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星期之後？”对於这个日期，伊萨克皱起了眉头，“莱昂，你确定吗？”
莱昂就如他平时一贯的样子般笃定的点了点头：“按照现在的风向和洋流，我很确定。”
伊萨克信任莱昂对船速的判断，正如信任他的医术一般。因此他的脸色反而更加难看，低声的喃喃自语：“那就是三天……我得在三天之内赶回来……好像有点勉强……”
但他的声音显然还不够低，站在身边的莱昂随著他说出口的每一句话，脸色就更加阴沈一些。
“伊萨克，那个时间对你不方便吗？”莱昂的语气不仅仅是好奇，准确的说，严厉的成分还更多一些。
一个多星期之前他听人说那个海军的舰队停留在这附近的某个小渔村，之後的那几天伊萨克就失踪了。等他再回到这里，所有的人都发现了他的变化，──他变得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好斗，仿佛只有争斗才能平息他身体内那不为外人道的小小火焰。
“莱昂，如果他们是从南部来，那麽我们可以在这个海湾拦住他们……”伊萨克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质疑，而是随地捡了个树枝在沙滩上画了个附近的航海简图，并指出了其中的一个位置，“到时候你和兄弟们先埋伏在那里，我会自己驾船过去跟你们会合……”
“我不认为这是个好办法。”莱昂的直言不讳令伊萨克有些吃惊的看向他，但莱昂从来不惧怕这些，他理直气壮，“伊萨克，你是首领，如果你一开始就不在的话，对士气是个很大的影响，──要知道，这是笔大生意，相应的，也不会像之前那些小打小闹般那麽好应付……”
“该死！莱昂，我讨厌你的说教！”伊萨克粗暴的打断了莱昂的苦口婆心，这并不是因为他觉得莱昂的话太蠢，而恰恰是因为莱昂总是那麽有道理。
伊萨克像要平息自己的怒火般大口呼吸，他的胸膛剧烈的上下起伏。莱昂却不再说话，安静的在身边看著他，等待著他思想斗争的最终结果。
“莱昂，也许你说的有道理，但是……”
听到“但是”的时候莱昂已经明白了一切，──他选择了那个海军，放弃了他们所有人。他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拒绝再听下去。
可伊萨克却不肯停下来，他还在说著，甚至莱昂已经转身离开，他还在他身後不停的高声说著：“莱昂，我也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那是个约定，──就算我是个海盗，但我也还是个男人，约定总归是约定！”
“你说得也许对。”莱昂终究还是停了下来，他转过头悲哀的看著伊萨克，“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伊萨克。我不会阻止的，──没有人会阻止，你放手去做吧！”
那时莱昂的眼里闪烁的光芒有些异样，但伊萨克却没有深究，他的心里被自己的烦恼填得太满，而没空注意到旁人的情绪。
毕竟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之後的发展会那麽出人意料，甚至会成为他这辈子唯一的一次後悔，不是吗？
（待续）
（10鲜币）远帆 35
三十五、
伊萨克看见约书亚一个人向他走来。他那一头浅得近乎银色的金发还是每一根都一丝不苟的往後梳著，他的衣服整整齐齐，一丝不乱，即使去参加最高规格的晚宴都不会失礼，他的步伐沈稳而坚定，他盯著伊萨克，浅蓝色的眼中似有火在烧。
他终於走到了伊萨克的面前，冷冷的开口吐出的却是这样一句话：“伊萨克，我必须事先告诉你，我让你失望了。──现在这个岛周围有两艘海军的船，他们不会介入我们的决斗，但不管结果如何，你都会被捕。”
“哦？”伊萨克不知自己有没有掩藏好话音里的失望，但他早该想到不是吗，──对於面前的人来说，职责比任何事都重要。
这麽一想伊萨克竟马上就释然了，他甚至已经能笑起来：“约书亚啊约书亚，你竟这麽有把握，就不怕我挟持你威胁他们吗？”
“我不会让你这麽做的。”约书亚依旧丝毫不为所动，“而且就算你这麽做，他们也不会被你威胁的。”
伊萨克微微一愣，继而笑得更欢：“约书亚，为了我，你竟然做到这个地步吗？”
“为了抓住你。”约书亚好像非常不喜欢他的这个说法似的，紧皱起眉头，纠正他的说法。
伊萨克被他认真的样子逗得仰头大笑：“约书亚，你真有趣！既有趣又吸引人！如果能跟你一起死的话，我很开心哩！”
他的话让约书亚有些迷惑，──实际上，如果约书亚的迷惑已经到了能被伊萨克轻易看穿的程度，那他心中早就不知是怎样的波澜壮阔。但他终於还是收回心神，不再回话，默默的拔出腰间的长剑，默默的向伊萨克行礼致意……
正当伊萨克为他的繁文缛节觉得好玩时，他的剑已如电光火石般，向伊萨克攻来。伊萨克已发挥了自己最敏捷的反应速度，却也只是堪堪格开他的剑尖。尽管如此，伊萨克在挡下这招之後，还是向後跳开一步，向对方笑道：“咦？原来你并不是要等我回礼吗？”
“你认真一点！”
约书亚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这样提醒对方，明明之前的那次战斗中，伊萨克也是这样在他耳边说个不停，──那个时候，他的确是为对方的话语而激愤，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明知他是想让自己分神，却还是被对方拙劣的伎俩激怒。
约书亚不知不觉的加快了手中的攻势，想要让伊萨克就此闭嘴。但一段连续的攻击之後，他发现了情况的异常，──从开始到现在，伊萨克始终只守不攻。他宁可在招架的间隙说那些无意义的话语，也不愿意抓住他剑招中不连贯的瞬间，攻击他的弱点。
这令约书亚觉得受到了侮辱。
“约书亚，你想知道为什麽你以为刺中了我的心脏，我却没事吗？”
“你在提醒我今天要刺准一点吗？”
“嘿！那之後你也下了很多功夫吧，你变招的速度比之前快了很多……”
“伊萨克，你是看不起我吗？”
“你今天话比之前多了哩，约书亚。”
虽然伊萨克的评价听上去并不认真，但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现在的心情有多麽雀跃。──以前不管他怎麽激怒对方都很少得到那人言语上的回应，至少今天这块石头终於开口说话了，那这场战斗将会变得多麽有意思啊！
等他意识到自己做过头了的时候，约书亚的速度已经快得让他无暇分出神出言调戏。长剑和弯刀相击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更急促，金属摩擦产生的火花在空中崩裂开。他觉得自己低估了对方受伤後的力气，他的手以不止一次被震得微微发麻。
形势看起来无比紧张，终於在一次刀剑相击之後，两个人都向後跳开一步，手里紧捏著武器，平息著自己的呼吸，同时等待著最後一击的机会。
是的，凭著战士的本能，伊萨克知道最後一击的机会到来了，他相信约书亚肯定也深知这一点，因此他们的目光都丝毫不肯离开对方。他觉得此刻他能一眼望进约书亚那宛如暴风雨前的海面的眼底，他看到了暂时忘记一切的畅快淋漓。
他相信约书亚眼中的自己亦是如此。
但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是，打破这平衡的竟不是他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个。
战场边的树丛里，飞出一支利箭，射向约书亚的背後。因为被约书亚高大的身形所挡，伊萨克只看见约书亚倒下的瞬间，和他向树丛中扔出自己的长剑，之後那个方向传来一声熟悉的惨叫……
“莱昂！”
伊萨克向长剑消失的方向飞奔过去，他的动作那麽急，因此错过了约书亚眼中深深的失望，──除了失望，还有对自己的轻信深深的悔恨。
伊萨克看不到这些，因为约书亚的剑刺中了莱昂的胸口，那个很容易快活的莱昂正用一种悲伤的眼神看著他，──实际上自从约书亚这个人出现之後，莱昂不快活的次数早就比以前多了很多。
莱昂的声音听上去那麽虚弱：“伊萨克，这个海军骗了你……有两艘船……这里……我画了一条逃跑的路线……大船进不来……”
莱昂颤抖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纸的两角已被他的血染红了。
“莱昂，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