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定北王父女竟然一齐来到偏殿客房。玲珑换回了宫装郡主装束。云髻峨峨淡施粉黛。愈发光彩照人。定北王眉目疏朗。蓄着三咎长须。颇显潇洒飘逸。一进门便一脸肃然地作势欲跪:“这便是独力击杀拖都可汗地杨将军了?将军为我大燕百姓出了一口恶气。请受本王一拜!”
又碰上了一个演技派大师!杨致顿时泛起了一身地鸡皮疙瘩。连忙扶住他应付道:“王爷万万使不得。小人愧不敢当!”
定北王当然不会坚持跪下去。顺势起身送上一顶大大地高帽:“本王方才听小女言及杨将军文武全才。不仅悍勇无敌智计超群。而且文采出众形貌轶丽。本王今日能见识此等天神一般地人中俊杰。真乃平生大幸!”
来而不往非礼也。高帽还需高帽还。杨致笑道:“区区贱名不足挂齿。让王爷见笑了。王爷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实乃大燕百姓福泽深厚地源泉所在!”
“杨将军过誉了。”定北王拂着长须诚挚地道:“因大燕与突厥订有和议在先。不便公然接待将军。如有失礼之处。实非得已。万望见谅。大燕与大夏议和之事事关重大。本王今日便进宫向皇兄奏明此事。待皇兄和本王与几位文武重臣商议之后。定会尽快拟就给大夏皇帝地国书交与将军。只得委屈将军暂莫显露身份。先到承平馆驿小住几日静候佳音。”
玲珑闻言一愣。插言道:“父王。既然此事不可张扬。请杨公子在王府暂住不是更好?”
定北王温言解释道:“朝野上下对本王执掌兵权多年已有微词,杨将军毕竟是大夏猛将,若住在王府只怕会授人以柄。何况杨将军身份尊贵,又是为国事而来,若以私邸待之于理不合,且太过轻慢。”
什么公私分明身份尊贵云云纯属扯淡,无非就是怕背上“里通外国”的嫌疑。定北王既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苦心,杨致完全能理解,住在哪儿都行,反正他也无所谓。玲珑无可反驳,虽然点头称是,神色间却略显惆怅。
燕京的承平馆驿相当于国宾馆,因关乎北燕脸面,硬件设施和服务质量自然没得说,定北王安排杨致在此下榻也不算委屈了他。
突袭军团的悲壮谢幕令杨致万分痛心,但死者已矣,他的大漠征战生涯已经成为过去。承平馆驿给他的感觉不比前世的五星级酒店差,反正他这个信使身份也见不得光,正好趁此机会好好休息。
上中下三场酣睡的中场休息节目,就是使唤馆驿郎官按他开出的菜单去精心准备早中晚三餐。以至于馆驿郎官很自然的联想起了与猪有关的幸福生活,一个劲的犯嘀咕:定北王府管家再三叮嘱一定要小心伺候好的贵客,不会是一个招摇撞骗混吃混喝的光棍吧?
定北王和玲珑一直杳无音讯,投降毕竟是件痛苦的事,要多商量几天也正常。杨致被人当做亲爹似的伺候了三四天后,虽然睡得连骨头都酥了,但也渐渐开始有点不耐烦了。
这天午后刚想午睡,却听得外面一阵喧哗。召来馆驿郎官没好气的问道:“不会是突厥人打来了吧?这么闹哄哄的让人怎么睡?”
“公子爷说笑了。”馆驿郎官赔笑着解释道:“突厥人来燕京索要贡赋,那还是三个月之前的事了。突厥新败于大夏,可汗与左贤王又遇刺身亡,眼下已是群龙无首自顾不暇。日前定北王上奏皇上,主动请求解除兵权逐步移交太子。刚刚抵达馆驿的是几位将军,就是从净州边地奉调回京候任的。不想扰了公子爷的好梦,还请见谅。”
“哦。”杨致隐隐觉得总有哪儿不对劲,但一时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些毕竟都是人家自家的事,他既不感兴趣也管不着:“你去吧。——哎!来一盘松仁,再沏一壶上好的雨前龙井来!还睡个屁的睡?”
第055章 猪头也疯狂
一粒一粒的将松仁数下肚,沁人心脾的雨前龙井也品了个差不多了。杨致难得有像现在这样闲得难受的时候,半躺在床上架起了二郎腿,从前世的记忆里翻出那些逐渐模糊的诗词歌赋和流行歌曲,百无聊赖的胡乱哼哼着消磨时间。
“……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将近酒,君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嘿……。”
“公子好自在啊!”只见一个俊俏优雅的翩翩儒生悠然踱进房中,笑问道:“公子方才吟唱的曲调颇为怪异,是在军中学会的塞外胡曲小令么?”
“应该说是胡哼瞎唱才对,让郡主见笑了。”杨致懒洋洋的坐起叹道:“俗话说嫌人则丑,等人则久。我在这馆驿虽然好吃好喝饱食终日,却是无所事事寂寞难捱啊!”
女扮男装的玲珑俏脸一红,歉然道:“父王这几日政务缠身不得空闲,万万不是有意怠慢拖延。而我……并非不愿前来陪伴公子,只是……只是怕不太方便。”
白了一是因为杨致身份敏感,二来玲珑再怎么大方爽朗总归是个姑娘家,何况又是郡主,也怕惹人笑话。
杨致起身整了整衣冠笑道:“既然郡主今日方便了,那国书王爷想必也准备好了。”
玲珑一双妙目中的光彩顿时黯淡下来,犹豫半晌才不置可否的幽幽问道:“公子这般急着回去,难道大燕便真的令你无可留恋么?”
杨致并不是不解风情的菜鸟,其实在二人交往中的一些细微处,他不难感受到玲珑对自己有好感。老爹杨炎的言传身教,使他深切体会到这个世界的男人有个三妻四妾实在太正常了,在情感上对沈玉也没有多少负疚感。但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二人似乎都不存在太大的可能,所以一直有意无意的采取回避的态度。就好比林青霞曾经是无数男人的梦中情人一样,注定只能当做意淫素材,而不是千方百计一定要成为她的老公。
“梁园虽好,却非久恋之家。”杨致淡淡笑道:“我出征离家日久,家母早逝,家中老父还不知急成了什么样子,也该回去了。”
玲珑眼神闪烁不定的道:“这么说公子只是担心令尊牵挂了。不错,父王已奏请伯父将国书准备妥当,今日晚间在王府设家宴款待公子,特地命我前来相请。”
如果不是当初玲珑软语相求。杨致此时恐怕早已身在长安了。他对大夏与北燕以什么条件停战议和。一直是抱着打酱油地心态。早点拿了国书也好早点回去交差。非常爽快地答应了前去赴宴。
二人出了承平馆驿向定北王府并辔而行。一路无话。王府门仆远远见到二人出现在街口后。便马上进去禀报。定北王还是很给杨致面子。竟然带了世子到门外迎候。互相肉麻地寒暄几句后。定北王亲热地握过杨致地手一起进了王府。
不料杨致刚一进门。脸上假惺惺地笑容就骤然僵硬:胸前陡然滚烫。几乎烫到他恨不得坦胸露怀!——言笑晏晏地定北王竟然想要杀他!为什么?!
当下心念电转。蓦然间发现自己地光辉形象正迅速向二师兄靠拢。实际上已经成了一个装满一脑子脑白金地猪头!
玲珑不惜冒死刺杀左贤王。言之凿凿地一再声称停战求和是大燕地既定国策。一路加意小心地侍奉。抵达燕京后定北王与他见面时声情并茂地表演……。正是因为受了这些假象地蒙蔽。杨致才忽略了一个原本不该忽略地关键问题:如果北燕真地是一心投降乞和。那当然一切都好说。——可如果不是呢?
就在杨致转念地一瞬间。定北王已与他牵手走到王府正殿前厅。定北王有心杀他地话。找任何借口试图开溜都已经是徒劳。心中反而笃定不少。打定主意先随机应变再求脱身。
笑容毫无迟滞的跟心怀鬼胎的定北王落座坐了上首,东拉西扯说了半天不相干的闲话,不过十五六岁年纪的定北王世子与玲珑坐在另一头的下首相陪。世子冷冷看着杨致一言不发,眼里满是不屑和自信,就好像……他已经是一具会说话的尸体。玲珑只痴痴的望着杨致,但此刻在杨致眼中,她那艳若桃花的姣好容颜显得尤其可憎。
话间天已入夜,王府下人燃起数十枝巨烛,将偌大厅堂照得亮如白昼,各色珍馐美味从正殿帷帐后流水般上了桌。杨致感受到的杀机愈发浓烈,虽然还是谈笑自若,但始终不敢离定北王左右。
菜上齐后,定北王笑道:“将军请稍坐,本王去净手便来。”
杨致拉过他的手笑道:“不想王爷和我一样有洁癖,不如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