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屋里的窗户半敞,林寂倚窗而坐,语调不急不缓,“我听他们说,今早山脚禁制撤了。究竟出了什么事,如此大阵仗。”
人倒清醒,只是中气不足,声音虚浮无力。
“是我。”阿花抢前一步,gg脆脆地说,“听说你病得快断气,你师兄特来请我救命。还不是本姑娘心善,你要是嘎嘣Si了,我之前辛苦救你,还不是白费功夫。”
林寂听见她说话,居然强挣着起身:“阿花?是阿花吗,真的是你?”
阿花出手迅猛,像摁倒落单小羊羔一般,一手将他摁回床上:“躺着别动。”
她凝出一束妖力,探入周身经脉循行一个周天,立刻发现症结所在。
“是不是一会儿浑身发冷,一会儿又发热?”
林寂老实巴交点头,这会子人病得头沉骨软、TsU面红,一副任君欺凌的模样。要是撂在荒山野岭,早被远近几百里好sE之徒吃g抹净,骨头渣子都不剩。
邱子宁急急发问:“阿花姑娘,我们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
阿花取针刺破林寂手指,用力一挤,将朱红血珠卷进口中尝了尝。
“是蟒妖的毒,恰好与他T内积存寒毒相斥相抗。若是换做T质强健之人,还是个以毒攻毒的好法子。可惜他身底子太弱,恐怕毒没攻完,人先耗Si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怎会有毒?!”邱子宁黑面皮吓白了几分,“银翼蟒分明无毒。”
林寂悄悄cH0U回手指,耳垂红得滴血。
阿花抓着脑袋,奋力回想:“蟒妖尸身还在吗?如果尾尖上有几圈红sE鳞片,便是银翼蟒与火环尖蝮JiAoHe而生的,火环尖蝮有毒。”
邱子宁忙叫人去看,屋内一时只剩他们两个。
谁也没说话,恬静柔软的风吹进来,花香盈室。窗边有株蓝花楹,树g高大粗壮,满树花开得极盛,如同大团浅紫云雾漂浮空中。
“你好,你——叫——什——么——名——字——呀——”
阿花双手搭喇叭,趴在窗边和树打招呼。
林寂撑着身T坐起来,笑道:“它没开神智,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怎的还呲着牙笑。”阿花板着脸教训他,“中毒又不是好事。”
“你愿意见我,就是好事。”
他有一把温软嗓音,像春日里和煦的湖水,不疾不徐,托出满天波光云影。阿花看着他,心里咚咚急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我……”她我了半天,没我出个大概,“我教你师兄解火环尖蝮的毒,然后我就走啦。之后Si活随便你,反正不要跑来麻烦我。”
“炎火丹的事,我没有告诉别人。”林寂轻声道,“莫要同师兄他们坦白太多。我怕他们得知此事,会趁我不在,对你动手。”
阿花很是惊奇:“不可能吧!你师兄看着不坏,还给我舀山泉水喝呢。”
林寂语声平和:“人心隔肚皮,不要轻信。”
阿花闻言,揪住眉心一点薄皮,很是苦恼:“这个不能信那个不能信,真麻烦。我g脆连你都别信。”
林寂抿唇皱眉,小声辩解:“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双眼看不见,一时情急伸出手来。指骨细长,指尖微微点泛柔nEnG的粉。皮r0U凌空一照,白得近似透明。这么文秀一只手,倘若抓空,没得叫人惋惜。阿花眼睁睁看着,没有躲闪。
都说病中没力气,握她手腕倒是握得紧。
“你信我,我不想害你。他们强请你来,非我本意。此事一过回山去,再不见我……也好。”他心里难过,话说得急,脸sE蓦地一白,人就受不住喘起来。
阿花来时笃定心思,这会子却从里到外酸软透了。她在山中是百兽之王,翻斗山上修为b她低、年岁b她小的bb皆是。护一方水土平安,全要仰仗她。这人病得像水泡烂朽树根子似的,还一心保全她的安危。正当时,邱子宁捧来割下的蟒妖尾尖请她过目。如她所言,确实生着几圈红sE鳞片。阿hUaxIN里有了尺寸,大方使唤起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红蝎子五十只,大癞蛤蟆五十只,再要蟒妖尸身一块五寸见方骨头碾作细粉,合无根水七斗,与井口泥、灶心土各三斤和成泥巴烤热,敷额头x口肚脐脚心。蟒妖的整副肝肾摘下熬汤,一天给他喝三碗。”
陵山派颇重视这个小师弟,连带她一同沾光。她立在门口发话,当即有人吆喝剔骨、生火、搭灶,井然有序。解毒药并非片刻熬得,林寂冷得上下牙打架,右手隐在袖中SiSi抓她的手。阿花觉得人多不好,又不敢用力掰扯,伤自己爪子,得不偿失。
一人一虎袖底暗暗较劲。好巧不巧,叫路过的邱子宁看个满眼。他暗中拧了拧眉,端一盆h泥走进门:“脏活不劳姑娘动手。天sE已晚,姑娘请去客房歇息。”
阿花不疑有它:“那我走啦,你睡觉不要把泥巴蹭掉。”
“好,知道了。”林寂笑道,“明天见。”
小虎妖轻快的脚步声一路跑远,林寂回头道:“有劳师兄,我自己来就好。”
话语间十二分客气疏离,简直和方才判若两人。邱子宁咬牙,仍旧做出一副温柔腔调:“你自己来不方便,还是师兄帮你吧。”说着作势掀他的衣襟。
林寂动作极快,单手制住邱子宁右臂,沉声道:“林寂感念师兄千里求救之恩。然而我一早便表明心迹,我对师兄,唯有同门情谊,还请师兄勿要纠缠。”
秦知月不放心自家师弟,临睡前又去探望,恰逢邱子宁推门而出。秦知月见他满面愠sE,心中一跳。
“这是怎么了?脸sE这么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邱子宁不搭话,半晌摇了摇头:“师姐,我明日要下山去了。师尊坐化前,只来得及将娑罗镜净化一半,这事总要有人去做。”
秦知月微微蹙眉:“娑罗镜的事不是一日两日了,平日里自有旁的师兄师姐帮忙看顾,为何突然下山?你同我说实话。”
邱子宁重重x1气,再吐气:“我看不惯虎妖。”
秦知月一怔,随即将他拉远些,肃声道:“她是小师弟的救命恩人,你可以不喜欢她,但绝不能行恩将仇报之事。”
“师姐也向着那虎妖?!”
“我向着谁重要吗?你心中是偏是倚,你自己明白。”
惨淡月光下,邱子宁脸sEb霜雪还白上三分:“在他身边的,本就该是我。”
孽缘呵!天地悠悠,只为情之一字苦。秦知月撑着额角,竟不知如何应对。
“他不领你的情,你何必一厢情愿呢。”她正费力劝解,腰间乾坤袋中传音符亮起。她忙拍了一把邱子宁,示意他不要说话。
传音符那头,是林寂的声音:“师姐,你现在有空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知月忙道:“有空,怎么了?”
林寂的声音含着些清润笑意:“阿花去睡觉了,劳烦师姐代我去看看,她还有什么需要。再带几床被褥,她睡觉不稳当,Ai踢被子。”
邱子宁面sE晦暗不明,秦知月连连应声:“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去,你身上好些没有?”
林寂轻声说:“好些了,多谢师姐关心。”
传音符蓝光渐渐熄灭,邱子宁双眉紧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阿花头天夜里睡了好觉,次日凌晨即起,痛快x1食一通山中灵气,炼化运行七七四十九周天后,顿觉经脉充盈,内丹微微发烫,仿佛功力有所进益。
那就,打一个试试?
她寻到一处空旷地界,凝聚周身妖力化为火球,直直向天抛去。随后五指成爪,凌空一抓。刹那间平地惊雷,流炎四散。惊起不少陵山派弟子,满山奔走相询。
“什么破动静?炼丹炉又炸了?”
“听着不像,而且这时候没人开炉炼丹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难不成是妖邪私自上山?”
“前几日山下猎妖法阵尽数撤去,说是稍作调整。此时定然有妖邪趁机做祟!快!随我上山探查!”
阿花听到这里,连忙控制火焰悉数落回掌中,一溜烟跑去找林寂。
“我方才听得声响,猜到是你所为。”林寂一贯云淡风轻,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不曾伤人吧?”
“没有没有,我朝天上打的。”阿花不好意思地笑笑,“就是声音,有那么一点儿大……”
“那就好。”林寂放下手中药碗,“他们找不到声响来源,自会散去。”
“直接说是我g的不好吗?反正没伤人没打坏房子,不怕人来问。”
林寂摇头:“你在我这里,越少人知道越好。”
阿花知他好意,也不辩驳。再观气sE,b昨日好上许多。大约有三五日光景,蟒妖之毒尽除,她就能安心回翻斗山,撩手不管这门子破事。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亟待解决。
“喂……”她看看四周无人,凑近和他咬耳朵,“竹简上的字,你是不是没有和别人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刻意隐去炎火丹一节,竹简必然没有理由现世,解毒更是无从谈起。林寂却一副无所谓模样,浑然不当回事。
阿花简直恨铁不成钢。凡山间飞禽走兽,自降生那日起,无一不是将X命悬在喉咙,格外谨慎小心。但凡有一丝机会,都要苦苦挣扎,为此缺耳、瞎眼、断腿的bb皆是。他明知解毒出路,仍放任自己香消玉殒,岂不太过可惜。她头回生出惜残红、悼落英的心绪来。
阿花痛心地直拍他肩膀:“有毒不解,天天耗命是好玩的吗?”
她之前不曾与凡人打过交道,下手不知轻重。林寂生受了她几巴掌,方道:“屋后空地上,有我闲来无事种的灵草。若是合你口味,可以采来吃。”
不吃白不吃!阿花见林寂顾左右而言他,懒得理论,自顾自翻窗出去大快朵颐。
林寂侧耳细听,显然阿花在灵草堆儿里吃得欢畅,遂定下心神,倚在枕上长出一口气。他并非不珍重X命,他b任何人都想活。他曾是陵山派天资最高的弟子,祖师仙逝前将衣钵尽数传与他。若非寒毒侵扰,他早已坐镇一派掌门。几年前毒X不猛烈时,他翻遍世上所有医药典籍,访遍名山古刹,只为找寻解毒之法。后来打听到翻斗山地g0ng尚有炎火丹存世,他好不容易燃起希望,又被兜头浇灭。
Y差yAn错,命运使然。他失却解毒机缘,结识阿花。然而竹简字迹残缺不全,不知剂量和炼制方法强炼丹药,与毒无异。百般钻研努力,到头仍旧一场空。
这副皮囊还能支撑多久,无人知晓。但他勉力支撑,对外守口如瓶,至少能保住虎妖一条X命。
不枉他平生夙愿,以一已之身,回护世间太平。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阿花甩开腮帮大吃大嚼,满脑子想着如何将林寂拐下陵山。她的血可以暂保他X命,竹简字迹不全,不妨四处周游查问寻访。未至绝路,总有转圜之机,好过终日锁在床上等Si。她不想放弃,更不想林寂放弃——权当为留住这张脸。努力救活他,事后常常观赏,是桩一本万利好买卖。美人平白无故Si了,再寻一个与之b肩,不知有多难。
她想着想着就笑。前几日打陵山脚下过,遥遥听了一耳说书先生讲皇帝好sE误国。上下嘴皮一碰简单,好sE岂是易事。既要跑东跑西,又要百般筹划。
“麻烦Si了。”阿花半开玩笑自言自语,“要不以后不好男sE,改好nVsE吧?可我对nVsE没心思。万一姑娘想跟我生个崽子——两个姑娘好像不能生崽子——到时候我扒在男人身上不下来,白叫人家难堪。”
她权衡再三,一拍大腿:“好男sE就好男sE吧,大不了辛苦点。”
阿花打定主意,便纵身一跃蹲在他窗边,大喇喇问道:“你g嘛呢?跟你说个事。”
林寂闻声抬头:“吃完了?”
阿花忙道:“吃完了吃完了,有个能医你的法子听不听?”
林寂道:“但说无妨。”紧接着似是想起什么美事,垂头微微一笑,阿花纳罕道:“笑什么?”
“没。”林寂声音漾起笑意,“太可Ai了。”
“没头没脑。”阿花嘀嘀咕咕,“你要不要跟我下山?竹简开头不是说蜀中眠花道人,那咱们就去蜀中,打听打听这个眠花道人的来历。”
“眠花道人乃蜀中青云观观主,六百年前溘然长逝。一生未娶,无儿无nV。”林寂以手支颐,平静地说,“我数年前曾造访蜀中青云观,眠花道人生前遗物依他心愿,永久封存。我当时孤身一人抱病前往,不便追问。直至离开蜀中,也未知晓其中一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和你一起去,蜀地山多妖多,一定有办法。”
林寂犹豫再三:“你当真要与我同行?路上诸多艰难曲折,恐怕无端带累你,反是我之过错。”
阿花正待开口,听得门外有人笑道:“阿花姑娘在吗?来试试新衣裳。”
“知月师姐!”她欢欢喜喜跳起来开门。来人是个长眉秀目年轻nV子,头戴莲花冠,作坤道模样打扮。手里大包袱打开来,各sE衣裙水一般流淌而出。
“都是上好冰蚕丝织的,刀割不破。”秦知月一件件抖开,往阿花身上b划,“红衫明媚,h裙俏丽,紫裙温婉,可真是美人好打扮。”
林寂一旁默默听着,语调不自觉温软几分:“师姐好偏心,好衣裳给她不给我。”
秦知月佯怒道:“你小子多少箱新衣裳不是我做的,三头六臂都未必穿得过来。阿花姑娘治病辛苦,还不许做几件衣裳穿。”
“裙子他也没法穿呀。”阿花冷不丁接茬。
秦知月闻言,拍手大笑起来。
三日后,林寂蛇毒已解,渐渐下地走动。陵山派众人见林寂病情有所好转,纷纷送来谢礼感谢她。不过那些金银财帛珍宝法器,阿花不敢收,毕竟是捉妖师所有物,不晓得其中门道。万一不小心自己捉了自己,岂不贻笑大方。
众人见她治病救人分文不取,皆对她钦佩不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不敢收报酬,他们还以为我多高尚呢。好一通乱夸,从南山夸到北山。”阿花揭下g泥巴块,砰地一声扔进桶里。
“妍皮不裹痴骨,你当得起。”
林寂最近总说些她听不懂的话,她追问其中意思,他却微笑不语,只说日后就懂得了。阿花懒得纠缠,拎着盛满g泥块的木桶一脚跨出门去。她想去后山采些止血消炎草药。如果林寂答应去蜀中,沿途少不了割r0U放血,事先有准备总好过两手空空。
“我找了你许多日,你倒清闲。”
头顶忽然响起一道声音,阿花吓得险些一拳凿在他脸上。
“狐狸前辈!”阿花惊喜地大叫起来,“你怎么上陵山啦?”
白狐矜傲地自树上一跃而下,五条狐尾无风自动:“这话该我问你。你长本事了,在陵山赖着不走。跟捉妖师厮混,嫌命长?”
“没赖着不走哇,我打算明天下山。”阿花坦诚地说,“他们将山下猎妖法阵撤去,专程请我来给人治病,还送我一块瞬移木牌,捏碎它身随意动,能行千里。我看他们的确像着急救人,就答应上山了。”
“救谁啊?”白狐眼梢一挑,“救那瞎子?”
阿花老实巴交地点头。
白狐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笑,一张媚秀狐面凑上前,将阿花从头到脚打量个遍。顷刻间薰风阵阵,异香扑面而来。恰似香檀,又如嘉果,压倒百花芬芳。阿花忙cH0U搭着鼻尖儿闻嗅,不知不觉头顶心微微一热,一GU热流自上而下贯入身T。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幸好无甚大事。以后莫要太温和,有的人管不住自己的心。”白狐收回法力,淡淡地说。
阿花没懂他的话,懵懵懂懂张着嘴巴。
白狐顺手将她下巴兜回原位:“明日下山时,向四面林中吼一声,我便知晓了。”
“我怎么吼哇,前辈你有名字吗?”阿花朝白狐渐行渐远的背影喊道。
白狐没有回头,柔软蓬松毛发在风中飘舞。忽有一枚绿叶打着旋儿飞来,阿花捉在手中展开一看,上有金书两字。
兰、濯。
是他的名字。
阿花实没想到,林寂一向少言寡语,这回却如此好说话。她真想敲敲他的天灵盖,问问里头是哪个霸他的灵窍,夺他的身舍。
秦知月忙着打点行装,见阿花双手空空,专程送她一只乾坤袋。袋口绣一只摇头摆尾、憨头憨脑的胖老虎。
“要紧东西装进去,随时拿出。我们平日里用的各类法器符篆,都放在里面。”
倘若不小心丢了袋子,岂不白费工夫?阿hUaxIN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出身山林,一向单纯不矫饰,心中想什么,脸上便挂着什么。秦知月拍拍她的手背道:“正因如此,乾坤袋非主人不得解开。即便不小心遗落了,也是打不开的Si袋子一只。”秦知月教阿花催动妖力,乾坤袋妖气流转,表层渐次泛起一抹浅浅的红。
林寂收拾好行装,循声寻来。秦知月打趣道:“你既随他唤我一声师姐,将来须得唤一辈子才行呢。”
阿花困惑地抓抓脑袋。她头先只认得林寂,林寂叫她师姐,她跟着照葫芦画瓢。
“为什么啊?”她问。
秦知月于是长叹一声,将阿花往林寂身边一搡,笑道:“我这会说了你大约也不懂,下山去吧!”
下山路径林寂b她熟悉,他虽目不能视,却b健全人更熟悉山中一草一木。有几处地势险峻,他特地停步伸出手来,想搭她一把。然而阿花先他一步,纵身一跳,轻轻巧巧跃下陡坡,还扯开嗓子大呼小叫:“快走哇快走哇,你傻戳着g嘛?”
风儿萧瑟地吹,林寂立在原地,无言以对。
阿花身手矫健,与林寂一前一后,不到半个时辰下到陵山山脚。林寂同一个守山弟子耳语几句,那弟子点点头,向天打了个墨绿印记。
“已经说好了,我们离开之后,猎妖法阵重启。”
阿花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你大师兄呢?怎么这几天一直不见他人。”
林寂面上神情凝滞一刻,阿花贪看沿路景sE,亦不曾仔细研读他的神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师兄有要事在身,前几日下山了。”林寂拣些能说与她听的,好在阿花忙着撮起嘴唇逗鸟儿,并不十分在意。
“唔,我有个朋友在附近,等下要招呼他一声。你放心,我吼一嗓子就走。”阿花答非所问。
林寂不由得疑问:“你在这还有朋友?”
“那是自然啦。”阿花笑眯眯地答,“老虎怎会没有朋友呢?你就是我的朋友啊。”
风儿酸涩地吹,林寂抿紧嘴角,无言以对。
阿花没理会他突如其来的沉默,反正他一直少言寡语。她冲下山坡,手脚并用爬上树顶,向四周无边无际醉人苍翠大喊:“兰——濯——我下山啦——”
身侧一片安静,反而被她甩在身后的林寂,快步侧身,堪堪躲过一击。他不甘示弱,反手打出一张符篆,二人就地缠斗起来。
阿花听见打斗声起,拔腿往回跑。只见林寂与一个通身白衣年轻男子打得你来我往,不可开交。漫天法术波痕,符篆一张接一张爆响。阿花不敢轻易上去劝架,躲在一块山石后窥探。
白衣男子法力高强,攻势越发迅猛,足见方才起手留了力的。林寂虽化解得开,看势头并不轻松,且手边符篆愈用愈少,不得不减弱攻势。那条捆定阿花双腿的金索,没多久便似条没气力软蛇,再不能困住白衣男子分毫。
阿花情急之下,灵光一闪,叫道:“兰濯!”
她猜对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衣男子衣袂飘飘,攻势不减。他头也不回地道:“这是你说的那瞎子?本事还行,能接下我三十招。”
“当面叫人家瞎子是不是不大好!”阿花直跺脚,“别打啦,我好不容易救回来,你再把他打Si,我岂不是白费力气!”
兰濯闻言收起法力,冷笑道:“瞎子给你灌的什么药,你还要护着他。我此前千叮咛万嘱咐,都被你卷着灵草吃光了?”
饶是骂得刺耳,他甫一转过脸来,阿花却不由得一怔。
一双烟雨氤氲多情眸,一副灵玑玉透风流骨。眉间红莲诡YAn如火,唯独眼神清明洞邃,深不见底。她想起翻斗山的潭水。
潭深水清,不见波纹摇动。大小鱼儿遨游其中,无空无界。在水中,也在天上。她在何处,在水中,也在天上吗?
“擦擦口水。”兰濯四平八稳整整衣襟,大发善心提醒她,“流到下巴上了。”
阿花忙捞起衣襟擦拭,不远处林寂颤颤巍巍起身,提剑复要杀来,反被兰濯一掌擒住,动弹不得。
“等等,这可能是误会。”阿花擦g口水,幽幽地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她说尽一车好话,勉强让二人不再大开杀戒。林寂初下陵山,无端吃了一顿好打,自然忿忿不平。又听阿花和他言语亲切,似乎过往交情不浅,x中早涌起酸山醋海。寻着由头,便将阿花往身边拽。兰濯对捉妖师一派素有偏见。林寂频频上手拉拉扯扯,他早看得十二分不顺眼。得空便把阿花往背后藏,生怕瞎子趁机偷袭。
阿花夹在中间,被二人推来拉去,很是无奈。
“其实前辈你不必担心我的X命,林寂不会害我。他们要杀,早在陵山动手,何必等到现在。”
入夜天sE昏暗,三人面和心不和。阿花挑头主张找山洞歇脚,林寂和兰濯两人坐得远远的,只剩阿花孤伶伶守火堆。
林寂没说话,不知饿昏了还是气哑了。兰濯寒声道:“一次没出事,焉能次次太平?”
阿花忐忑地看林寂一眼,决定先安抚白狐。
“我没这么想呀。他们跑来请我,我一点儿都没忘你的话,翻来覆去盘问。而且当时林寂病得爬不起来,我一拳就能给他揍飞,他们有求于我,不敢起坏心思。再者还有木牌在手,不怕他们突然发难。”
兰濯听她说话有理有节,语声略和缓些:“你记住,人不b妖。妖坏在明处,人坏在肚囊里,事事须得小心提防。”
“我知道。”阿花点头,“林寂说过差不多的话,不可轻信别人。他和你一样心地善良,我愿意相信他。”
兰濯瞟她一眼,问道:“既这么说,你们两个下山,要做什么善良事?”
“去蜀中!”阿花眼睛一闪一闪,“兰濯你去过蜀地没有,那里好玩儿吗?山里的妖多不多?”
林寂唇边g起一丝笑意,小虎妖学以致用,深谙藏一半露一半道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兰濯面sEY沉:“我劝你最好别去。”
阿花还想追问,兰濯截住话头不再开口,她只好作罢。
次日清晨起身,兰濯态度十分强y,无论如何不准阿花继续前行。“让瞎子一个人走。”兰濯冷笑道,“赶路也是Si,去蜀中也是Si,叫他自己选。”
要不是看上古狐族的面子,阿花早一爪子挥过去。
“听话,不许呲牙。”兰濯娴熟拍拍她的脑瓜顶,仿佛她是只不安分的大猫,“蜀地仙门众多,你打不过。”
阿花气恼地挥开他的手,旋身落地化作原形。开喉一声虎啸震动山林,惊起飞鸟四散。
“年纪不大,脾气不小。”兰濯捏捏她毛茸茸的耳朵尖,“你口口声声叫我前辈,我不妨厚着脸皮尽一回前辈的义务,不准你白白送命。蜀地情形绝非等闲可以踏足,许多修行千万年大妖皆命丧于此。一只r臭未g老虎,一个昏头昏脑瞎子,不到蜀地已经尸骨无存。”
他平静看向不远处林寂:“我虽不知你缘何与她攀关系,有句话不得不说与你听。阿花年幼不懂事,情有可原。你临行不做筹划,带她以身犯险,此举实在辱没陵山派名声。”
阿花烦躁地偏头甩开他,耷拉着虎头趴在地上生闷气。
“好了,莫生气。跟我回去种灵参。”兰濯蹲下身子,捏捏阿花前爪r0U垫,他难得温声软语,“我正缺一只会浇水的小老虎,你去不去?”
“不去!”阿花还在气头上,撅着PGU啃泥,“就不去!哪儿都不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为何不去,灵参分你一半好不好?”
“不好!”阿花呛了满嘴泥屑,呸呸地往外吐,“道理你说得对,可是说好去蜀中,只一天就灰溜溜滚回去。我堂堂一介山君,陵山人人称赞,这面子往哪儿搁?林寂舍得下脸,我舍不了!”
“面子嘛,可贵可贱。你放不下,它总叫你不安生。你置之不理,其实无甚可怕之处。”兰濯耐心抓挠她头顶毛发,“走吧,不掺合他们破事。”
“不是破事。”阿花垂头丧气,一PGU坐在她啃出的泥坑上,“你看他长得多漂亮,我舍不得他Si。”
“我带你回青丘,满地漂亮狐狸。”
“狐狸长得和人不一样,我就好他那一口。”阿花委屈巴巴,澄金虎瞳甚至憋出几点泪花,“我也不去青丘,别的狐狸没你生得漂亮,本山君照样不稀罕。”
老虎姑娘脾气大胃口大,吃着碗里霸着锅里的,兰濯觉得有些好笑。
谁知两眼一抹黑的年轻冒失鬼,居然跌跌撞撞跑上前,不留神一脚踩中阿花尾巴尖儿。
阿花又惊又痛,凌空跳起化出人形,顶着满脸泥印控诉:“你踩我尾巴g嘛!信不信我一脚给你踹树上,一辈子下不来!”
林寂慌张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太着急了,不小心踩疼你。你方才说的话,可还算数吗?”
阿花搓去脸上泥屑,十分惊愕:“我说的气话,你真想上树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不是。”林寂立刻改口,“你说舍不得我Si,还喜欢我……”
“瞎子,你站歪了。”兰濯双手抱臂,森然道,“向右半寸,她在那边。”
林寂依言转身,听她说道:“你模样好,心地善良,自然人人喜Ai。可你不喜欢我,咱们只当先前是我胡说。”
“我没有不喜欢你。”林寂忽然说,“是真的,真的喜欢。”
兰濯冷不丁啧一声:“千古奇观,瞎子长眼。”
突如其来话锋一转,打得阿花措手不及。她瞅瞅林寂,再指指自己:“你,喜欢我?我怎么不知道。”她满头雾水看向兰濯,求助前辈准没有错。
兰濯双眉一挑,微微摇头。
阿花吞了颗定心丸,试图对他解释:“你见了我心绪激动,实属正常。别担心,泡泡冷水就好了。”
林寂面sE一寸一寸晦暗下去。兰濯不耐烦儿nV情长戏码,拉住阿花转身yu走。
“前辈!”
这一声却不是叫她。林寂直直走上前,抱拳拱礼:“林寂学艺不JiNg不敌前辈,无甚讨饶处。阿花姑娘乃是与我X命相系之人,恳请前辈将她留下。林寂定当谨遵前辈教诲,事事以她为先,绝不令她身陷险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花很是动容。她素来对仰慕者们高看一眼,因她生得健壮美丽,倾慕她的公老虎们定然独具慧眼。至于她看不看得上他们,另当别论。
“我跟他走b较好。”林寂楚楚可怜,阿花恻隐之心又起,“大好河山,随处可去。他要的东西,恰在别处找到也说不定。”
兰濯吐出一口浊气,定定望她:“一定要跟他走?”
“前辈良苦用心,我都明白。可是说好帮他,总不能半路撒手不管。”阿花说着说着,眼睛倏然一亮,“不如你与我们一道走吧!不至于中途毁诺,路上还能指导我修炼。等到我修为JiNg进,独个儿挑翻蜀地修士们,前辈就不用担心我被人骗啦。”
“你——”
他本想说点讥讽的话,嘲笑嘲笑她无边无际的狂妄念头。刨参须都刨不利落的小家伙,居然扬言挑战蜀地仙门世家。
可她的眼睛望向他的时候,亮晶晶的,隐隐闪动勇毅的火光。那是狩猎者浴血而生的天X:自信、坚韧、果敢、无畏。
或许将来,她真的可以击败他,征服他;踏上他的肩膀,面向大千世界,露出自己的尖牙。
“好,我可以教你。”
他鬼使神差,一口应允。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阿花将竹简残本给兰濯一一过目,他颇认真研读一番,道:“你们要寻这些物事,与昆仑有牵连。昆仑乃灵界圣山,风雪交加,寸步难行。你我同去尚能应付,瞎子能不能撑到山顶还是个难题。”
“喂。”阿花碰碰林寂胳膊肘,“你有什么法子上昆仑山吗?”
林寂沉声道:“若上不得,便算了。林某这条命,不值得诸位这般辛苦谋划。”
本是二人同行美事,中途被人横cHa一脚。林寂有气无处发,有苦不能诉。他虽是清淡不与人相争脾X,奈何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一时自怨自艾起来。
阿花很不满意,一拍他的后背:“八字还没一撇呢,丧声丧气地g什么。你不是说喜欢我吗,天天盼着Si,怎么算喜欢我!”
林寂不察,被她一掌拍得连连咳嗽。阿花吓了一跳,扳着他身子前后左右察看,以为自己不小心凿出个窟窿眼。
“对不起啊,我的劲儿好像有点大。”她不好意思地小声道歉,“我不是故意的。要是打疼了,你使劲打回来,我很禁打的。”
林寂按住x口,强压翻腾气血,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没有打疼我,你别担心。”
一个郎情一个妾意,兰濯直犯恶心,出言打断:“阿花你且过来,仔细瞧瞧炎火丹的方子,可有想法。”他将竹简残本誊抄在纸上,阿花捧纸翻来覆去读了几遍,一脸茫然。
兰濯说:“低头看字,别看我。”
阿花哭丧着脸:“我看了七八遍,什么都没看出来,只有昆仑火种,鹭骨白石和伏地流银读得通。最末倒有烛龙二字,难不成咱们活捉一只烛龙喂给他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兰濯见她不开窍,低叹一声,蹲下身来指点:“昆仑火种是什么?”
阿花张嘴就来:“昆仑火种就是昆仑山的火种呀。”
兰濯微微皱眉,曲起双指敲她额头:“再想。”
阿花吃了一记爆栗,很不情愿地嘟囔:“昆仑火种,昆仑山的火种。火种能g嘛呀,不就是火吗。”
兰濯追问道:“既是火,五行中属什么?”
“属火。”阿花自然而然地说。
林寂在旁听他两个讨论,茅塞顿开,恍然大悟道:“世间五行相生相克,昆仑火种为火,鹭骨白石为土,伏地流银是为金。余下两味不全,应当是五行中暗合木水之物。”
兰濯并不理会他,却向阿花道:“往后脑子放聪明些,省得传扬出去,说你堂堂一介山君,不如一个瞎子。”
阿花听了不大高兴,林寂忙打圆场:“方才我听她说出属火,才偶然发现其中关窍,还要多谢阿花才是。”
兰濯看她嘴巴还撅着,轻轻点她额头道:“撅什么嘴,怪丑的。收拾收拾睡觉,明天早起修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花嗖地站起,把纸往他怀中狠狠一拍,气鼓鼓走远了。
次日清晨,兰濯特地提前几个时辰起身巡山,确定四周山中安全无虞,方折回去叫阿花起身。
“我不……你让我睡会……”阿花抱着林寂衣服卷成的枕头哼哼唧唧。老虎昼伏夜出,阿花年岁尚小,是以未完全脱去旧时习X。她睡觉偶尔管束不住妖力,头顶呼啦竖起一对虎耳。耳背黑底白毛,乍看酷似黑白分明的眼睛。兰濯觉得十分有趣,遂伸手去拨弄。
左一下,右一下。前一下,后一下。
阿花被他没完没了拨耳朵玩,睡意一扫而空,照着胳膊就是一口。她下嘴没用力,纯粹泄愤。兰濯也不着恼,盯着她毛绒绒耳朵看了一会儿,道:“不困就起来,教你修习。”
所谓修习,不过是强拓经脉,加速练JiNg化气的法子。兰濯乃上古妖王之后,母族是青丘九尾天狐,天资卓颖,于修行颇有心得。若无他指点,寻常妖族不敢轻易修炼此道,一不小心便会走火入魔。
强拓经脉的滋味不好受,如同万把钢针直cHa丹田,一呼一x1随气血流动,剧痛无b。阿花起先能哭能喊,满地打滚。后来喊不出声,双腿踢蹬,生生将崖边岩石踢得粉碎。若非兰濯一直扣住她双腕输送法力,怕一个周天都运化不完,就疼得昏Si过去。
入夜,山崖结界撤去。林寂循声而来,探得她满头满脸汗珠,身上衣裙皆被冷汗打得发cHa0,头发汗津津的。他一阵心惊r0U跳,唯恐她就此殒命。幸好吐息深长脉搏平稳,并无大碍。
林寂想抱她起身,x口忽然血气腾涌,不禁皱眉低咳了几声。
身后传来踏碎细石的声响,紧接着是白狐有些疲惫的嗓音:“她没事,疼了一天,累晕过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寂勉力平稳气息,道:“多谢前辈护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