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大学时光。江漫对路柔提出约定,一周只能一次亲亲,对亲吻并不多感兴趣,且十分不齿情侣之间腻歪。
现在,结婚后,早安吻,晚安吻,他都要,睡前还不老实地将唇贴在她脖上,往上轻啄,啄到脸颊时,玩手机的路柔不耐烦了,用手推开。
“看新闻呢。”
江漫手臂一伸,抱她更紧:“这就不耐烦我了?你心里还有没有我?”
路柔:“没有。”
“……”
慢慢地,江漫的手指插进她手指,用脸颊蹭着她脸颊,用那张清冷的脸说:“今天我送你上班,你没有亲我。”
路柔:“因为我快迟到了。”
“而且一个上午都没给我发消息。”
“我开了一上午的会。”
“中午还不接我电话。”
“我午休要睡觉。”
“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
“没事,你不要我,反正你甩不掉我,结婚证我藏起来了。”
路柔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江漫,我还是喜欢以前你清冷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麻烦你恢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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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漫问,看什么呢。
路柔:“别人说在学校新换的宣传栏看见我了。杰出校友。”
几个月前,声路公司成为全国五百强企业。路柔说是她爸帮了很多忙,牵线了很多资本大鳄,公司声望这些年才越做越大。
但江漫清楚她在谦虚,资本又不傻,哪有亏本送钱来的。
声路对人才的要求极高,路柔也经常跟刚招进来的新生培训时这样讲,人永远有一个身份,就是学生。别觉得大学毕业了,研究生毕业了就不学了。公司呈出来的创新能力和专业效果在业内渐渐成了模仿标杆,很多大企业慕名而来。主业发展得好,她就去投资其他领域,短视频、芯片、新能源,看上的项目都发展得不错。
路柔自己也刻苦,雄心勃勃,在公司经常最后一个走,有时凌晨两点还在学习研究海外市场的商业模式,打算以后做跨国公司。她的热情到了这儿上。
路柔:“听说你下周准备在国风节目上复出?”
他动动手腕,已经不痛了。
“不算复出,就开场曲,和一群老前辈演奏《水龙吟》。”
没和好前,江漫消极生活,即便余洲找了其他医院,有小概率可以康复,他也不去。现在他为了新生活,每天都按医嘱认真照做,渐渐也就恢复不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碰古筝那年,江漫正三十岁,那也是三年前的事了。现在偶尔接些商演,上交全部工资,平时就去公园喂鸟看鱼,在寺里练练武术,大槐树下弹弹曲子,山溪旁写点乐谱。路柔不要他黏,她有自己的事要做。
江漫问她:“想不想去北一看看?”
路柔点点头。
他们结婚,是她三十岁那年。
结婚前一周,江潮亲自来路柔父母家提婚,条件开得只有一个江家敢开,徐琳也就反常地不出声了。路柔呢,反正她总要结婚,和谁结,干扰不了她对事业的热爱。而且,他们这几年的“试用期”没有吵过一次架。
可以转正了。
结婚一个月后的某天,江漫早上起床的时候,睡眼惺忪,就突然抱着她叫了声老婆。
路柔愣了。
一个词能被破天荒地说出,往往因为它的深意。江漫见结了婚的夫妻都这么叫,他也觉得这比其他称呼更显得她在被他独占,毕竟谁都可以叫路柔,却只有他才能叫老婆。显得他多特殊。
刚开始她还捂他嘴,嫌这个称呼太腻人了,他本来也挺放不开的,但看她捂他嘴后,江漫反而来胆了,就不厌其烦地叫。后来叫多了,叫习惯了,一叫就是两年,她也渐渐听顺耳了,却也一直不肯叫他老公。
顶多在床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让她叫老公,她不肯。
后来被他挑逗着、使坏着,才不情愿地哭着叫老公,别这儿,外面有人。
一边暗骂这坏胚子,老不正经。
十八九岁的江漫清冷、自私又傲慢,二十七八的江漫愁苦、卑微又疯狂。
现今,三十三岁的江漫被经历和时间冲刷,又变一个样子了。
古筝的风雅、寺庙的禅意、山水的宁静、夫妻生活的和谐,这些环境让他变得更加温润、柔情,也越来越豁达了。他没有再发过一次脾气,举手投足优雅大方,就像是古典诗里白衣翩翩饮酒赏花的人物,偶尔又有点小男孩的顽劣。
亏别人看过他演奏后都说他温文尔雅。她呸。叫了老公,然而他却更发狠地进出她。
路柔打了个哈欠:“睡了,明天去北一吧。”
江漫笑了笑:“嗯,我去关灯。”
他们变了,北一也变了。
校门重新上漆,站岗的保安换了,喷泉以前养了金鱼,现在一条也没有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在校学生欣赏的目光里走着。两人保养好,穿得又年轻有气质,又是绝色,一路上难免被盯着看、回头看、偷拍看。
正逢北一新生开学。随处可见一个大人风风火火拿着手册找教学楼,一个青涩的孩子拖着行李在后面张望地走,或者几对情侣手牵手享受感情。
江漫和路柔那时很少在学校手牵手过。大学那会儿,他虽然对路柔有男女感情,却还保持着对皮肤接触的反感,觉得牵手、亲吻、拥抱是种“污秽”,某种意义上会毁害了他。
那时更令人发指的是:她爱他,而有时候他才爱她。所以现在路柔对他不再以他为重了,也是活该。
如果重来,也许会不一样。
微风徐徐,风舒服得江漫闭上了眼。
有时候,真想把时间打个结,就让它堵着,再也达不到山甘。
他不止一次想过如果能回到过去,就在她爱他的时候。到时他一定会热情地回应她的期待,不再口是心非,不再拒绝,不再忽略她的感受。他一定会死死地黏紧她。
也许,结果就不一样了。
缓缓地,江漫睁开了眼。
路柔站在他眼前,一米远,只有她一个人在这儿。她的周围是白色一片,但又有点灰,雾一样的颜色。他觉得有点怪异,但看她正看着他,那点怪异就抛在脑后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漫看着她,顺口喊了一声老婆。
路柔吓呆了:“你说什么?”
“怎么了?”
“你刚刚叫我什么?”
“老婆啊。”
她立马涨红着脸,斥道:“你别乱叫!”
不是早就习惯了吗?江漫疑惑着,他牵起她的手,又柔情地叫了一声。路柔吓得甩开,下一秒,大一新书就结实地拍了他一脑袋。她嘴里一边骂着谁他妈是你老婆,一边拿走军训物资转身离去。
江漫摸着后脑,本想叫住她,却愣着发不出声了。
他看周围像雾散了般,白色渐渐消失,人、物品、建筑渐显,噪杂的声音渐大。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一个个正吃惊地看着他。
江漫才察觉到这里是学校仓库前的空地。
而他正站在一张桌前,桌上放着几十套军训服、一瓶水、学生领取表,和几只笔。桌前贴着一张纸,上面写道:“军训物资领取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离开的路柔,吊带加超短裙,扎着高高的马尾,有一身年轻的、招摇的气息。
这里的人被刚刚那幕怔了很久。
新生不认识江漫,但从绝妙的皮相、昂贵的穿着、淡漠的目光和疏离的微笑中,会觉得他是个很讨女人喜欢,但高不可攀的那类人。大众场合下耍流氓,这一点儿也不符合他。
而熟悉江漫的,已经凌乱了。
这是江漫?这是清冷的江漫?这是向来六根清净的江漫?江漫不是最讨厌别人碰他手?这回他却主动去牵别人的手。江漫天生有吸引人的气质,就像有某种光环,平时女孩很容易对他产生好感。但来一个就婉拒一个,还很认真地说过他自己不谈恋爱,却对刚入学的妹子一上来就深情地叫老婆。
是他偷偷结婚了但两人在闹别扭?
还是,他疯了?
江漫的确感到有点疯。倒不是自己,而是这个处境。
看了手机日历很久,他才接受自己可能是重生了,也许是老天允了他的心愿。因为大二那年,他的确发过军训物资。
但他记得当时并没见过路柔。也或许是人多,没注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很快,这些疑问就不重要了。江漫有着更在意的事:刚刚他叫她老婆,她脸红了,这时候她是喜欢他的吧?
殊不知路柔是被气得脸红。
江漫在她教学楼蹲了好几次才等到她。
路柔看他那张俊雅的脸,以为他来道歉,想解释之前都是误会。毕竟这不是一个坏男人该长的脸。
随他到了一个角落,江漫却说我喜欢你。
路柔听完,没有一点高兴。她从南方小城来的,才刚来北方,没听过北城禁欲江漫的事儿。她现在只觉得他是个轻浮的花花公子。有些人就是这样,因为不喜欢任何人,因为觉得喜欢很廉价,所以很容易就把喜欢挂嘴上,天天挂。
她才不会被他哄骗,因为小时候就被人讲好话骗过。
被初中班里最漂亮的男生追着说我喜欢你,天天夸她长得漂亮,穿得漂亮。她也受不住被聚光灯下的人这样夸,一被他夸,就愿意把作业试卷都给他抄,毕竟她成绩好,还借钱给他买游戏皮肤,他一夸她,一说喜欢,她就不好意思要回来。结果人家只是为了方便用这种身份占尽你的便宜,最后比她还委屈:你不对我好就是辜负了我这么喜欢你。
路柔哼哼两声,对江漫更抵触了。
但江漫哪想到这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坚持着旧想法:要把喜欢直接说出来,打直球。上辈子她就是被他的含蓄给气走的。
路柔保持着礼貌:“我知道了,谢谢。”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江漫不以为然,看着她的背影,还微微笑着。她现在不喜欢,但总会喜欢的。上辈子就是她先喜欢他的。他会随时跟着她,亲近她,直到唤醒她的喜欢。
潜意识还改不了,觉得路柔就是他结了婚的老婆,她就该是他的,他得盯紧了,别被人拐跑了。
直到路柔首次对他表达出厌恶。
那时,江漫已连续第三次邀请她吃饭了。
第一次她不好意思拒绝,第二次有人起哄,非把她推到他旁边,还一脸羡慕她的样子,她忍住了。第三次,事不过三,她不想再维持礼貌了,脱口而出:你可不可以别出现在我眼前。
“?我…”他语塞了。
被锤子重重砸中脑袋一样,江漫剧痛着,才清醒她正在讨厌他。他更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赶紧去请教恋爱丰富的朋友,朋友惊讶江漫居然也有追不到的人。他提议送奢侈品,说少有人能扛住金钱的诱惑。
于是江漫连夜去商场扫荡,买了一箱名牌,都是女孩用的。最后,定制了一根和上辈子一模一样的项链,想等确定关系后再送出。
路柔一看寝室床上放着一个精美的大箱子,一打开,是几辈子打工都买不起的东西,就知道是谁送的了。她气愤地去音乐楼拦他,让他把那一箱拿回去。
江漫说:“你不要,我也不要。”
路柔:“你拿不拿?!”
江漫:“不拿。”
路柔:“行。”
当天下了课,她就在喷泉前的广场上铺布,然后将箱子里的名牌倒出来,纸板写完字,把扩音器放在座位旁边。
一切准备就绪,她打开扩音器按钮。
周围的学生都站下了,他们看着纸板上的“全场五元,只收现金”,面面相觑。广场上只剩扩音器的声音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贱卖跳楼价!名牌包、名牌手链、名牌香水,货真价实!全场通通五元!五元你买不了吃亏!五元你买不了上当!“
江漫的朋友刚好路过,吓到了,忙发消息让江漫来看。
江漫刚洗完澡,头发还没吹干就跑来,看她把他精心挑选的礼物满不在意地低价卖给别人,心里气得发疯。他打电话让保安来管理广场有人摆摊,自己则拨开人群,把她拽走。
拽到小路一个安静地方,他停下,她就把刚刚收的钱狠狠扔他脸上。
一边冷笑:“羞辱我是吧?”
江漫头痛。“我没有这个意思。”
“觉得我是爱钱的女人,给点名牌就屁颠屁颠跟着你了?”
江漫被她的伶牙俐嘴驳得脑子一片空白,只能干巴巴地说他没有…
“你不就这个意思?你给点贵重的我就喜欢你了。然后你就可以羞辱我了,骂我见钱眼开。”
江漫闭了闭眼,声音沉重:“路柔,可能是我太着急了,让你误会我别有用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些,你随便处理吧。”他低低地说。
盯得太紧,然而越是抓不住。他决定要放松一段时间。
少在她眼前出现,少与她搭话,偶尔遇见,也只是擦肩时低声一句早上好,见她打零工老板拖欠工资,遇到困难还是愿意暗自伸出援手帮她解决。见她和朋友欢声笑语,看她可爱的笑颜,他也会跟着笑,但再也不会走过去了。
一转眼,就这样放松她到了大二下。
因为那天,他在学校街边看到她笑着喂姜人海吃冰淇淋。
他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江漫不知道。
他握紧了拳头,只知道自己要痛炸了。
看看她的笑,多刺眼。从他重生那天起,她就从来没这么灿烂地对他笑过!她把喂过姜人海的勺子舀了一勺又放进自己嘴里,对姜人海说的什么?好甜。是,她说好甜。吃别的男人的口水就甜,却看他一眼好像就要反了胃。江漫咬着牙,真想抓起她领口,拧疼她的肉。你们背着我多久了!我是说给你时间,但我没叫你跟姜人海好上!你这是要我死吗?!
大二晚自习结束,路柔听到同学说文学老师有事找她。让她去四楼公共教室。
“啊?找我?什么事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知道。”
她应声好,疑心文学老师找她干嘛?若老师是男的,她还能猜出点什么。?所以也许是老师真有事找她,疑心催着她赶往教室。
推开教室门,她抬头看到眼前的人,心跳立刻快了一拍。
她敢保证她是确认了教室才走进来的。
于是转身要走。那人抵住门,温柔中带着强势。
“我们谈一谈,好吗?”
“没什么好谈的。”
“那今晚不走了。”
她瞪向他,又偏过脸:“谈什么?”
“谈姜人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认识他?”
江漫盯着她,扯出一个阴狠的笑:“我最认识他了。”
她可不怕他的笑:“是吗?我高中就喜欢他了。”
他真的要被她捅死了!她怎么这么会捅!江漫的脖子绷出了青筋,牙齿颤抖,好不容易才压好了情绪。
他惨败地笑:“高中?比我还早?”
“什么比你还早?我根本就没喜欢过你好吧。”
“不是这样的,你明明…”
江漫沉寂了,慢慢地,他已经不是生气的情绪了,而是生出一种四处碰壁的绝望。
“什么我明明?我就是喜欢姜人海!”
他空洞着双眼,摇头:“不是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让他怎么能接受,她从头到尾就没喜欢过他!还先喜欢上了别人!
江漫立即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给她看,语气急了起来:“这个,你记得吗?你开摩托车载我…”
路柔打断他:“我根本就不会开。”
他愣住了:“那时你高中就会了。”
“你在说些什么啊?”
“你明明会的…”
她烦了:”我不会!“
“那你喜欢蓝莓吗?”
“我不喜欢。”
“还有那个,你喜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大声:“江漫,你别疯了好不好!我根本不知道你说的是我还是谁!我不会,我就是不会!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别人了?我告诉你,我是我,她是她!我不喜欢蓝莓!不喜欢摩托车!更不喜欢你!?”
她用力推开失了魂的他,迅速打开门跑走了。
听着门反弹回来的声响,江漫一动不动地站着,身体空空的,就像一张被暴雨打过的白纸。
天已经黑了,教学楼很寂静,江漫爬上教学楼的天台。
没有人,有夜色下的风。他走近栏杆,把手搭在上面。一轮月亮挂在天上,白得没有一点人味。眼远一点,能看见其他教学楼窗口零碎的灯光,三三两两的学生背着书包在地上走。
他嘴里衔着烟,开始点燃。
火星在夜景中格外明亮,烟雾渐显,然后渐隐。他的下颌角俊秀,在低头吐雾时失去了平时的锋利感,寂寥的夜幕中,只显得男人慵懒而忧郁。
江漫双指夹着烟,手在栏杆外。
雾一直往上升,烟灰从天台一直往下落。
男人与夜无声地对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记得上辈子的事儿?
为什么只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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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江说她要跟江漫和好。
路柔是大二跟白江聊天才知道,他们高中是同桌,还曾是男女朋友——白江说的。路柔也知道了他不碰人的怪癖,对他改观些,不再认为他是花花公子。
但人都是先有感觉,然后再为感觉找理由。喜欢的时候,魔鬼舔刀也能迷人,不喜欢的时候,天使施救也是阴谋。就算不是“花花公子”这个理由,她总会有别的。她就是不喜欢他,打心眼里不喜欢。
她巴不得他们和好,少让他总来跟她纠纠缠缠的,烦死了。
他分明喜欢的是别人,大概是看自己和那女孩长得特别像而已。路柔越这么想,越觉得江漫欺人太甚。
周五放学,何双茹邀她看日落。说北城偏郊那座桥上的日落特别美。
星星是天空的瞳孔,晚霞是天空的咽喉,白天渐吞进,就渐吐出了夜晚。她们站在桥斜对面的街道上远望风景,尝着忙里偷闲的乐。河风温柔。
忽暗忽明的苍穹下,远远的摩天大厦笼在一层温柔的霞光中,桥上川流不息。
当天黑下来的时候,路柔看到一辆摩托车呼啸而过。
男生在后座,骑摩托车的女孩牢牢把着方向盘,雄姿英发,长马尾飞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影子在路灯下时拉长,时缩短。
路柔突然有丝恍惚,身体震动了一下,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传遍全身。
似乎这个地方曾来过,而骑摩托的女孩是她。
她甚至能感觉成千万种风的味道涌入鼻腔,在肺里翻滚的滋味。下班的多了,桥上的车辆不绝,红色的车尾灯聚在一块,像一团一团的火,她仿佛能感觉自己也曾载着一个男人快速地穿梭在红色车流中,如飞蛾扑火。
可她从没有骑过摩托车,这个地方也是第一次来。
“你有没有对某个地方突然觉得很熟悉,但之前从没去过?”她问。
何双茹:“有啊。我偶尔经过一个地方,感觉来过,但我确定从没来过,很奇怪。”
路柔笑:“前世记忆?”
何双茹:“扯。哪有什么上辈子下辈子的。我信科学。”
朋友:“又拒绝一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漫:“一个够了。”
朋友:“有必要?换一个不行?”
江漫:“看不上。”
朋友:“你还挺优越。”
江漫:“你误会了,就单纯看不上,阐述事实,没觉得优越。你学经济的,知道销售漏斗。”
朋友:“认知、兴趣、欲望、购买。”
江漫:“跟看上人差不多。千万个人,从知道她,到对她感兴趣,然后产生想占为己有的欲望,最后采取行动,中间会筛掉很多人,永远留在心里的,极少。”
朋友:“极少,又不是唯一。”
江漫:“那再来一个,让我念念不忘,我不会这样。”
朋友:“专情的、深情的,容易没好下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漫:“我自己知道。”
他们安静了几分钟,慢慢地,江漫低下头,睫毛也低下,点燃一根烟衔进嘴里,微微苦涩:“说好了,跟我一辈子的。”
朋友:“以前你哪在意这些。”
江漫:“变了,现在心头有人。”
朋友:“那个...她真跟别人谈了啊?”
江漫沉默了。
朋友也沉默了,大概也没想到江漫有一天会被别人看不上。世上这种人,茫茫人群中鹤立鸡群的角色,古典的江漫,举手投足泄露出一种高贵感,让崇拜的女生想亲近,又不敢放肆。
然而。朋友摇头。高岭之花又怎样?还不是跪在裙下。
江漫放学这一路和朋友聊得七七八八,不知不觉,走到教学楼前的一片广场上。朋友告别,跑去网吧。
他们也下课了,一群学生从楼里涌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漫看得入神。密密麻麻的学生围着她和姜人海,再慢慢散开,看见她挽着他的手,说着什么,然后开始嬉笑,接着轻轻捶打他的肩膀,打着打着,姜人海握住她的手腕,也笑了。
路柔还是年轻那样,笑也笑得那么开,那么好,好像对什么都期待一样,对未来的到来一点都不怕一样。
其他学生见他们这样,也捂着嘴笑。
江漫笑不出来。他静穆着,目光像观察标本一样盯着姜人海。牙齿渐渐发软。
他想这人哪比得上他:身高没他高,也没他长得精致,他有拿得出手的成就吗?但自己早就国奖无数了。他有自己贴心吗?就连接她放学该带一杯她最爱喝的茶颜都不知道,竟然还两手空空?
就他?凭什么?
他应该冲出去跟姜人海大打一架,或者使些阴招、损招、狠招。像上辈子那样,至少也该阴阳怪气说些什么。但他不知怎么,只是傻呆呆站在原地,四肢动弹不得。
姜人海摸着路柔的头,附耳说些亲密话,路柔脸一红,也点点头。
终于,他们朝江漫走来了。还没有对视上,江漫赶紧转了方向,背身躲在一颗粗大的槐树下。
他几乎屏住呼吸听着他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真远了,直到听不见了。慢慢地,江漫才将指甲掐进肉里的拳头松开。
他走出来时,海洋般的学生群已消失了。
后来,江漫在一家酒店楼下站了一个下午。不停抽烟。
很多人都想跟他搭上关系,所以有人立马告知了路柔和姜人海去开房的消息。
江漫本在上课,就疯了一样从教室冲出来。然而到了酒店前台,他又感到无能无力。
是可以想尽办法要到房号,但他怕开门的人衣衫不整。
他走出酒店,就开始抽烟。
夜色降临,路柔出门买水。她和姜人海交往并不久,所以没做,但两人想独享亲密,于是找了家酒店。
当然,她也很爱看姜人海一脸克制的可怜表情,这路上边走边回想,想着想着,内心就幸福。
但她买完从超市出来,看见不远处的江漫,嘴角就拉下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擦肩时,果然,他拉住了她。两人面对面站在原地。
她的一切都是冷的:“你想怎么样?”
他自嘲:“我能怎么样?”
夜风里,江漫点起烟。白雾升起。他俊雅的脸柔和,路灯将他脸上的阴影照得清晰。他的眼睛好似没有底,表情沉静,就像海的深处停在静寂里,尽管它的表面狂涛汹涌。
他的声音平静:“喜欢他什么?”
“没原因。”
“我呢?要是不喜欢,直说。”
“不喜欢。”
烟灰掉到地上。“不信。”
吸口烟,他又问:“为什么不喜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听吗?”
“听。”
“不喜欢你喜欢我。”
他反倒笑了:“是你的性格。”
路柔:“为什么喜欢我?不喜欢不行?”
“不行。”
“为什么不行?”
他直直吐出,看着远处的路灯。“就是不行。”
“有人跟你说过,黏上来的很廉价吗?”
他顿了一下,看向她:“现在有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低下脸,绕过他离开,走出一步,两步。天空飘下小雨。
他的声音渐渐在她身后响起,声音虚哑:
“那时候,你明明喜欢的是我,就算我冷着你,你都喜欢我,就算我拒绝你,你还是要来。为什么现在对你这么热情,你反倒要跟别人跑了?你明明是我的,跟你上床,跟你结婚的都是我。结婚宣誓你说好了一辈子要跟着我。”
她蓦地转身:“江漫,我最后再说一次!我不是她。”
路柔站在路灯下,身上所有细节都清晰了。
他盯着她,然后走向她,然后抓起她的领口。他盯着她的脖子,目光像一把锯子。
不,她才是一把锯子,一柄刀。
她脖子上那些娇红的痕迹彻底把他捅坏了。一个、一个、又一个,一刀、一刀、又一刀。刀子从来都是最爱的人给的,外人哪会伤这么深。他那些痛喊不出来,就在他体内鞭炮一样,一个接一个地炸。
他揪紧了她,重重的压迫感压下来。她感到呼吸困难,与他僵持不下。
“我不是她。”她咬着牙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漫蓦地松开手,有点酸楚。他眼里全是血丝,一片通红。被毒哑了般,他动了动嘴唇,但没有声音:是,你不是她。
路柔:“你走吧。”
江漫:“走不了。”
路柔:“是吗。”
江漫:“走了就完了。”
路柔:“我们就没有过开始。是你在做梦还是我在做梦?完吧,早该完了。”
大学毕业后,不久,路柔就和姜人海结婚了。
安保并不严,江漫混进去,看着周遭喜庆的一切,他几乎难以置信:在这个世界,她真的属于别人。
不敢多看,酸液要将他吞没了。
轻轻地,他把手链放在新郎新娘桌上,转身离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几分钟后,手链被一群孩子的嬉闹碰落在地,嬉闹间,又踢了一脚,手链在地上飞远。人群走动,大脚小脚从上面踩过,手链变得脏污不堪。最后,一只手捡起来,擦得干净后,仔细打量。
“路柔,你掉的?”伴娘交给她。
“啊?”
“上面是你名字缩写。姜人海送的?”
“不是我的。我也不知道…”
这种莫名的熟悉感又来了,好像她曾戴过似的,明明这是她第一次见。可它与她手腕的尺寸刚刚好,颜色、风格、设计也是她极爱的。
莫名其妙,合适得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问过姜人海,并不是。路柔只好交给服务员,让失主自己来领。
“你高中骑摩托车那事还记得吗?”伴娘是她高中同学。
路柔:“我真的会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会啊,你还载过我呢。”
“可我根本没印象。”
“好像你哪次骑快了,摔进河里过,不会失忆吧?”
她笑:“怎么可能。”
她吓了一跳,记忆错乱的是我?忘了的是我?
江漫说的人真是我?
透过窗户,路柔看见自己的倒影。窗户上的人露出非常怪异的表情,连她也说不出也多怪异,像被别人上身了一样。
明明看上去很茫然,像丢了什么,却还在笑。
江漫走到河边,慢慢将身子跌进河中。有人尖叫着喊救人。
他想别紧张,我会游泳,我只是想冷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仔细想来,自己开始就做错了。
路柔最初爱的,就是他拒人千里的清冷感,才挑起了她的征服欲。又从清冷中,不知不觉表现出对她的优待,才让她感觉她是他的独一无二。
不一样。年长的路柔,有情伤,更倾向于被人爱。
而年轻的路柔,一身胆,更倾向于爱人。所以一味贴上去,显得轻浮廉价,反而被她厌恶。
得承认,性格决定命运。有时一个小小的拐弯,就能颠覆整个故事的走向。
不知道从河里起来后,要度过多少个难熬的日子,要怎么才能过去。
或许跟别人结婚的人根本不是路柔。
他好想找到她。
她在哪里。
她就在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就在这,但他找不着她。
恍惚间,似乎有人在叫他:
小江,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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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
伸出手,路柔接过这袋军训服,说着谢谢,目光却没有离开他。
对于美男子,她的想象是头发要黑要密,五官要精俏,眼睛得带着清冷又诱人的细长尾角,皮肤要紧致白净,气质得透出一种贵少爷般的疏离感,越是遥远,就越让人向往的那种疏离。
声音也优雅低沉。
所以看着眼前这人,她蓦地感到有点口干。他离她较近,一抬手,便散出似有似无的香橼古龙的香气,她感到舌根发胀,目光久久地停在了他的额上。
他察觉到了这种目光,便后退几步与她拉远了距离,头垂下。
“下一位。”
他的话刚落,路柔的脸像发烧一般滚烫,她慌张地离开,慢慢地,微风才吹凉了她。
从那以后,她有时一听别人说起关于发放军训物资的事,她的心总能一紧,双耳竖起。有时,她会间歇性地忘记他。
直到迎新晚会,主持人报幕后才知道他叫江漫,是比她大一届的学长,音乐系的大人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本每个学院迎新晚会都是各办各的,音乐学院的人怎么会来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简称文新演出?
路柔坐在后排,听右侧的人解释说江漫是特邀嘉宾,因为他名气大,既是绝色又有才干,好多学院每年都会邀请。
“但他以前都拒演迎新晚会。”
“那怎么…”路柔好奇。
“可能是特意想演给谁看?”
左侧的人立马反驳道:江漫一心只在古筝,清心寡欲,怎么可能是个恋爱脑。
接着又说:“他是古筝社社长,副社长是文新学院的晚会负责人。”
路柔也觉得那人说得对,这样的清心才弹得出这样的音乐吧。
他奏的《水龙吟》时而婉转深奥、低沉悲切,时而磅礴逼人,意气风发,温文尔雅的指尖下拨出了一个快意恩仇的江湖。
她闭着眼,仿佛看到一个家破人亡的少年,背着一把剑和一包旧行囊,在落日余晖下独自一人踏入江湖,不断修行,被打倒、站起、再被打倒、再站起,最后在风雪中漠然地抹掉嘴上鲜血、目光凛冽、剑指天下的画面。
曲韵悠扬,他将人引到云里雾里,她仿如身临其境,化为一名爱饮酒作乐、风沙行路的孤独侠客,满腹豪情壮志,又在悲怆中笑傲江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来这就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她被他控制得七上八下,无法摆脱。越听越是起劲儿,莫名的,她不知不觉听得流泪,血液在身体里奔涌,从未觉得自己的感情这样充沛过。
她不由睁开眼,远望台上的他。
这人生得真的好俊,聚光下的清俊更有一种无法说清的魅力。在音乐和灯光的感染下,她的情感被拎起,到了一种最饱满的状态,崇拜加上欣赏,越看他越觉得他迷人。
他垂低脸,穿一身淡灰偏白似道袍的衣服,浑身上下漫出性冷淡的气息,漂亮的手指晶莹剔透。他的俊,就像冬日高山上的白雪清冷。
音乐是最挑拨人心的语言,周围的人都听得情绪激动、热泪盈眶,对他不自觉地心生爱戴。奏乐的他却是一张淡然面孔,事不关己一般。
难怪清心寡欲,他把他的感情控制得真好,她想。
真是怪,他越清冷,她越喜欢。路柔看着他澄澈微寒的眼睛,这双只专注于古筝的眼睛,她的心头泌出一股甜味。
这场无疑是惊鸿一曲。他的奏乐水平完全不像出自一个只有十九岁少年的手,大家惊叹到只能用最直白的词赞赏他。
“绝。”
“太厉害了,我居然听哭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太好听了。我真想再听一遍。”
演奏结束,他鞠躬离场后掌声不断,大家又纷纷讨论他。有人说不知道他身世,但从他的一身行头知道有显赫背景,一个古筝都是一百多万。路柔蓦地想起小时候就流行的那句“艺术都是有钱人才搞的”。
她垂下了眼皮,她家只是开了家超市,所有商品加起来都比不上他一台古筝。台上,台下,她与他的距离不过几十米,然而云泥之别。
后面再精彩的节目,她也索然无味了。
迎新晚会散场,其他室友还要玩,路柔没兴趣,一个人走上小路准备回宿舍。
黑暗中,一排路灯昏黄大亮,夜色朦胧。
走着走着,远远地,她看江漫向她走来,身边围着一堆人。她下意识捏紧了挎包带子。
在诡秘的光影里,她往下走,他往上走。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像在深情地凝视她,转而她便耻笑自己瞎想,怎么可能,或许是看她身后而已。
小路较窄,她只好往左避到一旁让开路,好让他们过去。脚步声嘈杂,她与他擦肩时,阴影盖来。他真高。
她便抬起了头。他离她很近,近到她能看到他下巴有一颗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颗痣,使他清净的气息在灯光下突然散发风情,又纯又欲,令人十分心悸,仿佛勾引她。她不经感慨,造物主的目的是要他生来就祸害女人吗?
一瞬间,这声感慨顿时让路柔心生警惕,觉得要离他远些才行,把心管好。这种人碰不得,看上他就是飞蛾扑火。
想着,她的身子便更往里边靠。
但还没擦过肩,他似乎意识到离她太近了,也往侧边退,与她拉开很远的距离。
路柔僵了一下。
等他走远了,她才慢慢地停住脚,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这人好能挑起她的畏惧感和征服欲。刚刚还想离他远些,可他这一个拉开距离的动作,她就变得好想拿下他。
若不是这场演奏,她本来早已忘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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