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晚屏把门板掀开,女孩顿时哭得更大声了。
“呜呜呜,我要妈妈!”她扯着嗓子,然后因为吸入了一口浓烟而咳嗽起来。
钟晚屏拍她的后背帮她顺气。“小妹妹,你和妈妈走散了吗?”
女孩咳嗽着点头。
钟晚屏把她抱起来。“哥哥带你去找妈妈好不好?”
“……嗯!”女孩揉揉眼睛,环住钟晚屏的脖子。钟晚屏把那块衣料蒙在女孩脸上,让她自己捂住口鼻,然后找了个火势不是很大的方向,一头冲过去。
“大哥哥,你是超人吗?”女孩用衣料捂着嘴,声音瓮声瓮气的。
“你怎么知道?”钟晚屏踢开一扇房门,让他惊喜的是,这房间有窗户。
“妈妈说当别人遇到困难的时候,超人就会来救他。大哥哥你肯定是超人!”女孩已经自顾自地确定了钟晚屏的身份,这让他哭笑不得。
他把女孩放下,自己推开窗户,朝外望去。这间客房正面对酒店后门的一条巷子,人迹罕至,大概不会有什么人路过(人们现在都聚集在前门处看热闹),车子也开不进来。他听见了呼啸的警笛声,还瞥见了红蓝色的警灯。
他回头对女孩说:“你怕高吗?”
小女孩摇摇头,又点点头。
“那你闭上眼睛吧。”
小女孩乖乖闭眼。钟晚屏抱住她,小心翼翼地踩上窗台。十二层的高度让他望而生却,但他知道以血族的能力,就算从两倍高的地方跳下去也不会摔伤的。
“现在超人要带你飞了!”钟晚屏说,然后他抱着小女孩一跃而下。
地心引力拽着他往下坠去,失重感让他仿佛真的飞翔于空中。如果这是个噩梦,那么就让它醒来吧。钟晚屏想。
几秒钟之后,他“砰”的一声落在地上。
双腿在接触地面的一瞬间便麻痹了,起初他以为是坠落的冲击震碎了他的脊椎,让他即刻瘫痪了,但是过了一会儿,酸麻的感觉回到了腿上。
他忍着身上像是被一万个关夜北操过的不适感,将女孩放下。小女孩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像只小燕雀一样蹦了起来。“大哥哥你果然是超人!你会飞的!”
钟晚屏指着巷子尽头:“快,往那边走,找到警察叔叔,警察叔叔会帮你找妈妈的。”
“超人哥哥为什么不帮我找妈妈?”女孩眨巴着眼睛。
“因为超人哥哥还要回去……”钟晚屏一愣,他已经逃出那火海地狱了,真的还要再回去找关夜北吗?他大可以离开此处,去和苏晓春他们会合,或者去秦湾那里,彻底摆脱关夜北的控制。至于他被关夜北调教出来的淫性,秦湾或者白云峰肯定有办法解决。他为什么还要回去找关夜北呢?
“超人哥哥怎么不说话?”女孩扯了扯钟晚屏的衣角,将他从纷乱的思绪中唤醒,“我知道了!超人哥哥是不是还要回去救其他人?”
钟晚屏的嘴唇颤了颤,“嗯……我还要……回去救其他人……”
“那超人哥哥赶快去吧!我一个人能行的!”女孩挺起胸膛,像个小大人一样说。
“你……你快走吧……”
女孩用力点点头,朝钟晚屏指的方向蹒跚跑去。钟晚屏望着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尽头闪烁跃动的警灯光里,心中茫然不知所措。
真的要回去找关夜北吗?
他可以获得无比渴望的自由,摆脱关夜北,为什么还要回去找他?
是为了……拯救他?
钟晚屏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想起自己曾救过的那个神父,当时他为了救那家伙,让关夜北逃了。关夜北说他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喜欢他的。
只是为了……拯救一条生命吗?
钟晚屏可以为了救助他人而不惜放弃任务,他的信条一向是任务失败了可以再做,犯人逃了也能再抓,而人死了就是永远死了,永远回不来了。一向只是如此单纯的原因而已……
但他知道,他想回去救关夜北,并不是因为这种单纯的怜悯心使然。其中还掺杂着什么别的东西,不纯净,所以钟晚屏连想都不敢去想。他害怕一旦触及了那个东西,他对关夜北的感情都会彻底质变,变成一种绝不可能发生在钟晚屏和关夜北这两个人之间的感情。
关夜北对钟晚屏有近乎变态的执着,绝对不可能放手。
钟晚屏曾以为自己可以轻易离开关夜北,现在却发现,他们就像磁铁的南极和北极,截然相反,但一旦相遇,便会产生绝大的引力,谁也不可能放开谁了。
关夜北是个混账。不仅把他的身体变成了血族,连心也要改变吗?
钟晚屏仰望酒店大楼,火焰和浓烟从破损的窗户里冒出来,如同来自地狱的焚风热浪袭向他。整座建筑都变成了一个往外喷着黑烟的、仿佛随时都会爆炸的锅炉。现在返回去,无异于送死。
可是……
如果是他们两个人死在一块儿的话——
钟晚屏一边向楼上攀爬,一边想。
——那倒也无所谓了。
“关夜北!”
钟晚屏弯着腰,因为吸入了一口混浊的黑烟而咳呛起来。他一手掩住口鼻,一手推开面前燃烧的大门。火焰燎上他的手掌,带来一阵刺痛。他握着拳,等被烫红的皮肤自动痊愈,然后继续往前走。
“关夜北!”
这家伙究竟去哪儿了呢?也许是到了别的楼层?天哪,这酒店一共有20层,要是一层层搜索,得找到哪一年?说不定他们兄弟俩的尸体都烧成灰了!
“关夜北!”
眼泪都呛出来了,又很快被火焰的高温蒸干。钟晚屏觉得不仅眼泪,他自己都快蒸发了。理智告诉他,再找不到关夜北就应该乖乖离开,否则他不是会窒息而死,就是被活活烧死。但是冥冥中有一股力量,牵引着他继续走下去,仿佛一种无法抗拒的引力,将他往关夜北所在的地方领去。
走廊已经被烧得认不出来了,四周都是熊熊烈焰,宛如地狱火窟。钟晚屏不知走了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