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是哄笑,那些小子们一散而光,徒留下这个叫玉正春的孩子懊恼生气,想要爬起来,却又扭伤了脚,只憋着一口气费力挣扎。
正是为难之时,便有人将他扶了起来,仔细一看确是两个穿着洋人衣服的中年男子,其中一个偏瘦,神情和蔼温润,而另一个身量略高的则有些嬉皮笑脸。
原来,这两人正是十几年前去了香港的玉堂春与溥旋,也是造化,两人在香港真个开了间回春堂,十几年来苦心经营又引进了许多西医的名堂,算是微有小成。
不过改天换地,闻说大清换了民国,这溥旋毕竟是八旗子弟,难免心内忧伤也就一心想回来看看。
近乡情怯,两人一路返还,几日来竟不敢去故地看看。
今日临别,还是溥旋提议要去旧日的回春堂看看,可巧,正赶上玉泽秋在故地上重开回春堂。
说来,那玉泽秋也是了得,自玉堂春与溥旋走后便一心钻研,竟真成了京城一代名医。
但这些都是前话,咱们都且不提,只说玉堂春将那孩子扶起来,才道:「你叫正春?」
「我叫玉正春。」那孩子答道,眉眼依稀有些故人之影。
笑了笑,玉堂春只道:「那玉泽秋,玉大夫可是你什么人?」
「是我爹。」那孩子疑惑的瞧了瞧两人,便问:「伯伯是什么人?可是认识我爹?」
只笑不语,玉堂春又将那孩子仔细看了半晌才道:「不过是故人,但有一样东西你代我转交给你爹吧。」说毕,便拿出一个细小的物事交与了那孩子。
那孩子领了东西就转身进了屋。
朝里看了看,玉堂春这才拉着溥旋离开。
溥旋笑问:「都到门口了,你怎么不进去瞧瞧?」
「瞧什么,想瞧的我已经瞧到了,如今他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是么?」拉长了嗓音,溥旋笑道。
也是回笑,玉堂春只慢慢的伸出了十个指头。「人生自古难全,不过十分遗憾,九分释怀罢了。」
慢慢笑开,两人且行且远……
两人走后,玉泽秋看了那物事,一路从堂内追了出来,但依稀之间哪里还有故人的影子。不过今时天气,往日神思。
玉泽秋慢慢将那手中之物展开,竟是一幅袖珍的百草图,遥想当年学艺之时,曾玩笑说要寻这样一幅图,没想他竟记得。
一时之间,百感交集无从话起,只想这一生,似乎是样样齐全,又似乎是样样差一些儿,便看着那晴空无垠,心渐惘然……
这正是伤心无处自话时,人生百年向来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