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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掌门把自己委屈成了这样,尹师弟到底也没信,心里就觉着他是被那花和尚骗了才这么颠倒黑白。他狠狠盯了萧大师一眼,眼中光华灼灼,如同X光一样扫透他的五脏六腑,杀气毫不保留地放了出来。
萧大师虽然也是花和尚,可和豪爽大气的花和尚鲁智深不一样,他内心深处还是个单纯的文青,闹成这样心里自然是敏感的忧伤了起来。他委屈得偷偷瞪了褚掌门一眼,却不敢瞪尹师弟,双手合什,念了声:“阿弥陀佛。贫僧是佛门弟子,岂能做出无礼之举。方才贫僧与褚掌门的确是有正事相谈,只是谈到要紧处,一时忘形而已。”
说完这番话,他才想起来自己还骑在褚掌门身上,翻身就下了炕,余光扫了扫尹师弟发黑的脸庞,捡着他大概愿意听的说:“贫僧马上就下山,以后……”
褚掌门听他说得心虚,怕他再说下去,就要跟尹师弟保证一辈子不踪上天脉峰了。为了保住革命的火种,为了将来还能和萧大师一起吹玻璃造火药卖家电,褚掌门毅然挺身而出,打断了萧大师的话:“我早饭时听萧大师说要离开天脉山,舍不得与这样高人过招的机会,所以才吃了饭,就到他房中切磋武功。他是佛门中人,轻易不肯动手,直被我逼到了床边,后来为了和我商量合伙造玻璃的事,才制住我好说话的。”
可算把这谎圆了过来,褚掌门心底长出口气,装作欣喜的样子问尹师弟:“智深大师从一本梵文书上看到过造玻璃的方子,有心造出来惠及民众。尹师弟,你可知道玻璃?就是那种无色透明……”
造玻璃这种事,不是从小在穷山沟里长大,一辈子没出过几回门的真?褚掌门能编出来的。尹师弟也被这高科技的东西诈住了,一时就忘了调戏师兄之仇,跟着褚掌门的思路说道:“我记得《世说》中有一段,‘满奋畏风。在晋武帝坐,北窗作琉璃屏,实密似疏,’是不是这个?我在山西骆家坐客时也见过几次,多是摆件,价比金玉。大师是出家之人,难道也贪图富贵?”
什么?古代连玻璃都有?还让不让穿越者活了!那我要造出玻璃来,还算不算推动科学文明进步,能不能再穿一回?
萧大师闻听此言,如同冬天里浇了一桶冰水一般,心从里到外凉了个透。这么一激,他也从被捉奸、被送交法办、案底被查出、将要坐一辈子牢的恐惧中清醒过来,连忙答道:“当然不是,我、贫僧读到烧玻璃的法子,只用到沙子、芒硝和石灰这几样,根本不值钱。我只要烧出来百姓能用的东西,比如玻璃窗、杯盘之类的东西,提高人民生活质量。嗯,再说,我办玻璃工厂,也可以接纳失地农民,让他们有工作、有收入,不至于流离失所。”
幸亏他大学还要背政治,养成了什么都能上纲上线的思维方式,把想换贡献点兼挣钱的大俗之事说成了为人民服务的高尚之举。尹师弟听了倒似有所感触,身上的杀意也收敛几分,叹道:“若真能如此,也是民众之福。但愿大师早成夙愿。我天脉剑宗虽无甚财力,但既然师兄对大师义举如此推崇,不过咱们也捐赠些香油……”
说到这里,他抬眼看了看褚掌门,似乎是要问他捐多少合适。褚掌门的心正和萧大师一样彷徨着、悲叹着,猛听到尹师弟问他,只茫然地点了点头:“师弟做主就好……”萧大师看他癔癔症症的,把玻璃厂得建在这附近的事都忘了,忙宣佛号:“阿弥陀佛。贫僧也积攒了些财物,不敢向贵派伸手,只是希望褚掌门帮贫僧寻一处空地好建厂房。”
褚掌门这才想起这位穿越同仁不能走,还得跟他在同一座山上住着,好共同搞研究抓生产。他回过神来,装出一副才听说此事的神情对师弟说:“尹师弟,咱们天脉剑山谷中就有一座湖,大师若在那儿建间房子烧玻璃,取沙取水都方便,运出去也不难。我在武学一道还有些参悟之处,想与大师相互印证,也希望他住得近些,方便切磋。”
尹师弟一语不发,只是脸色沉了沉。萧大师只看褚掌门,褚掌门只当没看见。错了,褚掌门只当没看见尹师弟的脸色,风轻云淡地说道:“既然尹师弟也无异议,咱们便带大师去山下先看了地方,再找几个人帮忙建窑,尽快把这事做起来吧。”
萧大师是头一个说好的,温文尔雅的脸上一派春色,恨不得拔腿就下山。尹师弟也勉为其难地答应了,答应之后,又不知怎地大方了起来,主动提议说山谷中还有一片田庄,久已无人居住,他们山上房屋逼仄、男女混居,不适合萧大师这样的大德高僧居住,不如下山让庄户人家帮忙打扫一番,就让大师住进去吧。
两位穿越者心知尹师弟是要把他们分开,以免再发生刚才那种事,却都不敢反抗。萧大师收拾了行李,尹师弟亲自送了他下山。褚掌门有心要送,尹师弟却说他伤还未好,只准他送到路口。天寒路远,山险风高,生生拆散了这一对同穿。
斗争总是有胜有败。虽然萧大师被送到了山下,但他总还是在天脉剑宗的地盘,无论他还是褚掌门,都还能顶着新的身份好好活着,褚掌门觉得很欣慰。
欣慰之余,他还是对生活有些不满的。比如说,没人能和他商量怎么建工厂、怎么烧元件;没人和他商量建风电站好还是水电站好;再比如说,尹师弟最近监视他监视得越来越紧了。
原先他躺在床上时没什么感觉,可自打萧大师走了以后,褚掌门才惊觉,他一天二十四小时,刨去睡觉时间,差不多有十六小时都能看见尹师弟在自己身边晃悠着。
每天早上起床时,叫起的人从小师妹悄没声息地就变成了大师弟,吓得他生物钟都拨快了二十分钟,在师弟进来之前就把自己收拾得一表人材。吃饭都是一起吃自不必提,原先师弟们练功时是没人管着褚掌门的,如今尹师弟却把带操的任务交给了他,早午饭后三个小时的集体练功时间,都暴露在当代人民的目光之下。
原先没事时,他还能捣鼓个炸药,学一两笔书画,现在再也没有那时间了。本来他还打算趁着熄灯前的时间学习各种刺绣方法,好传给师妹们,叫她们早日把自己的嫁衣绣好,如今就连这点小事都做不了。吃罢了晚饭尹师弟就要进他房中,不是报帐就是请教武功,再不然就说些江湖上的轶闻,不到尹师弟自己要睡觉的时候,绝不肯退出他房门。
褚掌门被他紧迫盯人的政策刺激得失眠、心慌、神经衰弱,一宿一宿地睡不着觉,心里憋屈得要死。他堂堂一个掌门,就算是偶尔和美貌的少年僧人闹点花边新闻出来,那不也是人之常情么,尹师弟他当师弟的怎么就不知道为尊者讳,还天天上门盯着他?
他又不是封建社会的小寡妇,凭什么要受这种待遇!
就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褚掌门怒火上升,当天就没吃午饭,跑到山下萧大师庄里,从厨房找出半只黄焖鸡和一盘煨芋头吃了,又喝了他半瓶料酒,最后吃了一盘沙果消食。
吃饱喝足之后,褚掌门的气也消了一半下去。仔细想想,尹师弟的担忧也不是空穴来风,萧同志长得的确是有些过于美貌,当初他不就是为了师妹的恋爱问题才紧张兮兮地找上门去,以至于被尹师弟捉奸在床?他以己推人,自己担心的这些问题,尹师弟又怎会不担心?
师妹出事,大不了他当掌门的再挨一剑。若掌门出了事,以后挨刀挨剑的岂不就只能是尹师弟了?难怪他把自己看得这么严,唉,这都怪自己没和他好好谈谈,其实萧大师是个穿越者,穿之前也是孤家寡人,就算他们真的出了事,也不会有人来追着尹师弟砍的……
哼,现在且由他们怀疑一阵,等他的洗衣机、冰箱、发电场都造出来,天脉剑宗就成了世界最大的家电生产中心,他这些师弟师妹们也都成了企业高管,再也没人敢欺负他们,看看尹师弟还胡思乱想不?
褚掌门恍恍忽忽地乱想了一阵,走到厨房外,就觉得一阵寒风扑面而来,身上那点酒力催上来的热度下去了一半儿,全身软塌塌地没什么力气,就连脑袋也嗡嗡地响,跟走在云端上一样。
赶上萧大师这小院里也没好好收拾,地面高一块低一块的,他走了两步,一脚踩到洼地里,当场往前栽去。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摔个嘴啃泥的时候,胸前忽然被个长条状物体撑住,力道一送,就把他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