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自知一系班底没有只手遮天之能。与指鹿为马地擅权经典还相距甚远。非但现在拦不住杨致。即便回到长安后也无力阻止重臣贵戚面圣探病。左右早晚都捂不住。也没那个必要。不如卖个大方:“此事不难。飞虎侯稍后便可登撵觐见父皇。”
“第二,据说皇上自庐州抱恙至今已有月余,历经长途跋涉劳顿而未闻山陵崩,足见皇上龙体生机之强盛。大夏素多能人异士,其中不乏杏林高人黄圣手。将皇上好生护送回长安后,必会遍寻良医诊治。若能确诊皇上并非人为投药所致,而是天命使然,太子岂不又少了几分嫌疑?若天佑吾皇能得龙体痊愈,那谣言更会不攻自破了。所以太子现在便应避嫌,潼关至长安的护驾事宜及皇上的日常饮食起居等一切由微臣即刻接管。”
这一点太子就更不怕了。两名御医向本太子禀明,皇帝“真阳衰损、阴盛阳虚”的症候是千真万确。
挺到现在尚未驾崩,但风邪重症早已病入膏肓,致人事不省,若想“龙体痊愈”简直是痴人说梦!两名御医阖族数百口性命都捏在本太子手上,量他们也不敢有半字虚言!都说人有七魄,皇帝已去其六,你说要接管过去,我正巴不得呢!万一皇帝熬不到长安,不仅与本太子无涉,你杨致脖子上那颗脑袋只怕也不怎么牢靠了吧?
“若天佑父皇龙体痊愈,飞虎侯之功堪比再造大夏!也罢,这一节我答应了。”
“第三,同样道理,皇上銮驾与太子及随行文僚皆可先行入关,两万护驾将士却只能暂且受点委屈,在潼关城外就地驻防待命。直至圣驾与太子安返长安,待太子与几位佐理监国重臣商议之后,再行定夺移师何往。”
太子在军方素无根基,沈重是他好不容易才亲手栽培起来的嫡系将领。由沈重统领的这两万护驾兵马太子唯一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的一点本钱。太子原本以为,无论杨致面圣探病,还是接管护驾和皇帝日常饮食起居等一切事宜,实际上都无关痛痒。他的如意算盘是先委屈求全稳住杨致,将两万嫡系兵马带进长安卫肃配合张天行压制和牵制为数不多的驻京禁军,加上赵天养的三千内廷侍卫,控制长安城是绰绰有余。
到时候就算杨致、耿超之流再怎么强悍难驯,还怕他们不乖乖就范?
可如今杨致居要将两万护驾兵马强留在潼关城外,岂不等于是手无寸铁之人身处虎狼环伺当中?与受这厮软禁又有何异?即便就此安返长安上又怎能有片刻睡得安生?
太子心中有些什么小九,杨致若是想不到的话,岂不是愧对“奸诈”二字之美誉?每字每句都紧扣“辟谣避嫌”的主题听起来好像事事都是铁面无私的为太子着想,一步一步将他套得死死的。杨致实际上是给太子出了一道判断题,打钩当然是绝不甘心,打叉又没有摆得上台面的充分理由。稍有失言便会露出狐狸尾巴实“谣言”对他的指控。何况杨致既然摆出了那样的阵势,说明这厮也不怕你打叉!
在这英才辈:的乱世,太子的计谋才智不算出众,但他并非草包。如果顺着杨致的话题纠缠下去,无是非常愚蠢的。
二人已在凛冽刺骨的寒风中拉多时,杨致精神抖擞谈笑自若子此番随驾出征虽也受了不少罪,可从未在忧思深重之下尝过这般挨冻的滋味已是一脸隐隐泛青的苍白。
只见太子猛然间仿佛将肺叶咳出来的一阵剧烈咳嗽,紧跟着夸张的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尔后对杨致换上一副大义凛然的神色,嗓门陡然提高八度这旷野中听来显得格外凄厉:“飞虎侯!我对父皇的忠孝之心于天地人神尽皆无愧,为求顾全大夏上下相安、君臣相谐的大局再三忍让,你怎能如此得寸进尺?你轻慢羞辱我倒也罢了,我受些许委屈那也不打紧。可沈将军统率的两万将士先有征灭南唐的首战告捷之功,后有忠心护驾之劳。咱们什么都好说,你若敢让护驾将士受半点委屈,我绝不答应!”
杨致心下冷笑之余忍不暗赞:太子这一手反击实在漂亮!苦肉计、偷换概念、转移矛盾三招环环相扣,了无痕迹近乎完美。问题是他有没有搞清楚,现在陪他玩的人是谁?
万护驾将士是皇帝从禁军亲拨至沈重麾下的先锋部队,正是他们打响了征伐南唐的第一战。灭唐之后又被皇帝收做护驾亲军,在沿途地方官吏与诸多百姓面前出尽了风头。皇帝治军甚严赏罚两重,而太子为抓牢这支王牌精锐收为己用,则是极尽“宽和仁爱”之能事,相形之下更易收买人心,事实上也收效奇佳,护驾将士无不对太子感激涕零衷心拥戴。
两万护驾将士本就挟功自傲有些骄横,一路行来备受礼遇巴结,快到家门口了却被杨致挡在冰天雪地里挨冻,不少人早已心生怨言,只是碍于杨致的赫赫威名不敢多嘴。被太子“深明大义”的几句话一煽,就如往一大堆干柴中扔进了一记火苗,登时群情激愤,纷纷叫嚣起来:“……太子到底犯了什么错?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关?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谁若敢对太子无礼,那要看我们的刀答不答应!”
沈重近前逼视杨致道:“飞虎侯,你明知皇上病重,居然还是不把太子放在眼里,不会是意图谋反吧?如若不是,我劝你有什么话还是留到引领大军进关之后再说!”
跟我使诈耍狠?你他妈真是脑子进水了!杨致冲着傻不拉几的大舅子怜悯的摇了摇头,骤然上马满面狰狞的喝道:“太子非但一意孤行不听规劝,反而煽动护驾将士作乱,弑父篡逆之心已是昭然若揭!凡听命相从者,皆以叛臣贼子论处!”
“传令:火炮装弹!战刀出鞘!弩箭上弦!——预备!”
'邪云曲 第196章 谁怕谁
着杨致暴喝传令,杨字将旗应声挥动。*…*身后一万重出鞘的呛啷之声大作,弩机弓弦拉着吱吱直响。只要杨致在“预备”后面再多加两个字,就会以雷霆万钧之势冲杀向前!两军火拼已是一触即!
无论是太子还是护驾将士,见过胆大的,却没见过像杨致那么凶狠的。见过翻脸不认人的,却没见过像杨致一样玩得那么绝的。两万护驾将士做梦都没想到,走到家门口的潼关还会面临一场生死搏杀。太子这边阵中乍逢大变,绝大多数人都是目瞪口呆,犹如一群手足无措的待宰羔羊一般,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仰仗平时训练有素之功,本能的拔刀围做一圈,将太子护在中间。
太子的本意是煽动两万护驾将士的不满情绪,来压杨致在他带兵进关这一条上作出让步。万万不曾料想,一手反击会招致如此剧烈的回应,杨致说翻脸就翻脸,居然不容他有丝毫讨价还价的余地。太子猛地一个激灵,杨致明摆着是早早下好了套,似乎就是在等找茬翻脸的机会!行百里半九十,这个时侯若是稀里糊涂的丢了小命,那就太他妈不值了!太子无比懊丧,登时两眼绿面无人色,捎带连卫肃都一起恨上了:你在长安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放了姓杨的这么条疯狗出来?
单从眼前双方兵力而论,是护驾兵马以二比一占优。可只要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看得非常清楚关早已被杨致牢牢控制。潼关五万守军加上两万迎驾兵马,足有七万之众。且不说杨致还有六万精兵撑腰背据雄关,两万护驾将士步骑参半,远行疲惫毫无思想准备,又受皇帝銮驾与粮草辎重拖累要与磨刀霍霍严阵以待的一万重骑相抗,无异于送肉上砧板。可总不能束手待毙任人宰割,如果对方先动手,那也只好硬着头皮豁出命去拼一拼了!
不只是两万护驾将士满脑门子的冷汗,城头的叶闯和武装到牙齿的一万重骑也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两眼瞪得溜圆盯着杨致的手势,心里直犯嘀咕:皇帝病重的消息流传已久,未来皇帝的宝座迟早是太子的,他用得着弑父谋逆吗?杨致年少封侯名满天下,可谓极尽富贵前途无量好像他也没必要非得跟太子死磕啊?卯足了劲和自家人窝里斗,这不是吃饱了撑的瞎折腾吗?可那位杨大爷不像是在闹着玩的!
都说玩的就是跳,敢不敢和干不干之间的火候拿捏,是乱世强人的必修课程。剑拔弩张的数万将士当中只有杨致一个人知道,双方将会玩命厮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打赤脚你穿鞋输了多的是地方可去,你输了却是死无葬身之地!跟老子使诈耍狠?谁怕谁啊?
沈重亲眼见识过杨致突万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的勇悍,心知局势一旦失控,太子这边绝计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