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走路时小心些!”众挑夫都答应了。
山道上的冰雪对武学高明之士而论算不得什么阻碍,不要说大哥和何太冲等人,就是辜鸿武烈也如履平地。至于我上下惊神峰几趟,更不当一回事。但我听了何太冲的话,心中不知怎么有些不安,似乎有点什么事情不对,究竟是哪里不对,却又想不明白。
我往上方看去,只见数丈外我们尚没有走到的冰雪路上,也满是脚印。我稍一怔,便即明白,上面是昆仑派的岗哨,昆仑弟子们来回轮值,自然要在山道上走动,留下脚印并不出奇。但是冰雪上有脚印,看上去却总是有些不妥,莫非——
忽然之间,我明白了症结何在,当下如中电殛,一下子呆住了。
惊神峰的上半截披着终年不化的冰雪,山道上和摘星台上都有,我和沈青眉上下几趟,又没有踏雪无痕的本事,怎能不留下脚印?虽然峰上是禁地,寻常弟子不会上来,但是白鹿子只要一上山,必然可以看到。我倒也罢了,青眉穿的是女子绣鞋,形制特殊,白鹿子最近见过她几次,说不定便记得。就算不记得,只要根据脚印按图索骥,要查出是谁上过惊神峰也轻而易举。白鹿子一旦知道青眉曾经和母亲会过面,那么她怕是难逃一劫了!
这一破绽本来甚是显明,但我几次上下惊神峰都极匆促,中间又发生了许多奇诡莫测之事,我也好,青眉也好,都一心在其他事上,竟然一直没有留意此节,以致酿成大错。从时间上来算,从今日清晨见到白鹿子上山,到现在又过了两个多时辰,说不定白鹿子已经查明了真相,那么我和青眉岂非都已经——暴露了?
我想到这里,不由得汗流浃背,心跳不已。如果白鹿子已经知道的话,为什么还不追上来抓我回去?难道是黎璇和青眉替我掩护?又或者他慢了一步,尚没有完全查明?即使如此,我又怎能忍心让青眉落入白鹿子之手,受他折磨?但我现在又能怎么办?赶紧离开逃命还不难,回去不但救不了青眉,自己也是死路一条。我该怎么办?我究竟该怎么办?
我在一刹间惊悔交加,蓦然回首,望向下面的三圣坳,云烟缭绕,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有惊神峰挺立在云海深处,如擎天一柱,却也看不到细部,天知道黎璇在上面怎么样了。
何太冲在队伍后面,见到我停下不走,转身而立,而且脸色有异,眼神直勾勾的,也是神情一变。忽然间,他做了一个我完全不明白的动作:我清楚看到他假意滑跌,身子一撞,撞到在他前面一个仆役身上,那人和他一起滚倒在山道内侧。那人和另一人一前一后用竹竿抬着一个黄色木箱,他既摔倒,竹竿脱手,那箱子立时滑脱,向后滚去,下面尚有数人,山道狭窄,外侧便是悬崖,没有躲闪的空间,若被箱子撞中甚是凶险。何太冲大喝道:“小心!”不及起身,一脚猛踹,那箱子受了他内力,立时飞出山道之外的悬崖,落向茫茫白雾之中。
三圣坳周围处处险峻,那悬崖也不知有多高,更兼山上有雾,箱子落到下面,已经看不见了,须臾,从下面传来“砰”的一声。何太冲高声叫道:“朱大哥,有个箱子掉下去了,你们稍等,我下去看看!”
大哥道:“算了罢,山高雾大,到哪里找去?莫耽误了行程。”何太冲只是含糊应了一声,还是一溜烟地往下跑去。
我正为青眉的事所忧心,一时糊涂,不明所以。一切看上去只是意外,但我却看得分明,何太冲是假意滑倒,毫无疑问。但他为何要假意滑倒,难道就是为了将那箱子踢下去不成?那箱子里又有什么?他又一定要下去找?是了,那黄箱子,天哪——
一下子,我全明白了。顿感天旋地转,几乎站不住脚。定了定神,也跟着向下跑去。大哥在后面叫道:“四弟,你去干什么?”
“我……我去跟着看看!”我掩饰道,几乎便要哭了出来。
事情已经再清楚不过,此事从头到尾都是何太冲布的一个局:范云白其实在那个黄色箱子里,何太冲这是要置他于死地!
躲在箱子中这个计策,对范云白来说可谓是自入险地。何太冲很可能耍诈,对他不利。但他之所以肯进去,无非是因为四点,第一,何太冲绝不敢将他活生生地交给白鹿子或其他昆仑同门;第二,他可以听到外面的动静,也许还能从缝隙小孔中看到外边情形,若有什么不对劲之处,随时可以打破木箱出来;第三,即使真的被何太冲设局谋害,他临死前也大可以将剑谱撕掉,何太冲就是杀了他也什么都得不到,得不偿失;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一路都有他的义弟我同行,我自然会设法保他周全,不会让何太冲下手。
但是何太冲却棋高一着。他昨日设法推搪阻挠,不让我和范云白见面,我二人无法沟通,便都得听何太冲的安排。他刚才又暗示我说范云白在大红木箱里,其实却在黄色箱子中,就是要转移我的注意,趁机下手。本来我们即将离开三圣坳,一切正常,范云白也不会防备。可他顷刻之间,一脚将箱子踢落山崖,范云白武功再高,也自救不得。说不定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已经坠地而死。人摔得死,书却是不会摔坏的,那《惊神剑谱》自归何太冲所有。至于白鹿子那边,最多不过是意外失落了一个箱子,也不会怪他。退一步说,就算真被人发现“魔教妖人”躲在箱子里,反正也摔死了,死无对证,何太冲说什么都可以。
我虽不愿多想此事,但这一个个念头争先恐后,纷至沓来,涌进我脑海,似乎每一个都在嘲笑我的愚蠢和无能,由不得我不想。片刻之间,我已经明白了一切:义兄全是信任我才钻进箱子里,结果我却完全任何太冲摆布,害他枉自送了性命!我简直蠢得无可救药。
我心如刀绞,恨不能和何太冲拼了。但疾奔了一里多远,却不见何太冲人影。他一心要甩掉旁人,自然走得奇快。山上又有浓雾,如何找得见他?
我正心焦如焚,忽然想到雪地脚印的事,灵机一动,便留神查看地上。果然发现何太冲刚刚奔过去的脚印叠在其他脚印的最上面,方向却是相反的,这下他便无法走脱。我跟着脚印走去,又走了数十丈,便见到脚印从山道一处较平缓处沿着斜坡下到崖底,我急忙跟上,只希望范云白尚有一线生机。
到了悬崖下面,又是一处白雪覆盖的松林,离上面少说有一百多丈,我心中泛起一线希冀,想必是何太冲见我面色有异,以为看破他布局,不得不提前动手,地形未必有利。说不定箱子落在树上或是深雪中,大哥能没事呢?
我顺着何太冲脚印走去,此处人际罕至,只有他一人的脚印,很容易找到,只是雾气弥漫,看不清楚周围,他的足印忽左忽右,大概也找不到木箱所在。
忽然一阵狂风吹来,浓雾一时略散,我便看到何太冲正在前面不远处,而那个黄色木箱就在他左前方数丈外,正落在林中的一块空地上,箱子已经碎裂,从一处裂口中露出一条人腿,一动不动,不知生死,但地上已经有老大一滩鲜血渗了出来。
何太冲见状忙飞奔了上去。我惊怒交加,喝道:“姓何的,你好狠毒!”也飞步赶上。何太冲尚未到箱子前,后面我已经赶到,我怒火上冲,出手再不容情,指力凌厉,便点向何太冲背心要穴。
第二十七章 劫持
何太冲听到风声,转身如电,双手作鹰爪之形,抓向我指头。我随即也变招,施展“青龙指法”中的妙决,一记“东升西落”,双指齐出,后发先至,正中他左右手“神门穴”。本来指力一吐,莫说封他穴道,便是废他武功也不为难。不料一时竟使不出多少内力,何太冲先是一惊,见我指上无力,也不以为意,左手一翻,拿住我手腕,将我一把拽过,右手已然按住我头顶百会穴,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如今范云白已经死了,你这点微末道行,我还忌你不成?”
本来我武功已胜过何太冲一筹,可是今早为黎璇疗伤,耗尽了内力,此时一时情急出手,不但无法伤他,甚至躲闪也慢了一拍,竟然反被他一两招内制住。我怒目瞪视着他,心中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