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也不能消失。”
“好的。”花容抽泣着说,头一动一动,象一只打瞌睡的小麻雀。“我答应你。”
“什么时候回来?”燕青两手从女孩手臂外面抬起来,捧着女孩的面容,顺便用拇指将上面的泪痕轻轻拭去。
“很快。”
“多快?”
“或许你一觉醒来,就可能看到我正睡在你的身旁。”花容抬头嫣然一笑说。“就如同上次在北京一样,可好?”
“好!”燕青会心一笑。“我等着你,别让我等太久。”说完他一只手顺着女孩的面容滑下,轻轻将她脖颈里的玉坠拽出,将两块玉坠合在掌心里。保佑她安康无恙。他在心里暗暗祈祷说。
51
送走花容;燕青坐出租车返回了南京市里,他在离玄武湖不远的地方下了车,漫无目的地走着。秋天的南京,空气里飘散着桂花淡淡地香气,这是花容的生活的地方。燕青心想。每天,女孩都要匆匆穿越这个桂香弥漫的城市,有时候,她会在路旁一家商店里停下来,欣赏自己喜欢的东西;有时候,她走累了会在树荫下的长椅上坐一会,象一只走神的小松鼠。遐想中,他停住脚步笑了。在南京,在秋天,在一条桂香流溢的陌生街巷。
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燕青的手机突然响起,是白总编。我知道花容的消息了,白总编说。她今天坐飞机离开南京,我现在正和一位朋友赶往机场,你也赶快坐出租车到机场来吧。我已经见到花容了。燕青说。她已经走了,你不用去机场了。啊?!白总编吃惊地说。已经走了?是。过了一会燕青才淡淡地说。我也要回北京了,谢谢你。电话里很久没有回话。燕青正要关机的时候白总编突然又说话了,他似乎刚从某种状态里醒悟过来。你别走!他说。我想和你坐一会,我旁边的朋友也想见你。谁?燕青不解地问。我是杨松,电话里突然换了一个人说话,我也是刚从北京赶回来,见不到花容我很遗憾,你我还有一盘棋没下完呢。杨松说。你现在什么地方?我和老白过去接你。
我在哪里?燕青举着手机向四周看了看,这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四周有几棵低矮粗壮的法国梧桐,秋天的阳光正缓缓地从叶隙里穿过,一些微尘在桔黄的光线里飞舞游动,对面不远的地方,一对中学生样的小恋人牵着手面对面说笑着,阳光照在他们身上,象镀上了一层金黄透明的颜色。我在哪里?燕青恍惚中喃喃自语。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他在电话里对杨松说。这里有很多树,还有两个孩子。他笑了笑说。不过我肯定这里是南京,因为我闻到了桂花的香气。
中午的时候,按照约定燕青在玄武湖公园的入口处等到了白总编。上了车,坐在前面的杨松回到对燕青笑了笑。
“花容说她什么时候回来?”杨松问。
“很快。”燕青说。“不过,归期未定。”
“你是怎么知道她在机场的?”白总编在旁边好奇的问。
“我突然感觉到了。”燕青将背包塞到座位后面,然后笑着对白总编说。“就象猜到了棋盘上对手要走的一步棋。”
“感觉这么准?”杨松在前面快速扭过头有些怀疑地说。“也太玄了吧?”
“有时很准。”燕青淡淡说。他想到了上次离开千萤山的时候,师傅一直送他到半山腰,山路旁有一汪清泉,平时道观里的道士就是吃这里的水。站在泉水边,师傅和他谈起了预感。你低头看看。师傅指着泉水对燕青说。他疑惑着看了泉水一会,泉水纹丝不动,如一面光洁的明镜,清晰倒影着他和师傅的影子。这就是预感。师傅说,然后脚一动,一枚小石子落在了水中,波光涟漪里影子慢慢消失了。
“你们一直是对手啊。”听燕青说完,白总编会心一笑说。
“我是刚听杨松说的,原来你们很小就在比赛中下过棋。真是缘分啊!”他感慨不已,然后又问燕青:“你们后来又是怎么认识的?”
“在网上。”燕青说。“不过,那时她一直说自己是个男的,而我也一直当她是个哥们。后来我出差路过南京,才认识了花容。是在夏天。”
“你说花容在网上扮演了一个男子?”白总编惊奇地问。
“是啊,一个棋友会的帮主,在网上没有人会怀疑她的身份。”燕青看着白总编说。“起码在见到花容之前,我从未怀疑过。”
“其实花容一直有股男孩子气,不服输,很倔强啊。”白总编叹了口气说。“小时候,她生病的时候从不告诉别人,每次都是浑身冒汗就要昏厥过去的时候别人才发现。有一次,她上学回来的路上突然发病,就一声不吭坐在路面的长椅上,一直到半夜大家才找到她。那时她象一只小猫,蜷缩在椅子上已经睡着了,我一直把她抱到家里都没醒。说起来这孩子也真是命大!我都没想到她能一直坚持到现在。”说着说着白总编突然有些哽咽。“她现在悄悄离开大家也是不想打扰别人,这就是她的存在方式,但她不知道,这样做其实对别人很残忍。”
“其实大家都想帮她。”杨松说。“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
燕青默默点点头,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车窗外面,古老的城墙印着斑驳树影,匆匆行人与滚滚的车流交融成色彩斑斓的画,喧嚣又宁静。南京、南京、南京……看着窗外,一种莫以明状的感动慢慢涌上燕青的心头;眼睛禁不住又湿润了。
回到北京的时候,已是午夜。
第二天来到公司,大家见了燕青都有些吃惊。这么快就回来了?大家以为你要休一个长假呢。丹更是愕然地看着他说。一切可好?燕青微笑着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丹语气淡淡说。昨天下午收到了你的一个包裹,我已经替你签收后放在你办公室了。说完丹又深深看了他一眼。是从南京发过来的,快去看看吧。
包裹被丹小心地放在了写字台下面,是一个四方形的木箱,很沉重,燕青一只手竟然不能移动,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双手抱出来。标签上清楚写着发件地址是南京,发件日期正是燕青到南京的前一天。肯定是花容发来的!燕青兴奋又激动,里面会有什么?他迫不及待地从电脑工具箱里找到一把钳子,很快便将箱子打开,里面是被层层报纸包裹好的、大大小小的东西。燕青轻轻剥开一个,居然是件瓷器,一把造型简洁、瓷釉光润的仿青瓷茶壶,十分的精美。这就是花容说过的那把茶壶吧?想到这里燕青一屁股坐在了写字台后面的地板上,他将箱子里面的东西一件件剥开摆在身旁,有漂亮的唐冠螺,有精美的雨花石,有一对玉石雕刻成的小兔,更多的是一些小瓷器和小瓷人,燕青象掉进了一个充满了迷幻的童话世界,他欣喜地摆弄着那些小东西,过了很久才发现在箱子的角落还有藏着一封厚厚的信笺。燕青心一动,他将信笺拿在手里正想打开,一抬头看到丹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她正趴在写字台对面笑盈盈地看着他鼓捣那些东西,燕青不禁吓了一跳!他只好又微笑着将那封信放回了箱子里。
52
下午,阿毛打来电话说他就要离开北京了,知道燕青已经回到北京,非要约他晚上出去吃饭。公司里有一堆事情等着他处理,燕青本来想晚上加班,但还是痛快地答应了,象阿毛这样的兄弟他是不能拒绝的。
晚上,燕青还是请丹和小郑一起去的。燕青走后的这两天,阿毛居然已经与丹联系好了一笔业务,虽然不是很大,还是让燕青吃惊不小,这小子真够麻利的!燕青对阿毛真是即佩服又好笑。虽然供应高尔夫用品的公司在国内并不是很多,但燕青所在的公司在采购上还是有很大选择余地,批量大的时候一般是采用招标方式,他知道丹之所以答应阿毛多少是看了自己的面子,带丹一起去应该是阿毛求之不得的。
果然,一看到丹,阿毛十分高兴,他殷勤地握住丹的手很长时间没松开,全然不顾自己身边带来的一个女孩。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似乎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说不上多漂亮,但笑起来的时候,一侧面颊上不时轻旋出迷人的酒靥,流溢出一种不平衡的动态美,很不错。天有些凉了,她却依旧穿着很短的裙,露着修长的腿。燕青微一瞥,然后抬头和阿毛相视一笑。
“这是陈璐。”阿毛大咧咧地介绍说。叫陈璐的女孩立刻点头微笑上前和大家握了握手。
“依然如故啊!”往酒店里走的时候,燕青和阿毛走在前面,他对阿毛打趣说。
“本性难改了。”阿毛嘿嘿笑着附在燕青耳边说。“那女孩的腿不错吧?”燕青笑着轻轻点头,“让我想起了兔子。”他对阿毛说。“看来你的兔子情结还是很浓。”
“有些东西也许是一辈子也忘不掉的。”阿毛手使劲薅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故作痛苦状说。燕青只是呵呵笑。丹在后面不知道他们说什么,紧走几步跟上了上来,阿毛立即闭了嘴。
这是一家以经营海鲜为主的酒店,生意很好。大厅里坐满了人,中间有一个不大的舞台,上面有几位乐手正在弹奏轻摇滚乐,贝司手抖摆着鱼干样的身材,而面孔掩藏在长发里的钢琴手伏在钢琴后面,头颅随着音乐节奏起伏摇晃,如同一支摇曳多姿的拖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