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后半夜,苏九的体温慢慢缓了下来。二人皆是大汗淋漓,少侠觉得自己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却还是起身穿回衣衫,提起短剑。
“你要走吗?你去哪?“苏九见少侠要离开,恨不得下床去追。
少侠一个眼神把他锢回床上:“我去去就回。还有个祸害没处理呢。”
所谓“祸害”,须得追溯回数个时辰之前,庆典刚刚开始时。
少侠左等右等,都不见恶虺帮的人出现。他终于按耐不住,从埋伏的草丛里探出头来。四周确实无人,平静的连风吹草动的痕迹都没有。但远处——远处有火把星点闪烁。
习武之人目力再好,三百步外的距离,少侠也只能看到模糊人影。他屏息凝神,不多时,便探听到兵刃相撞之声,人影还在不断移动。
是游民撞上了恶虺帮吗?可那是棚户地后山坡的方向…少侠皱眉,随即动身,不过百步,半坡上燃起大火,浓烟火星都飘到了少侠面前。
不妙。是苏九。
苏九…少侠心口发紧,像被人狠狠攥了一把。他立刻轻身提气,向后山坡飞去。他以前从没真正使出过这么好的轻功,百步距离,不到两息。耳边风声呼啸而过,风流甚至可以在他脸上刺出伤口。可他还是没能直接冲入火中,最开始起火位置不见人影,已被火烧的无处落脚,苏九似乎在引恶虺帮的人追逐他,火势已蜿蜒向坡顶而去。
“咳咳…”少侠揉了揉被烟蒙住的眼睛,火墙已有一人多高,他根本看不见苏九在哪,只好继续跟上坡顶。
那是…少侠看见不远处的巨石后,鬼鬼祟祟有个人。他当即拔剑出鞘,持剑以极快地速度刺向那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姚倦只见余光中寒光一现,顾不得下方战局,歪头就躲。他躲的很狼狈,脚下不稳,勉强撑着藏身的石头才没摔倒。饶是如此,鬓角散下的头发还是被削掉两根,随风被卷入火里,烧个干净。
好快的剑,好快的身法。姚倦惊出一身冷汗。要不是他反应及时,小命都要没。
“师爷,别来无恙啊。”少侠说道。他本也没打算把姚倦怎么样,就算对方不躲,也不会受一点伤。不过他在气势上已胜过姚倦一头,姚倦被他吓到了。
姚倦扯起一个恭维的笑容,对他竖大拇指:“这位少侠,好身手,好功夫,在下佩服…”
“油嘴滑舌。”少侠一挪剑,姚倦立刻闭嘴。少侠威胁道:“白七在哪?老实回答,不然我一剑…”
“大侠饶命!我没见过什么白七…”姚倦眼珠一转:“难不成…少侠您说的是那位,苏九,?”
少侠脸色一变。糟糕,苏九肯定是为了吸引恶虺帮的注意力,自曝身份了!
姚倦见少侠眼底闪过惊讶和担忧,心知自己说对了,少侠九成九是来救人的,自己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他瞟了一眼坡下的情况,指了指身后:“少侠,你要找的人就在下面。还得劳驾你快些,不然他就要一把火和恶虺帮同归于尽了。”
闻言,少侠目光越过姚倦,向下方看去。他能看到空地上的苏九,也看到苏九已经举起了手里的火石。
“杀了我可就来不及了。恕在下多嘴一句,你想杀我,还是救他?”姚倦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此时,他已万分笃定,少侠不会杀他,也杀不了他。
答案明朗,眼下自然是苏九的性命更重要。少侠只盯着苏九,姚倦趁他分心,一扭身从剑下躲了。少侠追也不是,放跑姚倦又不甘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姚倦不忘回身摆手:“少侠,莫要舍本逐末,抓我得不偿失——回见了!”
这个姚倦…少侠跺脚。姚倦说的没错,他必须立刻…
苏九抛下了火石。
“苏九!!!”
千钧一发之刻,少侠掷出短剑,随之从坡顶纵身跃下,落于苏九身边,一手抽回剑,一手扶住苏九。
少侠松一口气。还好,还好来得及…
棚户地的大家也从不远处赶来,举着火把农具加入战斗。他们已见引燃的火光,这一刻苏九背影的悲壮醍醐灌顶,他们的生命不止只有被压迫被奴役这一个选项,他们还可以反抗,还可以去追寻安居乐业的生活——
现在,庆典已至尾声,来到棚户地的恶虺帮帮众都被大家打倒。少侠顺着姚倦离开的方向去寻。姚倦虽有武功傍身,但到底不算高深,少侠觉得他不会想要加入庆典“狂欢“,没了恶虺帮罩着他,他肯定躲起来了。
不曾想,距离坡顶不过半里左右,姚倦脸朝下趴在地上,似乎是动弹不得。
少侠围着他绕了一圈,啧啧称奇:“师爷,何必行此大礼?快请起。”
“你何时…对我下毒…”姚倦闷声问道。他逃跑时才跑了半里地就全身发软,紧接着便栽在地上,算下来已经趴了三个多时辰,人都僵了。想到这,他大叹一声:“在下当少侠是光明磊落君子之风,没想到这种手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打住。行走江湖,兵不厌诈,亏得你还说自己是个江湖人。”少侠搡了搡他,发现他真的全身失力,没有耍诈。
“而且,澄清一下,这毒不是我下的。这锅我可不背。”少侠补充道。
大概是苏九又使了他“袖里乾坤”的功夫,用暗器不声不响地让姚倦中毒了。
少侠掏出备好的麻绳,把姚倦捆了个严实,扛到肩上带回了棚户地。此时已近破晓。如花看看少侠,又看看被少侠放在地上的人,问道:“你抓了…恶虺帮的师爷?”
少侠点头:“这可是恶虺帮的核心人物,我们得看好他。而且…”
“加开庆典的馊主意,想必也是你提出来的吧?”少侠看着师爷,眯了眯眼睛。
“怎么能说是馊主意呢!分明是曲线救国!我跟你们那是一伙的啊!”姚倦声情并茂地狡辩道:“我做的一切那都是为了棚户地的大家啊——不惜自污,以清白之躯,换今日之战果——”
说着,他还“呜呜呜”起来。如花在一边叹了口气,摇摇头。
这时,二狗喊道:“这里!这里还有一个人!”
那是恶虺帮先遣队的最后一个喽啰,眼看被发现,疯狂地磕头求饶。如花提醒少侠:“苏九在这伙人面前亮明了身份。”
少侠摸了摸下巴。依如花所言,这个喽啰是留不得了。姚倦却从旁边艰难地蹦过来:“且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师爷有何高见?”少侠挑眉问道。
“高见嘛,那是不敢。低见,倒是…”
少侠晃了晃拳头,道:“快说。你再阴阳怪气,我就…”
姚倦立刻倒豆子似的:“今日痛快,岂能不为来日打算?与其等着恶虺帮点兵点将来棚户地寻仇,不如遣这人回去,做个说课,好生解释今日之事。”
“可他神智不清,已经吓傻了,怎么能当说客?”如花问道。
“非也——”姚倦摇头晃脑:“神智不清,才适合当个说客。”
姚倦高声对那喽啰说道:“别怕,没人会杀你,不但不杀你,还会把你放回去。回去以后,要是有人问你今日发生了什么,你怎么说?”
喽啰抱头颤抖:“不知道!我不知道!起火了!火一下子就烧起来了!“
“没错!”姚倦大声说道:“今日天火降临,焚尽世间,是关中的守护神显灵了!”
“回去以后,告诉他们,棚户地这地界,有关中守护神庇佑!以后谁再不敬冒犯,定有天罚降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守护神显灵…守护神显灵…守护神…”那喽啰疯癫,听完姚倦的话后便开始不断念叨“守护神显灵”。
一旁的少侠见状,心想姚倦的点子真多,不过…他搭上姚倦的肩膀,问那喽啰:“知道关中守护神的使者是谁吗?”
姚倦顿觉不妙。那喽啰则摇头,说不知道。
“守护神的使者就是——”少侠狡猾地笑着,冲姚倦眨眨眼睛:“你们恶虺帮的师爷,姚倦!今日正是姚师爷引神罚降世,惩戒恶虺帮的不敬之人。”
“好了,记清楚没?”少侠问道:“记清楚了,就可以走了。”
那喽啰如蒙大赦,一边念着“棚户地有神”、“师爷是神的使者”,一边踉跄跑走了。
姚倦已然被少侠的一通操作气傻:“你!你祸水东引恩将仇报…”
“你不是说苏九是神吗?而且,当神的使者听起来多炫酷,你说是不是啊师爷?”
姚倦气急败坏:“你们还要不要脸啊!”
众人也都围上来,关切地询问“白七”怎么样了。少侠摆了摆手,说道:“他没事,好好养伤就可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阵窸窣脚步声,大家回头看去。苏九正撑着刀往这边走来,他穿过人群,站在少侠面前,刚才的“守护神”之论,他已全都听到了。
“你怎么——!”
少侠刚想发作,苏九却摇了摇头:“…我得走了。不然,恶虺帮还会来找麻烦。”
一旁的老贾说道:“那又怎么样!他们再敢来,我们再像今天一样把他们打跑!“
苏九答道:“今天他们猝不及防才会败。恶虺帮若倾尽全力对付我们,我们还不是对手。”
如花问:“你要去哪里?”
苏九望了望渡口:“…去找关中的守护神。我要去请他永远庇护棚户地,庇护关中。”
江老头叹了口气,颤颤巍巍走到苏九面前:“去吧…去吧!我早就知道,棚户地是留不住你的!关中也留不住你!你…你路上还缺什么东西,有没有干粮,有没有盘缠、有没有防身的…你说风就是雨,好歹也收拾妥当再走——”
苏九笑了笑:“不必了,你们给我的已经够多了。”
二狗挠头问道:“七哥,我们给了你什么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九看着棚户地被点燃的火把,还有眼前的这群人。他答道:“火。”
他叮嘱大家:“记得,若是恶虺帮再来找麻烦,就说我和,始作俑者,姚师爷去了渡口方向,去寻关中的守护神了。”
他又转向少侠,他盯着那双在黎明时更加熠熠生辉的眼睛,说道:“你…”
他不知道如何给少侠安排,才算妥当。少侠从未来而来,他有自己的生活,他也迟早要回到正确的时间。苏九劝自己,这只是一闪而过的缘分…
好在,少侠有自己的打算:“我和你一起去。”
“你…和我一起?”苏九问道。
“你的伤刚好那么一点就出来乱跑,我实在是不放心。还有这家伙…”少侠拖起姚倦:“要去拜神,怎么能不带上,神的使者,呢?”
姚倦挣扎:“哎哎哎——我刚才还不够将功折罪吗——”
三人告别了棚户地,一路向渡口前进。众人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不禁回想苏九和少侠来到棚户地的点点滴滴,一时都连连叹息,倍感伤怀。
而苏九和少侠拖着姚倦,在无明渡暂且歇脚。一安静下来,姚倦就开始喋喋不休:“我说两位英雄,我看你们一肚子坏水,《孙子兵法》肯定独烂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九正闭目养神。少侠“和善”地看着姚倦,反问他:“你要说什么?你要是想说我们恩将仇报…”
“你在恶虺帮助纣为虐这么多年,绑你怎么了?”苏九也反问。
姚倦不服气:“关中和恶虺帮有染的多了去了!真坚贞不屈的早就死绝了!你们怎么不绑别人?”
苏九充耳不闻。少侠笑道:“因为绑你容易啊!”
姚倦叹气:“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一没粮草,二没手下,除了一身阎王债,一无所有。咱们仨在这等死吗?姚某纵是有经天纬地之才,也变不出十万大军…”
他突然话锋一转:“不过嘛,走了也好。再在棚户地待着,这一个朝廷钦犯,苏九,,那一个绝世神功,枯荣经,,还有我这恶虺帮的叛徒,师爷,,早晚被他们给出卖。刚才趁着大家热血上头,体面分开也挺好,省得将来难看。”
苏九终于看向姚倦,少侠也一起盯着他。
“怎么,我说错了?”姚倦饶有兴趣,说道:“来,您二位有什么至仁至善的大道理反驳,在下洗耳恭听。”
少侠“哎”了一声,并不作答。就他之经历,走南闯北,见过污浊不堪,亦见过至清至纯。这世间本就是一池浑水,需用心淘澄。至于什么大道理,不必去讲。
苏九说道:“很久没人在我耳边说这种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姚倦问:“什么话?实话?真话?”
“期待我去反驳的话。”
苏九说道:“你这样愤世嫉俗,无非是希望世人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你这样在我耳边一遍遍诉说,无非是希望我能反驳,证明这世间没有你看到的那么糟。”
数日之前的大雨中,他也是如此,觉得世间就是那灰蒙蒙的天。但…原来世间也同天空一般,等到雨停,阴沉就会被晴日驱走。他等到太阳来临,现在,也想自己成为太阳。如果做不成太阳,就去成为火,成为任何一切能照亮无边黑夜的东西。
“您可真能自说自话…”姚倦道:“好啊,你倒是来反驳,来证明,这世间是什么样的?”
苏九摇头:“那有什么意义。百言不如一行。你与其和我坐而论道,只争言语是非,不如去和世人一同漫漫求索。”
“你怎么知道我没求过?“姚倦嘀咕道。
他拍拍苏九的肩膀:“看不出来啊,你这人既愤世嫉俗,又盲目乐观。若世人皆闭目塞听,只肯活在自己的恐惧和固执里,不愿意睁眼去看这人间呢?”
他带着自嘲的口吻继续说:“又或许即便还想看,即便还想做些什么,却也是泥泞缠身、耗尽力气。在泥坑里待久的人,只能跟泥一起烂下去。”
苏九却说:“泥泞缠身、陷于死地…才会想逐光而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姚倦垂头不闻:“世事颠倒、长夜无尽,何处有光?”
刚才一直听他们说话的少侠晃晃苏九的胳膊,又一掌把垂头丧气的姚倦拍起来:“你们快看…!”
二人看向来路,似乎有星星点点的火光。姚倦喃喃道:“那是…”
第一个出现在三人视野里的是如花。她举着火把,看向苏九,说道:“你和老头说过的,点火,,还作数吗?”
她身后,越来越多的棚户地居民出现。“这是守护神的庙吗?”、“怎么拜啊?”、“我也想痛痛快快活一遭”…
火,这不是已经点燃了吗?
“老七,这师爷说的守护神是不是真的?”有人问道:“要是真有神仙的话,就给咱们指一条活路吧!”
苏九点了点头,更坚定道:“有,我见过。”
“关中的守护神,叫苏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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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侠看着苏九,无声地笑了笑。
苏星文也好,苏九也罢。关中的守护神,永远是为这片土地战斗的人。也许无数生命会在这场战火中焚烧殆尽,但活着的意义,并不会因此消亡。此时,前路已经被火照亮。
唯余,逐光而行。
又何惧,焚身以火。
“你应该离开…你应该回去…你不属于这里…”少侠眼前蓦然一黑,他微微后撤了一步,稳住身型。是彼是方生召唤他的声音!但他分明距离天坑很远,难道…这快要到达他停留在“过去”的极限了吗?
可他还…
送走了棚户地前来帮衬的众人,少侠向姚倦伸手。姚倦立刻抱住自己:“师爷我只出卖头脑不出卖…”
“纸笔。”少侠嫌弃地看着他:“师爷,你作为这里最有学识、最会舞文弄墨之人,肯定带着纸笺墨笔,借我一用。”
“哎,说话可不好阴阳怪气。”姚倦咋舌。他身上确实有本册子,不过已经记了大半,现在只好让给少侠。
“我突然想起来点事,要记下来。你们继续聊。”少侠的借口很敷衍。他从姚倦手中抄走行囊笔和册子,急匆匆地走了,看来是要找个清静无人的地方安心记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殊不知,他刚才晃神的短暂一瞬,被旁观的姚倦全然收入眼底。姚倦把棚户地大家带来拜神的酒递向苏九,问道:“聊聊?“
苏九痛饮一口,就听姚倦问道:“那位身怀枯荣经的少侠,到底是何来头?”
姚倦记得自己在恶虺帮之前从未见过少侠,而且他来关中已有一段时间,按理说,对方不应该认得他才是。
苏九道:“天上掉下来的。”
姚倦被他一噎,又听苏九悠悠说道:“没胡说。他确实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据他自己说,他是从未来穿越来的。”
糊弄傻子吧!姚倦无言以对,他都不知道该说想出这番说辞的少侠是,天才,,还是相信这番说辞的苏九是,天才,。但对于苏九而言,少侠的神秘来历已不甚重要,他并不在乎,只要是少侠——他人生中有一抹光阴,是少侠的痕迹。
“哎,我到底是怎么落到你俩手里的…”姚倦长叹,转而问道:“那你们是想搞大的,还是想搞小的?”
“什么是大?什么是小?”
姚倦朗声道:“在棚户地建个帮派,和恶虺帮打擂台,这是往小了搞;以棚户地为根基招兵买马,将恶虺帮取而代之,这是往大了搞——”
苏九摇头:“都不是。”
他说:“我要关中再没有和恶虺帮一样的东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关中的人,最不需要的就是奴役。
姚倦嘿嘿一笑:“这是往死里搞。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你已经彻底得罪了恶虺帮,相当于得罪了北镇抚司。他们不会放过你。”
姚倦一想起来就来气,他说道:“那是你们替我得罪的!倘若在关中待不下去,我自会去外面逍遥!”
“你是被流放至此的朝廷官员。这么想去外面当通缉犯?”苏九说道。少侠先前提出绑架姚倦时,就已经告诉过他,姚倦的底细。
“你倒有点见识。”姚倦先是惊讶,后又开始胡言乱语:“怎么发现的?被我这一身官威折服了?“
“你还是被沐夜,流放,来的。”苏九又道。两年前阎王债刚刚现世时,关中就不再是流放地,门达不许任何朝廷官员进入“他的“关中。要是沐夜出手,姚倦出现在关中就合理起来了。
姚倦本想编瞎话,也糊弄一下苏九,不想被人一下子掀了老底。他心想,难道“关中双剑”的传闻是真的?沐夜与“已死”的苏九还有联络?
“你、你是怎么——”
苏九摊手:“我方才就说了。少侠是从未来穿越而来,自然无所不知。”
“他…你…”姚倦有些怀疑他是被沐夜、苏九和少侠三人联手坑骗了。但苏九说的没错,沐夜的敕书还在他怀里揣着。姚倦掏出文书,摊在苏九面前,说道:“本官是沐夜亲自陷害到此地来给你们这些刁民当父母官的!以后可别拿恶虺帮和阉党来污人清白!你自己看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一封敕书确是任书的样式,但没有官印,字迹凌乱,措辞随意,一眼便知是胡闹之作。落款也不是吏部,而是沐夜的名字。
苏九端详那薄薄纸页片刻,问道:“你怎么得罪他了?”
“是他得罪我!”
“别废话,不然我去北镇抚司告发你勾结我。”苏九深谙,与姚倦打机锋无用,只有切实地“威胁“他,他才肯老实。
“你…你神经病啊!”姚倦暗道少侠怎么还没记完?这世道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正常人了!
彼时,他作为状元郎,在琼林宴上,当着文武百官面,直言圣上设百官如家奴,视国库如私产,以一人之心夺万民之心,无一举与民休养生息。以致上奢下贪,耗尽民财,天下不治,民生困苦。他这番话,是自毁前程,人也随即被打入天牢。
这些正理,他早该说,最后却是白说,连他遍访民生所作的《万民策》也被一把火烧了。
沐夜在大牢内见他,却说烧得好:若非皇帝一把火烧了他写的《万民策》,成全了他直言敢谏之名;否则,真拿他这“迂腐书生”的狂言去治国,岂不暴露了他纸上谈兵、满腹草包之实?
横竖是非曲直,自然由得当权者肆意篡改。歪曲他姚倦一人名声容易,可天下万民之志岂能被操控?二人互不相让,一个讽对方不曾作过一日白身,另一个还嘲对方贯是金枝玉叶。
“唯有那些衍生自《道余录》的章节,有几分意思。”沐夜一转话锋,如此说道。
姚倦怔住:“你怎么知道?不可能…那些是未经发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未经发表的残本。”沐夜替他说了,又道:“我还知道,你是《道余录》的作者姚广孝,也就是发动靖难之役的黑衣宰相道衍的后人。”
姚倦自嘲是养子之后,算不得正经后人。但他确实视道衍为榜样,年少游历江湖之时,也曾寻找过他的师门。沐夜以道衍之师门利诱,只要姚倦能解答他的疑问。
依沐夜所言,道衍有一师一兄,师为余海生,兄为道衡。他们三人,共属于同一个组织——天机。姚倦亦知,道衍一生成就,离不开天机。
“朝堂风起云涌,更离不开天机。然,道衍之后,天机却无处可寻。世上只剩零星几个狂人相信天机曾经存在过,更试图一窥其真实面目。这狂人,就包括你。”
姚倦反问:“你想知道,我有没有找到天机?”
沐夜“嗯”了一声,表示肯定。
“我找天机是因为道衍,你又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想知道,天机有没有踏足过一个地方。”沐夜答道。
“哪里?”
“关中。”
回忆至此,苏九沉吟道:“天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又皱眉问道:“你怎么跟他说的?”
姚倦双手叉腰:“我说我不知道!天机去过哪我哪知道!我要是知道,早讹他一笔大的了!”
苏九舒了口气:“但他放了你,他人还是很好的。”
姚倦狐疑道:“传闻里你俩不是有仇吗?你不是他杀的吗?对了,你怎么亡者归来的?少侠是站哪一边的?他也认识沐夜吗?…”
他越问越多,开始喋喋不休。苏九觉得有点烦,问道:“你是想知道这些,还是想知道天机?”
“怎么,你也知道天机?”姚倦问。
“比你们知道的多得多。”托少侠的福和他的亲身经历,苏九现在有一大截的优势。
姚倦冷笑:“你骗鬼呢。我找了小半辈子没一点线索,怎么这短短两年时间就能遇到两个?你骗人能不能有点诚意?”
“是三个。”苏九更正他,又说道:“天机有一棋局名为,天局,,谁解开,天局,,谁便能取得加入天机的资格。”
此话一出,姚倦惊讶:“你…你怎么会知道?你从哪儿听说的?”
“我亲眼见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姚倦低声问他:“在哪?”
苏九挑眉:“想知道?那就和我一起干掉北镇抚司。”
姚倦内心十分挣扎:“你…你这是逼人造反啊?”
“天局就在天坑下的隐窟。除了我、门达和他的亲信,没人从隐窟活着回来。而除了我,没人真正走到过隐窟的最深处。”当然,这是苏九把少侠拎出来算的,毕竟少侠不仅到达了彼是方生,还把那颗树彻底解决了。但于私心,他觉得姚倦对少侠有些关注过头了。
“入伙吗?你和我一起干掉北镇抚司,我带你去找天机。”苏九问道。
“找到天机之后呢?你是要加入他们,还是想也干掉他们?”姚倦打量他一番。
“是敌是友,取决于他们能否给我想要的。”
姚倦再次愣住:“你想要什么?”
“阎王债的解法。”枯荣经不是阎王债的解药,苏九已经听余海生说过了。即便少侠也告诉他,阎王债或许是无解的,他还是更愿意相信,既然天机把这种东西创造出来,就肯定有破解之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姚倦突然狂笑起来:“天机在传说中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说他们能通天彻地、改朝换代也不为过。是敌是友?你可知道你在谈论的是何等不可撼动的庞然大物吗?”
苏九瞥了一眼姚倦:“比命运本身还不可撼动吗?它大或者小,高还是低,对于我们来说,无非是敌人,或是朋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果他们连这关中世代悲剧的命运都可以撼动——那撼动天机,又有何不可呢?
姚倦被他的话打动,慨然道:“江湖相逢处,不过敌与友。好!说得好!”
“那这个人呢?”姚倦点了点沐夜的名字:“究竟是敌,还是友?”
“算是…终手。”苏九思索一下,坦然答道。
不到终局,不见终手。终手出,则胜负定。少侠说过,沐夜终会回到关中。苏九对昔日故友有信心,更对少侠的每一句话都有信心。
“那…少侠呢?”姚倦又问。
少侠是…苏九一时竟真的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少侠。未来,少侠和他们一起挽救了关中,少侠净化了彼是方生,少侠同未来的他夺下了连生枝,少侠退了压城大军,少侠…少侠是破局一子,是大势,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倾倒在关中上的变数。
于苏九而言,少侠是…大雨中从天而降的最特别的雨滴,是余生所及。
苏九皱眉道:“你的问题未免太多了。”
姚倦边笑边拍着苏九的肩膀,说道:“从前都是别人笑我痴人说梦,今日见你,才知道别人看我是什么感受——好笑,实在是好笑!”
苏九不爽地瞪他一眼。姚倦拍了下手,道:“太有意思了!好!我入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决定了?”
姚倦拍拍苏九的刀:“这个,阎王债,咱手上有刀。”
他又指指自己手上的公文:“这个,沐大人,咱朝里有人。”
他指指少侠离去的方向:“还有这个,未来之人,外加枯荣经,咱身边有天运。”
姚倦眉飞色舞:“有搞头,有搞头!咱们往死里搞!”
“就是…”姚倦说完,也察觉到了不对:“他是不是去了太久了点?那册子应该早就写满了…”
苏九顿感不妙,他起身就向少侠离开的方向冲去,姚倦也在他身后紧赶慢赶地追。四处不见少侠踪影,苏九眼尖,看到了背风处压在碎石下的册子和墨笔。
他拾起册子,封皮上的五个大字温和而不失锋利——枯荣经心得。
苏九的脑海中“嗡”一下就炸了。少侠是打算好的,他要离开了,还特意留下了枯荣经抄本。
少侠会去哪?他离开关中了吗——不,苏九想起,那晚月色下少侠在天坑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姚倦还没追上苏九,就见他又开始玩命狂奔,连轻功都运上了。苏九赶到天坑时,果然见到封坑巨石之间有松动,他想都不想,跳下了天坑。
然而,隐窟中的景象已与他初来时大不相同。隐河下游的水变得清澈透亮,继续深入,隐窟的花草已恢复“荣”态,瘴气业已消失。直到苏九能看见彼是方生——那颗枯萎的巨树,现在满树蓝白繁花,美得不可方物。
树下——是少侠。
苏九到他面前三四步远时还在跑,看见少侠闭目倚在树根上,他分不清自己是怕打扰少侠还是胆怯面对现实,反而放轻了脚步。
待走到少侠面前,少侠方缓缓睁开了眼睛。他面无血色,头发已经彻底变成灰白,唯独眼睛还是亮的。
他的眼中闪烁着镜湖的水光,抬头看向苏九:“…苏九?你怎么来了?”
苏九梗着没说半句话。他不想责备少侠自作主张,但少侠却弃他不顾自己跑来净化彼是方生;他也不想显得自己太软弱,但他也不敢问少侠现在怎么样了。
少侠观他神情,笑着摇头道:“我没事,就是刚运转完功力,有点累。而且余海生他在我的脑子里说个没完…”
“为什么…”苏九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又要冒险。”
为何你总是独身去向绝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为了路上经过的苍生百态,还是为了将不曾受伤的背影留给守候的人?
“还不是想在离开之前给你们做点贡献嘛。这下子天机打开天坑时肯定傻眼了。而且咱们俩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少侠顿了一下,才说道:“苏九,我差不多得走了。我已经不能在错误的时间继续停留了…”
“我不打算不告而别的,但是…”少侠又狡辩道。
“我也不想你担心。”
一阵微风拂过,彼是方生上洋洋洒洒落下许多花瓣来。少侠向苏九伸出手:“以后还会再见。想见的人,都能见到。”
“你拉钩保证。”苏九也伸出手,握住了少侠的手。
少侠靠在他怀里,听到他说要拉钩,忍不住笑:“好,拉钩。一百年不许变。”
又一阵风吹过,花瓣纷扬之后,又只有苏九一个人蹲在树下。
但他从未再觉得孤独。
苏九将怀中的抄本拿出,粗略翻过后,上面实实在在都是功法秘诀。苏九刚想合上册子,一张字条就顺着纸页滑出,掉进花瓣中。苏九将那张纸条捡起,上面留着一行小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别来沧海事,语罢暮天钟。
一直到——
苏星文站在崖壁上,看姚倦滑稽地为那人在前面开路,大喊“宗主驾到!闲杂人等避让!”。本意当然是为了引红老六上钩,他出行可没有这么大张旗鼓。
多年经许,苏星文才从浩瀚众生中觅到了那人闯出的名号。各色话本中或真或假杜撰的经历,只在纸上供人谈笑,苏星文却从那整齐划一的墨迹中找到了答案。
为何他总独身去向绝路。
姚倦先看到了他的位置,嘀咕:“宗主还是这么没耐性。”
他都已经和沐夜按照计划把人带进关中了,何不多等一下再露面,还能保持点仪式感。
那人也顺着姚倦的目光望向他,四目相对时,当初的约定才算兑现——
重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七姐?
或者…叫她白水芝更合适。苏星文叹口气。
苏星文知道白七现在在为万圣阁做事,想来她是演了出戏故作无辜以筹谋接近少侠,难怪少侠刚来关中时就好像和她有过节。只是看她假装柔弱的模样,再想起关中那个雷厉风行的白七,苏星文内心五味杂陈,同时又担心这个初入江湖的少侠上了七姐的套、被万圣阁给坑害了。
少侠见女子无事,安慰两句后,转头又去询问镖队情况如何。护镖的镖师们虽然性命无虞,但护送的琅轩玉盆景价值不菲,现在他们一队人马重伤,无力再去追逐贼人,只能眼睁睁看着盆景被劫走,镖头不禁唉声叹气道“全完了”。少侠也在城门口听应天府的捕头大哥提到金陵的琅轩玉频频失窃,没想到贼人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在城门前强抢,他既然遇上了这样的事,怎可袖手旁观?少侠说道:“镖头莫急。在下遇上了这桩事,就定会一管到底。”
镖头感激道:“少侠高义啊!之后若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绝不会推辞!”
少侠一想那柔弱的姑娘还在后面,赶忙说道:“倒是正有一桩事要拜托镖头,方才我救下的那位姑娘…”
他转头望去,竟不见人影:“咦?那位姑娘人呢?”
“或许她已经走了,算了,还是先替镖头去找琅轩玉盆景吧。”少侠自言自语道。
镖头纳闷:“玉盆景既贵且重,寻常人抱着都走不动路,那伙歹人劫了盆景后却转眼就不见了。”
“这倒是条线索!”少侠想,既然如此,贼人必定没有走远,会不会已经出城了?先去城门口探查一番!然而问过城门把守的捕头后,贼人也并未直接出城,也许是就地躲起来了。少侠也只好折返回城,打算去人迹罕至处找找贼人和盆景藏在了哪里。
苏星文在茶摊坐看少侠奔到城门又返回,思虑再三,他在桌上搁下数枚铜钱,自己提起刀,顺着七姐离开的方向,追去了乌衣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追上白七的时候,对方早已发现自己被人尾随,在小巷里七拐八拐试图把他甩掉。苏星文三两步蹬上墙,在白七面前落地。
白水芝当即亮出一爪,直取不速之客的面门。她跑,是给身后的尾巴一点面子,没想到对方还敢跳到她面前找死…
“七姐。”苏星文不闪不躲,等白七错愕地收手。
“苏九?!”白水芝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可不,这不是见了鬼是见了什么?苏九不是在百里之外的关中吗!怎么突然出现在金陵了?
她很快敛了面上的惊讶,换上惯常带刺的语调,说道:“哟,难得你舍得离开关中。怎么,你终于醒悟了?”
醒悟关中是个没救的死地。
苏星文摇头,且不说关中并非无救,现在还有个“苏星文”在关中呢,但解释起来太麻烦了,他懒得解释。更何况“穿越”任谁听都不会相信,他不想被白七拎着耳朵骂他阎王债伤脑。他开门见山,问道:“万圣阁要对少侠做什么?”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若是劝我向善就免了罢。”白水芝抬起眼皮凉凉地撩了一眼:“你别来坏本姑奶奶的事!”
“少侠对关中很重要。”
白水芝皱眉,心想,难不成苏九还认识那个小少侠?不可能,关中压根就没有这号人。而且,她也掌握了少侠的底细,少侠虽无父无母,但在误闯玄沙舵之前有自己的家和师门,和苏九是八杆子打不着。她断言,苏九被阎王债伤到脑袋了,要不怎么会在这嘴一张就开始说些莫须有的胡话。
白水芝问:“你认识他?他对关中能有多重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能救关中。”苏星文肯定地答道。不过,他不是暗示少侠是救世主,这样的责任对于少侠而言太过负担,他并非想让少侠重演居庸关前不顾性命焚符破玺之举。可仔细想来,他当初对少侠的所作所为既不讲理也不厚道,实在太过分了。幸好少侠说:好吧,我原谅你了——其实他知道,少侠根本没在意。少侠或许忍耐了他一小会儿,但当少侠见到关中实景后,即使没人胁迫他他也会去做,一如既往。
他想起来那些细枝末节,眼底有一点由冰化成的水。白水芝看着,觉得眼前的苏九和她认识的苏九不一样。真是见鬼了,白水芝又在心里说了一遍,而后冷笑两声:“就算我信了。你爱去哪去哪,别在我面前发癫。”
想劝好七姐一时半会还有些困难。不过也很正常,虽然他常觉得撼动命运不过覆手之间,只要够强在这世上便可战无不胜,但少侠和他说过,那些话本里很多角色往往还是重蹈覆辙,生活的轨迹会使人变成一个小球,自动骨碌碌往里滚。七姐是在受伤里长大的人,甚至她在长大前就成了大家的姐姐,她只学了伤害别人来不让自己受伤。
这时一只乌鸫落在了小巷的房檐上,黑色的眼珠盯着二人看。二人都看到了这只乌鸫,接着白水芝说:“你关心他,不如亲自看着他。他现在应该在城西的凤池精舍附近。”
说完,白水芝绕过苏星文,款款离去了,乌鸫也跟着她飞走。苏星文心知她甩不开万圣阁,也许这是她给自己的暗示,便越上附近人家的屋顶,轻功三两步落在大街上。附近有几个人看他跳下来,纷纷围拢过来夸他好身手好功夫。这莫名其妙的场面一度让苏星文都觉得尴尬,好在围观的人夸了两句也就走了,旁边在叫卖西瓜的妇人看他面生不像本地人,邀请他来尝尝西瓜,包甜,金陵城内无瓜出其右。
苏星文谢却妇人的盛情,赶往城西。金陵城的人都太热情了,他一想少侠平日里遇到的都是这样的人,便明白少侠怎么会被那种小伎俩引到居庸关和关中,可以说屡次三番自愿上套。
苏星文赶到时,破招正和应天府捕快对峙,两方加起来有十几号人,他立刻闪身躲上了一棵树。草地上横陈着刚才那些杀手的尸体,看来破招是被误会成凶手了。少侠被捕快的一句“应天府办案,闲杂人等一律回避”给挡了回去,不许他插手。
破招也让少侠别打岔,他全破招身正不怕影子斜,一定得和应天府掰扯清楚。他方才就分析过这些杀手身上的刀伤,皆是自戕而亡,更别提他还亲眼看到了,那个捕头刀镇恶凭什么污蔑他!
“听我一言!”少侠喊道:“我与你二人皆不相识,但也为调查这琅轩玉盆景的下落而来,既然你们各有各的道理,不如让我从中调停,先当着诸位的面调查一下这尸体,看看是不是真如这位破招小哥所说吧?”
刀镇恶迟疑不定,但破招先放话道:“查便查!正好我也怕这群应天府的捕头假借调查尸体,栽赃嫁祸于我,倒不如然后你查个明白,看这位大捕头还有什么话可说!”
尸体是不会说谎的。少侠查验一番,发现果真如破招所说,刀势是从斜侧面砍来,收刀处生硬滞涩,是自戕之状。只是尸体里还有很多古怪的虫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星文就匿在不远处,他默默想,少侠初入江湖,胆子却不小。他看到尸体内翻涌的肉虫,似是虫蛊,疑心这是某位“南疆蛊母”的“杰作”。
少侠如实相告。刀镇恶反问道:“那么少侠要找的琅轩玉盆景呢?”
“这…倒是不曾寻得。”少侠答道。
刀镇恶闻言冷笑:“果然。我们赶到时,现场只有一个活人,琅轩玉盆景既然不在死人身上,那也只能从活人身上去找了。”
刀镇恶这么一说,便是将偷盗盆景的嫌疑推回到了破招身上。二人又对此争论起来,少侠听着破招喋喋不休地反说刀捕头包庇歹徒,一个头两个大。刀镇恶气得青筋暴起,高声让破招不要信口雌黄。原来,他怀疑破招与盗玉案有关,是因为破招在金陵无家可归无所事事,但身上却有大量来路不明的银钱,日日逍遥,加之破招这次真的出现在了凶案现场,使他觉得破招不是偷盗之人也会是验货销赃者。
破招“哼”一声,又开始说起他路上安葬一个可怜老人,那老人给他留下了古董酒器…
刀镇恶打断了他:“琅轩玉盆景本在这些贼人身上,而如今他们死了,只有你在现场,你便是万般抵赖也无用!给我拿下!”
少侠虽然听了几摞几摞的话,头脑却还清醒。刀镇恶有理由怀疑破招,可却没有实在证据给破招定罪,而破招不会武功,不见得与那些歹徒一伙。他说道:“捕头大哥!这人虽然口中无德,却不像是那等杀人越货的大恶之人,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我们将其缉拿回去后自有定夺!”刀镇恶断然道。
“等——”气氛剑拔弩张起来,捕快们纷纷亮刀。
少侠话音未落,刀镇恶彻底被这一番推三阻四惹怒:“胆敢阻挠应天府办案!哼,说不得这人也是全破招的同伙!上!统统给我拿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啊?”少侠喃喃道:“这可真是无妄之灾了…”
破招也叫道:“嘿,我说…”
少侠见刀镇恶说什么也听不进去,一把捂住破招的嘴:“你别说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捕快迅速围了上来,其身后却飞来数颗小石子,将捕快们的刀都打歪了。虽不知何人暗中相助,但情势已乱,正是好时机,少侠拉着破招,轻功飞起,顺着周围的树木和房顶开逃。
刀镇恶气急:“集结所有人马,一定要把他们捉拿归案!”
四下虽然有很多落脚点,但却毫无遮掩,少侠四下寻找出路,心道:这可没处躲啊…
破招叹气道:“这先生讲的《三字经》真有道理,那位刀捕头就是少读了书才会如此蛮横。正所谓,人之初,性本善,…”
应天府的捕快已经发现了他们:“这边!人往这边跑了!等等!那边也有!”
不知发生了什么,捕快们之间又是一阵骚乱,全乱了阵脚,还有人喊着去追同伙。少侠不明就里,不会还有流窜的歹徒吧?管不了那么多了,还是趁机快跑!
“哎!你又扯我后衣领!”破招叫道,被少侠拎着带到另一处小楼的顶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行不行,这里紧邻大街,太显眼了…”少侠摇了摇头。
破招东张西望,又说起来:“最近金陵城的游人可比往日少多了,上回我来这儿,还是人来人往…哎!你别老拽我衣领!”
终于来到一处巷子附近,这里安安静静,似乎没什么人,捕快们也没追上来。少侠摸摸后颈,这里很适合藏身,就是从刚才起便感觉还有人跟着自己,他回头看去,房顶上半个人也没有,别说房顶了,方圆百米也是一点人影不见。
哎,被追得都产生错觉了…少侠想。
“你扯着我一直飞来飞去,小爷都快吐了…屋顶的风太大,我受不了了,这儿小爷熟的很,你别拦我,我要下去!”破招抱怨道。
少侠也只好顺水推舟:“好吧好吧,我们先下去,顺着小巷走,应该可以脱身!”
在小巷来去穿梭,少侠晕头转向:“这是哪儿啊?我的天,我是第一次到金陵啊…”
忽而听得一女子惊喜的声音:“少侠!”
在一棵树后假装望天的苏星文循声看去,又扶额摇了摇头。
少侠转头看去,见白衣女子亭亭而立,认出这是方才的姑娘:“你是…方才那位女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女子道:“小女子姓白,家中人唤我水芝。方才若不是少侠出手相助,水芝可能就要…”
她说到动情处,掩袖拭泪。少侠安慰她已经没事了,还说之前本想托人送她回家,结果不见她人,可巧又在此处相逢。
“这都是水芝的不是…因牵挂家中急事,没与少侠说一声便走了。”白水芝说道:“还未谢过少侠的大恩大德,少侠,请受小女子一拜!”
少侠赶忙拦住她:“白姑娘千万别这么客气!”
突然,远处又有刀镇恶的声音,好像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少侠拉着破招,带着白水芝躲进暗处:“白姑娘,这是全破招。我们…不小心惹上了些麻烦事,所以暂时需要躲一下…”
“难道是那伙贼人?少侠侠义之心,也要小心自己的安危呀。”白水芝说道。
而破招见了白水芝,连连赞叹她好一位佳人,说想不到少侠平平无奇,认识的人却不俗。现在还有闲心搭讪人家姑娘,少侠怒视破招:“你还有闲心在这里啰嗦,不如想想你惹下的麻烦!哎,那刀捕头真是软硬不吃,窃玉一案分明蹊跷,他就是不肯听…”
说完,少侠也思忖那几个疑点:“那些贼人为何会忽而自戕?而且他们尸体中的虫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尸体…?虫子…?”白水芝惊讶地捂住嘴。
“抱歉抱歉,吓到白姑娘了吧?”意识到自己失言,少侠道:“这件事可真是说来话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想到白水芝也知道失窃的琅轩玉盆景,二人又讨论起来,还是破招打断了他们:“哎呀,你们说了这么多,我可没心思再听了。小爷我昨天在爽味斋定了一桌上好宴席,现下肚子饿的慌,先去吃了再说!”
少侠抓狂,这家伙怎么还有心情吃饭?!
破招满不在乎道:“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我们马上都要进去吃牢饭,还不得趁现在把能吃到的好吃的都吃一遍。所谓…”
少侠火气上涌:“我看不揍你个满脸桃花开你就…”
还是白水芝从中柔声劝慰,愿意与他们同行,略尽绵薄之力。
少侠叹口气,看来破招这个德行是不会改变主意了。他决定先跟着破招,免得这家伙又作妖!他忍耐道:“白姑娘,麻烦你在此地稍候,我们去去就来。”
二人告别白水芝,从暗处闪身出来,刀镇恶和捕快们已经不在此地,迎面却撞上一个黑衣劲装、腰后佩刀的男人。一眼看上去,少侠觉得对方的面孔熟悉,对方目视前方,并不看他,随即与他擦肩而过。
好像那夜在羡鱼港救了自己的人…少侠转头又去看,结果发现男人已经不见了,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少侠揉揉眼睛,许是他看岔了。不过…他的心跳怎么变得这么快?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对着那个过路人晃神的功夫,破招已经走出去四五步远,少侠加快脚步跟上。入眼是繁华街道,街道两侧楼阁林立,好多临街店面上还挂着五彩灯笼、甚至宽幅红绸装点。少侠哪见过这等热闹,津津有味地看。
破招漫不经心道:“你可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这鼓楼街,确实是金陵最繁华的街道了。不过这儿也没什么好东西,随便看看也就罢了。”
什么叫他没见过市面!少侠劝自己放平心态,眼前这家伙就是讨人嫌,千万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就这样,二人沿着鼓楼街一路走,破招边走边点评起来——珍玩铺子里有三成的赝品、牛骨高汤面用了老鼠肉…
真是长知识了,少侠想,就是…这样不会被打吗?
“哎呀,你少说两句吧!”见那高汤面店老板脸色发黑,少侠赶紧说道。
破招却不以为然,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实话有什么说不得的!再说了,我还不是为了你好。要是你这个没什么见识的,就这么傻乎乎的被这些虚有其表的店给骗了,那可怎么办?”
狗嘴吐不出象牙!少侠咬牙切齿:“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嘿,客气什么!”破招似乎没意识到问题,还真以为少侠是在谢他,很开心地说道:“你帮了我,我们就是朋友了。我跟你说你赚大了好吗?啊!到了到了,就是这了!我保管这是你吃过的最美味的一餐!”
菜还未上,破招闲不住,四处打量,好像看见了什么,惊讶地同少侠嘀咕:“诶?有意思、有意思啊!少侠,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这个可真是新鲜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刚才破招在鼓楼街差点被一众店主撵的场面还历历在目,少侠警惕起来:“不知道,不感兴趣,你别乱说话。”
“你可真没劲。算了算了,本公子大度,就不计较你扫兴了。你看见没,那边那个,就是那个漕帮的大块头,你看出他身上的蹊跷了没有?”破招撇撇嘴。
漕帮?少侠心中一动,说道:“漕帮是江湖帮派,实则与匪类无异,怎么敢堂而皇之地在应天府眼皮底下晃悠?你可不要乱说啊。”
“所以说啊,你的眼力不行。”破招得意起来,声音也不自觉的拔高:“漕帮之人,修习的武学心法多为锻体,血气旺盛。你看,这人面颊红润,太阳穴高鼓,这便是漕帮独有的内功…”
少侠尚未来得及劝阻破招,一边的漕帮大汉已经忍无可忍,拍桌而起:“你这小子,一口一个漕帮,是不是故意要招惹应天府的狗官来?”
少侠也立刻起身,拦住大汉:“算了算了!大哥,他这人天生一张破嘴,就爱显摆卖弄,没什么坏心思,不是故意要揭穿您的身份!大哥,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你倒是个会办事的人,要不是看你的面子,今日我便打死了这小子!”那大汉余怒未消,但听了少侠的劝,也就放过破招了。
少侠相让道:“我们这桌菜马上就好,大哥坐下一起吃一些?我再叫上一坛好酒,就当给大哥赔罪了!”
那漕帮大汉听到酒菜,有些意动,但还是拒绝了:“不了,我这次来金陵有要事。几个兄弟下落不明,耽搁不得。”
少侠听他说起有人失踪,也觉得疑惑:“竟然有这等事?什么人敢对漕帮下手,真是胆大包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少侠这话不错,我漕帮行走江湖,别说是寻常山庄寨头,就算是名门大派,也要给我们几分面子!”对方眉头紧锁:“数月前,正是我们云舵主的寿辰,几个兄弟奉了管事的命令前去贺寿,特意寻得一尊罕见的琅轩玉观音像作为寿礼…哎,谁曾想后来发生了那桩惨案。”
“我们本以为这一队兄弟都折在了玄沙舵,后来才得知,他们根本就没参加寿宴!走水路路过金陵,不过一两日便到江南,可就不到两日的功夫,这一队的弟兄,竟然全部失去了踪影!”
破招听完,叹道:“奇也怪哉,漕帮擅长数人之间配合作战。若是一个落单的漕帮人,也许不足为虑。但若让这一队漕帮弟子连通货物一起就这么在金陵城中消失,还不惊动官府,这绝不是能轻易办到的。可最近也没听到什么风声,说有不得了的势力来到金陵…奇怪奇怪…”
玄沙舵惨案…金陵城盗玉…破招说的不错,这事是有些蹊跷了。少侠沉思,现在看来,在金陵内只要和琅轩玉沾边的人,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江湖子弟,全都出事了。他和破招运气好一些,只是撞上了劫玉歹徒自戕后的惨状。他又不禁想起方才在鼓楼街擦肩而过的男人,心想,那晚在玄沙舵救了自己的人又是为了什么才去羡鱼港的?他会知道内幕吗?那人有没有可能也已经来到了金陵呢?
大汉告别道:“漕帮上下也都十分诧异。这不,便派了我与其他几个弟兄,悄悄潜入金陵一探。不多说了,我还得与其他弟兄汇合,告辞。”
少侠到门口相送,街口的肉铺老板吆喝道:“刀捕头!又来给儿子买肉啊!”
糟了!少侠不敢回头,他直戳戳僵在原地,以背影对着街口。爽味斋门口热闹,街上也人来人往,刀镇恶没有注意到他,少侠又闪身躲到了墙后。刀镇恶买完肉就离开了,见人走远,少侠才闪出墙后,向肉摊走去,打算问问肉摊老板是什么情况。
“你问刚才那位刀捕头?”老板唏嘘道:“他家惨啊,媳妇老娘三年前去了,就留下一个傻儿子,靠他一人拉扯长大。”
老板继续道:“要说落得这结果也是他咎由自取,这刀捕头办案有一手,可为人刚硬,眼睛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周围邻里若是想求个通融,找到他头上就得挨一顿教训,听说在应天府也没少得罪同僚。这可好,三年前家中遭难,左邻右舍竟没一个愿意伸手的。现下他带着儿子住在应天府地牢,惹得其他狱卒捕快时常抱怨。”
他摇摇头:“这两年他倒是改了许多,说话也比过去软和了,可见这做人呐,须得圆滑些更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旁边鱼摊的老板也道:“你问刀爷?想当年也是铁骨铮铮的名捕,办了不少大案子,也得罪不少仇家。三年前他家厨灶起火,烧了整栋别院。媳妇老娘一起被烧死了,儿子也连惊带吓,成了痴儿!唉…他这几年也不折腾了,和儿子相依为命。要不怎么说,好人没好报呢!”
之前少侠只以为刀镇恶一心办案,人太强硬,没想到这刀捕头实在不易。少侠听完,为之动容,鳏夫幼子,日子艰难,还是想办法帮衬一下刀捕头。他掏了荷包,将银钱递给肉摊老板。
见对方疑问,少侠解释道:“方才刀捕头不是要给儿子买鱼买肉吗?这些钱我出了,还请挑些新鲜的送去,多出来的钱便当是跑路费——不必说是谁送的,只替我带句话:稚子何辜,必有后福。”
老板点头称是:“好说!少侠可真是心善啊!”说完将银钱收进柜台,转身去铺子里挑肉切肉了,少侠也安心离去。等他再出来,发现柜上明晃晃摆着几块碎银。老板纳闷,他方才不是将钱收好了吗?拉开抽屉,少侠给的银子还在,那这多出来的银子又是谁给的?他问旁边鱼摊的,对方也忙着杀鱼,什么都没看见。
“真是奇怪。”老板自言自语,可能是少侠怕钱不够又留了一份。既然如此,那便明日再给刀捕头多送一份肉,全当代人行善了。
少侠与破招和白水芝汇合。破招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还当少侠要抛弃他们独自乱跑。少侠和他解释了来龙去脉,也告诉他刀镇恶家中的情况,破招听完,说道:“这刀捕头也挺不容易的。我倒不那么生他的气了。”
“先不说刀捕头了。我们方才在街上也打听到了线索,可得找个地方细想这其中的关联。你说自己对鼓楼街熟得很,倒是找个容身之处啊!”少侠道。不然在街上东躲西藏的…还真让人觉得心虚。
破招“嘿”一声,道:“我还真想到一个好地方。不过这地方可不好进,像你这种穷人,怕是去不起。公子我就不一样,看看,这是我的敲门砖…”
破招说着,掏出一块玉佩,玉质温厚,胎底细腻,光泽莹润。白水芝也赞叹不已,她还从没见过这么美的玉。
这不就是…琅轩玉!少侠立刻捂住破招的手,低声说道:“为这琅轩玉都闹出多少事故了,你怎么还不长心,岂不闻财不外露?快收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破招摇头晃脑道:“怕什么,这不还有你保护小爷吗~那窃玉贼来一个捉一个,来两个捉一双!”
少侠转念一想,破招说的也不无道理,反倒可以用琅轩玉作诱饵,说不定另有收获。
破招继续得意道:“这东西,世上也找不出几块。拿着它,今晚我们就去大名鼎鼎的玲珑坊,听说过没?算了,你这种土包子肯定没听过,等着跟我去长见识吧!”
白水芝一听“玲珑坊”,面上欲语还休,不知在计较什么,最终说道:“天色已晚,小女子在此别过了。”
夜色刚至,玲珑坊内丝竹弦乐声便荡满鼓楼街,院内更是欢声笑语,颇为轻佻。少侠头晕脑胀,破招却对这里颇为熟悉,轻车熟路与门口的儒雅男子攀谈起来,说今晚是花魁莹姑娘的表演,他们还坐在老位子。
少侠反应过来:“不是说要找地方藏身吗?怎么又来看歌舞表演了?你到底有谱没有啊?”
“我说你就是没劲!”破招嫌道,把他带进点香阁茶室稍坐。随后歌歌舞开场,他们的位置离舞台最近,简直是众目睽睽…
不过那位花魁姑娘确实不负盛名,花容月貌,身姿曼妙,舞动时宛如游龙,行走时又像妩媚的蛇,摄人心魄。少侠一转头,却发现破招不在旁边,而是已经到了台前,对方莹道:“莹姑娘倾城舞姿,在下愿以此物聊表寸心。”
这家伙还跑到台前惹人注目!真是——
破招充耳不闻,还拿出了那枚玉佩,递给方莹姑娘。一听方莹姑娘认出这枚玉佩乃是琅轩母玉,更是献宝似的讲起玉佩的雕刻。少侠忍无可忍,说道:“这玉佩如此珍贵,不如进到屋内再好好赏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莹点头称是:“这位少侠说的不错,全公子,里面请吧。”
“所以你说的躲藏地点就是这里?你怕不是傻!这么多人都看见我们进来了!”
“唉,就说你没见识。”破招了摇头:“这地方最是鱼龙混杂,人物那是多了去了。就算应天府来到此处,也是寸步难行。”
少侠有些稀奇:“你分析的这么头头是道,又认得那些江湖路数,怎么偏偏武功这么差劲?你那身法简直了,熊都比你灵活。”
破招冷哼一声,不屑道:“谁说会功夫才能懂功夫?功夫嘛,强身健体就够了。更何况本公子天资聪颖,各派秘籍一看就懂,心里明白不就够了?要是再学会了,岂不是要遭天妒?本公子可是要长命百岁的,不练不练!”
“你呀!全是歪理!”少侠说道。看着破招将他面前的杯子斟满,少侠问:“等等,全破招,你这是给我倒得什么?”
方莹笑盈盈说道:“少侠莫慌。这不过是寻常的梨花酿。少侠不妨尝尝味道如何。”
少侠有些尴尬,自己真是警觉过头了,歉意道:“莹姑娘,我和破招拌了几句嘴,真是失礼了。”
他将杯中的梨花酿一饮而尽,而破招和方莹聊得热络,他在一边只听不说话还有点无聊,便去旁边寻了间空房,跑了一天,也好休息休息。
不得不说,点香阁确实贴心,少侠才至房间不久,便有人送来水果点心和沐浴用的热水,难怪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喜欢这地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星文向大开窗户内看了一眼,少侠正趴在桌上盯着浴桶里冒出的热气出神。他是从点香阁后方绕进来的,诚如破招所言,这里确实是个灰暗地带,能人不少,尤其门口那位监事看起来像个书生学者,满口之乎者也,其实武功出众,普通人若是看不出来想硬闯,可要吃些苦头。房檐下的庭院里笙歌曼舞不息,大有彻夜之势,难怪七姐之前欲言又止,苏星文没想到,少侠还来过这种地方。
少侠放空了一阵,浴桶的水汽也越来越淡,水已经没有那么热了。放凉就太浪费,少侠想,反正破招还在和方莹姑娘谈天说地,自己就好好放松一下,万一过两天真去蹲大牢呢!
他起身宽衣,后颈又一阵发毛。那种被盯着的感觉又来了,难不成他真是紧张到出现幻觉了?
少侠半褪外袍,挂在臂弯处,又瞧了一眼打开的窗扇,终是又拢回了外袍,去关窗户。虽然这外面只有鼓楼街的通明灯火、虽然他也不怕看,但还是关起来安心点…少侠慢慢合窗,苏星文屏息掩在窗后,显然,他马上就观察不到少侠的情况了,是去是留还是另一个问题。突然,少侠用力一推窗户,人撑着窗框翻出屋外,一掌就冲窗后的人面门拍去。
果然有人跟踪他!还偷窥!少侠恨恨想到。对方一架刀鞘,挡住他这一掌。少侠方见得对方有武器,自己这赤手空拳,实在不占上风。但对方并没有使刀的意思,反而把刀别回后腰,似乎想和他比比拳脚。
这人是太有武德还是太看不起他?少侠心里想着,再出一掌,被对方用手腕隔开,将他的手臂向外侧打去。少侠顺势侧身,用另一只手绕到对方腰后,握住刀柄,拔出了刀。这下他不仅夺了对方的武器,自己还有了武器。
优势在我!少侠挥刀前劈,逼退对方一个身位。
确实有点大意了。苏星文想着,也干脆把刀让给少侠。少侠现在的武艺,尚不算一顶一的高手,下盘稳当,势头却有些虚浮,招式都是些花架子,单是挥着刀横砍,人能抡出半圈去。苏星文心知他完全不是对手,游刃有余地躲过他几次挥劈。二人踩得房瓦噼啪乱响,再打下去会招来人,苏星文抓准一处破绽,劈手又夺回刀,一亮刀,刀尖抵在少侠颈前。
少侠不敢再动,却不服气地盯着他。苏星文想起他之前就拿刀抵过少侠的脖子,惹得对方极为不悦,甚至不惜以内伤的内劲自爆功力。这样不礼貌,他得改。于是他移开刀尖,横刀在二人中间,想了想,自己拿着刀对少侠还是有压迫感,终究不妥,又把刀收回刀鞘,搁在窗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少侠看了看窗边,想不透对方又放下刀是意欲何为。
他怄着口气,说道:“阁下深夜造访,是我有失远迎了。只是,扒窗偷窥,此般行径,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是我。”他向来不做君子,但藏是肯定藏不下去了,苏星文往前一步,让室内的烛火灯光照在脸上。他的面容渐渐从夜里亮起,少侠看清楚他的脸,惊呼一声。
“是你!”原来白日在街上偶遇的人真的是救了他的人,少侠惊喜道:“恩人!”
恩人?看来少侠确实没发现是自己打晕了他,而清崖也没有说。这个称呼让苏星文有些不适应,他自报名号,说道:“无明宗宗主,苏星文。”
他又补充道:“我此次只为试探你,不是想偷看你更衣沐浴…你确实警觉,很不错。”
“原是如此…”少侠干笑着挠了挠头:“都怪我误会你了。对不起,苏宗主。”
重新和少侠认识一遍,苏星文自己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少侠站在檐上手足无措,以为对方生了他的气,暗想他刚才是不是出手重了些,可又觉得错也不在他身上。
“苏宗主…?”少侠试探地唤道。
这称呼太生分,而且总让他感觉自己被人明嘲暗讽了,他不习惯。苏星文说道:“你叫我苏星文就是。”
“啊?”少侠迟疑道:“这不好吧。你是一宗之主,那么厉害,我怎么能直呼你大名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关系。”
“这…”少侠有点犯难:“看你应当比我年长,那我叫你苏大哥可好?”
他没听过别人这么叫自己,但一想少侠成日“清崖大哥”的喊,连沐夜都当过“沐大哥”,苏星文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真的不是吃醋,就是觉得新奇而已。
“苏大哥,今天帮我们躲过捕快的是不是也是你?”少侠想起白日时有石子替他们造了回破绽,便觉得是苏星文又帮了他一次。
苏星文的视线稍稍右移,说道:“什么捕快?我不知道。我在街上看见你,才跟来的…”
他越说越含混,少侠没听清楚,只听到了他说不是,觉得可能是自己又想多了,便半知半解地点了点头。
少侠又问:“苏大哥之前在玄沙舵是去参加寿宴吗?被你救起后,我不知为何突然晕倒了,反而是清崖公子将我带上了船,醒来后却没见你…”
金刀刹借寿宴的名义召集武林高手,少侠自然以为作为宗主的苏星文是应邀而去。可苏星文哪收了什么邀请,他也是之后在烟水渔村才知道羡渔港那夜本来是一场宴席。至于他为什么消失,就更不好挑明了。真是一件事要用一千个谎来圆,苏星文不好说自己擅不擅长撒谎,他做戏骗过无双,但面对少侠又演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是去找随我同行的师爷了,所以把你托给清崖。”苏星文道。一旦再遇清崖,“托付”的说辞就会变得拙劣起来。不过,苏星文又想,万一真到了对峙的时刻,少侠会不会偏袒他。
“那师爷现在怎么样了?没遇到危险吧?”少侠关切地问道。
就算真把姚倦扔到玄沙舵,他也有办法自己保命。苏星文答道:“他很好,一点事都没有,已经回宗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就好!”少侠说道,笑得眉眼弯弯。苏星文看着他,他在为一个陌生人的平安而发自内心的高兴。少年人的纯善溢于言表,苏星文好像看到了上元节那碗刚出锅的糯米圆子。
“差点忘了我们还在外面站着。”少侠意识到他们二人还一起站在檐上,太醒目了,万一被人看见就尴尬了。他赶忙说道:“苏大哥,我们先进去吧。”
苏星文正担心少侠继续追问为什么来金陵、为什么要跟着他,这下也给了他点时间编造。二人从窗户钻回室内,还未落座,便听到走廊传来杯盏碎裂声。
二人对视一眼,立刻推门而出,只见一个黑衣蒙面的歹徒正闯入方莹的房间,而方莹摔倒在地。她见到少侠,指着那歹徒的背影说:“琅轩玉…”
又是冲琅轩玉来的!少侠追入屋内,那歹徒举刀砍向在屋内的破招:“琅轩玉母究竟在哪?!”
“哇,你这人好生无理,竟然擅闯莹姑娘芳闺…”破招说道。
这家伙真是…少侠对他大喊:“破招!危险!”然后纵身挡在破招面前,欲与歹徒对打。
苏星文皱眉,长刀立刻出鞘,几乎是一瞬间,那歹徒已经被他从后面抹了脖子,当场倒地断气了。
好快的身手!少侠瞪大了眼睛,怪不得苏星文刚才收了刀与他练手。要是苏星文使出全力,自己连半分的胜算都没有。
方莹匆匆进屋,问道:“几位没事吧?我方才去布置茶水点心,玉放在了桌上,这人忽然出现,见我身上没带着玉,便推开我闯了进来…”
“这人想要进屋夺玉,没想到我们追了上来。方莹姑娘,你可还好?”少侠说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还好,就是吓了一跳。少侠,幸好有你们在。”方莹瑟瑟发抖,泫然欲泣。
少侠安抚她道:“放心,已经没事了。这窃玉贼如此嚣张,待我们搜一搜他身上,说不定还偷了其他人的玉。”
苏星文在歌舞表演时,远远看到过她。他抱着刀暗暗打量一眼方莹,莫名觉得她的做派像正在伪装无辜女子的七姐,有些刻意。
少侠先行去查验尸体,果然搜出了琅轩玉,而这具尸体也从刀口处涌出了密密麻麻的虫子。
看来这就是那个盗玉贼了。少侠本以为盗玉案有了突破口,没想到,这时点香阁院外传来了一队人马走路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整齐,间有细碎的兵刃碰撞声。顺着窗口看去,刀镇恶已到了小楼下,其余捕快将点香阁围了个密不透风,刀镇恶仰头对他们说道:“法网恢恢,我看你们这次往哪跑!给我拿下!”
窃玉贼尸首尚且在此,这和他们到底有什么关系啊?!少侠顿感不平,无故蒙受不白之冤,他怎么愿意束手就擒?他向破招使了个眼色,破招也机灵会意,见捕快冲到了楼上,当即躺倒,大喊:“来人啊!应天府的官差打人了!还有没有王法了?救命啊!”
少侠见苏星文几欲拔刀与捕快对拼,可对面是官差,不可与之硬碰硬,不然到时候真没他们好果子吃。少侠摁住苏星文的手,说道:“苏大哥!不可!”
苏星文看少侠一眼,少侠说的没错,在这里惹出麻烦不好收场。捕快们都注意着破招,只能暂时委屈一下他了。苏星文反抓住少侠的手,带着人跃出窗外,遁入了夜色中。
黑衣人出现之后,捕快紧跟着就追查而来。屡次巧合,像是故意为之,似乎有人稳坐钓鱼台…少侠和苏星文在玲珑坊旁的小巷落脚,一只信鸽扑棱棱飞来,停在少侠肩头,脚上还绑着竹筒小笺。
“有人给我传信…”少侠取出纸条,展信一观,开头写着少侠亲启,后面则曰:所临困局,实不难解。事因人起,少侠不妨好生想想,至今所遇之事,其中关键为何?
关键?这盗玉案的关键,自然是琅轩玉了!遇劫镖车、漕帮子弟、方莹姑娘…就连白姑娘也说,她出现在街头是为了寻找替她父亲的线索,她父亲替她去买琅轩玉簪,那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这桩桩件件,都与琅轩玉脱不了干系。而且,每当琅轩玉出现,黑衣人也随之现身。这些黑衣人藏在金陵城中,却从未被人发现,不露半点痕迹。他们的身体里还都有那种古怪的虫子…还有——随着琅轩玉失窃,还有无辜之人失踪。琅轩玉为表,失踪之人为里,贼人窃玉之缘故,也许就和失踪的人有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缺少证据,胡思乱想也无用。少侠翻过信纸,背面还写着几句话:少侠若有决断最好。若无定论,可前往应天府地牢一探。另,知人知面不知心,切勿被身边之人表象所惑。多加小心。落款清崖二字。
少侠看到落款,吃了一惊。来信之人原来是清崖兄,当日襄助之恩尚不能答谢,又承蒙此情。不过,既然清崖兄有意提点,虽不知应天府地牢中藏着什么,还是走一趟为好,就是不知这最后一句的“知人知面”是什么意思。
身边之人?破招?还是白姑娘?破招那么憨,心眼凑不出半个;白姑娘又只是一介弱女子…算了,当务之急,还是得去地牢。少侠说道:“苏大哥,清崖兄来信,我们得去应天府地牢探查一番了。”
信上的内容也落到苏星文眼里。清崖摆明了是让少侠提防自己…碍事。不过,少侠的脑袋瓜好像没往他身上想,他先人一步,总归捞到点好处。
二人依仗武功偷偷溜入了地牢,在地牢深处的一间牢室发现了破招。破招甫一见少侠便抱怨起来:“你怎么才来!这地方又黑又臭,不仅有各种奇怪的人,还有各种各样奇怪的虫子。我在这里真是一刻钟也待不下去,快放我出去透口气再说话…”
“我看你一句废话也没少说…”少侠又犯起难来。他们一路上绕开了守卫,还没偷到钥匙,想要放人出来,还得先想办法弄来钥匙才行。
苏星文在一旁一言不发,却利索地手起刀落,将牢门上挂着的铁锁斩断了。
破招一看,两眼放光,说道:“还是这位兄台厉害。你这家伙本事一般,认识的人倒都很不错,这识人辨事也算你为数不多的优点了。你还没介绍…诶,我看你有点眼熟,好像在路上遇到过。”
“这是无明宗的宗主,苏星文。之前苏大哥于我有救命之恩,这次偶然相遇,又大义相帮。”少侠再次忍住了暴揍破招的冲动,向他简练介绍道。
破招又话唠起来:“这么厉害的人愿意帮你,真是心善。话说,我观苏宗主的功法与众不同,我还从未见过,似乎体内运转的不是普通真气…”
“此地十分凶险,我们还是先走为上吧,破、招。”少侠打断了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谁知破招一甩衣袖,道:“我不走!”
“为什么?!”
破招道:“我送给莹姑娘的那块琅轩玉母被那群捕快给拿走了!说是什么犯人身上不能留东西,岂有此理!这些莽夫,万一把玉佩磕坏了怎么办?”
“玉佩没了?”少侠又想到盗玉案。这些捕快拿走玉佩做甚,难道…
“对呀!哼,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身上其他的东西都没拿走,偏偏拿走琅轩玉母,分明就是见财起意!我要就这么走了,玉佩肯定再也找不回来了!”
少侠思索道:“这事情有些蹊跷,正该搜寻一番。破招,你要找琅轩玉佩,待在牢房里它也不会从自己从天上掉下来,不如跟我们边走边找,说不定就在附近呢!”
破招点了下头:“你说的倒也有理。”
他又道:“我被关在这里时,听到隔壁一直有人又哭又叫,吵的人头都痛了,只依稀听见他们嚷嚷什么,琅轩玉,、,虫子,、,怪物,,真叫人毛骨悚然,我是坐立难安,要是一直待在此处,只怕不过两日就要人比黄花瘦…”
破招又开始啰嗦起来,远处的牢房突然传来凄惨的叫声打断了他:“少侠救命啊——俺不想变成怪物!”
这声音…好像是斜对面的牢房。少侠过去一看,发现里面关的是金陵城的普通百姓。苏星文又是一刀,这间牢门也被打开了。
“你们究竟犯了什么事,为何被关在地牢中?”少侠问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几人依次说起。一个是王大锤,买了玉镯、还未到家就眼前一黑;一个是秀才周小舟,淘了一块琅轩玉珏、后也忽然睡去;一个正是失踪的漕帮中人钱沧,船行过金陵、连人带琅轩玉观音都被拿下。他们都是因琅轩玉而失踪的那批人!
王大锤朝少侠砰砰磕头,哀嚎道:“少侠救救我们吧!我们不想在这里吃虫子…”
虫子?吃虫子?少侠把人扶起,问道:“你们说的虫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周小舟道:“自我等被关入此处,送来的牢饭污浊不堪,时常有怪虫钻进钻出,我见了恶心,吃不下。有忍不住饿的吃了这饭,过不了几日便犯怪病,接着就被狱卒带走再不回来,令人惶恐不安…”
“周秀才和我们说了这事,大家都不敢吃。俺已经饿了好几日,再出不去怕是要活活饿死了!”王大锤说道。
“说到这虫子,”钱沧也道:“我们在船上遇到的黑衣人口鼻中也有这样的怪虫飞进飞出。回想起来,他们蜂拥而上时,双目无神,举止僵硬,宛如傀儡。古怪,古怪啊!”
少侠若有所思。苏星文默默听完,从举止僵硬、不知疼痛这些症状来看,几乎可以肯定那怪虫就是一种虫蛊。尤其是七姐与此事有莫大关联,她曾师从上任南疆蛊母,在她的师门,蛊是一种恩赐。
一人从人群中走上前来,眼中含泪,唤道:“少侠…”
“白姑娘!你怎么也在此处!”少侠本以为白水芝与他们分开后,就回到家中了,没想到她也被抓进这地牢。
白水芝似有些害怕,身体微微发颤,连声音都在抖:“爹爹许久不归,家中没有进项。我本想把一对玉镯典当了,换些家用,谁成想…再醒来,就在这牢狱之中了。”
见苏星文用无语的眼神盯着她,她别过头,错开苏星文的视线,掩面擦起泪来。少侠宽慰她:“白姑娘别怕,我定将你安然送出地牢。对了,你的爹爹先前也是因为琅轩玉失踪,说不定也失陷于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话音未落,一个中年男子僵硬走来,四肢奇形怪状地扭着,他喊道:“阿芝…阿芝…”
白水芝看见对方,先是吃惊,随后恸心唤道:“爹爹!”
白老爹本神情呆滞,突然惊恐地吼叫起来:“阿芝!跑!跑…”
“是我!爹爹,你这是怎么了,呜呜…”
白水芝啜泣起来,少侠看得不忍,问道:“白姑娘,这、这就是你父亲吗?”
“是,这就是我爹爹。”白水芝哭道:“他怎么成了这样,怎么不认识我了…”
“白姑娘,白老先生好像还能行动,不如先带着他跟我们走吧,我们出去以后再想办法。”少侠搀起摇摇欲坠的白水芝,柔声劝道。可如今要带着这么多人逃出地牢,得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白水芝也缓过劲来,擦干眼泪说道:“少侠,水芝有个不情之请。看到爹爹这副模样,水芝的心好痛。这地牢中不知还有多少人也要遭遇和爹爹一样的惨事,水芝实在不忍,想多救一些人…”
“白姑娘一片好心,我怎么可能不答应。但钥匙…”但真正的钥匙是旁边这个大活人,这又怎么好说得出口。
苏星文站出来,说道:“白姑娘大善,我愿与姑娘同去,帮忙破拆牢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个苏九,成心来坏事!白水芝心里咬牙切齿,面上却还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这…怎好劳动这位大侠,水芝去找找钥匙便是…”
“白姑娘只身找钥匙太危险了,我还是跟着姑娘吧。”苏星文面不改色。言外之意是让白七别想搞事。
“苏大哥说的有理,白姑娘就别推辞了。”苏大哥也是侠义心肠,真是个好人!少侠想到。
“在地牢里还是谨慎为上,我先去前面探探路!”少侠说道,与苏星文和白水芝兵分两路,独身往地牢另一侧探去。
同时,白水芝也不得不与苏星文一同去地牢深处打开其他大牢的大门,破招则被留在原地接应少侠。
往后的牢室比较空旷,只有几间还押着人,似乎其他空置牢室的人已经被带走了。白水芝压低声音,对身后亦步亦趋的苏星文道:“苏九,你和我有仇?你到金陵就是特意来为难我?”
苏星文不答,反问道:“那虫子是不是蛊?”
白水芝剜了他一眼,冷冷道:“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要是关心那个少侠,就安安分分跟着他。其他的,少管。”
“七姐!”苏星文拉住她:“他们也只是普通百姓,何必…”
“哟——”闻言,白水芝阴阳怪气道:“几年不见,我怎么不知道你成活佛了?”
“普通百姓,呵,他们当然是普通百姓了。这天底下的人命又哪是人命!大家都是猪狗不如的烂命一条,是死是活有区别吗?关中什么样子你不记得了?”她声音虽低,说出的话却尖锐无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星文摇头:“有区别。”
当然有区别。曾经他也觉得死活没什么分别,甚至活着还不如去死。火烧起来的那一刻,他还是想活,想所有人都能活,坦然地活、随心所欲地活,哪怕一次就好,一次就好。过去的关中似乎是他一切痛苦的来源,现在的关中却是孕育希望之地,所有遥不可及的期待,都有机会实现。
“呵,你少装好人!跟那个毛头小子混几天你就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了!没准儿再过几日就发现,那小子也是一样的俗不可耐!”
“他不会。”苏星文立刻反驳。不只是再过几日,甚至再过几年,再过几十年,他都不会。
她看苏九不是阎王债入脑,而是少侠入脑。白水芝有些抓狂:“你到底为什么那么在意他!”
“他能救关中。”这个上次好像说过了。在无明宗生活太久,他那胡说八道不打草稿的本事也来了,苏星文又道:“他是阎王债的解药。”
“他能治我。”这句不是胡说。
能治阎王债?听到此话,白水芝也有点意动:“他能治?怎么治?”
“现在还治不了。”苏星文答道。真说起怎么治,也就是拿枯荣经治。
白水芝“嘁”了一声,了然他是胡说,却也被他的倔劲打败了。十头牛都拉不回苏九,自己想要成事还是得离那个少侠远点为好。二人走到关押着普通百姓的大牢前,又装成客客气气的模样,帮着把被关押的人们放了出来。
与此同时,不过转角,少侠就迎面碰上了巡守的狱卒。对方喝道:“大胆!敢在应天府的地牢鬼鬼祟祟!”随即放下手中的小桶,抽刀冲向少侠。少侠先是闪身躲了直劈面门的一刀,后一掌拍在狱卒的右臂,刀被震落脱手。少侠抬手,以掌为刀,将狱卒劈晕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少侠解决了狱卒,去看他放下的小桶,里面盛的似乎是牢饭,饭菜里就有那种恶心的小虫。少侠提桶而回,破招以为他找到了出口,赶忙去问,待一看清少侠手中提的东西,他瞬间反胃干呕起来。
看破招夸张的反应,少侠撇撇嘴。苏大哥镇定如旧,连旁边的白姑娘都没什么反应,破招的戏也太多了,少侠说道:“恶心吗?给你吃的。”
“离我远一点——呕——”破招捂着嘴躲到一旁。
“这饭菜里的虫子大有古怪,我仔细看来,和先前几次在窃玉贼尸首上发现的怪虫一模一样。”
破招非常崩溃,喊道:“天呐,这世上怎么有你这样的魔鬼?这么恶心的东西,你居然还能细细观察,一路上虫子虫子的,到了这种时候还念念不忘,还不赶快把你手里的饭桶丢掉!”
“我破招公子了解的都是这世上美好神奇之物,什么绝顶武功,绝代美人,绝世珍宝,这种东西万万不能入目…诶——”破招说着,突然瞪大了眼睛:“这地方竟有此物?”
少侠没想到破招竟然知道这怪虫是什么,意外道:“你认得?这是什么?”
破招摆摆手,不耐地说道:“你先把虫子处理干净!看着他们我要怎么细细分说?”
早知道这家伙认得,就应该一开始就把虫子丢他脸上让他看看…少侠虽心里这么想着,却也只能受破招使唤把红虫全都踩灭干净:“这下好了吧?”
破招才仔细讲来:“这种虫子传说自东海传入中土,名为吞金虫,以琅轩玉为食。若有人被它蛰咬或误吞虫卵,就会产生强烈的幻觉。南疆有擅长虫蛊的人,以吞金虫为引,可炼就一种名为,螭蛊,的阴毒之物。”
“这螭蛊,作用为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螭蛊会令人丧魂失智,变得嗜血残酷,凶暴无比,且无药可解。”破招答道。
这正和那些窃玉贼的症状差不多!看来,那些黑衣人确实被种入了虫蛊。这盗玉案的幕后之人,是想利用这座不见天日的地牢,造出一批疯狂的怪物!
刚才还在破招旁边的白水芝突然缩到少侠身后,发抖道:“少侠,我、我怎么听到有人在哭啊。呜呜呜,这里是不是有鬼,好可怕…”
没料到白水芝会贴得那么近,少侠任由她扯着自己袖口,暗自嘀咕白姑娘胆子太小了,世上哪有鬼…但他也听到了隐隐哭声,有小孩在哭泣,边哭边说“爹爹快回来,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少侠等循着哭声找去,发现一个小男孩坐在地上,怀中还抱着一把捕快制式的佩刀。少侠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爹又是谁?”
那男孩使劲抹了抹眼泪,哭着答道:“我叫刀正义,我爹爹叫刀镇恶,他是很厉害很厉害的捕头!坏人来了,好多人,好多血,爹爹不要丢下我,呜呜呜…”
少侠心道,原来这就是刀镇恶的儿子,又疑惑刀镇恶怎么把他的儿子一个人留在这儿,便轻声问道:“不哭不哭啊,你知道你爹爹在哪吗?”
刀正义抱紧了怀里的刀,只哭着喊爹爹,并不回答少侠的问题。少侠身后的白水芝触景伤怀起来,眼中含泪,对少侠说道:“少侠,这个孩子好可怜。我们不要逼他了好不好?”
“白姑娘,我并没有逼迫他的意思,只是这孩子…”少侠有些无奈,自己也没有强迫这个孩子答话,只想多了解些情况。但他转念觉得白姑娘也许是想起了她的爹爹,便怜惜起了呼唤父亲的刀正义,于是他说道:“罢了,麻烦白姑娘照看他一二吧。”
破招则和少侠有一样的疑问:“这地方阴森森的,刀镇恶多大的心,把孩子一个人扔在这儿?”
“也许…刀镇恶是怕外面不安全。”刀镇恶爱子心切,既然他把儿子留在了这里,也许正说明他认为地牢内才是更安全的地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外面不安全?这里更不安全才对吧!”破招想起那些在馊饭里蠕动的吞金虫就一阵恶寒:“刀镇恶作为捕头,难道没有发现吞金虫的事?这地牢不对劲的地方这么多,他怎么敢把儿子带进来?”
确实,任何一个人都觉得这地牢不是人待的地方,但刀镇恶却觉得地牢内更适合安置他的孩子…少侠思索道:“除非,他对地牢和外界的一切了如指掌!外面有事要发生了!”
少侠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骚乱,几个人形行动怪异,正朝他们这边歪七扭八地走来,口中还不断低吼:“血…我要血…好饿…”
这是要吃人啊!破招大喊:“天啊,居然真的是人傀!这事儿简直透着十二分的古怪,二十分的恐怖!这鬼地方真是一刻也不能多待了,我们快走!有多远走多远,不然可就得变得和这些人傀一模一样了!”
“你说的,人傀,又是什么?”少侠急切地问道。
“人傀人傀,顾名思义就是看似为人,实是傀儡啊!这被种了螭蛊的人,多半会失去本性,只剩下狂躁本能,根本不听人言。但也有极少数中蛊者会保有部分智慧,虽嗜血狂暴,一举一动却全牵制在那控蛊的人手里。”
这听起来倒很像…苏星文想到。万圣阁则受过天机的恩惠,没准这个能制造人傀的螭蛊也有天机的手笔,看来天机确实一直试图制造暴动。不过现在不是深究这些事情的时候,那些人傀正向他们逼近。
“不过看地牢中这些人傀,见人张口就咬,上手就抓,恐怕根本就不服操纵,若是被他们逮住,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不行不行,我们赶紧走!”破招继续说,拽着少侠就要走。
旁边的刀正义却坐在地上不肯离开,喊道:“爹爹不做傀儡!正义要救爹爹!”
“你可别闹了,远水救不了近火,痴儿也救不了大捕头,这就叫父子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快跟着我们一起走吧!”破招说道。
拉扯间,似乎那些人傀蛊毒加剧,变得更加狂躁,边吼边抓。其中一个人傀向在外围的白水芝飞扑而去,白水芝尖叫一声,跌倒在地。她手无缚鸡之力,只拿胳膊挡着自己,距离她不过两步的苏星文不知何故不为所动,只作静观。少侠飞身一脚将人傀踹到墙上,拉起了白水芝:“白姑娘小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连破招都吓得立刻抄起遗落在地的一把刀,冲着四周乱砍乱挥起来。少侠“哼”一声,把他这个不通拳脚的家伙也挡在身后,说道:“破招少爷,刚才让你走你不走,现在怎么样。还要不要你的玉佩了?”
破招握着刀,声音都和手一起打颤:“你还真是个魔鬼!我求你我求你!我不要玉佩了我们快走吧!”
少侠苦笑:“你现在倒是想走,可这出口的位置…”
此时苏星文才抽刀,三两下砍倒了一群发疯的人傀,说道:“直接杀出去。”
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少侠也从地面上捡起一把刀,还从血迹斑驳、武器散乱的地面上发现了一串钥匙,似乎这就是他们刚才没有拿到手的牢门铁钥,结果人傀暴起后被落在地上。白水芝却唤了少侠两声,指着一个方位说道:“我方才听那个孩子说,要去那边找他爹爹。会不会那里就是出口?”
少侠看向白水芝所指:“这个方向…似乎是地牢的衙堂,出口和钥匙应该都在那里!白姑娘,这下多亏你了!”
破招雀跃道:“这下我们能出去了吧!还等什么,快走啊!”
“我们走了,还被关在这里的人怎么办?你们先走,我去把他们放出来!”少侠看向苏星文:“苏大哥,他们三个就拜托你了!”
说完,不等有人发表意见,少侠已经折身回去,拿着捡到的钥匙去开锁放人了。苏星文将附近的人傀一一斩杀,才带着破招和白水芝,还有那个孩子离开。
不多时,少侠又追上了他们,身后还跟着“浩荡”一队被放出来的无辜百姓。大家到了连接衙堂的一处通道,此处人傀见少,总算可以歇口气。
少侠气喘吁吁:“总算追上你们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星文帮少侠顺气。破招摸着下巴在琢磨什么:“我越想越不对劲,这事奇怪的很。你说究竟什么人这么丧心病狂,竟敢在应天府地牢拿无辜之人培养螭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