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介男不安的问:“先生,还有事吗?”
颜透愣愣的问:“多少钱……”
男人不解:“啊?”
颜透怒道:“多少钱卖的,我出双倍买回来,你们出去!”
他搞不清楚自己在跟谁发泄,只是胸口压住的抑郁之情若找不到出口,真的可能随时昏倒过去。
尽管这位混血小帅哥的态度非常不好,但谁都不会跟人民币过不去。
中介和新房住见他确实拿的出真金白银来,竟也商量片刻,爽快的回去准备新合同了。
颜透重重的把门甩上,发疯了似的在屋里试图寻找些蛛丝马迹,可陆青衣什么都没留下,四处都是空荡荡的,好像一个空盒子叠着另一个空盒子,将往日的回忆消灭的点滴不剩。
最后,他失力的坐在床板上,过了好久才想起王子衿留给自己的东西。
定有蹊跷。
好在屋子还有电,电器也都还在。
颜透跪在影碟机前把游戏盒子里的光盘小心的放进去,电视屏幕上很快出现了模糊的监控录像画面。
尽管模糊,他依然轻松的认出了进病房的女人,因为那是他的亲生母亲。
Gabrielle进去多久,颜透就愣了多久。
约过了十分钟,病房的门才被再度开启,原本淡定的Gabrielle慌乱的冲出来,而后便是医生护士前前后后的进出,宛若世界末日般失了节奏。
颜透眯着眼睛凝视着监控录像,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再回到自己的公寓,时间已经很晚了。
随手打开灯,不料却照亮客厅沙发上坐着的人。
颜透站在门口和Gabrielle对视片刻,轻声问:“你什么时候来北京了?”
Gabrielle面不改色的微笑:“昨天,听说梓乔受伤来探望,也顺便看看你。”
“我很好。”颜透放下包。
Gabrielle叹息:“那个陆青衣已经离开中国,想必也是离开你了,纠结了这么多天,你还不死心?”
“他的事我无所谓了,只希望梓乔尽快好起来。”颜透坐到母亲身边。
Gabrielle很意外的瞅着儿子。
颜透已经为自己找了个好理由:“陆青衣怎么样都好,却总是和那个法国人纠缠不清,我讨厌不忠诚的人!他走了最好,我今天已经去他家把我的东西都拿回来了。”
这话意外的深得Gabrielle之心,她也无意真的关怀孩子的恋爱,伸手便抱了抱颜透:“这世界上除了父母,本来就没多少值得信赖的对象。”
“嗯。”颜透表情淡漠的回答。
Gabrielle叹息:“今天梓乔的妈妈说要送她回纽约,你呢?”
颜透说:“我不知道。”
Gabrielle微微的笑起来:“小透,你快十八岁了,该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一下,从前妈妈忽略了你,没有陪在你身边,今后给我个补偿的机会好吗?”
离婚时颜透的法定监护人是父亲,但他若成年,一切还要另作他想。
Gabrielle明白孩子的心已经被伤了,但她爱这个儿子,也需要这个儿子,便又抛出诱惑的糖果:“你明白,比起你父亲,我才能给你更好的人生。”
是啊,她在角逐一个金融帝国的女王权杖,她始终比颜慎铭富有而强大,选择她,就是拥有了最纯粹的美国上流社会的席位。
不晓得颜透在琢磨什么,过了一段时间,他才露出美丽的笑容:“妈,我当然选你了。”
Chapter 44
此生此世,陆青衣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是怎么离开北京的。
他是哭着离开的。
拖着小小的行李箱,在机场痛哭流涕悲惨至极。
心里所有的不甘、所有的不舍、所有的愤怒和仇恨,都伴着泪水倾泻而出。
可有什么用呢?
一点用都没有。
那时陆青衣就对自己发誓,这是可以被允许做的,最后一件没有用的事了。
在当时百般为难的情况下,陆青衣不得不接受了王子衿的建议,拿着卖房子的钱到巴黎去学习艺术品鉴赏。
因为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其它办法迅速离开北京避开Gabrielle的监视。
当然,这份帮助并不是交换感情的条件。
幸而王子衿也明白道理,回家便申请了剑桥的学位,本人也是很久才重归巴黎一次。
初在法国的日子过得非常拮据。
过于高昂的消费经常令陆青衣连饭都舍不得吃,在不用去语言学校补习的周末,他通常便是拿个面包到莎士比亚书店坐上一整天。
看书看得疲惫了,就想想曾经在这里为颜透唱歌的时光,虽然寂寞也是种难得的安慰。
记得终于拿到心仪的录取通知书,是在个空气潮湿的夏季午后。
陆青衣正要去附近的餐馆打工,意外的发现信箱中的信件,终于露出了在法国的第一个微笑。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聪明,法语考试几乎要了他半条命,幸而有从前表演所拿到的众多奖项作为加持,才令他被学校赏识。
因着心底的执念,陆青衣在此后的学习上分外刻苦,也颇得老师的喜爱,到了大二的时候,意外的取得了在老师所开的艺术品行的实习生资格,摆脱了经济上过于沉重的负担。
生活在异国他乡,难免会回忆往事。
多谢时间是良药,日复一日的抹平了他尖锐的痛苦,让此生所经历的一切,变成了更能令人安静下来的沉淀。
陆青衣渐渐习惯、渐渐自信,渐渐觉得眼前的人生不乏希望。
当他开始把不该拿起的东西全都一点点放下,怎么能不相信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终会在未来的某日的峰回路转后姗姗来迟。
纯白的展览厅内鸦雀无声,四处都飘散着花香与咖啡香。
陆青衣照例结束课程后便匆匆赶来这里,换上体面的西装制服,用带着白手套的手置换着老师要求的画作新品。
将近二十岁正是男孩子身体疯长的年纪,他变高了不少,身形依然修美优雅,开始长长的头发并没有费心打理,只是随意从后面梳起,偶然掉落的发丝勾勒着精致的脸,和周围快要考究到尘埃里的坏境相得益彰。
不得不承认,他的外形为竞争这份实习工作加分不少。
又因为终于放下矜持,学习了人情世故,不仅让老师看着他开心,也逐渐拥有了一批固定客户带来收入。
陆青衣将画放好了,便重新竖起用红绳连着的银制围栏,而后便站在旁边安静欣赏。
正走神时,肩膀忽被人拍了下。
而后王子衿的笑声便传来:“你果然在这里。”
陆青衣抬眸回首:“什么时候回来的?”
王子衿背着个大包,衣着休闲,显得青春逼人:“刚刚,明天圣诞节,当然要回家过。”
他在英国念书,两人已经快三个月没见了,其间王子衿虽然会打电话过来,却从得不到陆青衣热忱的回应。
不过念及人家替自己办妥了出国的手续,该有的感恩态度还是不能因为被喜欢就泯灭掉。
陆青衣轻声说:“那等我下班,我请你吃饭吧。”
“去你公寓吃就好,我想吃中国菜。”王子衿弯弯绿色的眼睛,他晓得陆青衣手头并不富裕,又绝不会接受自己救济,便体贴的表态。
陆青衣点点头,转身替他端来杯咖啡:“你先随便看看。”
王子衿接过,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他的身影,这种耐人寻味的注视让替客人讲解的陆青衣也不由得如坐针毡了起来。
桌上依旧是平日里会吃的普通素菜,为了接待客人,才又多了份丰盛的鲫鱼煲汤。
陆青衣不吃荤腥,这当然是给王子衿享用。
王子衿也很给面子,几乎都吃掉了,还真心实意的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