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句话出现的时候,他听到了自己心脏的脉动。直至挨到了秦深的怀里,不一会,才平复。
秦深轻轻把少年的身体翻转摆正,把手放在裹住少年的被单上,也迎来了沉沉睡意。
从前秦深未曾料及,在没有结婚生儿育女的情况下,会自愿成为一个孩子的监护人。
秦菲菲让他在公司里即使不像他的搭档那般笑容可掬,至少收敛一下凶恶的眼神。但他做不到,就算没有他和搭档之间的“黑白脸“的配合。常年的习惯岂是一朝一夕能改变。
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是否能有一人,让你平生相见即眉开?所有的答案竟然都指向同一个被他不知缘何捡回家的少年郎。从事信息科技的人又怎会是无神论者?但他现在竟然相信,或许就是他一次心血来潮的善心,上帝便回报给他一个宝贝,照暖他原本暗淡无味的生活。
秦深早已知道了少年所说之事,在少年到来的第一个星期,他已经在各处打听张知起的信息。张知起流浪不久,不过是是G市的郊区到F市的市区。他很快就找到了需要的信息,因为张知起口中丑阿姨的死亡上了新闻,但奇怪的是甚至连警方都不确定张知起的存在,张知起一直是个黑户,当时能上学一定是那位丑阿姨用了特殊的手段。
张知起的记忆并不都是正确的。张知起的母亲叫张流云,确实很美丽,是一个小酒吧的驻唱,但对张知起十分不好,非打即骂,少年终日病恹恹的,甚至在后来张知起被抛弃在警察局的时候,他母亲的朋友,或说身边的人更为准确,都以为他已经病死了。
张知起口中的丑阿姨宋诗琪是张流云的朋友,但不知因何而闹翻,但最后只有她一个人记得死去的张流云还有个7岁大的儿子。宋诗琪并不丑,她长得也很漂亮,他收养张知起不久后就被一家娱乐公司相中了,在她还没搞清楚自己为什么成为第三者的时候,她的梦想已经被狠狠打碎,宋诗琪就是在那一天晚上割腕自杀的,自杀前对张知起未遂的猥亵可能是因为当时一心希望把身边所有的一切打碎,但残存的理智让她想起了天堂的期盼。
光亮总是伴随着阴影,无论是晌午的炎炎夏日与脚边一小圈的身影,还是月夜路灯下长唱的背影,而这就是生活。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背负生命的沉重,因为有些心灵本来就不是固若金汤,像林妹妹、张爱玲、三毛、哥哥,云云。
做生意做久了,秦深也明白反手一刀就是盟友与朋友的区别,而我们的身边盟友总是比朋友多得多。
但至少现在,他有了一方天地,远离尘世的虚伪与庸俗,而他现在还有能力,保存这片净土,让少年远离纷扰。
监护人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告诉少年,他的生母是染上毒瘾,在昏暗的窄巷中带着丑陋至极的容颜可怜地死去,而最初的原因不过是她所谓的朋友歹毒的恶念、她的肆无忌惮的孤独,以及少女的可怜又可恶的无知。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串联感动
张知起上醒来的时候,秦深尚未清醒的,少年穿着格子睡衣先是洗漱好,然后手脚麻利地煮好鸡蛋面。本来打算还能把秦深给叫醒,殊不知大人毕竟是大人,在少年窸窸窣窣的声响中醒来,第一时间穿戴好,看到少年还穿着睡衣在屋子里晃荡晃荡的,皱着眉把人赶到房间内换好衣衫。
张知起换好校服出来,也许是第一次穿校服,颇有些孩童的羞涩。张知起上的那几年小学是不用穿校服的。
白色V领小T,衣摆很宽大,明明按照身高订的但还是穿起来还是属于中长款,典型的国内公立学校和普通民办学校的校服款式,具有老套中又带点清新的矛盾感,反正是穿上街行人一定会知道你穿的是校服,因为左胸口那里还织印着一个明晃晃的校徽,并且印着学校的名字“韫华实中”。
穿着宽大的校服,衣摆还晃晃荡荡的,整体显得不太利索,看起来,张知起还不像是13岁的人。秦深把盛好的面摆上桌,看着完全不符合他审美观的校服道:“你让菲菲把你校服拿去改一下吧,太大了,看着不怎么精神。”
张知起本已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慢悠悠吃起面条,注意真的是迫不及待地开始,慢悠悠地吃,听到秦深的话,咽下口中的食物,放下碗筷答:“量身高的阿姨说我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校服要做大一点才环保的。而且菲菲姐很忙的,你不要老让我去烦她。”
自小接受良好的潜移默化的衣饰教育,秦深自然会对校服皱眉,当初他考虑了很久才打消了把张知起送去贵族学校的念头,但绝没有想到校服这一层面。看着少年老成的想法以及对秦菲菲的一点私心,秦深有点想笑,也释然了,这些事只要张知起这么想,他就这么随他去。他从来没有要求他的小孩要成为一个多么精致的人,毕竟不是每个人都理应活的那么累。
涉世未久亦不算乳臭未干,没有深谙为商之道亦曾管中窥豹。秦深没有了那种绝对的是非观,因为无论上面如何宣传提倡,社会的本质是改变不了的。为了生存,人类必定会竞争,弱肉强食并不只是历史,而是现实,而法律真正能管制的不过是被统治阶级;在统治阶级的层面看,法律是攫取利益的一种手段。
秦深虽然狠戾,但不狠毒,在私人情感方面方面甚至有些妇人之仁,所以他将一直姓秦,所以他会收养张知起。
早餐吃鸡蛋面,大人两个蛋,小孩一个。秦深把面汤碗里最后剩下的的两个水包蛋吃好,就去发车了,今天要教张知起认路,记住从学校回家的路。少年锁好家门,拖拖踏踏地下来楼,秦深把人塞进副驾的时候顺道给少年抚平了早上根本没梳好的翘起的几撮头发。
小区和学校的距离并不太远,不过是2公里左右的路程,虽然和秦深的公司是相反的方向,但秦深的公司距离小区也不过3公里多。张知起上下学还是很方便的,秦深下班并不是每天准点,所以吩咐了公司里的专职司机在自己抽不开身的时候接送张知起。
在打开车门之前,张知起搂住了秦深,他喜欢把脸挨在秦深的胸口处,因为那里能听到秦深强而有力的一下下规律的心脏脉动,异常温暖。几乎将近半刻钟的时间了,张知起依旧沉默地维持着搂抱的姿势,秦深把手放在少年的后脑和背脊处,并不打算先退开。
他从来不会先退开,每一次是等少年汲取温暖后,离开他的怀抱。张知起轻轻退开后,一只手抓住秦深的右臂,一只手撑住了驾驶座和副驾之间的护手,虔诚地亲吻了秦深的脸颊,秦深轻轻摸了少年的头。
秦深知道少年的不安,这是少年康复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独自出行,面对这世界。
他知道少年会发现其实世界和他想的并不一样。他只希望少年看到更加的美丽绚烂的一部分,远离丑陋不堪。如果不是少年早上起床后的恍惚,他甚至都忘记了张知起曾经有过轻微的精神问题。
他总是不愿意提起少年的病历的,就像每个人不喜欢提起自己的弱点一样。
蓦然回首,两轮春秋,花开花谢。芳华绽放,而又绝情消逝。
秦深发现自己——舍不得。
舍不得张知起为迎接这个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虚妄尘世而准备,舍不得他捡来的小流浪儿变成小王子后被窥探真性,接受来自各处的艳羡、嫉妒或怀恨。他有一种捡到璞玉后,废寝忘食地将其砌雕琢成倾世美玉,但最终不得不将其示与世人的情绪。而他只想把美玉珍藏,锁于家房,尤自爱怜。
他为自己有些荒诞不经的想法感到可笑,他既不是身怀绝技的玉雕师,而他的小小少年亦是那么平凡,不过茫茫人海中的沧海一粟。看,不过一瞬而已,他就淹没在学子群潮中,不见踪影了。
秦深觉得张知起应该长高些才好,这样他才能在那么多的、穿着相同衣服、几乎一个模板刻出来的人儿中一眼找得到他。而现在他只能凭着感觉猜测,也许那一堆在晨曦中闪闪发亮的人中,有一个会是他的小孩。
所有的真真切切的感受,何以释怀?
秦深坐在车中,直到有点轻快仓促上课铃响起了,依旧没有离开,秦菲菲已经在催他上班了,也只有秦菲菲才敢催他上班,秦深把公司的事情在心里过滤了一遍,没想到什么刻不容缓的事情,便纵容了自身此时的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