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掌柜自算盘里收回注意力,抬头望着站定在柜台前的女子,瞧她身着粗布男装,头发凌乱地绑在脑后,身上不见半点首饰,满面风霜的样子,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确是有此两人,但不知是不是姑娘所找之人。”
“他们住哪间房里?”陈清卿懒得跟人废话,直接问道,最讨厌别人叽歪一大堆,没讲到重点。“店家报给我听便是,我自己上去找。”
“呀,师妹,你回来了呀?”
店掌柜的正欲拒绝,忽然听得一记声音,抬起头往二楼望去,正巧巧地看见前几日来投宿的其中一个男子就站在楼梯口,邪气的面容令人过目不望。
陈清卿转身上楼,不太热烈地瞄向前面的人,冷冷地问出一句,“阿清在哪?”
“得,真让人伤心!”夜无涯与她并肩,故意做出伤心之态,与满脸的邪气衬起来,看上去特别的不搭调,“他在里面乖乖地睡着,我哪里敢对师妹心尖尖里的人都什么手脚!”
瞧这话说得,分明是闻到了一股醋露水。
从小到大,他这个师妹可从没与自己这么好过,想想就有点泪流满面的冲动,怎么都觉得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虽然这女长成得太晚了,答应过清姑姑不把里面之人的身份讲破,他得小心点,免得一时得意忘形,把秘密吐露出来。
“说得什么破话!”她睨他一眼,什么心尖尖的人,说得这么暧昧。“你给他用了什么药?对身体有害处没?”
也亏得这个无良师兄会用药,不然她还真不放心把阿清交到他的手里,好吧,她开始是打算带阿清去少林寺的,不过去了华山的后遗症,让她耿耿于怀,要是阿清又大开杀戒,她才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把阿清交给师兄,若是有什么问题,师兄还能药倒阿清!
夜无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无奈一笑,两天前阿清曾经醒来后,为避免自己有“生命”危险,他只好再下了一次手,把阿清再次药倒,师姐,请原谅他,他不是故意要下药的,只是阿清的武功太高,没有师妹在,他还真是带不住!
“用三日醉而已。”他一扯嘴,快一步在前面带路,“用了两次,估计就快醒来了,你进去里面吧,我先回去给包听听家的病秧子看看。”把房门往里一推,他快速地遁开,怕里面的人醒来,找他的麻烦。
跑得真够快的!
陈清卿斜眼看着他脚底抹了油般地跑开,后面像是有野兽追着,嘴角撇了撇,慢吞吞地迈开步子进入房里,夜色缓缓降临,房里显得有黑的样子,她点燃了桌上的烛台,慢慢走近床前,身体的影子映在床里,慢慢地放大。
昏暗的烛火里,床里的人儿被的她的影子笼罩住,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是热了点,手臂从棉被里伸出来,长长的睫毛轻轻地掀动了两下,原来粉嫩色的脸庞因四天来一直躺在床里而没有多少的生气,显得苍白,菱形的唇瓣有点干燥,失去往日里的光泽与嫩色。
明明知道三日醉对身体无害,最多只是睡上几天罢了,她还是有点担心地坐床边,低头瞅着他,四天来的赶路,让她怎么都放不下的人儿,此时安静地躺在床里,心里安定许多。
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温热的脸庞,令她头一次有种安心的感觉,嘴角带着一丝纵容的笑意,柔声唤道:“阿清,醒了没?阿清?”
长长的睫毛又轻微地掀动了几下,沉睡里的人终于困难地撑开沉重的眼皮,张开琥珀色的眼睛,眼里满是厉色,瞬间整个人从床上站起,朝着床边的人影,手里挥出一拳!
。。。。。。
“我不是傻子,我不是傻子!”
伴随着冲天的怒吼,陈清卿吓了一大跳,根本没有任何防备的右胸前被硬实地挨了重重的一拳,人倒在地上,后背重重地倒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一记“砰”声,刹时喉咙底涌上铁腥味,粘稠的液体从唇角溢出,缓缓从下巴处流下来,滴到她的衣襟前,粗布的衣襟染上惊悚的艳色,,一张清秀的脸揪成了苦瓜状,浑浑噩噩地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是傻子,我不是傻子。。。。。。”
然而阿清像是着了魔一样,琥珀色的眼珠子没有焦距,茫然地瞪着前方,嘴里一直狂吼着,根本没注意床脚边被重拳击中倒地的人影,嘴里一个劲地嚷着,声音里包含着深重的愤怒与深入骨髓般的痛意。
忽然一个起身,他大踏步地下床,赤足踩着冰冷的地板而不自知,脚步踉跄着,手臂乱挥,夹带着不可阻挡的气势,一会儿,房间已如被抄过一般,除了两张床,再也找不到完整的东西。
陈清卿吃力地抬起右手,刚到嘴边,胸口处被揪动,面上一僵,有点困难地用衣袖擦去从嘴角蜿蜒下来的血渍,面色黯然。
捂着被重创的胸口,又泛起一股浓重的铁腥味,嘴里一呕,吐出一口鲜血,她苦笑着,恐怕这是出江湖以来受过最重的伤了,稍微试着运起内力,胸口的伤处就揪动了起来,让她的眉头皱起。
“娘没有哄阿清,阿清不是让人随便哄哄的傻子。。。。。。”
仿佛累了一般,发泄过的人软软地瘫倒在地,半靠着残乱的长凳子,怒吼渐渐低了下来,喃喃自语着,重复了一次又一次,像是被梦魇困住一般。
藉着窗外透进来的夜光里,能瞧见他满脸的茫然,一脸色苍白得看不到一丝血色,琥珀色的眼瞳里找不出一丝光亮,唇瓣间干燥得看不出一丁点儿的水份,干裂开来。
耳边听得阿清梦呓般的话,她心里很不是滋味,非常浓重的罪恶感揪住了她,眨眨干涩的眼睛,又一次吐出嘴里的粘稠液体,眉头有点皱得更深,摸了摸胸口处,一股痛意传来,她努力保持了一脸的淡定,估计是受了内伤,还真是无妄之灾,碰到阿清后,她一直是受伤连连。
“阿清?阿清?”
陈清卿也不急着站起身来,怪不得无良师兄跑得这么快,还真是不好对付的阿清,烛台里的灯火已经熄灭,没法子从他的眼里找到往日里的晶晶亮与信赖,让她心下惶惶然。
她缓缓地爬到他的身边,努力地伸展出双臂把兀自沉浸自个儿世界里的人儿给紧紧地搂住,在他的耳边继续唤着: “阿清,阿清,阿清,不是的,阿清不是傻子的,不是傻子的,阿清是世上最乖的人。。。。。。”
“不!”
下一秒,她被用力地推开,头部撞在横躺着的桌腿上,痛苦地闷哼了一记,就被凄厉的喊得给震得动弹不得,根本没有用内力抵挡的她,耳膜里像是被穿透了一般,嗡嗡作响,一时间耳里听不到任何声音,与房里一切像是隔绝开了般。
阿清迅速地爬到角落里,双臂抱住膝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窗外透过来的夜光落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拖得好长好长,影子轻微得动着,是他在颤抖!
自从她学武后,好象还没有过今天这样的狼狈,陈清卿苦笑了一下,忽然一怔,发现最近自己苦笑得次数多了,深吸一口气,她挣扎着起来,摸摸可怜的后脑勺,继上次在深山里破了个口子后,现在又肿了个大包,无力地叹口气,真是个无妄之灾!
如果世上真有劫数这回事,小师侄是她第一个劫数,而阿清就是第二个,像面对小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老是爱黏着自己的小师侄,她老是没辙,而阿清的功力似乎更上一层,根本让她打心底里没辙!
“阿清,是我呢,我回来了,你张开眼睛看看,一下就好的?”她很努力地把声音再放柔再放柔,柔得自己听起来都要起鸡皮疙瘩!
第六十一章
房间里静悄悄的,沉滞的气氛迷漫整个房间。
还是没有反应。
她真是觉得非常之棘手,半蹲在阿清的面前,摆出大无畏的姿态,将他拉入自己的怀里,因着太用力的缘故,撞到受伤的胸口处,她倒抽一口冷气,却是死死地将他揽入怀里,小心地抬起他的脸蛋,手指间察觉到一股湿意,刹时右胸处揪紧,几乎不能呼吸。
“阿清,我回来了。”她凑近脸去,用自个儿的脸贴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