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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朱蠛是个什麽样的人?”
又是圆月,谢琅官召了周平相陪。
他曾经多次问过,那个死在芳菲尽之下的崇清王是个什麽样的人,这个师侄都只是沈默。
但这次他却答。
“是可怜人……”
琅官笑。
“听说他折磨的你生不如死?你的妻子也因此身亡……你仍觉得他可怜?”
身下的眼珠依然波澜不惊。
琅官想念起他刚来的时候,文雅清秀,恐惧绝望。
他失望的看著现在这双茶色的眼珠依旧剔透脆弱,却已无动於衷。
他说,“他只是困於自己的幻境中,和弟子一样。”
琅官趣味的看著他,他叫他的名字,“萍生。”
他问,“是怎样的幻境呢?”
周平微笑。
“和师叔也一样……”
琅官大笑。
他捏断了他的臂骨,周平疼痛的落下汗珠。
琅官一一舔去,又吻到他突出的断骨上。
“萍生今天和别时有些不同……是喜欢这样的天气麽……”
他将他的躯体翻折过来。
“那就好好尽兴……莫要负了这圆月良宵……”
之三,
谢琅官只是去看一个梦境。
那夜夜入到他梦里,折磨他无法入睡,使他久久无法突破第七重的梦魇,杀了他就好了。
“可是你知道吗,十七,我放过了他。”
谢琅官斜支著下颚,在真气激荡的长久的抗衡中,他渐渐放弃了以前的那种端坐,而开始妥协为这样舒适的姿势。
周平静默著,干净的五官变成一种淡薄。
他笑。
“那时我本想就杀掉他了……,但为什麽要那麽急呢?让那个绝望的眼睛再多呆一会儿……让他沈迷在那些死人的东西上……再多一会儿,多麽好。”
他说。
“你不知道,十七,他吻我时有多小心,那个废人……他只配和死人做爱……”
他捏著周平还未愈合的伤处,欣赏他疼痛的苍白的脸浮上红晕。
“他只配在幻想中与死人谈爱……”
谢琅官笑,忽然放开周平。
“十七,若是当时师兄没有救你,你就不必跟著我吃苦。”
十七平淡道。
“师叔说哪里话。”
谢琅官笑。
“我伤你的时候虽然是真气激荡,不由自主,但心志还是清醒的。我有多少次折断你的臂骨,你身上那些愈合不了的伤痕是我用什麽器具划出来的,我都记得。”
他道。
“这两年多亏了你,我知道。”
他望向空中渐渐缺失的圆月。
“你当年与妻子相遇,有否为她辗转反侧,不能成眠?”
☆、芳菲尽 28
酷月殿里,谢琅官对著静谧的大殿,柳西楼忽而道。
“师叔,师侄斗胆……”
谢琅官道。
“讲。”
柳西楼道。
“师侄劝师叔再与他行一次。”
谢琅官张目,“你说什麽!”
柳西楼躬身。
“情爱之前,无有自尊的余地,请师叔再与他行一次,三头六面,与他说个清楚。”
谢琅官烦躁。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柳西楼笑。
“师叔可知师侄当年入师尊门下,是为了什麽缘故?”
他旋即道,“其实是当今圣上看上我了,皇太後派人追杀我出逃。”
谢琅官吓了一跳。
柳西楼快速说。
“师侄出身也算书香世家,当年家道中落,父母双亡,建成皇帝重开科举,我便进京应试,殿试上夺了榜眼,也因此招人嫉恨。皇帝那时正烦恼他弟弟朱淇对李家侄子的心事,便找我出谋划策,与我同寝同食,太後老太婆受人挑唆下了格杀令。幸好李扶师兄与我多年同窗帮我逃到楚江城,这才拜了师尊为师。”
他滔滔不绝。
“其实我知道这皇帝确实对我有意思,老太婆不算冤枉他,只是他年纪太小做事天真。以为我不知道他那点心思,就整日跟我吟诗作对,要走春风化雨的路子,小人就有了可乘之机,挑得老太婆的影卫亲自来追杀我,傅师兄送我上船的时候我已经脖子上都挨了一刀,恹恹一息。”
谢琅官脱口。
“你和他……?”
柳西楼笑。
“他长相中看,脑中也不是空无一物,当然有些可爱。只是做皇帝讲究的是治国平天下,情情爱爱能占多大地方?我祖父那时纳了十三个小妾已经搞的家中乌烟瘴气,他後宫佳丽男女不下三千人,我怎麽能把自己搅进去弄个不明不白。”
他叹。
“可怜他还以为我是不通男事,天天招我同床共枕,我忍得辛苦的不得了。”
谢琅官骇笑。
柳西楼继续碎碎念
“当时西风楼是师尊在休养,就收我做第八弟子。後来师尊带阮师兄韩师兄出游,我便化了姓名暂管西风楼。……”
他拧拧眉头,一带而过。
“总之我本以为就此与官家无缘了,天天在西风楼管我们七八路的生意,後来听说端懿皇太後死的奇怪,也就自我陶醉一下许有一两分是为我,又听说他拔除外戚一门做的决绝,也有点怀念当初陪他在御书房议政的时光。”
他叹一声。
“後来想是当时仓促,替身的事做的不周密,被他查到楚江城。”
他说。
“我知他已寻到楚江,就存心去清平书院的老板娘那里吃花酒,他找过来眼睛直喷火。我当时就和自己打赌,他若一拳挥上来,跟我说他三年来从未忘过我,我就陪他一世又如何,人生在世,还真怕那点子虚名不成?可他竟只那样看著我,过会儿说,你没死,好的很,明日便跟我回京做官吧。”
柳西楼笑。
“这算什麽,他明明气的要死,却连往日的疯话也不说。好,这便是皇帝,他要千秋万代,要帝王权术,不甘示弱,我便知道我们终究过不了这一关。”
他说到这里,看向谢琅官。
“可是师叔,你们不同,你们要什麽家国?无非是你们两个自己的事,就是失了脸面又如何?这世上千千万万的人,你一踌躇,他再犹豫,终将错过。
“师叔,告诉他你喜欢他,说你五年来从没一刻忘记过他,说你对他冷淡,装作并不在意,只是他伤你太深。师叔,告诉他你恋他爱他,即使是人心易变,世事翻覆,也愿与他求一个一生一世!”
* * *
谢琅官在园中穿行。
梧桐院里,赵雁声在说,“周平,你真是瘦啊。”
屋里乱七八糟的,唏唏嗦嗦的衣服声。
“回去天天给你炖汤喝。”
谢琅官止步,以为是回到了五年前。那个少年大大咧咧的跟他说笑,那是远没有什麽纠结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