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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子无声叹息:“我确实经过。周大哥,你只看米了,你若是去看粥,怕还更让你气恼呢。那粥根本就是糠皮草屑混出来的,还有不少石子沙粒,汤水清得见底,一碗里有几个米粒就不错了,喝在口中像吃了沙子。”
殷梅一阵旋风似的就刮到了粥桶旁,真真如三子说的一模一样。她狠咬了牙,一剑把粥桶挑了,都泼在旁边的兵士身上:“粥也都跟我换了!正经熬好的粥来!这种东西,是给人吃的么?”三子知道,三子经过。这样的米,三子也领过,这样的粥,三子也喝过。殷梅突然不敢想,在北地那样寒冷的雪地里,三子穿着不能蔽体的单衣,嘴唇冻得青紫,颤着手捧着个破瓦片充了碗去领粥,然后就着冰碴把那根本不像样的粥喝下肚子里去,还要咂着嘴,像她刚刚看到的难民一样意犹未尽喝得一脸安慰……那个时候的三子多大?是不是,和她眼前的赵德玉一般的年纪? 张彦初看见那两个男人走进来的时候,多少是松了口气的,然而却还是板了脸,不等人坐下就质问:“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耶律羽怒目瞪着许以会,转来却向张彦初:“张大人,我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外头连通缉告示都贴上了,这是要抓人么?张大人到底要把我这通缉犯怎么处理?”
许以会忿恨的别过脸,也向着张彦初:“张大人,这件事,麻烦你给说一下。”
张彦初指着许以会:“你知不知道你杀了什么人?你可知道那人是杀不得的!你闯了大祸了!别说我,就是……”一下子顿住了,没多说,“这事要是闹大发了,谁也担待不起!”
“人死了,我不是有意的。”许以会大马金刀的坐下,对着张彦初和耶律羽,“我不过是让万试试他,主要怕我兄弟景秋心慈手软,放过了麻烦。谁知道就死了。老实说,我也敬那人是条汉子,后来他们给我讲,说他就那么跳陷阱里去了,还真是硬骨头,没人做得到的!可惜了。”
耶律羽冷哼。
张彦初却想起了当初三子的四十脊杖,他挨了十下死去活来,三子挨了四十却连哼都没哼一声。然而如今往事已矣,他也只说:“汉子不汉子的我不知道,然而这人的身份不得了!那是当今七公主的驸马!正正经经的皇室中人!你杀了七驸马,七公主能与你干休?整个皇室能饶过你?告诉你,这件事处理不好,天涯海角,你就等着亡命吧!那也没你能待的地方!”
“七驸马?当真是七驸马?”许以会吃了一惊。虽然景秋已经跟他说过,那个叫林梅的女子是公主了,他也没想到,那居然都是真的,他杀了的林梅的相好三子,竟然就是驸马,“不像……那个人自称三子,说是山贼,我看他做派也不是什么官场中人,邋遢落拓的酒鬼一个,怎么会是驸马?”
张彦初简直恨不得把许以会的脑壳扒开:“那确实是七驸马,七驸马就叫三子,而且确确实实当过山贼!究竟三子怎么当的驸马你们就别管了,总之,许以会,你杀了七驸马,耶律羽,你俘虏了七公主,还把人关在牢里了。你们这两个闯祸都大发了!等着……等着消息吧。我已经传书上去了,看究竟要怎么办。”
“路途遥远,这一来一回要多久?难不成这段时间就只等着?”许以会皱眉问,“那这些粮怎么办?张大人该知道吧,现在正是急着用钱的时候,不快些出手,怕来不及。”
“等着!”张彦初恶狠狠的,“你们谁也不许轻举妄动!这段时间都消停点,别惹麻烦出来!”
耶律羽不以为然:“张大人,只怕等着也不是办法。你也说了,被杀的那位,那位是七驸马,七公主会善罢甘休?只怕你都走了,七公主还要留下来抓我们呢。这件事不彻底解决了,总是后患。”
“彻底解决?你想怎么解决?”许以会沉着脸问。
“七公主不是不舍得七驸马么?那就让她去黄泉路上跟七驸马作伴好了!”耶律羽恨恨,却是死死盯着许以会“害了我三哥的人,不管是谁,我都不会放过!希望三哥在路上慢点走,很快,杀他的人,害了他的人,都会去陪他的!”两只蓝眼睛灼灼,放着凶光,睚眦尽裂。
许以会愣了一下,却是不懂:“耶律羽,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耶律羽狠狠一笑:“许以会,你不懂?那我就让你懂!你杀了的人,是我三哥!”
“什么三哥?你三哥怎么会是驸马?”许以会眉毛拧成了锁,“耶律羽,你把话说清楚!”
“我的话很清楚,那位就是我三哥!”耶律羽笑得凄然,“三哥流落在外这么多年,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他,想不到,他已经落到了青麟皇室的手中。什么驸马!那不过是青麟皇室要对他掣肘罢了!留着三哥,将来青麟要打北狄,就有借口!现在倒好,三哥还就这么死了,被你杀了,为了那个什么七公主死了!那个女人值什么!能让三哥甘心赴死?三哥经历那么多,受了那么多坎坷曲折,到头来就死在尖竹子的陷阱里!被竹子穿透身体!三哥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受这些苦!”一边说着,竟是凄厉,眼眶都要挣出血来了。
许以会简直呆了,没想到那个三子竟然与耶律羽还有这么一段渊源。
“许以会,你等着,我一定杀了你,为三哥报仇!”耶律羽撂下话,“张大人,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等等!”张彦初也被惊住了,忙叫住了人,“耶律羽,你说三子是你三哥?据我所知,你们北狄耶律家只有你一个独子,你哪儿来的三哥?”他心中有所猜测,却不敢相信。若真是如他心中所想,这事就更不在掌握之中了。究竟会是最后不了了之,还是惹来大祸临头,张彦初心里也开始没底了,“何况三子相貌看来与我们青麟人无异,他怎么会是北狄人?”
“真的无异?”耶律羽低嘲,“三哥平时看来没什么,但是……”
“他的眼睛是绿色的。”许以会接过话。
“错了。”耶律羽嗤笑,“许以会,那是三哥赚你的时候故意的。三哥平时看来确确实实就是个青麟人的样子,虽然他肤色白了些,然而也不会让人怀疑。只是,当三哥情绪激动或者喝多了酒的时候,他的眼睛就会转为碧色。你一直见他是个酒鬼,就是他有意让自己眼睛一直是碧色的,来迷惑你。”
张彦初难以冷静,扶着桌子的手颤抖着,腿上直发软:“耶律羽,你说,你说三子是北狄人,是你三哥……”
“不错。”耶律羽的声音听起来竟是有些空,“他是我三哥。耶律家我是独子,以耶律家在北狄前王时代的低位,能让我这耶律家独子叫声哥哥的人,一只手也数的过来。然而我家他三哥,心甘情愿,理所当然!不!是他们看得起我耶律家,才会让我去叫一声哥哥。我与三哥年龄相近,从小玩得最好……”
张彦初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是说,三子,他,他,他是……”
“就如你所想!”耶律羽一甩袖子,大步走了出去,连头也不回。
许以会还是不明所以,看着耶律羽的背影,又问张彦初:“张大人,那个三子,到底是什么人?”
张彦初吓得直摆手:“别问,这事你不知道就算了!千万别问了!这里头的事情,如今可生可死,你还是小心点吧!这事我彻底做不得主了!等着,等着定夺吧!反正现在我告诉你,这事办好了,你杀了七驸马的事情就跟杀了只蚂蚁没差别!要是办不好,那我们谁的脑袋也保不住了!连,都有可能被连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