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谢谢朕现在才来找你,至少你又多活了几年。”
“可老夫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阎王爷的生死簿上,严旧安的名字只差最后一笔……”
周栎不再听他絮叨,提了伞,转身出门而去。
严旧安坐在原处,又花了些时间将茶喝完,这才上前将门窗关死。屋子里静悄悄的,再没了一丝声响。
严旧安的死讯传到京师,周敏身卧病榻,斜躺着听完了消息。
“父皇摆了我们一道。”此次又是一身黑衣,那人隐身在暗处,冷冷道,“严旧安,梁将军的至交好友,当年为他苦苦说情,才被贬到应天。结果呢,遗诏竟然在他那里。”
“秦王拿到遗诏,应该不日就会昭告天下。”周敏低声道,“你要做足准备。”
“放心,皇兄调兵城郊,正欲南下,城内都是我的人。”顿了片刻,对方伸出手来,扶上周敏的额,“你脸色不好,这次的药是不是重了点?”
“我没事,不劳殿下忧心。”还是恹恹的口气。
“这么多年忍辱负重,就等这一天,你不高兴?”烛火一动,晃出对方的半边脸,病容不减,瘦的颧骨高耸,眼神却是炯炯。
周敏苦笑不语,合眼慢慢躺倒,被子蒙上头,一动不动,静静地似乎睡去。
那人无奈,恨恨地欲言又止,随即闪出房门。
应天城终于云销雨霁。
太阳出来便升温,这是南方的特色,周栎踩上被雨水洗刷过的青石板,叹道,“应天城,真是好地方。”
“是偏安的好地方。”陶舟在旁边应道。
“怎么,你不喜欢这里?”
“山外青山楼外楼,乱世美景,恕臣欣赏不来。”
“你是怪朕,在此过的太安逸?”周栎偏过脸来,看着陶舟道。
“眼下黄河决堤,民不聊生,流寇四起……”陶舟慢吞吞道,“臣只是提醒陛下,不要顾此失彼。”
“这番话,你该跟皇兄去说。”周栎冷笑数声,搂过人往路边的树上靠,枝叶间残留的雨水,便扑头盖脸地淋下。
两人湿漉漉的激吻,脚下的泥土翻腾,空气中混入了浓浓的草腥味。
“可这烂摊子,是陛下留下来的。”两人分开后,陶舟继续不依不饶。
周栎闻言不语,脸色却慢慢阴沉下来。
“陛下明知晋王不会修堤赈灾,还是将钱交到他手上,一来让他激起民怨,二来引他北上起事,真可谓一箭双雕。”
“你倒是看得明白。”周栎压着怒火,冷冷道,“如今皇兄取了晋王的身家,又坐了天下,难道不该由他来收拾?”
“陛下断定是太子殿下拿了晋王那笔钱?”
“看来,你始终不信皇兄是幕后元凶。”周栎叹道。
陶舟迟疑了下,终于还是开口,“听说陛下与太子一起长大,按理说,该了解他的为人。”
“皇兄生性仁厚,但母后她……”
“这几日我闲来无事,在宫里翻了翻内阁册录。”陶舟忽然另起话头,“上面记载,青蜡曾是蜀中的贡品。”
“没错。”周栎点头承认。
“既如此,那太后手上有这个,就丝毫不足为奇了。”
周栎闻言一笑,笑的意味不明。
作者有话要说:
☆、黄河水患
新皇上位,也面临同样问题——黄河水患,流寇成灾。汝宁城告急的情报就摆在案上,养心殿里,双方正相持不下。
“如果分兵去救汝宁,那南下的事又要拖后……”说话的是吴阔,话一出口,便引来万世冕一阵白眼。
“常言道,得民心者得天下。皇上新登大统,人心不稳,赈灾御贼,正好收拢民心。”万世冕据理力争,一再请求出兵汝宁。
“要不这样吧。”周然考虑半响,勉强道,“吴将军你南下时绕道汝宁,顺便救救急。”
吴阔一听更急,连忙回道:“陛下,绕道汝宁,不说粮草负担,就怕秦王趁机来攻,到时我们腹背受敌。”
这次万世冕也不吭气,绕道汝宁,的确不是个好主意。
“那……这事就暂且搁下,等明日再议吧。”周然头疼不已,只好叫众臣退了,自己回宫喘口气。
“皇帝不好当吧。”太后搂一只白猫,施施然道。
“恕儿臣驽钝。”一般请完安,周然会在怡安宫陪坐片刻。
“你这孩子,向来有些优柔寡断,这一点,你还真得学学你三弟。”太后叹口气道,“哀家就想问问,南下之事,为何一拖再拖?”
“眼下黄河决堤,中原流寇四起,儿臣正为此事……”
“小小民贼,何足为虑,他们还能夺了你的江山!”太后不客气打断周然,“眼下最大的威胁是秦王,他在一日你就一日不能安心,所以南下之事不可再拖,明白么?”
“是。”周然俯首听命。
有太后说话,南下一事就此拍板。
圣旨一下,万世冕大闹朝堂,又连夜跑到寝宫,想求皇上收回成命。无奈周然心意已决,让太监挡在门外,由他跪等,就是不见。
天明时分,万世冕颓然而归。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回去后,万世冕在家里呆坐半响,忽然开口道。
因为担心,阮贺也没去上朝,一直在旁边候着,听他语气不善,也不敢轻易搭腔。
“先前我不想分兵,差人杀了陶大人,骗皇上说他被官兵掳走,恐怕凶多吉少。如今好了,皇上置江山大业不顾,一心只想报仇,真是因果环报。”万世冕苦笑道。
“要不,明日上朝我再劝劝陛下?”阮贺在一旁试探道。
“没用。”万世冕摇头道,“如今朝中君臣一心,南下是一呼百应,更何况太后她老人家拍了板。”
“也许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吴阔也算颇有将才……”
“你不了解秦王。”万世冕蹙眉道,“再说皇上根基未稳,举大军南下,京师兵力必然空虚,要是被人趁虚而入,后果不堪设想。”
这下阮贺也无言语,两人相对而坐,一片茫然。
出师前夜,吴阔进宫来见周敏。两人抵死交欢,缠绵了一宿。
“还记得第一次么?你和我,也是在这里。”周敏被吴阔压着,汗水淋漓。床头红烛映照,帐中水气氤氲,一如当年,很是香艳。
“那时的你,还没这么瘦。”吴阔手扶在对方腰间,稍往上,便摸得到棱棱的肋骨。
“你的那位,也还在……”
吴阔一听便停了动作,抹了把脸上的湿汗,翻身下床。
“奇怪,当年我不提他,你就硬不起来,现在倒好,反过来了……”周敏瘫软在床上,吃吃的笑。
“你今天怎么回事?”吴阔掀开帐子,逼近他问道。
“我记得吴将军平生志向是保家卫国,此次若能得胜归来,你还会留在朝中么?”周敏没搭理吴阔,自顾自问道。
吴阔自袖中摸出一样东西,低头摩挲良久,才道:“如果皇上恩准,我愿常驻关外,了此余生。”周敏探头看,发现是只短笛,小巧精致,油光锃亮,想来是件旧物。刚要探手去拿,被吴阔一把按住。
“到时,你可愿随我一道……”吴阔看着周敏,问道。
“关外苦寒,我可受不了。”周敏抽出手来,笑道,“不过,我倒是可以帮你讨要这个差事。”
吴阔轻叹口气,将羌笛收入怀中,再抬头,一把匕首横在面前。
“此次南下如果战败,先不要回京。你拿它去夔州,稍候些时日,自然会有调令下来。”说着周敏凑上来,耳鬓厮磨间妙手一探,便将吴阔怀中的羌笛掉了包。
吴阔大急,正要去抢,被周敏一把推下床,再回过身,对方已经将整只笛子塞进嘴里,“这短刀是父皇给的,价值连城,我总得换个东西才不亏。”
“这个不行,你……”吴阔急得满脸赤红,“你先吐出来。”
“就它了,你走吧,就此别过。”周敏顺手捞起身边的衣服,抛还给他。
吴阔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