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昶停住脚步,倚坐在湖边山石下的,不是许璟又是谁。
看他靠着一人多高的山石坐在那里,也不知是睡是醒,赵昶忍不住笑了,走近后唤了一声。好半晌许璟才抬起头,满身都是酒的甜香,扶头苦笑:“喝多了。”
赵昶伸出手要拉许璟起来,许璟却扶住山石慢慢站起来,一起身就是天晕地转,舌间发苦,眼前发黑,再无力掩饰,顺手一抓扶住赵昶的手臂,站稳后松开:“大人怎会在此?”
“子舒,李小姐之事……”
赵昶不擅解释,话说得突兀且犹豫,许璟头痛得厉害,但思绪仍在:“大人不必再说,既然遍传朝野,皇后此举就是帮了大人,朝中不少官员是李博慈门人,大人找回李大人千金,于笼络人心大有益处,远胜只把她千里迢迢接回。”
许璟原意并非如听来一般一味平淡,只是醉酒下唇舌不听控制。赵昶站在许璟两步外,看他的眉细长,眉梢微挑,衬得头发墨若鸦翅;手心忽然有点痒,好像无可控制似的,酒的香味刹时渗到心头。
两人还是沉默,话说到此,一切都昭然若揭,许璟低低一笑,目光逼向赵昶,酒气下眼睛像被蒙上雾,赵昶甚至从中看出几分无奈黯淡,只听他说:“尚书令也好,这件事也好,何时真正能如我的意。”
许璟说完转身,不妨身后一阵力把他扯回去,醉意中他看见一双眼睛近在咫尺,漆黑的,却在最深一点透出浅浅的温润气息,就像春宴上赢回的那块墨玉,始终不暖。
借着酒力许璟大笑,伸手勾过赵昶的脖子吻下去,一开始二人的嘴唇冰冷,渐渐有了温度,酒的味道铺天盖地袭来,许璟猛地意识到什么,苦笑下要别开脸,但这时腰被圈住,无法挣脱。唇齿交缠中双方的气息开始紊乱,他无意识地一咬,腥咸苦涩漫溢。
不知多久后二人分开,都喘得厉害,也都没有看对方,许璟摇摇头要走,这次被赵昶用力抱住,许璟在赵昶眼中看到了火,接着唇再次覆上来,他的眩晕更厉害,舌间反缠回去,几乎在同时,感到环住自己的手臂颤抖着收紧,嘴唇一痛,才淡下去的血腥味复又浓重。
第二个吻结束,赵昶的下巴磕在许璟肩上:“子舒是因为醉了么?”
许璟已经力乏,无关自身意识地靠向身边那个人,被抱个满怀后良久,力气开始恢复,可再要挣脱,却难了。
他喘了口气,开口后发现声音也是沙哑的:“大人这是做什么,我是醉了的,大人可不曾醉吧。”
被搂得很紧,赵昶的声音就在耳边,说不出的蛊惑:“子舒,子舒,你就不能用别的称呼来叫我一声么。”
他便再次颤栗,赵昶把头埋在他颈项处,小心的咬,声音闷在撕咬中:“你怎不明白……”
许璟叹气:“我是不明白……”
说完后心口凉下一块,然后是刺痛,感觉到双臂力量的消失,许璟轻易地离开那个温暖的怀抱。整理好略为凌乱的衣袍,所有的清明又回来,他发觉自己甚至能笑出来,于是他就笑了:“酒能乱性,古人诚不欺我。”
25
席上许琏直等了大半个时辰,还是不见赵昶许璟二人中任一人回来,眼看宴席已渐尽尾声,心想这么等不是办法,轻声知会何戎,决心自己去找,若在赵家找不到,就回自家再找。
何戎见许琏一副忧心如焚的模样,于是说:“你去吧,将军回来我会问清子舒的下落,你不要急,慢慢找。”
许琏心不在焉地答应着,转头离开设宴的大厅沿着曲折的长廊寻找许璟的踪迹。赵府占地广大,可人并不多,他找了半天连个可以问的人都没有,越发担心间,正好遇见个看模样也在找人的下人,见到许琏喜出望外地小跑到他面前,说:“许大人,将军命小的找您,许令醉得厉害,已经让人送回去了。”
听到这句许琏总算放心了,问:“将军人在哪里?”
“回宴上去了,怎么,许大人没见到么。”
许琏挥手让那人退下,决心先回家一趟,心想有何戎在,总不至于没人知道他的去处。
回到家后许琏向下人询问,得知许璟的确是被人送回来,但是精神还好,现在正在凉亭看书。可是到凉亭一看,许璟歪在亭中的长榻上,早就睡沉了。
那凉亭依水而建,夏天虽然凉爽,但时值春末,风里还是带着凉意。许琏无奈之下,让人拿来件披风,自己替许璟盖上后拿起那本想来是从许璟手中跌落的书,一边看一边守着许璟。
“真的醉了。”稍后何戎来的时候,许琏以口型示意;何戎见状放轻脚步,坐在许琏身边,附耳道:“怎么让他睡在这里,他醉酒又吹风,明日非头痛不可。”
许琏扬起手中的书:“我到时他已睡熟。多半是当时以为没醉,想找个凉快的地方吹吹风,看了会儿书才不支睡过去的。”
二人说话的声音极轻,本应惊醒不了梦中人,但不知怎么的,许璟忽然翻身,让贴得近的两个人有些狼狈,忙不迭拉开距离。当发觉许璟依然未醒,半是好笑半是莫可奈何地看了眼对方,再等了等,确定许璟的确是沉睡中,这才相对一笑,悄悄握住手,好些时候才放开。
许璟睡眠本浅,难得睡得沉也是借酒醉之力。一个时辰后许璟逐渐转醒,抖落身上的披盖坐起来,一眼看见何戎,头痛口渴下声音干涩:“仲平也在,我这昼眠的朽木教你见笑了。”
何戎洒脱一笑:“子舒若再这么说,那就当真见外。”
接着要和许琏一道扶他,却被许璟一一推开,晃荡着站起来,走出几步想起自己是在找茶,又折回高几旁,倒了杯茶,还没喝就被许琏夺下,说:“这茶冷了,我让人沏壶热的。”
热茶送上,许璟喝了两杯,头痛得再不那么厉害,问许琏:“宴席散了么?”
许琏接过茶杯:“应是散了。阿兄还记得是将军命人送你回来的吧。”
提到赵昶,许璟的神情蓦地僵了,勉强点头,却不愿多说话。许琏觉察气氛有异,正要发问,又见何戎的笑也僵着,盯住许璟面上一处发呆,顺着何戎的目光,许琏吓了一跳,指着许璟唇上的伤问:“这……?”
许璟起先还未反应,待要问回去时牵动嘴唇的伤口,轻微的撕裂痛楚勾起回忆,他随手一抹,看眼手指上淡色的血迹,镇静地说:“磕到大人家的山石上,只是小伤。”
许琏并未朝他处多想,问过也就罢了;何戎脸色愈见僵硬,勉强笑道:“子舒脸色发白,看来醉得不轻,还是不要在这里吹风的好。”
许璟道声谢,酒意下深一脚浅一脚朝住处走,许琏在旁扶了几步就被许璟婉言谢绝,坚持一人慢慢走回去,许琏三说也改变不了许璟的意愿,叹口气站在原处看他缓步独行,许璟走出十几步又停下,头重得很,似乎思绪也有些不清楚,他深深吐出口气,说:“阿连,再过几日,这里就要收拾一番了。”
许琏顿时会意,说:“阿兄先去休息,等会儿我叫人送热水过去。至于李小姐的事,明天再说也不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