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见她在同学中有影响力,还叫她做了班长。
环境把她塑造的反叛而自我。
拣宝曾经问爷爷,为什么我越凶,别人反而对我越好呢?爷爷说,这是自然法则啊,狮子很凶,所以它是森林之王。当今这个社会也是一个丛林世界,如果你自己不强,就会被别人吃掉。
也就是说,在成长的道路上,爷爷始终是拣宝的指路明灯。换句话说,也是爷爷培养了她坚韧、执著的性格。
刘嘻哈在美院上二年级的时候,创办了自己的漫画刊物《 奇幻岛 》,自任社长。当然这就是年轻人的自办刊物,又名同人志,一切费用自理。刘嘻哈把印刷精良的刊物送到爷爷手上,以为会得到他的夸奖。然而爷爷只是信手翻了翻,问道,印了多少本?刘嘻哈说,70本。爷爷又问,反应怎么样?刘嘻哈说,同学们都说好。爷爷说,那不算数,你要走到立交桥上去派送,保证不出十步远,就被人扔掉了。
刘嘻哈不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
爷爷又说,如果你不出印刷费,社长也不是你的了。
刘嘻哈不敢再试了,因为她知道结果一定是这样的,事实上同人志里的同仁都管她叫米饭班主。
爷爷说,孩子啊,不幸的是你喜欢的这个行业,是现在公认最难做的眼球经济,一切都在闪动之间,完全没有办法捕捉到规律。米老鼠,唐老鸭是什么?是了不起的原创,我看你们的刊物,全都是利用旧故事再度创作,改变一下画法就拿出来卖,怎么会有人爱看呢?
刘嘻哈有些扫兴地说,你就不能鼓励鼓励我吗?
刘百田拍了拍嘻哈的脸蛋,没有说话,却在心里叹道,我何尝不想鼓励你呢?可惜你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啊,你如果变成那种总是心存幻想的女孩,说不定有一天就会在劫难逃,万劫不复。
是的,刘百田对刘嘻哈的确是百般呵护,煞费苦心,他也自认为能够完全掌控嘻哈,让嘻哈一世无忧。但其实刘嘻哈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应该说,早年失去父母一直是她心中无法抹去的阴影,这表现在她总是间歇性的自闭,一声不吭,对周遭的事物没有任何反应,同学们觉得她身上散发着隔阂和疏离的气息,尤其在18岁以后,她的眼神更加迷茫、涣散,而且无论她是否受欢迎,她都是不善交际的。
她的金钱观和生死观也跟大多数人完全不同,谁都拥有的东西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又根本无法改变她所面对的现实,所以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越是随心所欲,越是感觉凄凉无助。
没有父母的孩子都是自卑的。
有时她又会有深深的自责,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我的到来会让他们双双离去?每当这时,她便对生命充满灰心和厌倦。
04
四季和韦北安是在收容所认识的。
当时他们俩从不同的地方坐火车来到人山人海的广州火车站,汇入了千千万万南下淘金者的汪洋大海。他们分别提着自己简单的行李,在车站广场上脚不沾地的被人流涌来涌去,正在腿软头昏的时刻,就被稀里糊涂地收容了。
在收容所里,他们面壁蹲在一块儿,那天被收容的人很多,大部分都是民工打扮,目光呆滞,背着行李卷的人,也有女的,当然也是乡下打扮,估计是进城做保姆的。
何四季在家乡那边的县城读过几天中专,觉得自己有文化,就总是转过头来说,我是有身份证的,你们也看了我的身份证,有身份证就不是盲流。不等他说完,屁股上已经挨了一脚。他闷了一会儿,又申辩自己不是盲流,还是没有人理他,屁股上又被踹了好几脚。蹲在他旁边的韦北安,他是回家探亲归来,不是第一次到广州,所以比较了解情况,小声提醒四季说,别吵了,再吵他们会打死你的。
隔了一会儿,韦北安又说,你就当一回盲流,他们就是为了罚款,罚款就是他们的奖金啊。四季没好气道,我没钱,我有钱跑到这儿来干吗?韦北安说,我也没钱,我的钱都给家里了。
屋里有张桌子,桌子上有个电话机,盲流们可以打电话找同乡或熟人来交罚金,领人。收容站的工作人员也不说话,只抽烟。
韦北安打了一个电话,何四季无电话可打,他在这个城市里一个人也不认识。
四季的家,在离昆明200多公里的乡下,父母亲都是农民,他有一个妹妹名叫幺红,全家人辛辛苦苦,节衣缩食供他到县城读书。四季的梦想是当一名乡村会计,穿解放装,胸口插一管水笔,提一只黑人造革的袋袋,村干部有事没事都要找他。所以四季在中专学了个财会,但这文凭实在太低了,不仅县里找不着事,回到乡下更是无奈,因为乡下穷,又各顾各了,不需要什么正儿八经的会计,就算拉来扶贫款,村长也得找自己的亲戚管着钱,哪有四季什么事。
念了半天书,还是回乡当农民,四季不甘心,于是决定出来打工,一是挣点钱,二是也让妹妹认几个字,要不就觉得对不起她。
幺红把四季送了一程又一程,两个人也没什么话,妹妹十几岁的大姑娘了,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四季觉得自己很没用。四季暗下决心,一定要在南方赚到钱,改变家里的情况,改变他和妹妹的命运。
可是他还没把广州城看清楚,就被收容了。
四季问韦北安,要交多少罚金才能出去?韦北安说,立马想走的要交800,现在估计是600。见四季很是吃惊,又说,以前也就三四百,现在涨了。四季身上只有30块钱,他决定死都不交出来。
第二天,四季饿得顶不住了,他问韦北安这里怎么不给饭吃啊?韦北安说,你吃饱了还会交罚金吗?四季想想也是,又问韦北安,赎你的人怎么还没来?韦北安说,会来的,星哥很讲义气的。四季问他星哥是谁?韦北安说是他们广西帮的头儿。这时候,有人踢他们俩的屁股,说,你们怎么回事?还拉起家常来了,不准备出去了?!
四季四下里看看,被收容的人已经走了三分之二,剩下的全部饿得奄奄一息。
韦北安并不着急,他说明天罚金就变400了。又对四季说,你如果能熬到最后,实在没钱也让你滚了。四季心想,那我也只好等着滚蛋了。果然到了第三天,有人来赎韦北安。韦北安走的时候回了一下头,看见四季已经饿得脱了水,两只眼睛像小灯笼一样看着他。韦北安动了恻隐之心,跟来赎他的人在门外嘀咕了很久,那个人很为难的样子,又禁不住韦北安使劲说,于是又进来跟收容站的人交涉,说只剩下200块钱了,赎这个云南人,你们不干就算了。
收容站的人想了想,面无表情的收钱放人。
出了收容所,四季一时也没有地方可去,韦北安说,那你就先跟我回城中村吃点东西再说。显然,韦北安就住在城中村。
城中村,通常都是繁华都市背后的暗疮,在四周林立的高大建筑下,人们很难想像它会这样的糟糕,同时又出奇的有生命力。广西帮就住在城中村的一线天,也就是挨在一起的“握手楼”中间挤出的一点光线,俗称一线天。握手楼里的出租房经济十分活跃,别看它墙皮斑驳,破旧不堪,密如蛛网的旧电线像爬山虎一样纠缠不清,但也由于它的房租便宜,吸引了许多外来打工者和挣扎在社会底层的人。
这里的生活必需品又是一应俱全的,一元店里卖着假冒伪劣,各种小吃店热闹地挤在一起卖着各种样子可疑的食物,穿得十分清凉的发廊妹一边给客人按摩一边跟路过的熟客打招呼,抛电眼。网吧,电脑培训班,杂货店,水果档,人工流产诊所,性病治疗中心,总之外面有的这里也都有,无非是物廉价廉而已。
进了城中村,韦北安就有了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来赎他的那个人一出收容所就不知跑哪儿去了,剩下韦北安带着四季坐了老半天的公交车,还换了一趟车,才拐进这个混乱的地方。
四季一进这个地方,就有点懵了。他想像中的遍地捡钱的大城市不是这样的。
一个穿着吊带裙的女孩见到韦北安,可能是熟人的缘故,大咧咧地跟他打招呼,喂,西老广,这个人不像西老广嘛。她指着四季对韦北安说。
韦北安笑道,关你屁事。
女孩又道,是你在外面找的马仔吧?你不是一个马仔都没有吗?
韦北安觉得有点丢面子,就反击女孩道,管好你自己吧,你当了3年洗脚妹怎么也没人把你包起来?!
嘁,我不肯嘛。
你不肯?你的波不够大,是没人要吧。
你才没人要呢,你这个穷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