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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2 / 2)

“樱桃酱和杨梅!”念乔眼角弯弯笑得似一只馋嘴小猫。

念卿亦莞尔,侧眸间,却见玻璃转门推开,一双男女相伴出来,步履匆匆间已是光彩夺目,吸引路人纷纷侧首——端的是俊男美女,华服锦绣,相得益彰。

念乔已忍不住悄声赞叹,“好漂亮的一对!”

程以哲定睛细看,一下认出来,“咦,是薛四公子。”

“薛四公子?”念乔脱口而出,语声清脆,引得路人侧目,连那风采翩翩的公子也微侧了下头,似乎听到了她的语声。

念卿低头咳了声,扯起围巾将嘴捂住,侧过了身子。

“怎么了?”程以哲忙看向她,“很冷吗?”

念卿不说话,围巾遮了大半张脸,隔了眼镜看不清脸上神色。

那对俊男美女径直钻进路边一辆豪华轿车,绝尘而去。

念卿又咳了两声,这才放下围巾,抬起脸来,“没事,给冷风呛了下。”

【倩影疑踪】

将念乔送到声乐老师家里已经八点二十分了,程以哲掉头加速往名山路赶,一路将车开得飞快,惊得路旁黄包车纷纷避让,念卿忙道,“小心些,稍微迟到点也没事。”

“我的车技你放心。”程以哲笑笑,从后视镜瞧着念卿,试探道,“我听说现在好点的私人声乐课,学费都蛮贵。”

念卿嗯了一声,“是,都按时薪收费。”

程以哲沉默了下,心中越发不是滋味,如今一般小康人家也未必念得起私人声乐课,念卿不过是个报馆小职员,薪水微薄,供了姐妹二人衣食还要供念乔求学,一人身兼两份工,辛苦可想而知。

“念乔是在教会女校吧?”程以哲故作不经意地问,“学校里头没有声乐课吗?”

“有是有,但念乔想考女子师范学院的音乐系,基础不够,只得多花点工夫。” 念乔亦随口笑答,并未透出半分辛苦感叹。愈是轻描淡写,愈叫人听得心酸。一双姐妹,年貌相差不到几年,妹妹似朝花彩蝶,无忧无虑,姐姐却这般辛苦忍耐,年纪轻轻便承担起生活重荷……程以哲无声叹了口气,装作突然想起,“对了,我有个表姐也在学声乐,家里请了老师,不如叫念乔和她一道学,相互也好有个伴。”

念卿默不作声,过了半晌才轻声道,“多谢程先生,这位老师教惯了,换人恐怕不适应呢。”

程以哲不再说话,闷声开车,两人俱是沉默下去。经过路口时,另一辆车子横在岔路上,程以哲猛然一掀喇叭,按得嘟嘟声山响不绝。念卿一惊,坐直身子,从后视镜里对上程以哲灼灼目光。他直盯了她,终于脱口道,“念卿,为什么总是拒绝,难道每个人的好意都包藏了祸心?你一个弱女子又能扛得了多少?”念卿脸色一僵,不知如何作答。后面车子见他们不动,按响喇叭催促,程以哲心烦地踩下油门,一路疾驰,再不与念卿说话。

赶至名山路十号,刚好八点三十五分。

“这里?”程以哲看了眼外面,狐疑回头看向念卿——名山路十号的门牌下是一间店面堂皇的进出口商行。念卿点头一笑,“是对面,我在这里下,走过去就好。”

对面一排高低错落的洋楼,红墙铁栏,高大的法国梧桐沿着巷子一路延伸,铁枝街灯透过浓绿深碧,将林荫后一栋栋红墙白窗的小楼映得格外精巧。

“原来是这里,送你到门口吧。”程以哲恍然,这一带已算是富人街,沿巷子穿出去就是领馆区了,往来聚居之人非富即贵,多是洋人和新派人士喜欢扎堆的地方。

念卿却执意在此下车,“人家是旧式家庭,对礼数看得重,若见男士送我过来,未免失礼。”

见她这样说,程以哲也只得作罢,开了车门扶她下来,“课要上多久?”

“两个钟点。”念卿扯起围巾将脸庞遮住,朝他道了谢,转身低头便走。

“念卿……”程以哲柔声唤住她,“晚上我来接你可好?”

念卿猝然转身,声色俱严,“不!”

程以哲呆住,从未见她说话如此强硬,神色间竟似万般戒备抗拒。

“好,我明白了。”程以哲勉强笑笑,心头涩微微似挤满了沙子。街灯下,她亦怔怔看他,纤白手指牵了驼色围巾,姿态楚楚,怔忡间欲言又止,终究一转身,低头而去。

程以哲默然倚了车门,看她小跑步穿过街道,一直目送她走入一户人家,这才黯然坐回车中。不觉又发了一阵呆,想起那纤瘦背景,心口隐隐作痛。

“大约她是真的厌恶我吧。”程以哲闷闷喝一口酒,掉头望住窗外发怔,眉间尽是悒郁。

夏杭生苦笑,一时无话可说。

富家公子追腻了红歌星,换女学生或贫家女试试新口味也是常有的,旁人以为程以哲追求沈念卿也不过是一场游戏,但夏杭生知道不是。多年相知,他最明白程以哲的为人。他若是一般纨绔子弟,也不会抛下诺大家业,跑来报馆做个小小主笔。

程以哲算是上流圈子里的异类,对祖产家业毫无兴趣,一心要做中国最有良心的报人,多年独身自好,没半分风流韵事。两个月前,报馆新来一个临时编译,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程少就莫名陷入了狂热的恋爱。

那女子怎么看都不显山露水,偏偏还对程以哲一口回绝。起初夏杭生以为,念卿冷对以哲,不过是小女子吊人胃口的惯有手段。久了才知,人家真是没看上程少。

“这又有什么办法。”夏杭生摇头叹息,“两情相悦这种事,最是勉强不来,你条件再好,付出再多,人家偏不喜欢……总不能一头撞死在她跟前罢。”

窗外夜风一阵阵吹来,带着湿冷潮气。

夏杭生起身去关窗,“我说,你一连几个晚上都跑我家喝酒,回去也不怕老爷子骂?”

“他早骂累了,不骂了。”程以哲懒懒笑,仰头又喝一杯。

“酒入愁肠愁更愁!”夏杭生夺了他酒瓶,索性下了逐客令,“就快下雨了,算我拜托你,早点回去吧,程少!”

“你小子没义气!”程以哲闷闷起身去夺酒瓶。

“天涯何处无芳草,今晚一宿大雨,明早花更香,树更绿,又是新一天啦!”夏杭生劝得苦口婆心。

程以哲蓦的愣了愣,“下雨了?”

“可不是!”

“现在几点?”

“差一刻钟十点,不早了吧。”

“我去接念卿,她没带伞!”程以哲二话不说,掉头取了外衣,推门就走。

夏杭生气得跺脚,一晚上白跟他废话了。

夏家离名山路倒是不远,程以哲赶到时,十点还差几分。他将车子泊在路口,开着雨刮,目不转睛盯着路上,唯恐错过了念卿。这个时辰,又下着大雨,路上几乎没有了行人。除了偶尔几辆车子开过,只有三辆黄包车进去,却没有一辆出来。念卿回家必然是走这个方向,不可能从那头绕路。程以哲一直等到十点二十分,仍未见人,心里越发忐忑。

常有在社会版看到女学生做家教被非礼的新闻,此时那些耸人听闻的事件尽兜上心头,程以哲再坐不住,隐约记得见她跑进了右边第五盏街灯后的人家……当下也顾不得别的,径直将车子开到那家门前,冒雨冲入门洞,按响门铃。

连按了两遍,才听有脚步声近前,门上小方洞拉开,一双眼睛隐在阴影后头,中年男人的声音冷冷问,“找谁?”

程以哲彬彬有礼道,“请问沈小姐可是在这里做家庭教师?”

门后那人沉默片刻,“走了。”

程以哲诧异道,“什么时候走的?”

“早走了。”那人声音更冷,一双眼却似锥子般打量着程以哲,“你是谁?”

这声音听来不似本地人,冷硬中透出敌意,令人听来毫无好感。程以哲越发惊疑不安,退后一步,审视了下这户人家,门牌上写着名山路春深巷6号,同左右一色的欧式两层小楼,墙根爬满藤萝,门廊下有简单花草,一切与普通富人家无异。

门户咔哒一声,那人开了门出来,反手将房门虚掩。门廊灯下是个身穿睡袍的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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