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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修娴原本低着的头,缓慢地抬起,自周玄毅清楚喊出茱萸的名字,周修娴就已经猜出,他今天要说什么了。
茱萸的确是周玄毅安插在她身旁的探子,他的多疑,已经病入膏肓了。
“当年,是你给周瑄璞出主意,让他替宋珪求娶秦怡的吧!”周玄毅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质问。
“是!”周修娴没有否认。
“为什么?”周玄毅的嘴唇开始抖动,他的情绪开始慢慢濒临崩溃的边缘,但为了保留他皇上的尊严,他强忍住。
周修娴深吸一口气,事情已经过去快三十年,她已经记不起当时的细节,她只记得有一天,她的兄长,也就是周玄毅的父亲,突然急招她入宫。
先皇告诉她,他想订储君,问她有什么看法,周修娴听出皇兄有意立嫡长子周玄毅为太子,却顾虑其无法承担重任,会被周瑄璞碾压,确切地说,他是担心周瑄璞抢夺太子之位。
周修娴深知此事重大,深知周家儿郎的狼性易被感情牵制,便随口说了句要了断儿女情长,岂料一语成谶,先帝当了真,就让周修娴斩断秦怡与周玄毅的感情。
走投无路的周修娴,巧遇对宋珪痴迷的秦怡,于是当周瑄璞来看她时,就随口提点了一句,岂料周瑄璞为拉拢宋珪,次日便替宋珪求取了秦怡。
这事也便成为了周修娴心里的一块石头,所以,这些年冬雪住在定国公府时,周修娴就像对自己亲生孙女一样。
让周修娴欣慰的是,自秦怡嫁给宋珪后,周玄毅果真像是变了一个人。
可以说,秦怡的嫁人,成就了今日的周玄毅。
但是很明显,现在他不是来嘉奖的。
周修娴深深吸一口气,开始回答周玄毅的问题,“先帝在世时常说,皇家的男儿都是有狼性的,有的自出生便有,有的需要激发,需要刺激……”
周玄毅听出周修娴话里的含义,冷笑一声,“所以,便让秦怡嫁给了宋珪!对吗?”他阴森森的冷笑,“那依着皇姑,六皇子,是不是跟我当年很像啊!”
周修娴双手交叉,用力的反扣着,缓慢说道,“六皇子与当年的你一模一样!他很聪明,很有智慧……”看到周驰,周修娴就看到了以前的周玄毅,“他有真龙之相,但他还需要磨练,所以……”
“所以,你就把我的那个梦告诉了他!”不等周修娴说完,周玄毅就替她开了口。
周修娴的眼睛浑浊了,她像是一尊佛一样冻住了。
周玄毅说出了她的秘密。
“所以,你就把周启昌是林珠儿所生的事告诉了!对不对!”周玄毅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从榻上站起,如猛兽般冲着周修娴怒火。
“你说话!告诉朕,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怒视着周修娴,眼中冒火,其实真正让她愤怒的不是周修娴故意点燃了周驰的**,而是,他的儿子们想争相斗,他却无能无力。
在周玄毅眼里,他宠爱的六皇子,明媚如晴空,聪慧如星辰,但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周驰竟然利用自己自己的宠爱,对周长治进行陷害。
他简直不敢相信,当他查出周长治举报周午煜与陶婉儿里通卖国是周驰陷害时的惊讶,他的整个心都被炸得四分五裂了。
周驰先是利用周长治与苏宁眉对周萋画的恨,诱其举报。
然后,逼迫姬凌宜以死说服宋云峥,让其去大靖找到陶婉儿为周午煜洗冤。
最后的结果,必定是,周午煜沉冤得雪,周长治陷害忠良。
不但彻底打压了周长治,也彻底离间了周长治跟宋云峥。
而他,就可以坐享齐人之福。
他错就错在不愿安安稳稳地坐享齐人之福,想尽快推倒周长治,对他身边的人下手。
没料到,欲速则不达,卫柏栋竟然招供出卢远山,而卢远山为自保又将他牵连出来。
真可谓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周驰的**,就再次毁于他的物极必反。
而在周玄毅看来,这一切的开端,都是周修娴把自己的那个梦告诉了周驰而引起的。
“皇姑啊,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周玄毅双手搭在周修娴的双肩上,用力的摇晃着,“你怎么能这样离间我的孩子们!”
周修娴想回答自己没有。
她想告诉周玄毅,狼性来自遗传,阴狠来自耳濡目染,但是她却发现根本开不来口,这个多疑、自私的男人,他永远不会从自身上找原因。
他是皇上,他没有错!
错的是她这自作聪明的老妪。
没有哪个皇上,希望自己的儿子这么快就取代他!
“皇上息怒!老身领罪!”周修娴颤抖着声音,她突然想她的女儿了,她在那个世界还好吗?
盛元十五年腊月初一,距离新的一年还有二十九天,皇后娘娘去世的第二天,经历了两朝三代的娴大长公主于飞霞阁病逝,享年七十。(未完待续)
379 请上西山
周演本姓孙,祖籍蒲州,距离京城不足百里。
周午煜虽说被夺了官,削了爵位,但周玄毅对他还算有那么一点点的良心,为他在蒲州置办了宅子,因正值姬凌宜跟周修娴丧期,中间又瞒着一个新年,故没有催促他,只是下旨让其来年六月之前搬离京城便可。
周萋画掐指一算,那个时候,陈成璧已经生产,到时是男,是女,已经尘埃落地了。
周萋画始终不相信周玄毅是个言而有信之人。
于是过完春节,春暖花开之时,周萋画便劝说父亲,及早离开京城。
但每每说到这个话题,父亲总是有意无意地往宋云峥身上扯,无非会说些,宋云峥也是情不得已的话。
虽然宋云峥亲自解开了陈成玉去世之谜,但不代表着周萋画会原谅他的言而无信还有欺骗,“他有什么情非得已的……”对于父亲的劝说,周萋画不但不入心,还开口反驳,他情非得已就可以虚构出个秦简,让自己嫁给一个不存在的人嘛!
说着,她便招呼侍婢夏荷,“去,把我房间里那个坛子抱来,我要去给我夫婿上坟!”
夏荷一听周萋画的吩咐,抬腿就要去抱圆坛,却被周午煜呵斥道,“净胡闹!”
春果已经跟朱海完婚,小两口正帮着柳神医打点医馆,过些日子,周萋画就要去蒲州了,索性就没让她回来,要不然到时分离时,还哭哭啼啼的。
这个夏荷便是刚刚买来的侍婢,虽然不如春果机灵,但很老实。最大的优点,便是特别听话。
被周萋画这父女来回一训斥,她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小脸憋得通红。
“听我的,去拿来!”周萋画再下命令。
夏荷抬头看看周萋画,又看看周午煜,一个个都瞪着她。最后她一横心。闭上眼睛,撒开腿就出了书房,朝周萋画的房间趴。
“咚!”一声震天响。
就见一见跑出去很远的夏荷。跟滑冰似的退了回来,“啊呦”她护着自己脑袋,惨叫。
一看夏荷的状态,周萋画就知道她这是撞到硬物上了。连忙出书房查看。
就见长廊上走来两名魁梧壮汉,眯眼看去。其中一名,竟然是上次缉拿她的千牛卫四品中郎李元,周萋画顿感不妙,连连后退进书房。“父亲,是皇上身边的人!”
周午煜一惊,随手就朝起了挂在墙上的佩剑。这些人难道真的要逼他上绝路嘛!
“四娘子,是宋将军让我等来求见的!”周午煜的剑刚刚出鞘。那寒光反射而出,射进李源的眼睛,他就猜出周午煜定是做了战斗的准备,为了避免发生不必要的打斗,李源提前服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