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集团现在每年的收入,已经稳定在一千二百万两至一千五百万两之间。不管是小民百姓还是富商巨贾,乃至在当世帝王眼中,这都是一个令人恐怖的天文数字。然而自登陆夷州以来,开销之巨大也同样惊人。先前在山东外海诸岛时,麾下人马不满三千,治下数万百姓因离岸较近尚能自给,是以应付裕余,从来不用为银子发愁。
投入产出不成正比,财政自然时常捉襟见肘。当年三家海盗合并之时,杨致就赋予江城璧掌管财政、负责后勤的重任,之后纵然是发生了北燕太子登岛夺权的风波,都没有另委他人。江城璧一贯尽心称职,深得杨致与玲珑夫妇信任。连旧主玲珑产子、杨致下令大赏一众部属,此公仍没忘了公私分明,居然伸手向杨致要钱。
每月数以万计的移民的接纳、安置,当世最为精锐的两万军士的军费开支,十余处匠作工坊的研发、生产运转,日益增加的诸多衙署官吏……,无一不是吞金巨兽。最大的问题是,这些都是投入,再投入,持续不断的投入,短期之内,几乎没有看得见、用得上的收益。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一日,江城璧趁着杨致还未离开夷州,愁眉苦脸的前来诉苦道:“侯爷,眼下库存现银已不足一百万两,这月的开销仅够勉强支应。长此以往,委实难以为继。在下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杨致宽慰道:“先生,我知道你的艰难。海关厘金无须按月缴纳朝廷,月内应可运来供你支用,暂度难关。先生殚精竭虑,从无半点私心。有什么好办法,尽可畅所欲言。”
江城璧沉吟道:“用度窘迫,无非开源节流而已。在下以为,所谓开源,一是可以扩大金利来商号对外贸易的经营规模,以获取更多利润。二是可以增派小股船舰巡海的次数,扩大海上活动范围。三是我们既是与秦氏两家紧密合作,眼下开销日巨,可以让秦氏适当加大投入。”
杨致眉头一皱:“那先生所谓的节流呢?”
江城璧接着说道:“所谓节流,则是紧缩用度了。一是暂缓招引收纳移民,或是控制移民人数,降低安置标准。二是数年之内难有大战,军士的粮饷,武器盔甲的装备,匠作工坊的材料采买、研发产造,均可相应降低标准、缩减规模。三是熊展与英娘每年在金利来商号的分红,三家合并既为一体,何分你我?大可减少乃至取消。”
“如此一来,数管齐下,不仅可以确保支应,应该还会略有节余。在下浅见,不知侯爷以为然否?”
如今杨氏集团正如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开销庞大,确实是个很现实的问题。咋一听来,江城璧的解决意见似乎有理有据,切实可行。而且他的本意,并不是要阻挡这台机器的前进,只是建议适当放慢前进的速度。
杨致认真思索片刻,缓缓摇头道:“先生确实既费了力,又用了心,我十分感激。但我认为,先生之言貌似有理,却无一条可行。”
江城璧一听,不禁有些发急,苦着脸道:“侯爷,在下也知道诸事有利亦有弊,但我不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么?手里没银子,拆东墙补西墙或可勉力支应一时,可有朝一日若是无墙可拆了呢?”
“我原想尽力维护侯爷的威望,那费力不讨好得罪人的黑锅,由我来背。可您却说无一条可行!您总得给我个说法吧?总得让我干得下去吧?”(未完待续。)
'邪云曲 第348章 抢它丫的
俗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杨致看得出来,江城璧是真急了。
所谓黑锅,实乃言之有据。但凡乱世枭雄,为达目的,往往不择手段。曹操与袁绍的官渡之战,因军中缺粮为求稳定军心,有意挖坑斩了管粮官,便是最为典型的例证。
生逢乱世,杨致若与众多部属讲究什么民主,绝对是脑子进水了。他很看重集思广益,但每逢决断,必定说一不二。江城璧直承其事,足见其忠。
江城璧出身北燕三山望族,家财殷富,饱读诗书,文武全才。之所以落到今时今日的境地,都是受万世师表孔老夫子的影响,中毒太深。此公讲信义,重原则,但并不迂腐。也就是说,这样的人不好糊弄,也不能糊弄。
诚如江城璧所言,杨致既要给他一个心服口服的说法,也要让他干得下去。枭雄之所以能成为枭雄,是因为别人看不到的他能看到,别人想不到的他能想到,别人不敢做的他敢做!
与江城璧这个档次的人作交心之谈,与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大老粗不能相提并论。杨致悠然笑道:“先生,圣人有云,有所不为,有所必为。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有时谓之不智,有时却可令看似不可能的事成为现实。”
“我先从先生所谓的开源说起吧!常言道,物以稀为贵。金利来商号的经营规模,只能维持现有水平,不宜再盲目扩大。东西多了,那就意味着不是那么稀罕了。必会影响市价行情。不仅如此,让利于人的原则必须坚持。先生精于经济之道。应当知道,只要我们将海外贸易的商路、货源、行市的掌控权握在手中。长期维护供不应求的局面,保证货物价格的相对稳定,着眼长远,无疑对我们十分有利。你且想想看,市场还是那个市场,买东西的人还是哪些人,若是扩大经营规模,获利的增长十分有限。……我这么说,先生可能理解?”
放在前世。一句话就说到顶了,必须长期保持卖方市场的垄断地位。江城璧稍一思索,承认道:“确有道理。”
杨致继续说道:“那接下来的这一条,先生更不难理解了。先生所说的增加巡海次数,扩大活动范围,那是说得客气的。说白了就是勤抢、多抢、往远处去抢。须知商贾重利是不假,但也爱惜性命。涸泽而渔,何其不智?商贾大多是精明之人,有几个人会冒搭上性命去赚钱的风险?没人敢做生意了。我们又去抢谁?还是那句话,即便是抢,也得适度,也要想到能抢多久。”
“说到我们与秦氏的合作。我承认,我们的策略随着大夏政局的变化而调整。这几年来,秦氏在山东外海诸岛囤积了大量物资。开设海关总督衙门,登陆夷州的诸项事宜。都投入甚巨。先生,亲兄弟都要明算账啊!如今我们的养兵粮饷、匠作工坊的物资支应。大多是从山东外海诸岛运来。其中很大一部分,皆属秦氏。”
“我与先生说句剖心之语,我们与秦氏是合作,而不是合并。若说是敲诈勒索耍无赖,我算得上是一把好手。可也得看人、看时候!是个人就这么干,那以后谁敢与我杨致打交道?既是合作,我有我的尊严,秦氏有秦氏的原则。先生应该清楚,抛开我与秦空云的兄弟情谊不论,秦氏是那么好相与的么?”
“秦氏缩减分号是不假,但它偌大架构,全都抽空,你以为大夏皇帝是猪么?不瞒你说,我给空云兄划了一条警戒线,秦氏所囤黄金换成白银一千五百万两,便不可再动!没有保底黄金储备的商号,秦氏就不再是秦氏,而是祸国殃民的骗子了。秦氏同样不需要一个一味索取的合作伙伴,我们再想问他要钱,他会给,但必定先会与我掰扯分明。我们两家是合作,不是合并!何苦?何必?”
杨致嘘声叹道:“古往今来,但有不服王化的其他想法,人口都是最为重要的资源。或打,或治,都必须要人去做。如今我们最缺的就是人。夷州人口若在三百万以上,只须耕养十年,必会自给有余,兵源可保,我们谁都不用怕。但是现在没有!若是暂缓招纳、降低安置标准,谁还愿来?谁还敢来?对于渴盼安居乐业的百姓而言,说再多的道理,都不如踏实做给他们看。”
“我曾向夏帝谏言,不可好战,不可忘战。穷兵黩武,好战必亡,忘战必危。我杨致虽已攻营一隅,但绝无称王称帝之心。然为求自保,岂敢懈怠?军士粮饷,武器装备,工坊研造,一文钱都不能省!手里有刀子,而且比别人的刀更好、更快、更狠,他还会来惹你吗?敢来惹你吗?”
说到这里,讳莫如深的阴笑道:“我要特别提醒先生的是,武备买卖不比寻常商贸。日后你自会得知,不仅是面上的十倍其利,或能左右诸国战局之胜败强弱。有道是本大利大,怎可半途而废?”
“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