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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自己甚至,连教授为什麽会来,都还没弄清楚。
教授依照萧蔺说的,搭了电梯,从萧蔺口袋里掏出钥匙卡片开启房门。两人站定在玄关的时候,萧蔺又是一阵疼痛。教授刚把门反锁,看到的就是沿著墙面缩成一团的人儿。
刚刚还有忌讳,现在教授直视著萧蔺,只是萧蔺正因为痛而闭起眼睛。教授拨开黏在额头上的黝黑细丝,「……呼吸,看我,萧蔺。」
「小蔺。」那个呼唤,总是带有魔力。
萧蔺睁眼,听著那个声音,教授再度说:「看我,小蔺。呼吸,慢慢呼吸。」
教授看到青年的注意力渐渐移到自己身上,自然稍微减轻了手里抓紧衣角的力道,教授於是靠了过去。
「我扶你过去,很快……」而意识集中於手上动作的教授,忘记了刚刚自己对萧蔺的要求,或者是说……某个程度而言,是个邀请。
教授的话终止於被亲吻的时候。
萧蔺的吻过来,发抖的持续了几秒。
教授记忆中,萧蔺从没有这样跟他亲吻过。
这想法昙花一现的在教授脑中扫过,在唇舌之後骤然消失的温度,阻断了范颂铭所有的思考。
几乎是片刻而已的吻已经停下来。
教授知道,那不是温柔,而是软弱。
「……你为什麽要来?」萧蔺拉开距离,大大的眼里,透出淡淡的忧伤,「……我没办法,抱歉我……我……」
有双大手过来抚摸萧蔺的眼帘,「闭上眼,没事的。」
萧蔺觉得那个声音依旧悦耳,而且可信。
教授把萧蔺抱到床沿放下,脸色苍白的人就几乎趴在床沿动弹不得了。萧蔺迷糊里,感觉到有人在摇自己肩膀,他睁眼,看见就在眼前的容颜,「……胃药,小蔺,吃下去。」
萧蔺张开嘴,机械的吞咽,水喝得太急,反而呛到。
教授拍著他的背,不著急也不迟疑,一下与一下之间,稍稍的有些停顿再抚上,那样的节奏感,就像是呼吸一样的自然。
一室无言,但是教授拍击的力道小心而沉稳,缓慢而安定。
其实一点也不陌生。萧蔺想起来,那麽多年前一个临毕业的夜晚,他也是这样拍著自己的背。
那种感觉……其实很安心。
萧蔺躺下,再次閤上眼帘的时候,只剩下这个想法。
不晓得睡过去多久,萧蔺睁眼,爬起来看表的时候,发现教授坐在床边,见到自己醒来,微微的露出了笑容。
「没多久时间,不到一个钟头。」声音温雅一如从前,只是眉目里,有点伤感的味道。
教授倾身过去,坐上床沿,那只拿雷射笔惯用的手,曾经拥抱住萧蔺的手,严厉与温柔交杂的手,再次的,用指腹在青年的脸上传递温度。
「我知道你一直想出国的。」
萧蔺不知道怎麽接下去。想要说些什麽,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毕竟当初是自己要离开,现在又要怎麽解释今天疼痛里的失态?
但是教授也彷佛不需要任何的解释,「小蔺,你会有很多时间。虽然我们的日子过得一样快……」教授把自己的额头靠上萧蔺的额头,慢慢的说:「……这个研讨年会……你会记得的吧?我会来……」
萧蔺对上范颂铭的双眼。
「每一年……」教授这麽说:「你要记得,你一定要记得……每一年……」萧蔺看不清那镜片之後的墨瞳,「……每一年。」
温暖消失的时候,那个人这麽说:「……不用急,你有很多时间。」
萧蔺茫然的抬起头。
为什麽……为什麽这麽说?
「我走了。我博士生上去报告的时刻要到了。」教授忽然又伸出手,这次却是一反往常的,拨乱了萧蔺整头的发。
教授走了之後,萧蔺想起来,自己根本没有跟他说是胃病犯了,对於实验室的同仁,从前也都完全宣称为吃坏肚子,丝毫不肯说是压力大又常为了省钱,在饥饿里积恶成疾才会胃痛。这次明明有特地吃些简单的东西,却是痛得特别厉害。
萧蔺想起自己当初是连手机都放弃的狠心,而范颂铭却还是愿意送自己这麽一回。
其实教授要联系上萧蔺,还有一个根本的办法。他的电子邮件信箱根本没有换。
而教授也许是不想惊动青年当初想逃开一切的决心,纵然萧蔺信箱里常常有从前的同学同事朋友的信件,但是,萧蔺没再看见,那个熟悉的称呼。
那个名字,连同那个称谓,在萧蔺心里,是一个放不下,也解不开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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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室的忙碌生活让萧蔺很快的不再去烦恼自己断不乾净的依恋,虽然他发呆的时候偶尔还是会去回想。
冷热极端的季节变换里,他偶尔怀想台湾有些浪漫而温柔的四季;看著天空的时候,眼前常常蹦出那只金黄色鹦鹉的身影;实验室起哄一起去钓鱼的时候,他就不自觉想起国科会;圣诞大餐时都会怀念起那些故土的小吃;在因为大陆型气候而不得不涂上乳液时,就察觉自己在商场里刻意不选择婴儿油的举动。
在这所大学里,助教的机会优先让给异域的研究生,薪资也算是十分优渥,远比在国内的时候多,也许这就是所谓国情不同,美国研究中心背後的经济支持,大环境一向是公认要远比国内雄厚。奖学金也顺利下来,加上每个月的研究生津贴,住在几个学生一起合摊租下的房子,花费并不如想像多,也确实累积了一些存款。萧蔺挨过刚开始的拮据,也就逐渐的正常饮食,虽然还是节省,但是不至於饿著。
有一群人聚在一起的地方就难免互相比较,这一点跟学历完全无关。
萧蔺身边不乏跟自己一样,只有办法买下单程机票,连逃回家去都不可能的同侪。
「真是自讨苦吃……还吃不饱。」对方双关里笑笑的这麽说。
他也有听过家庭经济普普通通的同学这麽说:「出国之前,爸爸特地标了会,跟我说我是家族里第一个博士,还特地带我去祭祖。唉,再怎麽样都要撑下去,对吧?」
同理,当然也有身家富裕,从小积极培植,放眼亲戚间全都是十大名校,结果每一步都踏在相较中不得解脱的留学生。
「我读书读到现在,都读到博士了,却从来没听过家里有谁以我为荣。他们上一次还说,还好我不是某大学的博士班,不然就是这一代同辈里面最不会读书的了……嘿,博士不会读书,那谁会读书啊?」酒醉之後另一位同学倒在桌面上喃喃说道。
觉得别人很幸运,比自己自由、比自己有钱、比自己有背景、比自己聪明、比自己有经验、比自己有能力、比自己有才华、比自己讨人喜欢、比自己天生後来有那麽那麽多的优势,都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抱怨比起羡慕又更加容易了。
萧蔺在体会自己的压力时,同时亦体会到别人也是同样在承受压力反覆煎熬著的可能性,一百种人有一百种烦恼,处在这之中,只不过是各有各的课题,没有谁比较容易。
没有谁,能够保证名叫人生的剧本,该怎麽发展才算是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