?”他一字一句。

话音刚落,他立刻收刀就走,小云却扑了上来。

“阿萨不要!”她用力扯住乌尼格日勒的臂膀,不让他走。

“你最好给我说清楚,不管是谁继位,甚至没有人继位,都不可能不去找你哥哥要王印。”乌尼格日勒面色森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钥匙不在我哥哥那!我早都已经给人了!”小云气急败坏地吼道。

乌尼格日勒神情巨变,回身抓住她的手,喝问到:“你给了谁?”

小云不答,她双目炯炯,里面一片雪亮,像山巅上跑过的闪电,“阿萨,是因为我之前逼过你,所以你现在也要这样逼我吗?”

她的眼睛里为什么这么亮,乌尼格日勒有一瞬间疑心看见了太阳,“你是选择相信我?还是相信你的舅舅或者你的妹妹?”

小云突然一愣,接着渐渐地,脸上的神情竟然慢慢收拢了起来,让乌尼格日勒看得也心底发愣。他慢慢地松开她。

“乌尼格日勒,你知道长生山那头有什么吗?”小云认真地问。

“黄沙。”

只有月升是被长生山庇佑的福地,翻过重重山脉,与草场接壤的,是数千里绵延不绝的黄沙。

小云却摇摇头,“不,不对,那边过去还有国家。”

乌尼格日勒眉头微蹙,月升往西自然还有其他人烟,但大都是零散的聚落,有国家也是依靠绿洲为生的小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在靖国的一本书上读到过,长生山脉往西,越过沙漠,还有一片临海的大陆,那里也有一个强盛的国家。三年前,我送了三支队伍进沙漠,现在我终于知道了,”她勾起嘴角,抬头望向西方,“那个国家叫做大秦,它和靖国一样富饶,买得起所有宝石和香料。”

乌尼格日勒惊住了。

小云猛地收住笑容,神色凝重,“但是开辟商路需要钱,月升这头还要应付靖国,我没有足够的钱一直送人过去,所以我也必须求着靖国和我们通商。月升绝对不能固守在长生山脉里,如果等大秦发现,焉知它不会变成另一个靖国呢?”

小云握拳,言辞恳切,“阿萨,就算为了月升,你也不能答应阿达孟和。月升可以不和靖国打仗,但是绝对不能缩在山里。山里的牧场早就养不活我们所有人了,总有一天我们也会变成恶狼。不走出去,月升只能坐在家里,吃自己的血肉。”

乌尼格日勒久久没有言语。

“乌尼格日勒……”

小云还想再说什么,却见他突然反手握刀,把刀贴在额头上,接着顺势跪下。乌尼格日勒垂下头,却把弯刀举在小云的面前。这是古老的月升军礼。

“我的王。”乌尼格日勒额头地,宣誓效忠。

我的王。即使她不能真正坐在王座之上,她也是我的王。不因为她是我的公主,而因为她是一位真正的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你听。”小云推开窗户,眺望远方,“开战了。”

乌尼格日勒走到她身边和她一起看着前方的黑夜。今晚的月亮很明亮,连厮杀声都显得很遥远。

“我在想,难道我真的不能避免这场战争吗?”小云捏住窗框,“我甚至愿意和他坐下来谈谈。”

“你避免不了。”乌尼格日勒英俊的脸庞上毫无表情。

小云转头与他对视一眼,平淡地开口:“月升只能有一个声音。”

“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但也是唯一一次,在出征靖国上月升内部不能有第二种心思。”

“阿达孟和不是唯一一个有这种想法的人,我要知道有多少人和他想得一样。”小云面无表情。

“你能按住他们吗?”乌尼格日勒问。

“把这当成第一步吧。自从我父亲过世以来,那帮贵族一直都蠢蠢欲动,要不是我当初提着嘎哲的人头走出来,他们根本不会意识到我也是有牙齿的。”提到以前的事,小云娇美的容颜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狰狞,“当时我没办法,但是这次我要把他们彻底都杀服了。”

乌尼格日勒静了一瞬,微微低下头,“跟着阿达孟和有一些之前天格斯的老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云一愣,眉毛皱起,一瞬间闪过了无措的表情,她立刻问:“为什么?”

“他们更相信孟和,孟和告诉他们,打完这场战就不会再有另一场了。他们是为了不打仗。”乌尼格日勒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但最后说出来的声音还是无比平静。

“无稽之谈。”小云嗤之以鼻,“阿萨,你该告诉他们,不打仗是什么样的后果?想要不打仗,就只有打赢。”她顿了一下,金棕色的眼睛寒凉得惊人,“或者彻底输。”

乌尼格日勒摇摇头,显得有些疲惫,“没必要谈了。”

小云仔细注视着他的表情,过了一会儿,却也摇了摇头,“不,我要谈。我想谈。”

“你把人命看得太重了些。”乌尼格日勒两道长眉压下来,神情间隐隐有些阴沉,“你是月升的王,如果你每做一件事都要算算有几个人为它去死,那你不如和阿达孟和一样,缩在家里把门关起来最安全。”

“你们之前可不是这么教我的,阿萨。”小云牵动嘴角轻轻一笑。

“你知道打一场仗会死多少人吗?你告诉我,你今天宫里有多少人?阿达孟和今晚带来的有八千人,你觉得过了今晚有多少人会活的下来?你长这么大,认识的人有八千个人吗?你记得住他们的名字吗?”不知为何,乌尼格日勒的心底冒出了一股火气,他接连发问,近乎咄咄逼人。

“我不记得,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就是想。”小云的微微偏过头,神态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娇媚的蛮不讲理,但是她的眼睛却依旧是那样金光闪闪,毫无波澜。

“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云抢先一步,上前抓住乌尼格日勒的手,打断他:“阿萨,我也要跟你说。”

“什么?”乌尼格日勒闻言一愣。

“我不恨靖国,也不恨靖国人。”小云双目直视他,口齿清楚,“我打仗不是为了复仇,不会允许你能多杀几个靖国人而打仗。”

小云的小云的目光和月光一起照在他的身上,像明光一样亮。她继续说:“我也没法直接就让你回到天格斯,现在拥有它的人叫做沙雅尔,他和十年前的它一起满头血水地长起来的,现在他们就在那外边给我打仗。”

乌尼格日勒注视着她,久久沉默着,却突然间动了动嘴角。他抬手曲起食指,拿指节碰了一下小云的额头。

“为什么你还是这么心软,你可以什么都不要告诉我的。”他垂着眼,表情很淡薄。

小云抓住他的手,在指尖上留下一个莲花般的吻。“你抬举我了,乌尼格日勒,我有什么好心软的?”她迅速伸出舌尖舔过乌尼格日勒的手指肚,“我是要你回来受苦的。”

“好。”乌尼格日勒毫不犹豫地说,“没问题。”

小云立刻抬起眼盯着他,片刻前她刻意遮掩的眼睛刀锋般雪亮,她立刻讲:“我不仅要你帮我打靖国,我还要你成为我个人的刀。我也可能会像我父亲一样发疯,”她直视他,像递出刀尖,“乌尼格日勒,我要你能斩下我的头颅。”

乌尼格日勒被她抓住了手,神情却像看到了她向他胸膛里刺进一箭,他被风雪雕琢出来的面容岩石般坚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乌尼格日勒点了点头。

闻言,小云粲然一笑,她松开手,笑容甜甜的,“阿萨,谢谢你啊。”

乌尼格日勒低头看着被她吻过的那一小块地方,“你当初从金仓到上谷,再从上谷回来,一路上都带着那柄金刀,包括后来在你寝宫里……你一直都想着这件事吗?”

小云却好像没听到似的,自顾自地说:“今晚你就别走了,先留下来吧,在这儿休息一会儿也可以,我会跟其他人讲的。”她抬眼瞥了一下窗外,“现在有空,我要去看看哥哥了。”说完,她自顾自地转身走了。

还没到院子门口,远远地就看见有云中君的侍女迎上来,小云于是跳下马听她说话。

“小乌乐,嬷嬷叫我来门口候着。”

“哥哥怎么样?”小云大步向前。

“今晚一直没能睡着,情绪也不太好。刚好嬷嬷最近身体又不太好,早早就躺在床上了。”

“找大夫看了吗?算了,直接喊扎娜来看看。”

“是。”侍女款款行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整座萨拉奥冬的女孩儿都在准备上战场,只有这处宫殿还是和以往一样,铜炉里缓缓腾起的青烟熏烤着摇曳的裙角。这也是整座萨拉奥冬防卫最严密的地方,宫殿外每五步就站着一名铁甲武士,他们手中的箭弩可以把视野中任何活动的生物射成肉泥。

武士见到小云,整齐地行礼,一时间竟然只听到甲片碰撞的声音,在深夜中令人胆寒。小云刚要匆匆走过,忽然眼角瞥见不远处的树底下站着一个人。也不知道他在那干什么,不说话也没有动作,就静静地看着院子门口。

小云也不说话,目不斜视地走进去。跨过门槛了才命令道:“把门外站着的那个给拎进来。”

云中君的院子里有个小水池,他年幼的时候喜欢玩水,是代勒给他挖的,恩和怕他着凉,特地引的是温泉水。即使现在是深冬,也依旧有攘攘的水波。院子里摆设不多,大都很清雅。

柳胤端走进来才发现,宫外围得铁桶一般,院子里面却没有任何人,连侍女都少。正殿门开着,透出一股如春风般融融的暖意,殿里深处几盏灯,一缕幽香飘出来。

“哥哥为什么还不睡觉呀?”小云环着云中君的肩膀,晃着身体撒娇。

“等小妹。”云中君似乎不会笑,柳胤端从来没见过他的脸上有笑模样,智力的缺失抹去了他身上人间的尘埃,只有一眨不眨看着小云的时候他的眼睛才看上去像活人的眼珠,而不是两颗玲珑剔透的琉璃珠。

“那哥哥睡吧,我来了。”小云好脾气地哄着他。

云中君不说话,低下头亲小云,他撑起身,分开腿,想拿腿心蹭小云的膝盖。

小云一把搂住他,张口便说:“都出去。”然后才转头对云中君说,“哥哥不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胤端原本也得一起退出去,不料却在门槛上绊了一下,惹得云中君眼光追过来。他似乎认出了柳胤端,一句话不说,抬手指住他。

小云一看就乐了,“看来我哥哥记住你啦。”她弯起眼,妩媚地笑。

柳胤端的脸轰地一下红了,连耳朵都开始红,那天荒唐事干了实在太多,老子都要闭上眼睛。

看他站在那没反应,小云先不高兴了,脸上立刻撤了笑,趾高气昂地命令道:“喂,我哥哥喊你呢。”

柳胤端只好走进来,规规矩矩地站在云中君面前。

云中君伸着手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这会儿估计是有点恼,看见他走过来,伸手就把食指塞进了柳胤端的嘴唇间,嘴里却依旧说:“想要小妹。”

柳胤端整个人僵在原地,想要往外吐,又架不住云中君直伸进来搅弄,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办,就听见小云噗嗤一声笑开了。

“你们都退下去吧,不用在外面等着了。”小云施施然站起身,“不过我现在是真的没空啊,我的哥哥,你怎么选了个这个好时候。”她俏生生地抱怨着。

门在她身后关上了,室内暗暗地几点烛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小云朝柳胤端瞥了一眼,金棕色的眼睛盯住他,轻快地眨了一下,没说话,像只兴味盎然的猎手。

柳胤端往后退了一步,“……外面还有人。”他低声说。

“谁说的呀?”小云揪着一缕哥哥的头发来玩,天真地反问。

“你……”柳胤端不说话了。

小云舒展四肢,懒洋洋地趴在哥哥身上,转头去跟她哥哥撒娇:“哥哥,他不听话。”

云中君威严地命令道:“打他。”

小云噗嗤一笑,凑上去亲亲云中君的嘴唇,“打他不好,”她用余光瞥着柳胤端,故意说,“要把他剥掉衣服,细细地操。”

“好。”云中君不大懂小云口中的意思,很顺从地点头。

“外面有人。”柳胤端又重复了一遍,好像这就是他现在能想出来最好的借口了一样。

“你这么在乎,那就自己去把门锁上咯。”小云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嘴唇,唇尖上立刻一道珠光。

柳胤端在原地僵了半晌,终于慢慢地一步一步挪过去。云中君的宫殿是历代太子寝宫,门栓都是厚重繁复的黄铜。这座广大而美丽的宫殿刀枪不入,是月升最稳固的堡垒,不知道隐藏过多少亘古不变的秘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胤端锁上门,殿内寂静无声,烛花轻轻地跳动着。

“真乖,”小云金棕色的眼睛波光潋滟,她伸出手,洁白的手掌在烛火中犹如一朵莲花绽开,“过来。”

深绿色的床幔上用金线绣了一整座天穹,群星流转,月夜纷然,沿边上垂着的流苏是用宝石串的,在这么暗的房间里,只要有一点光,都美得不可思议。

摇曳的星光下,小云和云中君手拉着手,依偎在一起,琉璃做的美人,他们满头珠玉,浑身穿的是最珍贵的绫罗锦缎,看上去漂亮得不堪碰触,像他们的名字一样,一阵山风吹来,就散在天边了。

小云咬着一点唇尖,歪着头看着他,就像任何一位小姑娘一样。

柳胤端安静地垂下眼,再抬起时,深黑的眼里光芒毕现。

他不再后退,反而极速向前,右手垂下来一抖,一柄寒光刚好掉进他手心。

小云表情一凝,脱口而出:“哥哥小心!”话音没落,身体就朝云中君扑了过去。

柳胤端压低肩膀,全力集中在右臂上,毫无犹豫,干净利落地朝小云心口出刺出一剑。

他这一击原本必定得手,可是没料到小云不往床外跑,反而挡在他和云中君之间,却刚巧与匕首擦肩而过。

这一击柳胤端出了全力,匕首一下钉在床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云听见脑后风声,瞬即反应过来,他的目标是要杀自己。于是趁柳胤端拔剑之时,立刻翻了个身从两人之间的狭缝中滚了出来。可柳胤端毕竟是行伍出身,反应身手都比小云好上太多,他立刻伸脚去绊小云。小云没有躲开,挣扎着跌在地上。

柳胤端终于拔出匕首,脚下丝毫不停,一个回旋,伸腿缠住小云不让她逃开。小云侧着身摔倒在地上,胸膛恰好迎着剑尖。片刻之间,不等她身体有所反应,柳胤端手到剑到,一刻迟疑也无,将匕首送出。

就在此刻,一个人影突然挤了进来,重重地撞在柳胤端的剑锋前。

“哥哥。”小云她看着云中君的瞳孔,就像个小女孩,乖乖的。

“小妹别怕。”阿勒吉的头发都被撞散了,扑下来丝丝缕缕地罩住小云,他低下头来看着他妹妹,星光都落在他的面容上,“哥哥在。小妹不怕。”

房门外传来了沉重的撞门声。

小云眼睛一眨,立刻回神,金棕色的眼睛牢牢盯住柳胤端,她威胁道:“放开我哥哥,我可以饶你不死!”

这个靖人正看着她,他即使是面无表情的时候也不显得冷漠。小云以前奇怪过,怎么靖国会让这种文弱的人当将军,被人侵犯也不挣不逃,好像别人怎么欺负他都可以。

这个瞬间,他就这样看着她,而她突然意识到,他是真的想要她死。

匕首扎破了云中君的胸膛,小云被压在云中君的身下,与柳胤端四目相对。柳胤端握住匕首,一点一点,用力地捅了下去。剑锋穿透云中君,刺入小云的胸口。他看着她。

匕首还是太短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侍卫破门而入,柳胤端瞬时被人扯开,按倒在地。

“扎娜!叫扎娜来!”小云紧紧地搂住哥哥,“扎娜呢!”

“在这儿!”大夫推开几位武士,扑到云中君身边,简单查看了一下立刻吩咐,“快把殿下扶到床上去!”

几名侍女跟在她身后跑进来,围住云中君,宫殿里的灯火随即被全部点亮了,一室通明。

小云起身退开几步,让扎娜替云中君处理伤口,床幔被放下,只有大夫口齿清楚地要烈酒要烧火和要针线的命令一道一道地传出来。

整座宫殿静得可怕,靖人奴隶被压在地上,也不说话。

小云站在原地一直没动,胸膛上一点血渍蔓延开来,匕首短了一寸。

片刻之后,一把匕首叮咚一声被扔出床外,砸到地上。

小云被那声音吸引了,终于扭头去看。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那柄沾满血的匕首,月升的匕首。

“你真的很聪明。”小云平静地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胤端抬起头,看着她,她的眼睛像琉璃一样透明,照着他的全部。

“那日我们刚到金仓,你听到我和乌尼格日勒说的话,便毫不犹豫地想杀我,可是你随后就看见了我哥哥,立刻就意识到杀我无用,于是你就想办法留在我身边。”小云叹了口气,年轻的眉眼间第一次露出厌倦的神色,“也怪我,是我一直太疏忽大意,你发现我哥哥的秘密后,就在想着怎么杀我了吧?”

小云没看柳胤端,柳胤端也没看她。

“你跟我侍女们大都交好,大家都喜欢你,谁不喜欢你?我也喜欢你。”小云一边说,一边把匕首捡起来,“我说给每个人一柄刀一把匕首,这是哪个人给你的,是不是那个小姑娘?”

柳胤端眼睫垂了下来,不说话。

小云也垂下眼,神情淡淡,“你确实很聪明,你其实不是想到我身边来,而是想到我哥哥身边来,因为你知道只有在我哥哥身边的时候,房里才不会有任何人——今夜这个机会多好啊,”小云扯起嘴角,笑了,眼底里清楚地浮出一颗泪来,“可惜你没有想到,我哥哥虽然是个傻子,但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保护我!”

她怒目圆瞪,双眼通红,她从来没有像这样失态过,她对着柳胤端咆哮:“我不在乎你要杀我!可是你为什么要伤害我哥哥!我哥哥什么也不懂!你为什么要伤害我哥哥!”

柳胤端不避不逃,反而昂起头,承接住小云的所有怒火,他平静地问:“你为什么一定要打仗?“

“靖国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连靖人都不想当,却还要帮他们杀我?“小云咬牙切齿。

“可你为什么一定要打仗?“柳胤端又问了一遍,他的神情里终于出现了一丝波澜,这波澜不知为何越荡漾越汹涌,直把整片大海都搅起来了,“大靖与月升已经停战十年了,边境上的小孩子甚至不知道我们打过战,他们嘴里唱的都是你们月升的歌。你为什么一定还要打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懂得什么?你们汉人爱唱我们月升的歌谣,这就够了吗?你什么也不知道!”

“那就告诉我!”柳胤端突然间拔高了声音,“告诉我为什么你一定要打仗!”

“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小云蹲下来,靠近他,她的语调甚至是轻快的,“让你再欺骗我们吗?让你再从别的地方骗来一把刀,再杀我一次吗?”

柳胤端看着她,他眨了一下眼,不知道是因为宫殿里灯火太亮,小云差点疑心他要哭了。

“对不起,”他终于说,“国家与国家之间容不下人的良心,我不想两国交战。”柳胤端笑了一下,极淡,“这是我为大靖做得最后一件事了。”

小云刷地一下站起来,脸色完全变了,“当初明明是你告诉我的!明明是你说过……”她突然停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颊极白。她的胸膛起伏半晌,忽然一抹脸,把脸上所有的情绪都抹掉,她望着柳胤端。

柳胤端抬起头,遥遥地望着她,“小云,你为什么一定要打仗?”他问得很轻,几乎就像一声叹息,看上去那样疲惫。

小云沉默片刻,转过身,往旁边走过去。

柳胤端看着她的背影,笑一笑,慢慢把头垂下。

“你知道这一块香料要多少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胤端猛地抬起头,小云脸上的所有神情都已经收拢了起来,平平淡淡一张素净的面容。她的手指尖捏着一块指节大小的香料。

柳胤端一愣。

“在汴梁,这一块香料值两倍于其重量的黄金,有些时节更贵,这一小块香料可以换回一斛鸽子蛋那么大的珍珠。”小云把这块香料给柳胤端看,“但你知道在边境上,在你们的上谷,这一块香料值多少钱?”

柳胤端确实不知,他从未涉足过这类商品的经济政务。

“值一袋白面。有时候比一袋多一点,有时候比一袋少一点。白面对平民百姓来说很珍贵,一袋白面可以让一家五口人吃上一个月。”小云说得很慢,而柳胤端已经懂了,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小云微微一笑,平静地问:“那你知道一斛珍珠能买多少袋白面吗?一块黄金呢?”

柳胤端无法回答。

小云也不期待他的回答,她把香料攥进手心里,“一块香料是否值一袋白面呢?有时候你们告诉我值,有时候告诉我它不值,有时候你们要拿小米换,还有时候你们什么也不给。三十年前,你们突然来了,而我们不想打仗,那时候我的阿萨他还是一个小孩子,有一天他的父母挖到了一块香料,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一位靖国官军,他想用银子跟他们买,他父母觉得他给太少了,不买,于是那个官军就杀了他们,把香料和银子都带走了。”

小云转过身,居高临下地俯视柳胤端,她金棕色眼睛里的雪都被大风吹净了,“以后,一块香料多少钱,值不值得一袋白面,由我们决定。”她的声音并不大,神情里也并没有愤怒,只有一股一往无前的坚定,“我要和你们,平起平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望楼外,金戈声响了一夜。

乌尼格日勒翻了一夜的书。连枝灯上十五支蜡烛同时点燃,烧得滚热,小云搬来了统共五盏灯,整个房里都充斥着浓郁的蜡烛燃烧的气味。

战败后,月升的生产经济经过短暂的骤降,随即在代勒与小云稳健谨慎的政策下逐渐爬升,近年来已超过战前水平。小云对靖国的示弱为月升争取到了一息之地,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月升的复苏。十年来,靖国一直执行着严苛的边疆政策,它牢牢把控着上谷一带的河口平原,把月升紧紧地按在长生山的袋子里。

自战败后,月升与靖国及周边各国的经济往来遽然下跌,而与靖国的商贸则完全依赖于主君的雷霆雨露。数年来,小云一直对靖国表现出恭顺甚至于祈求的态度,每年上供巨量的财物,这才换来了一次主君的垂眸。

乌尼格日勒现在才意识到,当初小云带他回来是冒了多大风险。在月升准备好以前,任何展露野心的行为都有可能为月升带来灭顶之灾。

比起大靖的沃野千里,月升还是小了许多,小云一边为这样一场战争做准备,一边又支持着对西方沙漠的探索,即使是世代积累的王宫私库估计也要干涸了。

即将日出前,小云遣人找他,战事结束了。

“你没睡?远远就看见望楼上的灯火了。”小云骑在马上,一见他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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