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邵推不开劝阻的诸人,震怒却也无可奈何,这时冯州刺史何竣拔高嗓子对赵昶说:‘成昱,刘公往日待你如何,你既一口一个‘义‘字,为何临到自己头上,就再不记得义为何物了?‘
何竣口气严厉,可他背对刘邵,所以赵昶很快从他的表情中读懂言下之意。他正想摇头,何竣走近两步,压低声音对他说:‘何不给刘公个台阶下,你若真想一战,还是要刘公应允的。‘
‘何大人,并非我想一战,而是不得不战。便刘公真杀了我,一样的话,将来总有人说,怕就怕今日我一人之死,至此绝了众人谏言之心。‘
何竣闻言叹气,赵昶再望犹在试图冲来诛杀自己的刘邵,暗暗叹了口气,跪下道:‘末将出言不慎,顶撞刘公,愿听凭大人发落处置。‘
刘邵没料到赵昶这么轻易地认错,不免愣了一愣,缓过神来再要发作,营中其他人均为赵昶说起情来,说他固然卤莽,但临阵杀将是大大的不吉,既然已经认错,刘公心里要还是不舒服,大可拉出去打几十军棍。
七嘴八舌,意见不一,但大致上一点还是明白的,就是这个人杀不得,杀了才是有损刘邵大名。
经过这么久的折腾,刘邵也差不多力竭。放下挥舞许久的剑,居高临下地俯视跪在地上的赵昶后,发觉此人的气势和风度并没有因为跪着而减弱丝毫。刘邵又气结,正要开口吩咐军吏把他拖出去打三十军棍,一个念头忽然掠过心头。眼底阴沉一现,哈哈大笑扶起赵昶,‘成昱一再言战,定然是想出绝妙的点子了?‘
刘邵这一出让熟知刘邵脾气的人吃惊不已,赵昶吃惊片刻就恢复冷静,侃侃而言:‘大人不妨分兵三处,以犄角之势围住良秭,由刘公亲领少数精兵,在良秭外筑深垒坚守,无论梁冲如何挑衅,皆不理会,梁冲为防伏兵,必不敢轻举妄动,而刘公可每日差人在城下分析天下形势,多言利弊。其他人马绕至东西两侧,作合力夹击良秭状。再有奇兵一支,据太汾,以制其险。此计如若应用得当,可不战而屈人之兵;即便梁冲决议与我军死战,在敌我军力相当下,因有焚毁国都之事在前,刘公只需在交战前派人潜入良秭,适时散布梁冲又欲焚良秭的传言,到时左右两军夹击,又有军队断梁冲后路,胜败可立定。‘这一策略赵昶早与许何三人商量多次,如今在刘邵面前说来,自是从容流利,听得旁人不住点头。
刘邵却只是问:‘太汾何在?‘
面对对良秭附近地况几无所知的刘邵,赵昶懒得多费口舌,示意侍从拿来地图,指着长山脚下一个小县作为回答。
‘原来你早就考虑周到了啊。‘刘邵阴沉沉说,‘你的意思是,要我以身涉险?‘
‘刘公请放心,此举贵在奇,另有两支队伍在良秭外,梁冲绝不敢轻易派兵舍近求远袭击中军。‘
‘那你所说的那支制险的奇兵,由何人率领哪。‘
赵昶探看大帐,竟是无一人响应,他也没抱太大希望,基本还在预料内,躬身答:‘刘公若不弃,末将愿率兵夺太汾。‘
‘你?‘刘邵反复打量赵昶,‘需要多少人马?‘
‘三万。‘
‘三万?‘刘邵被这个数字激得后退一步,‘既然是奇兵,贵精不贵多,哪里用得了三万?‘
‘太汾是良秭与长山甬道的唯一路口,梁冲布置下重兵,就是赌我军不敢消耗过多兵力于此。‘
刘邵听后呵呵笑了笑,对赵昶说:‘你不是从闻郡带了人马来么,就用那些人马夺太汾吧。‘
赵昶心中寒意顿起,刘邵却是笑呵呵满不在意的模样,对着左右说:‘看来成昱是要大展身手了。‘
‘刘公若是着实抽不出三万人马,两万亦可,若是再少,实无胜算。‘
‘你这是向我逼兵不成?‘刘邵脸色一阴,‘中军断不能虚,五千吧,除此再没多余可拨给你的了。好了,既然你要去攻太汾,就早点回去准备吧。‘
话至此,赵昶知道刘邵绝不会再拨给他人马,勉强道:‘大人若决意如此,我只有尽力而为。在我取太汾时,万请大人尽快部署兵力,到时也好全力攻城。‘
‘一切待你攻下太汾再议。‘
‘大人。。。。。。‘
‘好了,你可以退下了。‘
走出中军帐,赵昶觉得自己此刻恐怕也是脸色发青,比起适才刘邵好不到哪里去。正欲回去,听到何竣叫他,回头一看果然是他。
‘何大人。。。。。。?‘
‘刘公正在气头上,很多事没想明白,这样吧,我再拨你八千骑兵,你可要拿下太汾啊。‘
何竣此举对此时的赵昶而言无疑雪中送炭,他深深一揖,起身后正色对何竣说:‘还请何大人劝服刘公,决不能等我夺下太汾再布置兵马,不然太汾白夺不说,局势只会对刘公越发不利。‘
何竣点头,赵昶也无多话可说,在此谢过,匆匆朝本军驻地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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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昶回营后,脸色难看之至。许琏何戎一早去核查粮草,大帐中只留许璟一人,见到赵昶青着脸走进来,知是在刘邵处遇到挫折,并不说破,若无其事埋首于案牍间。赵昶略略踌躇,还是对许璟说:‘刘公令我取太汾。‘
这应该是好消息了。许璟想不通赵昶为何皱眉,放下手中事,问道:‘那大人为何愁眉不展?‘
‘刘公虽命我取太汾,但只拨五千人马,加上闻郡的六千和何竣的八千骑兵,也不到两万。而且,先取太汾,再议围城。‘
这下许璟也跟着皱起眉来:‘刘公此举究竟是。。。。。。‘
赵昶倒不在意,轻松笑言:‘无非是命我去送死,借刀杀人,不能说不高明。‘
‘大人。。。。。。‘
‘子舒不必劝。今日中军大帐内,若非众人拦着,我已死于刘公剑下。‘
见许璟满脸震惊迷惑,赵昶又微微一笑,解释尚未出口,听到何戎兴高采烈的声音:‘恭喜大人,决定发兵日期否?‘
何戎神采奕奕的同许琏一道进来,但他们的兴头很快被帐中许璟凝重的面色扑灭,许琏最早反应过来:‘怎么,就这么些许工夫,刘公又改变主意了?‘
听完赵昶的叙述,除却事先知晓一二的许璟尚能维持平静,其他两人均是震惊有加。赵昶把事情经过再说一遍的同时,心里明镜一样清楚,相较之下,倒是他看上去洒脱就像事不关己。
震惊只需片刻就足够。不一会儿,许璟已经把地图摊在案上,许琏则在低头思考,何戎拉赵昶到地图前,手指图中一点说:‘大人,太汾已不可取。‘
赵昶只笑:‘军令不可违,取与不取由不得我。‘
何戎的手指移到地图上别处,‘恕我僭越。。。。。。‘
正要接着往下说,何戎瞥见许璟压在地图一角的手动了动,遂问:‘子舒有话说?‘
许璟却摇头,何戎继续道:‘军令难违,大人只管全力准备出兵事宜,只是离开驻地后,可朝西北进军,到腾河岸边后沿河岸西行,到了腾河白河交汇处,火速南下,应是最快回闻郡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