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我来开。”
“怕吗?小伙子,你怕死吗?死怎么写?回答我。”
大可没理他,重金属闹得他心烦,伸手关了音响。王志明又把开关扭开,冲着他吼:“死就是一个歹徒,拿着把匕首。意思就是说,像咱们这样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大可扭头看他:“你呢?怕吗?”
王志明突然安静下来,关了音乐,点了点头,“有时候,”顿了许久后说,“…。不怕!哈哈哈。”他明显是喝多了。
“曾经有个人问另一个人说,你怕死吗?另一个说,不。那人说,他以前也这么认为,可当他有了家有了老婆孩子后,他怕了,因为他有了牵挂。我觉得咱们这么做,会让岳言难堪,他不想这样。”
“知道。”王志明打着引擎,缓缓地调转车头,无声地冲出绿化隔离带,向沙滩驶去。
涨潮或是退潮不太清楚,也不想知道。反正海水有一下没一下的没过车轮又如贼一般无声地退了下去。快5点了,水天交接处泛出透明如油纸般的蓝,视野中有一艘货轮上灯火通明,几支海鸥在上下飞舞。
电话响了,是江薇打来的。
“吵你了?”
“没,你呢?”
“伦敦时间现在是下午,没啥事,所以,就给你打电话,在干吗?”
“接电话。”
“除了这以外呢?”
“看海。”
“和女孩?”
“一个胖子。”
“这么抒情?”
“睡不着,开车兜风。菲菲还好?”
“她不太习惯这里的生活,过几天我就回去了,到时再说,早点儿睡。”
“…。。……”
“怎么不说话?”
“听到海的声音吗?”
他把手机伸出车外,浪一遍一遍地翻卷着,冲刷着,周而复始无止无休。
“……你那儿有月亮吗?”
“月亮睡觉了。天快亮了。”
“看来你爱上她了?”王志明问。
沉默。
“难道是她爱上你了?”
沉默。
“大可。”
“嗯?”
“去避避风头吧,这事儿没这么容易解决。”
“为什么?”
“你有牵挂了,那姑娘不错。”
笑笑。
“志明,说真的,我不怕。那人真敢杀了我?他没这胆。”
“他不会杀你,但他手下的人会,这家伙是帮派里的人。”
“那就来吧。我等着。”
'5、黑暗中明亮的眼睛'
但那人一直没来。
三天后岳言出院了。
第四天,江薇从香港转机回国。
他找王志明借了车,到机场去接她。
他的视线穿过纷扰的人群,看到她修长的身影走出到大厅。她也看到她了,脚步停了下来,歪着头冲他笑,嘴角有个小小的酒窝,牙齿洁白得如同黑人。
“没想到你会来。”她拉了拉挎包肩带,神情有些兴奋。
“是呀,我也没想到。可能……”他用小指搔了搔眉毛,“可能迫不及待想知道菲菲的消息吧,可能。”他笑了笑,接过她的行李箱,默默地往前走。
“菲菲写了封信给你。”
“一会再看。”
“你还好?”
“老样子。”
“不,不一样。”江薇笑着赶上几步,跟他并肩走着说。
“怎么不一样。”
“在电话里,还记得吗?你让我听到了海的声音。”
“呃?海每天都那样,成天有人往里头尿尿,倒垃圾、扔死猪尸体,它也没什么脾气。”
“可电话里的那片海,那一瞬间是完全不同的。”
大可停下脚步,看了江薇很久,“其实你变得不一样了。像个爱做梦的小女人,以前的蛮不讲理哪儿去了?”
“要你管。”
“再说一遍。”
“我变什么样要你管。”
大可再次停下来,用手指着她的鼻尖:“这就对了,我要的就是这样子的你。”
“你敢耍我!”江薇用力推他。他闪。
岳言出院后的一个礼拜天的下午,和晓萍在教堂里结婚了。他并不是教徒,但他认为,这样的仪式是最好的。来宾只有不到20个人,都是双方的亲戚朋友。在夫妻交换完戒指后,岳言突然单膝跪地,在十字架前静默了有许久,似在祈祷,至于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有神知道。
仪式结束后请大家吃了一顿饭,然后赶往机场开始为期两个星期的欧洲之旅。
“走了。”岳言说。
“保重。”大可说。
“打架的事我知道了。”
“嗯。”
“你是兄弟。”
“你也是。”
“还记得大学的生活吗?光着膀子晒月亮,弹琴,唱歌。”
“当然,记得。”
“永远?”
“永远。”
岳言也走了,开始他生命的另一章节。这是个离别的季节。
“这两个月,我来机场都来怕了。”大可说。
“伤感?”
“一点点。”
“我还没走。”有一个女声在身后说,转过头去,见江薇正笑盈盈地站在光中。
他们在超市里买了许多东西,江薇说要做一顿大餐。大可在一旁帮忙洗菜,做调料。
“哎呀,没油了,我下去买。”
“顺便带瓶葡萄酒上来。”
“嗯。”
江薇抹了抹手带门下去,才一会工夫,又听门铃响,估计忘带什么东西了。
“钱包忘带了吧。”大可赶着开门,然后看到五个人一声不响地冲了进来。
“我说过我会来的。”那个人坐进沙发里道:“我很守约,晓萍结婚了,走了,到欧洲度蜜月去了,咱们俩的事也该算一算了。”
大可点点头,用目光搜寻屋内可能找到的攻击武器,刀在厨房里,距离太远,茶几上的烟灰缸可以考虑,此外还有墙角的那把吉他。但他已没有时间了,几名打手冲上来把他的左手按在切菜板上。
“右手替他留着,小拇指剁下来。”
当他眼睁睁地见到自己的小指如燃料推进舱与宇宙飞船分离般离开自己的身体时,没有任何感觉,刀光在瞬间落下,小指像一截香肠在桂林铁木案板上滚了两滚,便停住了,失去了与他的任何联系。如同一个孤儿,距他的手掌仅15公分之遥。没有知觉,没有痛楚。
他抬头望着那人的脸,问:“完了?”
“完了。”
“我没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他拾起自己的小指看了看,说。
“我也没有。”那人道,“有意见吗?有意见可以报警。”
大可摇摇头:“我等着你来杀我,可你没这个胆。”
“是的。”那人从登喜路烟盒里掏出支烟点上:“岳言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他做人过关,我很欣赏你,真的。”
“谢谢夸奖,可以离开了吗??我还有顿饭没吃。”
那人缓缓地走厨房,道:“幸福呀,和女朋友一起做晚饭,噢,刚说着就来了。”
“怎么了?大可,怎么了?”江薇扔下东西就冲了过来,“天哪!”
“替他包扎一下。我们这就走,不打扰你们用餐。”
江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