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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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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掌柜说道:“这是贱内,针线活做得快,这就给你家小闺女弄几身去。”

拉着夏泠道,“老哥,过来内堂喝茶。那些咱们男人不方便的事情,不如交给贱内去。”夏泠明了,便随着他走入了内堂。

裁缝店门面不大,进深倒有一间半,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忽听夏泠道:“白黑子。”

白掌柜毫无反应地走着,夏泠就着他屋子里的摆设看似随意地与他东拉西扯着,时不时将桌上看似杂乱无章的物品换一个方向。

数十句暗号对下来,白掌柜抹一把冷汗,两个人已来到了内堂。

两人入得内堂,白掌柜的将他请上正座,撩起袍角:“属下叩见宗主。”

夏泠在他面前坐下:“三日后的穆沁尔大会都预备好了么?”

“按照宗主的吩咐,全都预备了。”

夏泠道:“这一回过后,你就别再跟着我们了。”

白掌柜人高马大站着,悚然抬起头,宗主说到便一定做到,从此他再不能成为天书楼之人……他……再也不是天书楼的人……白掌柜立即跪在地上:“恳请宗主容许属下追随。”

“你家夫人上年七月中,给你添了一个儿子?说起来还是中原地对孩子读书、游学、交友、入仕均有好处。”夏泠扶着额头,看着他,“这里以后的事与中原已无关系。”

白掌柜低头无言可对,虽然乃今日头一次见面,做事却并非第一次接触。

宗主最厉害之处在于他从不威胁人,却专能寻摸人之心思令人为他衷心办事。与前一任的那个“她”完全不同。

白小田沉了又沉气,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见到宗主了。他豁出去道:“宗主,前……”

“怎么?”夏泠隔着遮颜膏的眼睛,仍然锐利地似要割裂他的魂魄。

白小田颤抖了两下唇:“属下,能否再见一次前任宗主?”这时的“白三大”哪里还看得出那大嗓门大力气的模样?

内堂中安静得仿佛能够听到外间白夫人与赵十七的轻语。

夏泠将茶杯在手中轻轻一转:“白司使,这些年我从不以民族大义跟你们说话,在我看来,你们都是吃过苦受过罪的人,有些事情不需要我来说。今日我便替你开一个例外,”他将茶杯放在案边,“你是为漠北边民做事,不是为了前任宗主做事。”

白小田顿知此事无望了,慢慢垂下了腰。

宗主此话不错,白小田进入天书楼,隐形匿迹到如今,求的的确是漠北的平安。

白小田家中五代裁缝,前四代却曾是传说中的“缝尸匠”。

那些年漠北战事不断,死人身首异处乃是寻常。有家人的不忍心自己的亲人死无全尸,便催生了一个奇怪的行当“缝尸匠”。

白家“缝尸”两不看:不看长相,不看出处。

因为,那针下缝的有时候是头,有时候是手足,有时候是邻人,有时候甚至是自己的亲人。他们练就了掐灯黑火缝尸体而纹丝不错的本事。第三代白家针线最好的名叫白生明,有一日接了七单生意,一夜缝尸之后却疯了。

据说,他缝的七个人,两个是他的父母,两个他的是兄长,两位是两位嫂子,还有一位是自己最心爱的小妹子……一场羌零人的边境掠夺,四世同堂的融融之家人亡家破。

白小田是白生明的孙子,自小立誓要在漠北建立一番事业,不让羌零人与北祁人的铁骑再随意踏上漠北沿线的城池。

由于武功高强,一日,有人寻上了他。

白小田这件事情记得十分清楚。

那是十六年前的一天,月黑风又高。

他在家中如往常一般,先打了几个套路,再练举磨盘。

平举五十下,再直举五十下,磨盘在空中呼啸着飞过,转到后手再拉升五十下。

忽然,他觉得手上一沉,磨盘上陡然加了千钧之力,几乎将他粗壮的手臂压断!

白小田从未遇上此等情形,唬得连忙松手,那磨盘轰得跌落在地上,将家中的泥地砸了一个凹坑。白小田那时不过二十四五血气方刚,怒道:“什么人?”

回头一看,仿佛有风在耳边唱起了一首曲子,他连呼吸都不敢粗莽了。

面前站着一名女子,星光暗弱中依稀可辨她穿了一件深青色的衣裳,脸上罩了一面黑色的宝合纱。白小田为了长些见识也曾行走江湖,颇有一些阅历。

那女子站在磨盘上,衣角无风飘摆,好似河边袅娜的一株夭柳。

白小田觉得这女子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还是个少年女子。却身材窈窕,气质清优,周身隐约有一股矜贵之气。

他懂得这是一个武功出众的女子,恐怕出身也不俗,便抱拳道:“姑娘,深夜来访何事?”

少女打量着他。

白小田看到,那排浓密整齐的刘海下,一双眼睛宛如深湖,眸中淡淡的闪烁如湖中跳跃的银鱼。白小田恍恍惚惚就成了她眼里的一条鱼,落入了深渊不肯回去。

她说他:“你,还算有一把力气么。”

白小田诺诺道:“多谢……多谢小姐……”

女子在磨盘上轻轻蹬了一脚:“你就是夜夜练功有什么用?是能为将还是做官?”

白小田不愿意在一名女子面前丢脸:“我从军。”

“从军?”青衣少女笑了,笑得如春日的清泉,清亮欢快,笑得白小田心头有波澜一圈圈荡漾。她忽然转头对暗处道:“小豆丁,出来!”

此时风摧云动,月亮如被扯开帷幕的镜子一般露出了一个角,小院子里亮了许多。院子的角落中,悄无声息走出一名男孩。

“有什么事?”

“看看这个人如何?”少女冲着白小田一扬下巴。

那孩子转过来,看了看白小田:“白小田?”

“在。”白小田应道。

“多大了?”

“二十……”白小田发现似有不妥……低头看着那男孩。

面前的男孩身形尚小,不过十来岁的模样,他头发紧紧扎在脑后,眼睛又长又大,尖尖的下巴颏儿,应该说,长得还蛮可爱的。

——白小田蹭得一声跳了有三尺高:“老子二十五了!你个臭小子有爹生没娘教,怎生如此说话?!”

“臭小子”对于他的暴跳如雷平静地很,双臂环抱在胸前,以一种比成人还冷厉的目光扫视着他,说:“二十五了?从军立功的话,年纪未免太大了。”

“你说什么呢!”白小田冲上去将那臭小子狠揍一顿,小男孩避开他的拳风,“性子暴躁,看人鉴事缺乏眼力……”

小男孩避开白小田三招进攻,退到少女身边:“此人不怎么样。”

白小田一拳挥到少女身边不敢打下去了,两个人在他的拳头下悠闲地说着话。少女说:“转遍了漠北,没一个像样的男人。”

“若有男人,岂会容他人长驱而入一次又一次?” 男孩的口音带着中原地的软糯。

“你们敢轻视漠北汉子!”白小田又要发怒。男孩眼角斜斜看着他:“既然是男人,怎么拳头对准的不是女人就是小孩?”

白小田疾忙收回手,仰天长嚎:他今天遇到的是女人吗?是小孩吗?

那女人武功比他还好;那小男孩,“垂髫稚子”这四个字在他身上简直就是那浮云。

都是怪物啊怪物。

那一夜,姐弟两个人在他院子里站了一晚。

男孩出言相激,少女在一边看好戏,两个人配合默契,将白小田当作了猴子戏耍。直到启明星升上东方,两人方扬长而去。

少女拉起男孩,向着天上纵跃而去,她长长的衣带划过深蓝色丝绒一般的天空,犹如奔月的嫦娥仙子。

白小田站了许久,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春秋大梦,心头空得恨不能去大醉一场。

如此的女子,此生此世再去何处见?

他本来,以为是再不能见到他们了。

谁知,此后不久,他们还特地前来又骚扰他了几次。

两个月后将他正式纳入天书楼。那少女是天书楼的此代宗主,以搜集各国各处秘闻暗辛为目的。原来,他们看中白小田的身份家世,还有他的裁缝铺子,要将此处设为天书楼的联络之处。

白小田知道,天书楼的联络之所经常变动,为了能够留住那少女多见几次面,白小田竭尽全力地做事,将裁缝铺子的隐秘性与通畅度都保持在良好的状态。即便如此,他每年见那少女也超不过三回,每一回她的身边还必跟着那个小男孩。

白小田曾经问过那少女:“你们……是姐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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