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却仍旧是点了点头。月华没注意到她的神色,跷起二郎腿,指了指案上摆着的《中庸》,颐指气使地说道:“还不快抄书去?”
“我就知道。”玉蟾小声嘀咕着过去磨墨。她原先进府的时候是不识字,后来月华得了生母的陪嫁产业以后,为了让她帮着照管,便教给她读书、写字、算帐,除了拳脚之外,几乎是他学了什么便教她什么,还特意让她照着自己的字迹练,如今除了他们自己以外没有人能分辨出他们的字迹。月华吩咐她不能告诉别人,所以,这件事除了他们俩没有别人知道,而每次月华被罚抄书,最后都会变成玉蟾的额外工作。
月华假装没有听见她的嘀咕,只是闲适地坐在一旁,说道:“这个月二十二之前必须抄好了,那天周允志的生辰,我已经答应了要去。”这几年,他常被撺掇着往外跑,也认识了不少月望口中的狐朋狗友。
“那大少爷你也一起抄不就快多了?”两人单独待着的时候,玉蟾一向大胆。
月华却只是给了她一个白眼,说道:“净想着偷懒,本少爷是特意找个机会让好好好练练字,瞧你都快跟不上我的字了!”
“那大少爷你的学业呢?我知道您是故意瞒着怕引起那边的嫉恨,可您现在隔三岔五就不去学堂,在家也没有多少时间好好念书,再这样下去难道要真的荒废了不成?”玉蟾虽然很少有机会见到月望,但也曾目睹他看着月华时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目光,心里更是忧心忡忡,她说道,“还有老爷那边,您总是想着法儿的地惹老爷生气,时间长了,您和老爷之间真的生分了可怎么办?”
“早就生分了,还什么真的假的?”月华满不在乎地说道。
相对于月旃氏来说,月华却在提起月望的怨念似乎更多一些。玉蟾弄不清楚,便顺着他的话问道:“可这样岂不是正如了那位的意么?”
月华有些惊讶,玉蟾平时都只会按照他说的话去做,并不会多问,今天却怎么这么着急起来了?他又想到早上那杯茶,不由得坐直了起来,认真地看着玉蟾,说道:“那你有什么想法?”
玉蟾便将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虽说您现在有先太太的陪嫁傍身,可毕竟还是在月家过活,那位又掌着家,衣食住行都得由她来安排,您哪能不受制于人呢?现在,她还打起了先太太那些陪嫁铺子的主意,咱们连应对的法子都没有,所以,奴婢想着若是您有了功名在身她必不敢这么明目张胆了吧?将来还能再谋个一官半职的,老爷必定会重新看重您,那时候您说的话他也就信了不是?再来也有了自立门户的机会。所以,奴婢觉得,这次老爷让您去参加恩科正是一个好时机,您的学问又不是真的差,怎么您倒不愿意去呢?”
“你倒是真看得起我!除非我一举考到前三甲直接做官,否则也是没有用的。而这几年我的心思根本就没有放在学业上,虽然不至于荒废,但哪能跟那些寒窗苦读的人相提并论?再说,父亲不会真的让我们考科举的,只不过是想借此机会向皇上表忠罢了,无论是否考过都不会让我们参加乡试。”否则,月望当时也不会问他的志向,而是直接押着他读书了,但这其中缘由不好跟玉蟾直说,他顿了顿,又说,“若我通不过院试还好,通过了也不过是个秀才,既做不了官也干不了别的,却会让父亲意外,这么多年来,那位一直防着忌着,不就是怕我有机会重新得到父亲的看重么?她不会觉得我是为了自立门户,只会以为我是为了继承家业,好把她两个儿子分出去。到时候,我区区一个秀才就有能力跟她抗衡了?明的不行,还有她最擅长的暗招呢!况且,如今这个世道,读书未必有用。”
“怎么会没用?”玉蟾瞪大了眼睛,现在虽然是夏人的天下,可还是延袭了汉人的科考制度,虽说科考出身的人才并不受重用,但对她来说,只要能做官那就高出常人若干等了。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月华冷笑了一声,说道,“那是汉家天下的有的事了,现在是夏人的天下,他们只懂得在马背上夺天下,在他们的朝廷里根本没有汉人说话的余地,我何必唯唯喏喏地在他们跟前讨生活?总有一天,这天下还是会变回汉人的天下!不过,我也不能等到那个时候再去参加汉人的科考,说不定……那时我都七老八十了呢?”
“那您准备怎么办?”玉蟾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可总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总不能一辈子都这么让人拿捏着吧?”
月华仰面躺在了榻上,盯着屋顶好一会儿,才说道:“自然是不能,所以,我想离开这里。”
“离开?”玉蟾瞪大了眼睛。
“外面天大地大,何愁闯不出一番天地?”月华说着又翻身看着玉蟾,兴致勃勃地说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到时候我带着你一起去,去江南看小桥流水、去大漠看明月星空、去云贵看苍山雪域、去北方的厄罗国寻找珍珠玉石,或者还可以弄条船出海去看看那些书上都没有的地方!我堂堂七尺男儿,何必憋在内宅里让一个妇人束住了手脚?到时候,我要让她看看,她心心念念守着的那些东西我全都不稀罕,我会挣出比这里更大的一份家业让她眼红!”月华兴奋得双眼发亮,却在说起月旃氏的时候忽然阴恻恻地冷笑了一声,接着说道,“我虽然不在乎这些家业,可我也是堂堂正正的嫡长子,到时候,我要把那些一样一样的全部都拿回来,让她后悔她这些年对我所做的一切!”
他说的那些地方玉蟾也很神往,可一想到现在他的处境,又想到可能不久以后她就要出去了,心里就有种酸涩的感觉。她不愿意看到他这种憧憬的样子,出声打断他的话,喊道:“少爷!”
他看着玉蟾一脸吃惊的样子,这才回过神来,笑着说道,“你放心,不是现在就去,我知道现在的我还不行,连我娘的陪嫁都保不住……”
“少爷!”玉蟾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鬼使神差般地说道,“我娘说想给我赎身。”
月华猛地顿住,正说兴致勃勃的时候,她的话好像一盆冷水一盘浇在他头上,让他从头凉到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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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花褪残红青杏小 第四十六章争吵
月华看了玉蟾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为什么?”他满脸的不解,好像她说了一件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一样。他这几年常常出府,看到过田庄上那些倍受欺压的佃户,并不认为玉蟾回父母身边会比跟在他身边更好,而且,他从没有把玉蟾当作丫鬟,她是这府里唯一能让他全心信任的人,比这府里的哪一个都更像他的亲人,但她却突然说出这种话,让他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忽然,他明白过来,方才她说了那么多,让他考科举、让他自立门户,看着是在关心他的前程,实际上却是希望他有新的出路,她就可以心无挂碍的离开了,一瞬间,他几乎有种被背叛的感觉。
“因为……”玉蟾心里忽然有点泛酸,连忙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说道,“当年我爹娘也是不得已才卖了我,这几年他们省吃俭用攒下些钱,就为了把我赎回去……”
她还没说话,月华就冷笑起来:“那你怎么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又不得已了?当年你是怎么跟我说的?现在就真的一点也不怨他们了吗?”
玉蟾的心便是一颤。她一再告诉自己爹娘是一片苦心,自己不应该心存疑虑,但那一次被卖的经历始终是在心里留下了印记,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疙瘩,但毕竟存在。每个月回去一次她还能作出一副乖顺女儿的样子,但若天天在一起,她还能保证自己不流露出心底的怨气么?月华的话正戳中了她的痛处,却又偏不愿意承认他看穿了自己。她嚅嗫了半晌,说道:“我跟我娘说过几年再说,等到少爷成亲的时候再来赎我……”
“休想!”月华打断了她的话,说道,“你即做了我的丫鬟那就是我的人,除非我放你,否则这辈子你都别想出去!”
“那大少爷你就放我出去呀!”玉蟾愤愤不平地说道,“反正府里的丫鬟到了年纪都是要放出去的,你又不是没放过,为什么偏偏我就不行?”青橙、春霞都是他亲自放出府去的,大约菊香也是如此。她还以为,这事若有阻碍必是在月旃氏那边,没想到月华却忽然如此强硬。她不由得有些伤心,这几年她在月华身边处处为他着想,从来没有过二心,却没想到他竟然全然没为她的将来打算过。
月华见她为了出去竟然跟自己顶嘴,当下气不打一处来,说道:“你……你跟她们怎么能一样?别的人换多少我都不在乎,只有你,我绝对不放!一辈子也不放!”如果连她都不在他身边了,那他拉下来的日子还怎么熬下去?他几乎脱口问出“你走了我怎么办”的话,却生生地咽了下去,只用大声地怒吼来掩盖自己的不安。
“我是赵妈妈教出来的,也算是老太太身边出来的人,卖身契又在大太太那里,我只去求老太太、大太太便是了!”玉蟾赌气地说道,“用不着少爷你同意……”
“你敢!”月华猛地拉住她,咬牙切齿地瞪着她,说道:“你现在就是那个女人放在我身边监视我的人,你以为她会那么好心放你出去?你想想青莲、采萍她们就知道她是如何对待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了,你可以去试试,但若出了事我绝对不会帮你!”
玉蟾这话说的是是气话,却没想到月华忽然露出这么狰狞的表情,她被吓了一跳,原本一直忍着的眼泪便忽然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