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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为民早有打算,600万美元自有资金留一半作为东亚银行本金,另一半全通过刘家昌前段时间注册的几十家离岸公司投入进美国股市,长期持有,作为生死关头的应急资金。
换言之,工投公司李家不打算投一分钱!
华侨资本那么多,该让他们花到应该花的地方上去,李为民伸了个懒腰,信心十足地笑道:“cip计划能允许我换多少,我就能融多少,就怕美援管理团不给我换。”
第五十九章再回堤岸
堤岸华人青年虽然生活在越南,很多人甚至出生在越南,但洗不脱华人子弟的本质与风格。
五六年前,华人男女喜欢华化衣著,男人穿布纽扣唐装、宽裆裤,色调以黑色为主。有钱人家还穿绣有鲜花或大花的绸料,以显示社会阶级不同。妇女则穿黑色或黑花大襟衫裤,只有一些比较进步的妇女才穿有花纹或有色调的新装。
二战结束之后这几年,堤岸这个小社会发生翻天覆地变化。
男人纷纷穿上大领、企领恤衫和西裤,妇女渐渐穿上宽裙、衫裙或色裙,学生们则以白衣蓝裤蓝裙为制服,脚穿运动鞋或皮鞋。整个精神面貌非常像后世内地刚开始改革开放那几年,无论在什么场所,一个照面就会被认出是华人。
因为他们随着时代在变化,本地人却没怎么变。
无论男女老幼,衣着还是以三婆装为主,妇人头上都打一个髻子,戴着帽子;年轻女子和女学生喜欢垂长发,穿白色或浅色奥黛。唯有家境较富裕的男青年学生,从外表上看与华人青年无异,只在语言上有所区别。
看着眼前打打闹闹的华人学生,想到刚参观完的平东难民营,安德森教授不禁感叹道:“李,你的同胞比我想象中更慷慨、更富有同情心、更乐于助人。如果这个城市的所有市民全像你们一样,郊外的几个难民营根本无需总理先生操心。”
从北边自发逃过来的华侨,大多聚居在第十郡拉架街(现阮智芳街)一带,原来是五帮会馆的义庄地(坟地),为了安置源源不断逃过来的同乡,就把那一片利用起来了,只剩下两座古墓等亲人过来开挖移葬。
五帮动用扶危济困的帮产,购置锌铁皮、木料和茅草供那些身无分文的同乡搭建屋棚,工厂、米厂、店铺、木厂、饭店……尽可能多录用难民,尽可能多收学徒。在堤岸有亲朋好友的则在亲友资助下做起各种小生意,再加上侨领们捐赠的赈济粮,饿死人的事情基本上不会发生。
值得一提的是,堤岸各大华校纷纷在拉架街设立教学点或夜校,让孩子们有书念。义安、福德等医院也时常安排医生护士过来巡诊,总之,除了卫生不尽人意,其它方面无可挑剔。
几万人,没要政府一分钱,没要国际红十字会和美国政府哪怕一点援助,就这么在同乡们的帮助下安顿下来了。并且用不了多久,他们几乎全能自食其力,作为一个华人,李为民非常骄傲。
他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手表,不无激动地说:“大富为商,小富为俭,节俭是我们这些华人的美德。我们的祖辈在家乡因生活艰难、朝不保夕,又遭遇连年战乱,不想坐以待毙,为了家里的米缸,唯有奔赴海外。
其经历如‘五月花号’上的美国先辈一样坎坷,有人葬身怒海、有人客死他乡,只有一些幸运的人才能几经颠沛流离抵达这里。
他们生性刻苦不奢侈,在日常生活中只求衣能遮体、食能充饥,住可避风雨,行只求足下有劲。所以他们到了这里之后,就夜以继日的劳作,每天省吃省用,将微薄的酬劳一点一点积攒起来。
数十年后,人人都有一笔可观的钱财,有的汇回家乡买田买地,有的则留在这里投资经营,从最小的生意做起,就这么一代代地相继相承。”
安德森教授若有所思,李为民接着道:“由于经营得法、又勤奋,加之节俭,一些人由小富变成了大富。尽管他们已非常富有,仍省吃俭用,沉醉于工作。从十九世纪末最成功的郭通合、郭琰,到现在的‘味精大王’、‘稻米大王’、‘钢铁大王’、‘废旧物资大王’……几乎全出身微寒。
他们有的做过酒店的杂工、店铺杂工、地摊小贩,有的甚至给舞女当过跟班,他们都有过吃不饱、睡不好,受人歧视的经历。而这些经历又给了他们除勤俭之外的另一个美德,喜欢参加社会福利和慈善事业,把回馈社会作为义务,于是堤岸有了学校、有了医院。”
“你的祖辈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是的,我为此而骄傲。”
“李,我深信你会成为与他们一样杰出的商人和慈善家。”
“事实上已经是了,难道您不这么认为吗?”
“对对对,你现在已经是了。”
正说着,一队平川军人拦住了前面的吉普车,阿成跳下车整了整军服,掏出一本证件递了上去,军官接过看了一眼,又走到轿车边朝里面张望,见安德森教授摘下帽子,立即举手敬礼,示意部下放行,并跨上一辆摩托车在前面带路。
融资离不开华人,找华人就必须回堤岸。
为确保“工业村计划”能够顺利施行,费舍教授和他的高官朋友们不断给美国驻越南大使馆施压。军援和非军事援助计划已开始付诸实施,对越政策日趋明朗,希思大使不能再跟华府唱反调,亲自给法国远征军司令打电话,强调李为民是美国驻越机构雇员,要求受法军控制的平川派确保其在堤岸的安全。
兰斯代尔负有敦促越南反越盟势力支持吴廷琰的责职,与李大少爷关系又不错,昨天下午特别来了一趟堤岸,在建议黎文远支持新政府的同时,强调李大少爷受美国政府保护,暗示他不要轻举妄动。
命只有一条,李为民不认为自己还有再次重活的好运。
今天早上又给阮文馨打了个电话,总参谋长比法国人和美国佬可靠得多,先打电话警告黎文远不要惹麻烦,然后命令郊外的**两个营驻扎到第十郡,摆出一副如果你不给面子敢动我保护的人,我就暂时不政变先跟你开战的架势。
黎文远不是慈禧老佛爷,还没疯狂到敢对全世界宣战的程度,不仅通过法方和兰斯代尔转告李为民堤岸非常安全,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并且让市区警察送来一张请柬,请他去大世界吃饭。
第六十章有惊无险
大世界是西堤红极一时的夜总会,坐落在堤岸中心区,正门朝水兵街,后门开在咸子海旁街,左侧以金钱楼作围墙,右侧是西舞台和民安大厦。丽都戏院就在隔壁,也跟着沾光。
大世界内设有各种供人消遣的玩乐,如小魔术、猴戏、乐队、杂技、电动碰碰车等等,偶尔会有国际马戏团、飞人魔术团和海豚表演。相比收门票看表演,赌场和夜总会才是最赚钱的。
这里堪称堤岸乃至全西贡的“罪恶之都”,诸如高利贷、引人嫖-赌、吸-毒、逼良为娼、抢劫、绑架勒索等欺凌弱小之事几乎每天都在发生。
有大老板在这里一夜之间倾家荡产,有初出茅庐的青年因一时好奇把父母积蓄输得精光,有贪图小利输得一干二净的贩夫走卒。最可怜的当属那些外地生意人,一时入迷血本无归,无心归故里,唯有寄宿街头流落他乡。
一些妇女因抵不住“贪”念,由尝试到下重注,最后不得不出卖清白,人财两失跑到洗马桥去投河。
四天前路过洗马桥时,就有不少人围睹“豆腐涌”河边,一个女人哭哭啼啼由河旁走到深水处,幸亏好心人跳河营救。后来听说她因嗜赌而人财两输,没脸见家人才自寻短见的。
昨天经过梅山街时又是人头攒动,把道路挤得水泄不通,原来下六省的一个中年华商在大世界输了一夜,连回去的路费都输光了,于是跑到街边菜园,借一棵老树上吊了事……
钱新霖现在顾不上同情那些误入歧途的人,坐在斜对过的小店里看上去很悠闲,其实心里很紧张。
李先生和美国教授进去了,阿成等六个护卫却被拦在外面,他紧张,何天明更紧张,生怕李先生一进去就出不来。
师生二人紧盯着对面一声不吭,等了大约四分钟,电话响了。
“七远不在,就赖文才,李先生和教授刚被迎进包房,狗腿子一个都没进去。”
堤岸是平川派的地盘,也是华人的地盘。
这里生活着近百万华人,连大世界最早都是华人开的。里面的服务生、清洁员、厨师大多是华人,连一些荷官舞女都是华人。昨晚就开始做准备,里面有几十双眼睛,几十对耳朵,里面的一举一动全在掌握中。
黎文远比日本人差远了,赖文才更是个草包。
钱新霖回头看了一眼刻意回避的店老板,不动声色地说:“守好厨房,守好后门,随时掩护李先生和教授撤离。”
过了五六年太平日子,桂青山终于找回之前那种与敌人周旋的感觉,一手夹着香烟,一手握着电话,用余光看着包房,若无其事地笑道:“知道了,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老朋友经验丰富,里面又有十一个提前混进去的侬族护卫。至于武器,厨师昨晚就提前带进去了,只要把李先生和美国教授安全护送到后门,平川派有再多兵也没用。更重要的是,那点过节还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西贡局势如此微妙,黎文远应该不会轻举妄动。
确实没什么不放心的,钱新霖没再说什么,直接挂断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