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凌致到是没有争辩,目光轻描淡写地从她阴惊的脸上掠过,伸手从马车内壁的暗阁里掏出一叠宣纸来,丢到她的面前,“你看看吧,这是从他房里找到的,这么多年来,房里全部是这个东西,我只拿了几张。”
她不明所以地捡过一张宣纸,凑到夜明珠前,眼睛倏地睁大,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三个字:“小师叔”,又扯过另外几张,还是这三字,此时她不得不相信儿子可能是去找小师妹,只是这么多年没见,儿子能认出小师妹吗?
她背靠着马车内壁,将手里的宣纸小心翼翼地叠起来,“去春风镇吧,也许会有点消息。”江湖上已经多年未曾有过师妹的消息,若不是江湖有人传柳风骨死于师妹之手,她也不会让玉清离开江南去查探消息,还是那把失踪的圆月弯刀。
“春风镇?”喻凌致瞧见她眼底的阴影,搅着这几个字,还是知道这个地方的,离京城不远的小镇,“她一直在春风镇吗?怎么有人说她杀了华山派掌门?”
他很怀疑,如果人还在春风镇里,江湖上怎么会疯传她的师妹杀了华山派掌门,还有一干华山弟子,身为当朝宰辅,江湖里的任何事都逃不过他的耳目,以防着江湖中人以武犯禁,江湖消息一直在疯传,却没有人知道陈清卿的下落,他也还没有得到陈清卿的确切下落。
“我不清楚。”她摇摇头,暂且放下争锋相对的姿态,也许他说的没错,为了儿子,再也没有比儿子更重要的事。“自知道前澈让我带回来之后,她便一直在春风镇,甚至不愿意去看我,也不愿意见前澈一面。”
马车外的车夫充耳不闻,驾着马车在月光下跑着,看上去精神奕奕,呼喝着满身漆黑的马匹,不时挥响着手里的马鞭。
“到春风镇至少得有两天的路,你可以先睡一会。”喻凌致换了个话题,不管在不在春风镇,他要的只是儿子的下落,黑衣楼一直在追杀儿子,真是胆大包天的黑衣楼,连他喻某人的儿子都敢杀,总有一天他要剿灭了这帮恶贼!
容若头朝内侧靠着马车内壁,听见他的话,没有动静,拉过毛毯挡住寒夜里的冷意,四年前与儿子一战,她受了重伤,如今虽已痊愈,已经不太能动武了,只能使些轻功罢了,这也是玉清不让她出江南的原因。
见她不想理人的样子,不知怎的,他心中冒起一阵火来,无处可发泄,阴着冷漠的脸,拉过毛毯的另一头,盖住自己的身体,幸好毛毯够大,盖住两个人,绰绰有余。
阳光无限好,只是近中午。
马云风醒来的时候,瞅着身旁躺着一个妆容模糊的裸露女子,好半天想不起她是谁来,躺在床里想了一会,才记起自己昨夜入了一家青楼,随便叫了个顺眼的姑娘,一夜醒来,到是想不起身在哪里,让他不由得嗤笑出声。
前几日碰到玉清姑姑,他还藏了个心眼,把圆月弯刀送给老陈的事给隐瞒了下来,刀是他送给人家的,当然不想给人家带去什么麻烦。
回头瞅了一眼昨儿个夜里看着还顺眼的姑娘,他瞪大了眼睛,觉得浑身汗毛直竖,化妆的女人与没化妆的女人真是天壤之别,他拍拍胸口,觉得受了惊吓,抓起衣服从床上跳下来,迅速地穿上衣服。
一打开房门,阳光直接射向他的脸,温暖得让他打了个哈欠,仰头对着天空再要打个哈欠,无意间瞥见人影从头顶飞过,瞧那身形好象还是他熟悉的,连忙飞身追上去,瞧着前面的身形越来真快,便吼了一声!
“马云风,你干嘛?”
老陈哪里会不认得马云风的声音,头躲入阿清的怀里,懒得抬起来,闷闷地丢出一句话,倒楣催的,莫名其妙地失去了清白的身子,第二天清晨还碰一个熟人,难道今年她在犯太岁?
捡了个便宜儿子,挣扎了好久,才决定带着他,结果他好心办坏事,后来两个人一起办了坏事,她真是欲哭无泪,真想大骂贼老天!果然是路上的人不要随便乱捡,她以后再也不会乱捡人了!
她心里怨念无限地碎碎念。
阿清见着她躲入自己的怀里,连忙紧紧地搂住她,不让她的脸让追上来的马云风瞧见半分,瞄见马云风的视线落向怀里的人,拿眼睛不悦地瞪向他。“娘,别理他,这个人讨厌!”
马云风脸色一滞,想着这个家伙就是个小孩子,随即失笑出声,大方地摇摇头,觑了眼犹自躲得那个“便宜儿子”怀里的老陈,觉得有点不太对劲的样子,回头望了眼他们过来的方向,好象也在这个青楼里,到是让他有点好奇,“怎么你们昨晚也在这里过夜的?”
“是哪,我跟娘昨晚睡在这里。”阿清到是老实地回答,不过还是戒备地盯着他,不想让他靠近过来一点,敏锐的鼻子嗅到一点异样的味道,立即直接地皱起好看的眉头,嫌弃地嚷道:“你身上好臭,别靠近我娘啦。”
马云风闻言,低头闻了闻自己,果然身上是有种怪怪的味道,本是楼里姑娘的胭脂味,过了一夜,这味道嗅上去确实有点不太好入鼻子,他悻悻然地摸摸自个儿的鼻子,不想跟阿清一般见识,“老陈,别人问我圆月弯刀的事,我没跟别人说过。”
“嗯。”根本不在这个时刻见任何人的陈清卿还是没有抬起头来,迳自把头又往里挤了挤,巴不得身体能隐形,也就不会让任何人瞅见自己的狼狈样。
这好像有点不像老陈平时的作风,遮遮掩掩的。
马云风有点疑惑,平时豪爽得紧的人,突然变得小家子气,还像是大家姑娘,羞于见人似的,不顾阿清抗议的眼神,愣是伸长了脖子,朝他怀里瞄去,突然一个个深紫色的痕迹吸引了他的目光,而且某人光裸在外面的后颈布满了这种深紫色的痕迹。
他又将视线探向拧着眉头的阿清,怎么看都觉得这张脸看上去比上次见时更加诱人似的,像是突然绽放开来般,尤其是他的脖子间,隐隐地也能看到跟老陈一样的痕迹。 “阿清,你可真是的,晚上都不帮你娘打蚊子的?你看,你娘都让蚊子咬成什么样了?”
“没有蚊子呀。”阿清认真地摇摇头,单纯地重申一次,“没有蚊子啦,娘没说有蚊子呀,她昨晚一直没有说,只是说让我不要乱动呢!”
“你看还没有蚊子?”马云风笑意盈盈地指着老陈后颈处的痕迹,“你娘脖子后面全都是让蚊子咬的呀,你看看。”
闻言,陈清卿心中暗叫不妙,刚要起身阻止阿清,耳边已经冷传来阿清再单纯不过的回答,让她的脸黑成一片片,哪里有洞,哪里有洞,让她钻进去算了。
第七十四章
“你真个笨蛋!”阿清顺着他指过去的地方,看见深紫色的痕迹,随即嫌弃地瞪向马云风,得意洋洋地低下头,凑到她的耳朵边,讨赏似地说道,“娘,他真是个笨蛋,明明是阿清晚上咬的,他却说是蚊子咬的。”
一话激起千层浪,马云风终于忍俊不禁地大笑出声,整个人还差点从屋顶跌下去,脚下一滑,踩破一块瓦片,险险地稳住身体,继续大笑着,还用衣袖去擦擦眼角。
而躲在阿清怀里的陈清卿觉得脑袋里“轰”得一声,一张脸被闷得从红到白,从白到青,颜色一下子变了好几种,想到昨晚的事被外人知晓,真是又羞又气又恼,用手指狠狠捅捅阿清的胸口,从紧闭的嘴巴里挤出几不可闻的声音,“快走,别理他。”
“哎,怎么了?”马云风瞅了瞅精神头十足、满面红光的阿清,又瞅了瞅躲在他胸前里不肯抬起头的老陈,看上去到像是一朵枯萎的花似,见着老陈似乎恼羞成怒地离开,连忙上前把意图听话离开的阿清给拦住,“老陈,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玉清的女人?”
魔域四年来已经名存实亡,四大堂主各自为政,互不干涉,当掌管客栈的玉清找上他要圆月弯刀之时,他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因着是他自己把刀交到老陈手里,就不顾当年与玉清在魔域共事时的交情,把事情隐瞒了下来。
“玉清?”根本不想抬起头的老陈闷闷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努力地在脑海里翻找了一次,一点头绪都没有,轻轻一摇头,攀住阿清脖子的双手没有点松开的迹象,一大清早被人窥破昨晚之事,自认是脸皮还算厚的人,也还是涨红了整张脸,热乎乎地。
“我不认识,也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她很干脆地回答,心里惦记着放在包听听处的圆月弯刀,从南宫世家听来的只言片语,让她生起几分疑心,“你问我这个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