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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1 / 2)

>你未必心知肚明,因为那样做的结果也许是:你把你所有的努力和注意力都奉献给它了。

为了自卫,你只能说:“我想活下去!”很小的时候,黎天爱向往长大后能够找到一个可以依托的肩膀,那个男人的胸怀像一座挺拔的山峰,停步四望,无论谁也不能有他那样让人可靠的眼神,不想再花费半点心思,不想再动用半点力气,不想再苦撑,就算日子变得全无意义,没有半点波澜,没有半点新鲜,也只想倚靠他,直到下一生。想到黎天爱母亲的遭遇,因为一双眼睛,她付出了一生的眼泪。懦弱和妥协成了黎母致命的敌人。黎天爱决定对梦幻般的海誓山盟不再草莽,她不再相信那些空虚的誓言和不着边际的情话。

她开始倾慕权力,她开始确信不疑的依赖至高无上的权威,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践踏别人的尊严,只有自己高高在上了,才能将过去的不济全部踩在脚下。她锤炼自己,保护自己,强大自己,希望有一天看到自己奇异的蜕变,高不可攀,不容亵渎。然而回到了今天,面对亘古不变的镜子,这世上还能有谁比它更真实,更残酷!

脱掉了光鲜的皮肤,黎天爱不可避免的衰老着,眼角开始透出性感的鱼纹,泪水洗不净铅华。一直一直一直走在路上,不愿停留在任何一块石头上,头顶雷声轰轰烈烈,阴云密布,看到巨大的水滴从天而降,砸在小小的蚂蚁身上,水花四溅,六月的天气里弥散着令人意志力尽毁的哭泣声。

想到古人的悲哀,竟然愚蠢的渴望长生不老,长生不老有什么好?寂寞成了永远的代价。

就算是英雄,迟暮时不过一头花发,人和人之间真的没有任何不同。当我们想到人类的总数时,当我们想到这颗星球上每天有多少人出生时,我们很容易陷入启示录所描写的惊恐境地。这样想的坏处在于:我们把过去时代理想化,认为过去的人们生活得比现在好,这种看法显然不对。

不过,过大的数字会使我们很难进行想象,就好像只有神灵才有资格观察人性,人类自己没有这资格。在一张俯拍下来的都市的胶片上,分布着数千个亮点,那都是汽车。那些坐在车里的人们小得像一些微生物。换句话说,他们可能认为自己是芸芸众生,多一百万,少一百万,又有什么区别?然而,只有我们确信自己独特的存在,只有我们确信自己的命运只能由自己来承担,我们才会相信灵魂的不朽。大量的人,不仅是我们在身体上感到拥挤,还会使我们泯灭。

在山里,树林中,海洋上,到处都是人,所以我们不得不相信我们所有的人都只是四处乱爬的蚂蚁,我们的一切都不会留存。我和黎天爱曾经一起去过苏格兰的村庄,在那里的傍晚,村子里的炊烟已经散尽,辘轳汲水的吱嘎声、公鸡打鸣声、狗吠声以及人的声音也已消失。不再有果园的绿色拥抱农舍的屋顶——在住房、仓库和畜棚之间,每一个农家小院里都有苹果树、梨树、李子树,所有的村巷两旁都种满了树。村民们喜欢树,也喜欢坎削树木做成各种各样的东西:雕花的百叶窗、在椽子上凿出来的象征图形和文字、按要求做出的凳子、路边常见的日月同辉十字架,甚至还有小教堂,里面坐着哀伤的基督。黎天爱很喜欢这种恬静的世外桃源般的生活,但她同时也深刻的明白这种世界永远不能向她敞开大门,也许可以允许她短暂的擦肩而过,但决不能容忍她贪婪的永居。她是属于城市的,喧嚣地、慌乱地城市,要自己奋斗,要自己争取,要自己对不起自己,要自己丧失自己!要时常以一种轻蔑的态度臧否别人时喷发出嗜血的天性,即使粗鲁无礼也全因自己高高在上。小时候,黎天爱的外公总说“天有宝日月星辰,地有宝五谷园林;国有宝忠臣良将,家有宝孝子贤孙。”做人的,又是普通人,哪里考虑得到天和地,说道国家也未免有些牵强附会,可说到自己的家,又未免有些尴尬不堪。和黎天爱的大舅妈一起生活的几年成了黎天爱记忆中最残忍的现实。甚至有好多年她在梦中会惊呼大叫,那是我见过的最冷若冰霜的女人,这种本质在某些方面甚至比死亡更可怕,黎天爱觉得自己和那个女人之间的距离有好几光年。

物质上和身体上的折磨远远没有精神上带给黎天爱的折磨更强烈,整个生存的环境都笼罩在孤独、冷漠和死气沉沉中,生命只剩下晦暗。真可悲!昨夜,望着那张憔悴的脸。她眼神恍惚迷离,满脸是强装的笑容。她努力让我们都觉得她是无比幸福的,可心里又在谴责。她语无伦次,一会儿坚强得无法靠近,一会儿脆弱得如迷途小猫。

她变化再快,却也不再年轻,不能再在西单的广场上和小混混一样迎着风抽烟耍酷了。

同行的人说,她的眼神带着神经质,看起来明显不正常。平时恭维她的人啊,这是说这样的话,让我多悲伤。

回想多少年前,我和她就在一起,陪着她买醉,看着她自虐自残,看着她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心碎。

不过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苍老是挡不住的脚步。我们再也无法穿着便宜的衣服依然笑靥如春花,再也不能在午夜的街头狂奔,再也没办法全部身心的去爱一个人,再也不能期待爱情并有足够的毅力和勇气重来一遍,再也不能在简陋的环境里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和憧憬,再也无法在人群中大声的笑和高声的哭。

因为,我们已经不再年轻。黎天爱的妈妈还活着的时候,生活已经变得一塌糊涂,年纪尚小的黎天爱只知道自己没有了爸爸,对于生活上的困顿倒也不觉得有多么难以抗拒,随遇而安的个性使她很容易接触。

可她还是哭着对妈妈说,带我离开这儿吧,直到长大了,遇到抑制不住的困难和无能为力的悲痛,她仍会疲惫地说:“带我离开这吧!”

我问,回家?

她说,到有光亮的地方。我从前对她说过,韶华盛极,也不过刹那风光,卖掉了青春,也换不回往昔的欢乐,当初她是一个充满哀伤的姑娘,虽然表面上的笑颜总能掩盖心底的伤感,但我能看出来她压抑在身体里的自卑和懦弱。谁都不能独自拥有整个世界,即使他能够引起的所有回声都是从某道藏在树林中的峭壁越过湖面传回的他自己的声音。有天早晨从那碎石遍地的湖滩,她对着生命大喊,喊累了,她坐下来垂头丧气。我知道她所需要的不是自己的爱被复制并送回,而是对等的爱,非模仿的回应。但她的呼唤没有产生任何效果,除非她的声音具体化,那声音撞在湖对岸的峭壁的斜坡上,紧接着在远方有哗哗的溅水声,但在够它游过湖来的时间之后,当它游进之时,它并非一个人,并非除了它之外的另一个人,而是一阵风或是一声鸟鸣,而那就是一切。我有时候很同情她,我从小生活优裕,一生下来就头戴光环,万千宠爱于一身,我以为身边的人都和我一样,直到她,我才知道人的命运是注定的,有些幸福,不能争取!

写完日记,杨颂佳头倚在床边,心飘洋过海回到自己温暖的家,忽然一个电话将她惊醒。“这小兔崽子,不是出什么事了吧!”杨颂佳一边拿着话筒,一边六神无主地骂道。杨颂佳是一个典型的淑女,一般情况不会出口不逊,屈指可数的几次也着实是被逼无奈。杨颂佳又深知黎天爱的驴脾气,要是她决定的事情,就是十匹马也拉不回来,正愁眉不展的时候,老公打来电话询问平安,杨颂佳立刻转了音调,温柔之中带点娇嗔,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向老公发起牢骚,全然已经忘记了另一边的黎天爱。

回想起当初杨颂佳的爱情是那么惊天地泣鬼神,那么令人眩目和恐慌。有时候我们需要一个人来把自己绑架,需要一个强悍的力量让自己依偎。“答不答应?答不答应?”那个长着一米九的无聊身高的男人,样貌是何等英俊,此刻却像一个残暴的野兽,他揪着杨颂佳的头发,把杨颂佳的头狠狠浸在水池里,水池里的水溅了满地,杨颂佳满脸是冰凉的水,但能感到热泪在水中溶化。

“说啊,不是爱我吗?为什么要走?不是要和我过一辈子吗?为什么一声不响就走了?”那个男人似乎毫不在惜在自己手中那个已经虚弱得数次晕倒的女人。

杨颂佳倒并不挣扎,也不说话,她太累了,她真想就这么折腾吧,死了也就完结了。

“不说是不是?你以为你晕倒就能逃过吗?我让你晕倒,我要你醒着,你给我醒着。”抓起杨颂佳的头,男人使劲拍了拍杨颂佳苍白如纸的脸。“佳佳,佳佳,佳佳你怎么了?佳佳你别吓我啊,佳佳醒醒,佳佳……”看见杨松佳昏迷不醒的憔悴样子,苍白的脸和紧闭的双眼,男人慌了,打横抱起已经不经人事的杨颂佳奔向医院。“病人太虚弱了,怎么能这么折腾,你是她什么人?不知道她的病吗?你要让她死了吗?”医生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一样插在男人心上,他愣在原地,在商场上那么叱诧风云的人物,在公司里说一不二的老板现在就这么乖乖的站在医生面前任凭数落。

“我……”男人有些窘迫,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什么你?你以为癌症是什么?玩的吗……”医生整理着手边的资料,一脸鄙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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