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丑是当年在焱云教负责照顾项寻饮食起居的焱云弟子,与周轻重年纪相仿,不过项择远在世时让焱云教的人都按辈分叫周轻重师叔。
焱丑一眼认出周轻重之后又听见他用女人的声音叫出自己的名字马上愣住,一时弄不准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周轻重了。
“竟然是你?说!谁派你来的?”周轻重忘了自己的声音不同以往,握紧了匕首只顾逼问。
焱丑听他这么一说,已经可以确定他的身份,“你……你练玄冰寒功练成……女人了?”
周轻重这才想起自己的装扮和喉咙里的银针,“你胡说什么?我只是装成女人。”
“这……也太像了吧?!”
周轻重脸一沉,“你管我像不像。快回答我的话!”
焱丑控制住好奇心不再打量周轻重,“你是焱云教的叛徒,我不能说。”
“你不要以为照顾过寻儿我就不会杀你。”周轻重手里的匕首向前顶了顶。
“哼!”焱丑冷哼一声面无惧色,“你当然会杀我。教主、谷前辈你都杀了,最后连寻少主都不放过,你什么事干不出?要杀要刮随你,我焱丑虽不是什么英雄侠士,但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你……”周轻重无奈,项寻小的时候跟焱丑感情很好,他不能伤害焱丑,更别说杀他了。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周轻重必须让焱丑说出是谁派他来给玄霄门送信的。犹豫片刻,周轻重手一撒,放开焱丑收回了匕首,“那些人不是我杀的。”
周轻重没指望焱丑会相信自己,只是眼见生逼无用,他准备换一种方式。可是没想到,焱丑听他这样一说,低头想了想,口气竟然也缓和了下来,“真的吗?那些事真不是你做的?”
周轻重一怔,“你相信我?”
“我……”焱丑看着周轻重似乎要说什么,可嘴张了半响,欲言又止目光转到了别处,“算了。信不信你又能怎样?反正都是死无对证。”
周轻重眉头一皱,他预感到能从这里焱丑问出的,很可能要远比自己想知道的多。咬咬牙,他决定了。
“跟我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有人来通报说周轻重回来了的时候,项寻已经睡下了。
匆忙套上衣服,项寻一路快步走到周轻重的院子。谢天和几个梵天宫的人在,其他人都还睡着。
“轻重呢?”项寻问。
“在屋里。”谢天回答,“我听说他回来,怕有什么事就过来看看。不过好像没事,他带了个我没见过的人,急着见你呢。”
“带了个人?”项寻看看院子里其他被吵醒了过来看情况的人,“没事就都回去休息吧,有事我再叫你们。”
人都散了,项寻走到屋门前敲一敲叫了声“轻重”。
门被打开,周轻重转身就往里间走,“跟我来。”
项寻见他不但衣服没换,说话也还是女子的声音,心想肯定是急事。关好了门赶紧回身跟上。
一进到里间,没等周轻重说话,项寻先一眼看见了焱丑。接着他就瞪大眼睛傻在那儿了。
焱丑看看高大英武的项寻又看看周轻重,“你说要带我见的人就是他?”
周轻重点头。
“他是谁?”焱丑觉得这人眉眼之间似乎有些熟悉的痕迹,可却想不出是什么人。
“焱丑……”项寻声音微颤着叫出他的名字朝他走了过去。
焱丑很警惕地抓住腰上的刀后退一步,“你认得我?”
项寻站下,盯着他的眼睛抑制住自己的激动,“我是……你长的又不丑,为什么叫焱‘丑’?”
听了这句话,焱丑的眼睛慢慢张大,“你……你是……”
“第一次知道你的名字时我这样问你。那时你告诉我,你这个‘丑’不是美丑的‘丑’,是子丑寅卯的‘丑’。你还说焱云教中跟你同辈的弟子都是这么取的名字,比如焱午、焱酉。”
当年焱丑跟项寻说这话的时候旁边没有别人。
焱丑鼻子一酸,眼泪流出的同时人也扑到项寻身上跪了下去,“少主……你真的是寻少主……”
项寻赶紧把他扶起来,“是我是我……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
焱丑擦了把眼泪想笑却没笑出来,他抖着手摸摸项寻的肩膀又比了比个头,“少主都长这么高了?那时你最后一次跟我比个儿才到我的眉毛呢。”
项寻笑了,看着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的焱丑,“是啊,都八年多了。我哪能还是那个总着急长高的小屁孩儿呢。你也早不是只能跑腿打杂的普通焱云弟子了吧?”
“唉──这个……”
“快说说,你怎么会来平阳的?怎么会遇到师叔呢?”
焱丑这才突然反应过来,“原来……周师叔没有骗人?!”
周轻重脸上没什么波澜,语气也一如既往地平平淡淡,“我做过的事未必都会告诉别人,但我说了不是我就一定不是我。”
焱丑的眉眼皱到一处,脸色也开始难看,“那这么说……金护法说的也都是真的……”
“金护法?”项寻想起了个总是跟在父亲身边沉默寡言的身影,项寻对他最后的印象是当年焱云峰上天下大乱,金护法始终死死按着自己,不让他靠近周轻重。
“是啊,金护法他……怎么说呢。一言难尽啊。先说我是怎么碰到周师叔的吧。”
“好。”项寻拉出两把椅子,“咱们坐下慢慢说。”
焱丑跟项寻讲怎么遇到的周轻重。周轻重坐到床上缓缓逼出了银针。嗓音恢复,他先清了清嗓子,“咳咳……好了,这回你能说是谁派你来的了吧?”
焱丑听他声音突然变了,先是惊诧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才说:“是坛主。”
“哪个坛主?”
“地坛,项择厚。”
“那交给陆少暄的信也是项择厚写的?”
焱丑更惊讶了,“你怎么知道我带了信?你还知道陆少暄?!”
正好项寻也不知道周轻重是怎么找到焱丑的,他就把大概的经过说了。说完之后周轻重问:“陆少暄最后说潘掌门跟‘你们坛主’有什么约定,他们之间有什么约定?”
东行中原 之四十一
“其实是什么约定,我本来不知道。不过现在既然少主还在人世,教主和谷前辈的死也与周师叔没有关系。那么……”焱丑低下头,目光落在桌面的茶杯上,“金护法临走前的猜测就应该是真的。”
“临走?他去哪儿了?”项寻不解。
“五年前他奉命下山,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焱云教。”
“五年?!”项寻惊叹。
周轻重也很吃惊,不过他默默地坐在床上没有说话。
“那时教主过世已经快三年,教中一直群龙无首,天坛、地坛表面上和气,可私下里却是明争暗斗。项择厚接手了原来教主身边的大部分人马,包括我和金护法。项择天心有不满,就打着整肃教务的旗号整天排挤地坛的弟子。有一天我们接到消息,说有人在饶州府一带见到了周师叔。项择厚便派了金护法和焱辛──焱辛那时已经升为罗刹──带几个焱云弟子下山去捉人。就是那个时候,金护法临走的前一晚找到我跟我说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项寻给焱丑倒了杯茶。
焱丑接过茶杯,“他说,现在两位坛主正暗中较着劲,项择厚身边缺人,这个节骨眼上把他支走,此一去恐怕就是凶多吉少有去无还了。所以他必须把自己知道的事找个人说清楚。”
“为什么是把他‘支走’,他怎么知道会‘有去无还’?”
“我也这么问。他说这事跟教主的死有关。”
项寻跟周轻重对看了一眼。
焱丑继续说:“金护法说那是十八年前的事。这样算来,那到现在就是……二十三年了。那时老教主刚刚去世,择远教主刚接任教主之位,金护法还不是护法,他负责看守焱云禁地。”
“禁地平时没什么人去,有一次金护法尿急,懒得去茅厕,就就近找了个山洞进去解决。他说他刚进去,还没等解裤子,忽然听见里面有人说话。一开始他以为又是偷上焱云峰想闯禁地的人,便悄悄凑近了想要看是谁。可后来听着听着,他就听出了项择厚的声音。他说听得出项择厚当时很生气,说话的声音不小。”
“项择厚说……呃,金护法跟我学的是原话。项择厚说,‘我没想到,爹真的会把教主的位置传给二弟!当年爹让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