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四时恍然道。
“原来如此。”
他抱起脂香,索性将他放在腿上,漫不经心道。
“我和苏同生的事,外面是这样说的?”
朱淬呐呐。
阮四时笑。
“世人也不过爱些才子佳人的故事,我与同生虽同为男子,但在楚江城也算是品貌相当,便有多事的人以讹传讹,意贇兄切不可当真。”
朱淬怔怔。
“原来你们并非……”
她笑出来。
“原来你们只是好友罢了。”
阮四时道。
“这倒也不是。”
他说。
“我与他有过情事,那确是真的。”
朱淬吓一跳。
阮四时若无其事道。
“我俩也算世交,西风楼前一个老板楼茜与我父有来往,我少年时便常去楼家玩耍,因与同生相识。”
他笑,手上若有若无的抚著腿上那副身躯,口中说出的话语也半真半假。
“那时他不过十六、七岁,面如莹玉,行止端方,我一见便锺情,颇做过不少傻事。”
朱淬见他俱是自嘲的意味,更添疑惑。
阮四时向远处望去。
“只是现在厌倦了……”
语调竟是恻然的。
朱淬不知为何心中一酸。
她想到朱淇,於是道。
“原来是青梅竹马……”
阮四时笑。
“什麽青梅竹马,只是比较要好,闹著玩罢了。
“我们年纪相仿,楼家其他男孩子却要更小些,同生常做出一派家长风度,即使是玩耍间也要照顾周到。
“有时我见他对几个小孩子略关心些,便会作醋意大发,存心与他们过不去,直到同生生气,来赶我才罢。”
他微微出神。
“记得一次楼家祭祖,按规矩得饮祭祀的白酒净身的,有个孩子碰不得酒,还未敢与大人说,同生便替他推了酒,吩咐仆从用祭祀过的梅花做杯茶。”
阮四时笑。
“我是过去玩的,本不必喝那些,却看不过同生对他好,吵著也要,把那孩子吓死。
“同生便瞪我,‘你喝酒会起疹子吗?’。”
他微微笑。
“其实我并不是真的要茶,我见同生瞪著我,眼睛里只有我一个,就高兴了。”
他看向朱淬。
“傻的很,是不是?”
朱淬听的目瞪口呆,她不知原来阮四时与苏同生竟还有这些故事。
她想,不单她不知道,也许其他人,比如孙三,比如楚江城里谣传著阮公子爱慕苏老板的人,都不知道。
大家都以为阮四时爱慕苏同生风度品貌,都不知原来他们相交竟是这样深。
朱淬默然。
阮四时又道。
“後来他大一点了,楼茜让他自立门户,还把西风楼交给了他,我便开始与他明著来往了。
“我送他极品的玉石,供他雕琢楼中的花牌,我请最好的绣工,於他绣画那些小倌的绣像。我甚至将城西方家的园子买下来做私产,只因他夸过园中的池水,‘绯色潋滟,若翡玉所化也’……”
阮四时笑。
“当日他极淡的唇色,可比波光更美三分。”
朱淬不禁道。
“那又是为何……?”
阮四时桩桩件件都记得清楚,绝不是已忘情的。
阮四时忽道。
“李兄以为男子之道如何?”
朱淬呐呐不言。
阮四时了然一笑。
“意贇兄进得此园当知,男子间之情事,无非淫也。
朱淬不以为然。
“人与人不同。西风楼不过皮肉买卖,苏老板却是从小与兄相交之人,人品才干也是出众的,兄与他之事又岂是淫事两字可以概括?”
阮四时大笑。
“皮肉买卖……苏同生便不是?”
他将脂香一把推开,手边瓷杯带落,砸的粉碎。
“这西风楼里,连案上的玉狮子都没有干净的!何况苏同生?”
朱淬被他举止惊的急退一步,听他所言更是不可置信。
阮四时更道。
“我当年爱他,花了十倍的心力打探他过往。
“今日好教意贇兄得知道,他不过是脔童出身,十岁便被楼茜从南馆里买了调教,本身连姓什麽都不知道,十八岁以前都跟在楼茜身边,做他的内宠。”
阮四时竟不避脂香春花,边说边笑。
“如今他打理这西风楼,不过是因著楼茜另有新欢,看他多年辛苦的份上将这家产里小小的一座南馆分与他管罢了。与才干不才干的又有什麽关系?!”
☆、同心知意 (下/7)
碧玉酒後劲强烈,阮四时此时醉态毕显,一双初见时澄清明亮的眼睛似笑非笑,竟是充满怨毒。
朱淬犹自张口结舌。
她自己确实曾怀疑苏同生是如何做的这个西风楼主,但他儒雅样貌便连个南馆老板也不像,何况是阮四时所说的楼家男宠?
阮四时见她不信,更斜目去瞥她。
“如今他与那些夫人小姐做的勾当意贇兄可知?那也不过是将男子换成女子,照旧是他本行的皮肉生意。”
朱淬再听不下去了。
“这其中定有误会,清明兄醉糊涂了!”
她发觉失仪,定了定神强笑道。
“别的不说,以苏老板的家产人品何至如此?”
阮四时微笑,索性躺下看她。
“意贇兄莫非以为,他丢下你这个贵客,匆匆而去,真的是去安抚那两个老家夥的?
“邓有财,汪源升,暴富之流,连那个叫云溪的小倌都可给他们脸色,哪里当得起苏老板的一番安慰。”
他大笑。
“今日十六,必是那清平书院的老板娘罗玉娘又来了,你若是紧跟了去,便能见同生与那半老徐娘行事,切切的喊她,‘玉珠儿’……”
朱淬头晕目眩。
阮四时笑。
“城中盛传我追他不得,其实我俩十六七的时候已行过房事,他一力瞒著,早先还是因为楼茜的缘故,现在却是因为这些女客,可不能得罪她们,叫她们知道与她们相陪的苏公子竟是个喜欢男人的相公,可要断了他的生计。”
朱淬怒而站起。
“你与我说这些又有什麽意思!就算你已与他断交,又何必与外人说他这些私密,好不知耻!”
阮四时静静看她。
“我只想说与一人听。”
朱淬哑然。
她看向阮四时,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