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暮抬起了头,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的面前,但不知为何却让他感到异常的陌生。
池暮脸上一闪而过的动容被南舞看在了眼里,她满意的笑了笑,说道:
“不要这么冷淡嘛,我特地赶上山来,就是为了看你这一刻的样子,怎么,不欢迎么?”
“……”池暮没有说话。自从大婚之日从这个女人的婚宴上不辞而别,他就无时无刻不对她心存愧疚。如今,女子就这样突然出现在眼前,池暮一时间有些哑然。
“没有想到吧,我们还会有再见面的一日。呵,真是讽刺,原来这就是你抛下我逃婚的理由,别人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感相信,没想到,我竟然败给了一个男人,我亲手救过的男人!”
南舞看向躺在池暮怀中的人时,竟然眼中露出了几丝凶狠。
这让池暮感到嗓子有些发干,他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面带童颜的女子,终于在那一刻明白了自己的陌生感从何而来。
女子的眼中多了很多他曾经没有见过的东西,那些东西里,有仇恨,有哀怨,有心碎,也有嗜血的快意。
“池暮哥哥,不要忘了,我曾经救过他,我也可以再毁了他。只要我想毁掉他,就没有人能够救得了他,你应该明白我说的话吧?”
池暮觉得自己的头已经快要炸开了。摆在眼前的事实令他无法接受,因为他,眼前这个曾经单纯善良的女孩竟然变成了今朝这般蛇蝎歹毒。声音有些颤抖,他问道:
“……蛊,是你下的?”
南舞没有说话。她细细的品味着眼前这个男人眼中的绝望。半晌,她开口打破了沉默,说道:
“我倒是希望。不过……”
女人满意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瞪大了眼睛,她一步一步的向男人走去,俯下了身,在男人的耳边玩味的说道:
“不过,我还没有那么狠心,给这个人下蛊,最后杀的人是你,我还下不了那个狠心。至少现在还不行。”
“……”池暮闪开了自己的耳朵,看向了一边。
南舞抬起了身,换了种口气,冷冷的说道:
“蛊是我父王下的。你让我整个家族蒙羞,我父王想要除掉你,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吧?”
“要杀我,冲着我来便是,为什么要牵连无辜的人!”
“因为这个人该死!你也知道,中了我们西域的蛊毒,如果不及时服用解药,变成被人操控的活死人不说,最后还会死的很惨,这就是他勾引男人要付出的代价!”
“你……!”
“不过,不想他死,也很简单。珍贵的解药,我这里就有,”看到了池暮的眼中闪过的一次光辉,南舞很快又说道:“不过池暮哥哥,你不会以为,我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你送药的吧?”
池暮有些不解的望向女人,同时也用余光扫过了洞内的几个黑衣人,心中暗自衡量着自己的胜算,不管女人肯不肯交出解药,他都一定要拿到那救命的神药。
像是看透了池暮的心思,南舞说道:“我劝你还是放弃抢药的念头。如果我没猜错,你刚才应该一直在给这个贱人渡气疗伤,蛊虫已经将你的五脏六肺全部震伤了吧,以你现在的伤势,你能勉强打的过我们,但山下都是我带来的人马,你以为你们能逃的出去?”
池暮咬紧了牙关。他知道自己的伤势。自己的这具身体已经在与蛊虫抗衡的轮番折腾下到达极限了,带着一个昏迷的人,就算能勉强逃出洞穴,他也无法保证那个人安然无恙,全身而退。
看了一眼怀中的人,池暮有些不舍的将人缓缓放平在了地上。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洞内的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
南舞看见,自己面前那个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人竟然屈膝跪在了粗糙肮脏的地上,头,重重的磕向了地面。
良久,那人一字一句的说道:“在下愿以命相抵,换取解药。一命换一命,请公主赐药。”
接着便开始一个接一个的,磕起了响头。
南舞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磕头如捣蒜的人,一时间竟是心酸涌上了心头。眼前的这个人,何时跪过什么人,又何时给什么人磕过响头?而如今,为了一个身份低贱的男人,他竟然不顾自己的尊严向她屈膝求饶。
“好了好了不要磕了。我答应给你解药,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池暮停止了无休止的磕头,鲜血已经从他的额头涌出,顺着脸颊流向下颚。他问道:“什么条件?”
“一命换一命可以,可是我不会杀你,我要带你回西域。只要你肯跟我回到西域,乖乖呆在我的身边做一个听话的奴隶,永世不再离开,不再与这个人相见,我就把解药给你。怎么样,肯不肯跟我做这个交易?”
北山洞内
一直在下的雨忽然停了。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深夜的山洞里可以听到山中传来的阵阵野兽嚎鸣。
“怎么样,肯不肯跟我做这个交易。”南舞的一句话不断在池暮的耳畔回荡。
那一刻,池暮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情。
当初带那个人毅然的离开了无双岛,他为他们的未来编制了一副很美好的图画,但没想到最终还是事与愿违,他有很多事情想要和这个人一起去做,可惜这些事情,他一件都没有完成。
池暮转过身,手扶上了还在昏迷的人的脸。美丽的公主没有再说话,耐心的等在一旁。她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需要一点考虑的时间。
男人就这样静静的跪在躺倒在地上的人身边,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人昏迷的睡脸,像是在跟他做着无声的对话。如果你有心,你会发现,在男人一向深邃的眼中有着些许颤抖。
南舞不知道,池暮并没有在考虑什么,他早已经做好了决定。
而现在,他只是想在这个人身边再多呆一会儿。
想要做的事情有太多。
他想和这个人对桌同食,好好看他吃饭的样子。想和这个人同床共枕,仔细的看看他的睡脸。
想和这个人一同狩猎种田,过一对山野村夫的简单生活。想亲手帮这个人更衣沐浴,让他体会被人呵护的滋味……
他想要好好欣赏这个人说话时的神情,看着对方的眼中只有自己;他想要记住他笑起来的样子,享受那只对他一个人的笑容。
他想要将这个人揽在怀里,用手指穿过他的三千青丝;他想要抚摸他的每一寸肌肤,然后把他的全部占为己有。
如果可以,他还想要做那个看着对方慢慢老去的人。
他想要和这个人一起坐看每天的日出日落,一起守望冬夏交替,一同共度沧海桑田……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也许老的走不动了,眼也看不清了,可是他们还是能够相依在一起,一同回忆他们一同走过的点点滴滴,回忆那些他们一同编制过的过去……
洞中的人看着池暮缓缓从地上站起了身,一张俊逸的脸上竟如止水,毫无表情。
男人有些木讷的向公主伸出了手,像是在索要什么东西。
聪慧的公主立刻明白了男人的意思,她知道,他们之间的交易已经达成了。
嘴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女人说道:“很好,池暮哥哥,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男人没有再说话,只是机械的接过了女人递过来的解药。事实上,男人根本没有听到女人说的话,他的所有感官已随着逝去的听觉一起麻木了。
池暮的脑中始终想着一个画面。
画面里,年幼的若熙在盛开的桃树下,笑的一脸温柔。
知道么若熙,传说南方有处桃源圣地,桃花四季常开,去过的人都流连忘返。无双岛上的那颗桃树实在太寒酸了,一年也就只开那一季,等你好起来了,我会带你去那里看真正的桃花林。
这句话,池暮始终没有说出口。
他只是默默扶起了躺在地上的人,喂他吃下了解药。果真,解药刚一下肚,若熙双臂上泛起紫黑的经络渐渐开始褪去了颜色。南舞果真没有骗他,解药已经开始起作用了。
起身之前,池暮小心翼翼的将昏迷的人重新放倒在地。再过一会,他就会醒来,会记起一切,只可惜,自己恐怕无法见证这一刻了。
不过,关于自己这个人又能记起些什么呢?对自己最后的记忆,这个人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