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她又压低了声音说:「其实我也是听说而已,鄢老师最近一个月来电话不断而且每次一接就老长,据说他还每天会去公园小树林,那可是恋爱圣地啊!年级组老师都有传他谈朋友的消息,说得很真。」
崔媛琪想了想,若有所思地说:「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印象……上礼拜在走道上碰见鄢老师,他就是在打电话,而且语气表情都温柔得不得了!」
张雅接口道:「对!鄢老师本来就很温柔,但是近来更是有种在恋爱的感觉!这是身为女性的直觉!」
穆夏三人有些无语地看着她,不过气氛马上又热切起来。
黄玉姗叫起来:「啊啊啊这么好的男人就这样被拐走了么?」
崔媛琪也哀叹:「本来我还想长大了就嫁给他的呢……」
之后的话穆夏就没怎么注意听了,不过这三个女孩子说得那么煞有介事,看样子也不像是空穴来风。
如果是真的,那真希望是位同样温柔的女性。
因为鄢淮老师的温柔,理应被同样对待。
只是,对于那片树林,穆夏心中始终有些许不安。
办公室内挂钟的指针指向四点半,鄢淮把东西理好,与办公室其他老师道别。
「又噶准时啊小鄢,私会情人去咯是伐?」
五班的班主任岳老师调侃道。
鄢淮脸微红,不好意思地笑笑,窜出了门。
蹬着自行车,哼着小调,鄢淮一路驶向了公园后门,那里有一片树林。这个月来他每天都会来这片树林,因为……
「今天也很准时呢,鄢淮。」
女人身穿水蓝色的汉服襦裙,乌黑顺滑的发挽成了一个髻,上头插了一支玉簪。一双玉手交握垂下,宽大的衣袖遮住了大半只手,只露出了莹莹几片指甲。她温婉地笑着,素净的脸美丽而柔和。
鄢淮点头停车,同样笑得无比柔和,「是啊,一下班就过来了。」
两人并肩走进了小树林,天边一抹火烧云染红了他们的脸颊。
「今天,他也没有来吗?」
鄢淮和妴胡并肩相隔一尺的距离漫步,鄢淮轻轻地问。
一个月前,大约是三月末的一个晚上,他巧遇了妴胡,第二天他顺路回家路过树林时,又看见了妴胡,于是就留下来聊了两句。之后,便每天都会来见她,散散步,说说话就好。他得知,她每天都会来这片树林是因为她要等一个人,只有等到那个人,她才会离开这个地方。
「没有呢……」
可是,一个月来,那个人从未来过,妴胡一直也没有等到那个人的到来。
「不过没关系,」妴胡侧过头眉目带笑,语气中有些调皮,「至少,你来了。」
看着妴胡的笑容,鄢淮的眼里也透出会心的笑意。
「说得也是。」
两人停下脚步,就这样对视片刻,忍不住齐齐扑哧一笑才再迈开步伐,向前走去。
一圈绕完,树林里天光暗淡下来,日已西沉。站在后门的小树林口,鄢淮和妴胡相对而立。
「太阳要下山了啊……快些回去吧。」
妴胡望了一眼天边,对鄢淮微笑着说。
「的确呢……时间过得好快啊,」鄢淮也望了一眼天际,回过头,「那么,我明天再来吧。」
妴胡笑问:「明天,还会再来吗?」
鄢淮反问:「你说呢?」
两人忍不住再次一起笑出了声,等平静下来,太阳已经完全沉下去了。
「那么,明天也要准时到啊。」
妴胡笑着朝鄢淮挥了挥手,鄢淮推着车转身离开,迈了一步后,他回过头,笑得无比温柔。
「在他来之前,至少我会每天都来。」
说完,他便翻身上车,风一样地离去。
目光一直追随着鄢淮的背影,当他消失在视线外的瞬间,妴胡的表情陡然变得冰冷,纯黑的眸子像盛满了墨,幽深得看不到情绪。
骤然之间,眼内闪过一道冷光。
「最后一个了,只要他来,一切就结束了……」
平日里温婉悦耳的声音一改常态,无比怨毒的语调透着森然,最后,又转为了彻骨的凄凉……
明武宗正德18年,立秋,殷家村。
蓝天,白云,金太阳。
又是好一个丰收季,农民们都忙着在田地里劳作,为到时收成做着所需的准备,到处都是一片欢声笑语,殷家村里的村民都是世代以耕作为生的农民,离京又极偏远,与世隔绝,于是造就了爽利豪放的天性。
李家大伯老当益壮,扛着锄头对一个埋头苦干的小伙子大喊:「翔娃子哟,你婆娘又来看你咯——」
田地里,汉子直起腰来,高大的身姿遮起了一片阴影。
「欸——晓得咯——」
他拎起锄头扛上肩,大步跨上田埂,走到一个女人面前。
女人穿着水蓝色的襦裙,发上一支玉簪,素净的脸上未施粉黛却难掩姿色,俏丽天成。
「都怀了娃子,还瞎走动!」
阿翔的脸被晒得通红,满身是汗,他有些责怪地看着女人,语气里却满是关爱。
再看女人,果然是挺着肚子,走路不甚方便。
「么撒,就似来看嗝。」
两人慢慢地沿着田埂走着,阿翔时不时朝女人的肚子瞅上两眼,欲言又止,憨厚的脸上隐隐含着一丝担忧。
「看撒子哟?」
女人注意到了,柔柔一笑。
轻咳了声,阿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也么撒,就似……八个月了吧?」
女人闻言,立刻明白了男人的担忧,她伸出了雪白素净的手,轻轻拉起阿翔黝黑宽厚的手,握住,笑容中满是安抚。
「欸,八个月了咯喂,再两天,就得避去山里头。」
阿翔紧紧回握住了女人的手,仿佛这样,女人就能得到力量。
秋收过后,一批作物已经大丰收,村民们稍稍空闲了点,只等着之后又一次的□。田地里的劳作没有前一阵辛苦,于是闲聊的时间也多了。
「翔娃子哟,你婆娘咧?」
李家大伯得了空,就找上了阿翔。
「她啊……回娘家生娃切了。」
阿翔憨厚地笑了笑,回道。
「娘家撒……」老汉点点头,脸色沉了沉,「回切也好,最近村里可不太平哟!那群外乡人,得着劲地问鱼眼鹿的事嘞,还有想偷偷上后山的!」
后山可是村里人世代守护的圣地,据说里面有一种长着鱼眼的鹿,是上古神兽,规矩里一般都是不让人进的,这群外乡人这么做可谓是犯了大忌。
阿翔听了,脸色也沉了下来,但最终也没说什么。
夜深了,阿翔熟门熟路地从一条小道抄上山去,一直到一个山洞前,他擦了把汗,才笑着走进去。
秋收那两天趁着大家都在忙,阿翔就偷偷地把妻子送上了后山养胎。
「我来咧!」
山洞里有着微弱的火光,仔细一看才发现里面有些简单的家什,藤木编的床上躺着个蓝衣女人,她的脸色在火光下显得格外苍白,腹部隆起了很大一块。
最重要的是,她乌黑茂密的头发中,顶着两个犄角,耳朵上也长着白色的一层毛!
不过,阿翔没有一点意外,他只是心疼地看着妻子,喂她吃下些米粥,才几口,女人就摇头说吃不下了。
发现阿翔的担忧,女人笑着安抚他说:「妴胡怀子都靠吃老子娘的,养出来就好了。」
阿翔抿了抿嘴,肃着脸说:「可似最近那伙外乡人不安分,巴巴地似看上了你们。要不似不能让村民们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也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