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秋原':没有。
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了啊,生死隔开一切。纪青川暗自神伤。
'铜皮风筝':那你会去追回那个人吗?
'秋原':如果可以,让我付出所有代价,我也愿意。
可惜……没有什么能阻挡死亡。
浪漫唯美的诗人说“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纪青川不是诗人,他宁可相忘于江湖,也要齐暄好好活着,平安喜乐。
方铮盯着秋原的回复良久,突然起身出门。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引用:
(1)近乡情更怯——【唐】宋之问《渡汉江》
(2)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宋】张先《千秋岁》
(3)“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出自《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原作者不可考。
网上疯传出自泰尔戈《飞鸟集》。实际《飞鸟集》中并无收录,也不见于泰戈尔任一诗集。
☆、第9章 登门做客
S市到瑞苍山两个小时的车程,被方铮一个半小时开到。
他想见纪青川,一刻也等不及;虽然他尚未想明白,见到后是感谢还是放下。
瑞苍山上桃花已谢,纪青川身影全无。
幸而遇见隔壁剧组的林导,客气告诉方铮《千机算》剧组已经回城。
匆匆就着矿泉水啃了一个面包,方铮又开车回S市。踩着限速的边缘,与一辆又一辆的车邂逅、擦肩,就像生命中无数的来去匆匆,似乎稍慢一步就会失之交臂。
车入市区,一路的红绿灯多如牛毛,把等待一丝一缕拉长。
直抵上次纪青川拍摄香水广告的地方,方铮跑进大楼。
人流拥挤,方铮不得不一路“麻烦让一下”地低声赔着小心,一边把整幢楼的摄影棚挨个找了一遍。
没有青川。哪里都没有青川。
想来也是,纪青川这样的过气演员,必然是空闲的。
倒是碰见卫泓。一脸挑衅看着方铮,大约想来讥讽,又碍于他和晏总的交情,只恨恨用鼻孔出了气便转头离去。
方铮顾不得搭理卫泓。四月末的天,他只穿了一件长袖T恤,居然后背已湿透。跑完最后一间摄影棚,他弯下腰,两手撑住膝盖,重重喘了几口气。汗水从发梢滴下来,与他尚未理清的心情一起,打湿睫毛、朦胧双眼。
直起身,一气跑下楼,方铮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驱车驶向新苗育幼院。
可惜,人类的心愿实现度常常与热切度成反比。
回家的路上,方铮把车开得格外慢。
急切寻找的莽劲消失后,退缩逐渐涌上来。
大概人总是这样,热血上脑的时候只凭冲动做事,但若当时没能成功,冲动散去,便会理智回归,慢慢思考之前不曾想过的种种问题,后怕渐生,畏惧渐起。比如那些一时冲动的跳楼者,如果当时有幸活下来,多半不会再有勇气跳第二次。
方铮想,幸好没找到纪青川,不然我想干嘛呢?什么都没想明白,就贸然找去,他要是问我为何找他,我要怎么答呢?
奔波几百公里,只是为了说一声“感谢”吗?
感谢他,曾经慌乱自己的青春年华?
几分茫然涌上,方铮打开车载电台,试图甩开纷乱的思绪,暂得脱身。
“你是世上的奇男子哟,我就是大地上的辣辣爷哟。我要给你那新鲜的花儿,你让我闻到了特别的香味……”电台里,歌正欢,曲正浓。
“你是世上的……”歌词重复,方铮不经意边哼边看一眼后视镜,“奇男子……啊!”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超市出口处。
衣着朴素、拎着硕大购物袋的纪青川独自走出超市,购物袋一角露出青翠芹菜。
上得片场,下得厨房——果然奇男子。
此刻夕阳正坠于西天。四周赤霞硕大,滚滚流散在天际。
纪青川微敛着眉眼,发丝被晚霞映成金色。
方铮脑海中闪现出这样一个场景——纪青川孤单回家,家里一片冷清。他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呼吸的声音。
一个名为方小铮的小人儿跳出来:“我想陪他一起吃饭!”
方才的茫然与退缩冰消云散。
心理学上有个概念叫经典条件反射,又叫巴甫洛夫条件反射。每次给狗喂肉的同时按下蜂鸣器,时间一长,狗听见蜂鸣器响就会流口水。
方铮此刻深有同感。
喜欢一个人久了,就会形成条件反射,无论之前内心如何纠结,一看见这个人皱眉,一切理智都会丢盔弃甲。
把车停在路边,方铮奔向后方,一手抢过纪青川的购物袋,一手拉着纪青川就往自己车里塞:“你要回家吗?我送你。”
其语速之快,其动作之麻利,一气呵成得让人没法拒绝,直堪媲美那些停车劫人、扬长而去的绑匪。
纪青川猛然被人推了一把,悚然一惊。直到看清来人是谁,才松了口气。
“是你啊。还以为这年头,菜都有人抢呢。”纪青川被他豪放塞人的举止弄到错愕,“满头大汗的,干嘛呢?”
方铮支吾半天,还没想到怎么答,肚子先发出一阵响亮的咕噜声。
纪青川哈哈大笑:“我请你吃饭吧。前面有家饭店不错,我经常去。你第一个红绿灯口左转。”
方铮侧眼看了一下纪青川脚下的购物袋,新鲜排骨的鲜红色、冰冻扇贝的灰白色,隔着塑料袋也看得清清楚楚。
“去饭店,恐怕鲜的要变成馊的,冰的变成热的。不如……”方铮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不如去你家吃饭吧。”
话一出口,心头便锣鼓齐鸣,喧嚣躁动。方铮自己也没想到,居然一不小心说出心里话。会不会太急迫太不矜持了?
有些懊恼自己的反应,方铮随即挠挠头,掩饰般地讪笑:“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我只是比较喜欢家常菜。饭店也行,有吃就好。”
纪青川有些为难。
他一向不喜欢带人回家。人人都说他随和善良乐于助人,只有许欣然看穿他的本质,说他只给那些不试图进入他内心的人以温暖和帮助;一旦有人想更进一步,他就会迅速逃开。
可现下,方铮眼巴巴看着自己,笑起来像咧嘴的萨摩耶,说起去他家里吃饭时眼睛亮得胜过星星;说起“去饭店”时又有着难掩的失望,漫天星星一齐黯淡。纪青川实在不忍拒绝。
纪青川叹口气:“好吧,你若不嫌弃我手艺差,就去我家吧。”
方铮的脸诡异地红了,真的要去他家了?去他家了?家了?要不要买瓶酒,然后……
纪青川微笑坐在副驾驶上不再说话。方铮的心跳越来越快。
如果有个人,只是安静坐在你身边,你就忍不住想要呐喊,想要翻滚,想要大笑,想要大声唱歌给对方听,那是什么感觉?
仿佛听到方铮的心声,电台里温柔的主持人说:“下面,手机尾号1891的张先生为他的爱人点了首歌——”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似一朵轻云刚出岫。只道他腹内草莽人轻浮,却原来骨格清奇非俗流……”收音机里,婉转的越剧声响起。
方铮险些被口水呛死。
纪青川乐不可支地拍着他的肩:“少侠,老夫看你骨骼清奇,并非凡人,掉下悬崖也能有此奇遇,来,这本如来神掌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