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九怒气冲冲,抓着少侠的手腕,质问道:“你要干什么!你是不是想跳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少侠见他脸色比锅底都黑,只好先柔声细语地安抚他:“苏九,你听我解释…”
苏九瞥见少侠右臂上的伤口,想起自己追去林中时,看见了凌乱成串的脚印,还有钉在树干上的弓箭。他以为以少侠的武功,那支箭是被他躲过去才会钉入树中,可想来也是,少侠又不是刀枪不入…他盯着那道伤痕,问道:“…你受伤了?”
说着,他逐渐松开了少侠的手腕。少侠摆手道:“我没事!一点小伤,箭上也没有淬毒…”
他早已没有刚才的锋芒逼人,苏九甚至觉得委屈,他责怪道:“别人打你追你你就跑?你不知道反抗吗?不会打回去?”
少侠感觉自己并没做错什么,却有些心虚,不敢直视苏九的眼睛:“我也想…可是,恶虺帮的巡逻队里还有被强行拉来的债奴…”
“我不想让他们觉得染上阎王债就活该受伤、活该去死。”
苏九哑口无言。不就是这样吗?一直以来,关中不就是这样吗?永远都有人压迫,永远都有人被压迫,好像他们生来就是活该受伤活该去死的。
少侠打着哈哈转移话题:“你使暗器的功夫倒是不错呢…”
“他们都晕倒了。”苏九抓住少侠的手,拉着他要走:“此地不宜久留。”
少侠不动地方,还站在原地。他委婉提议道:“我又有个计划…”
苏九看着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棚户地一时半会是回不去了。我想去隐窟,净化彼是方生。”
苏九语气沉了几分:“不行。太危险了。”
“我说真的,我觉得还是很可行的…”
“你没去过隐窟,你没到过彼是方生面前,你不知道那是怎样一颗树!上面的枯荣真气源源不断你死了都净化不完!”苏九感觉方才压下的委屈和愤怒被瞬间点燃,对着少侠吼道。
他吼完了,才觉得不该和朋友这样说话。
“我怎么没去过!我可以净化一次,就可以净化第二次!”少侠反驳回去。他和沐夜差点死在彼是方生,他如何不知道隐窟的凶险。他能做到一次,第二次也绝不会失败!
“你不要命了?!”苏九本想道歉的,但少侠简直是死性不改!这不是什么好词,但苏九只能找到这个词形容眼前的人。他为何总是视自己的性命如草芥?他为何总是宁愿伤害自己也要拯救他人?他才不可能是关中的救世主,他是一个从不考虑自己的蠢货!
“我…“少侠还想继续辩驳,见苏九突然出手,措手不及被摁在地上。天地颠倒的一瞬间,他心想大事不妙,苏九不会要揍他吧?!
苏九把少侠压在地上。在关中,用嘴巴讲不清的道理就用拳头来讲,说真的,他就该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一拳。
但看着少侠,苏九只想吻他。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寡淡的月光落在少侠面颊,竟也生出一分怦然心动。
他不过才认识少侠不到十日,相处竟已有刻骨铭心之感,似乎往后余生都一眼看穿。苏九心如擂鼓,忍不住低下头,凑的近时能感受到少侠微凉的气息拂过。
他想吻他。
少侠却突然捂住了脸,和他说:“打人不打脸啊。”
在苏九看来有些旖旎的氛围被瞬间一扫而空,他理智回笼,心想应该没人会亲吻自己的朋友。他松开了钳制少侠的手,起身,然后把少侠也拉起来。他冷静下来,还是觉得应该先道歉。
“对不起。刚才我不该冲你发火。”苏九干巴巴地说道。歉意总是让人不自在,更难以剖白。他记得自己好像很少说过对不起,那时他只想不与人相欠。
少侠掸掸身上的尘土碎石,报以一笑:“没关系,我知道你是担心我。”
苏九霎时耳根发热,他不知道自己是羞于自己的心绪,还是少侠的坦率。他欲言又止:“那你…”
少侠摇头:“我不去了。”
反正彼是方生没长腿,跑不了。苏九和棚户地更需要他。他们要面对的未来,是晦暗无明的未来,所有人都要摸黑行过,少侠想多与他并肩一段,让他别跌的太惨、伤的太重、痛的太深。
“恶虺帮肯定在棚户地蹲点呢。”少侠又道:“我们找个地方过夜,天亮了再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找了个隐蔽的山洞猫了一夜。至于那支巡逻队,把他们都绑了太明显,丢了那么多人恶虺帮不可能发现不了。二人干脆把他们拖到一起扔在树林里,他们醒来找不到人影,没准会觉得是他们做梦了。如果明天恶虺帮还要在棚户地挨个查人,少侠决定,不仅要扑上胭脂装胎记,还要自己去雨后未干的泥地里滚一圈,搞成和苏九同款的蓬头垢面。
“我又没有满身是泥。”苏九对此略有微词。
少侠半梦半醒:“都差不多啦。”
晌午日头正烈时,苏九和少侠悄无声息地回到了棚户地。他们迎面撞上了如花,把对方吓了一跳。
“九哥、少侠,不好了…”如花似乎跑回棚户地的,她气喘吁吁地说道:“恶虺帮要在三日后加开庆典,将棚户地也纳入其中。”
少侠心头一跳。关中庆典的时间本是在中原七月半。显然,昨晚的巡逻队将他的踪影上报给了那个帮主,对方迫不及待了,想用棚户地的居民逼他和苏九现身。
他以为他的到来能让事情变得更简单,结果这一切反而还向更坏的方向发展了。苏星文并没有向他透露太多过去的事,尤其是“苏九”的事。即使少侠屡屡追问,得到的回复也是“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他知道,苏星文不说的原因是不想让他为过眼云烟而担心,但眼下…他真的很需要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才能帮助棚户地。
这个消息已经被恶虺帮广而告之,采石场的人最先得知。一些轮休在棚户地的居民正连声抱怨,为什么他们已经在给采石场做工了,却还要参加庆典。
苏九也听到了那些怨怼。可采石场并不是免死金牌,说到底,无足轻重。他说道:“仅靠棚户地以外的游民,债奴有限,恶虺帮迟早会将手伸向棚户地。”
“他们不是为了债奴。”少侠说道:“他们在找人。”
如花想起师爷告诉她的话。她犹疑地问道:“恶虺帮在找你…和九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找会枯荣经的人,”少侠回答:“就是我。他嘛,也就算个添头吧。”
“那现在怎么办…”如花焦急地问道。她观少侠胸有成竹的模样,定是有了办法。
“他们加开庆典,无非是想以棚户地的居民逼我主动就范。我偏不顺他们的意。恶虺帮到时候肯定会来这里提人,我可以在路上伏击他们,苏九留在棚户地保护大家。”少侠轻松说道。恶虺帮的盘算,他心如明镜。这个主意大概也是姚倦出的,果真还是应该早些下手把姚倦绑回来…
苏九立刻瞄向少侠。庆典上人将不人,恶虺帮的帮众是一群发疯的野兽,就算提前备下埋伏,又如何能敌。
“那岂不是很危险?!”如花说道:“不行,少侠,你不能去!”
“实在不行,打不过就投降,我身负枯荣经,想必他们不会伤我,最多把我送给北镇抚司罢了。”少侠打断了她。
“可北镇抚司也…”
少侠何尝不知北镇抚司的手段。门达想要奴役关中,阎王债不仅是天机的工具,也是门达的利刃。一个身负枯荣经之人出现,注定不会被阎王债控制,则是门达的眼中钉、肉中刺,必须除之而后快。
但仅凭他和苏九,既不能彻底除掉恶虺帮,也无法与北镇抚司对峙。他们有武功,但没强到天下无敌;他们有人心,却无翻云覆雨的权势。
他不愿眼睁睁看着棚户地受牵连,为今之局,只需他一人即可破解。少侠并没有把自己当成工具——在他眼里,任何人都不该是被人随意拿起放下的工具。他已感受到自己应该倾尽所能,如果自己能是破局的一道利刃,他则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刺出去。
苏九则想问:你为何一定要自己去向绝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见过很多人,贪生怕死,关中尤甚。少侠身上却有一种被温和包裹的炽烈,把手伸进透明的胶质,方知内核的温度会灼伤人。这问句几经辗转,苏九还是没有问出口。
这太像质问,他不想再与少侠对峙。
少侠知晓肯定会引得苏九担心,他安慰道:“别担心。要知道我行走江湖,这种事遇到没有一千次也有八百次,哪次不是全身而退。江湖流传我的事迹可是,先有少侠后有天,…”
出乎意料的是,苏九没有多加阻拦。他说:“我相信你。我会保护棚户地。”
连少侠都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么容易,毕竟他腹稿准备了好几套说辞要说服苏九。难道昨夜后,苏九心里认可了他的实力?
“真的?你答应了?”少侠问道。
苏九敛起眉目,也转过头不再看少侠:“嗯。”
“那我去找找趁手的武器!”少侠说完,就出门到干草堆旁翻找农具去了。
如花看着老神在在的苏九:“这个计划…你这么简单就答应了,你有别的主意?”
苏九摇头,说道:“大喜大悲一惊一乍,阎王债容易发作。”他确实没什么好主意,但唯独一个信念不会改变,他想保护棚户地,现在再加上…少侠。
“…也是。”如花叹气:“又能有什么办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又道:“这几日倒是见你精神愈发好了,你的阎王债好转了?”
“你想知道我武功恢复到什么程度了?”
“你回来的时候,我们盼着你不再动武、不再惹麻烦…”如花抬起头,殷切说道:“如果我现在请求你拿起刀…”
苏九肯定道:“你有主意了。你想怎么做?”
“恶虺帮将棚户地纳入庆典,是为了绝世武功。问题的根源在于身怀神功之人,所以——”
苏九却打断了她:“所以,只要将这个人送给恶虺帮,他们就没有必要继续庆典。”
他反问道:“少侠会枯荣经,恶虺帮的师爷已经告诉你了?”
“你、你怎么知道…”如花颇为惊讶,但苏九仿佛早有预料。
他说道:“这不难猜。你有很多消息,都是从那个师爷那里打听的,还有你方才的反应,说明你已经知道了谁是恶虺帮要找的人。”
“但那个师爷说得不对。”
如花不明白他为何否定,便问:“哪里不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九沉声道:“恶虺帮将棚户地纳入庆典的原因不只是枯荣经,而是因为——”
“他们可以。因为他们这样做,得到的只有好处,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没有找到枯荣经,他们还可以从棚户地掳人作为债奴。他们之前不这样做,是一种偶然。他们有一天会这么做,却是必然。枯荣经不过激发了他们欲望,就算让少侠离开关中,或者把他交出去,也改变不了。”
如花沉默了一晌:“你以为我想让你把少侠交出去,以求他们对棚户地高抬贵手?“
苏九摇头,说道:“不,我以为是那个师爷让你说服我们,舍弃少侠,别来蹚这趟浑水。”
“而你,你想让我阻拦少侠不要自投罗网,带着大家逃出棚户地、逃过庆典。而后一种,需要我拿起刀。”
但是,这样逃,能逃走几个人?老幼妇孺又该如何?逃不出去的又怎么办?
如花也知道“逃”的困境,她急道:“逃不出去,那也是命!能救下一个是一个!起码带孩子们,带小飞二狗他们逃出去!最好逃出关中去!以你和少侠的本事,一定可以!”
“如花。”苏九喊住她:“二十年前,有人带你这个孩子逃吗?而这样下去,二十年后,关中还会有孩子吗?”
“…那还能怎么办?”如花凄凄说道:“大道理谁都会说,但是,如果这个世界讲道理真的有用,我们也不会落到这般境地!”
说完,如花意识到自己并不该迁怒苏九,她颓然地捂住脸:“对不起…我不是冲你…”
“我知道,你只是担心棚户地。”苏九放轻了声音。曾几何时,他也觉得前路渺茫,关中更是无可救药。但少侠的到来…让他知道还有人在坚定地拯救关中,还有人相信这片腐土下仍有希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次,他不想等,他不想犹豫,他不想失去——他要亲手让棚户地的人看到希望。
“这次的庆典,我不打算让少侠犯险。比起枯荣经,有个人他们会更加在意——,已经死在隐窟,的苏九。到那时,恶虺帮和北镇抚司忙着处理苏九这个危险人物,不会顾得上枯荣经和棚户地。”
如花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问道:“这些事…你刚才就想好了?那你怎么办?你根本没想过…不,你一定想过。”
苏九默默看向窗外,如花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边,是小飞用弹弓打回来的小鸟;那边,是老贾从采石场偷拿回来的材料;那边,是王婶准备的过冬的棉絮…
关中的日子很苦,但大家也还是努力活着,活得有滋有味。
良久,苏九才说道:“你们不会想杀人的,不会想背着这样的良心债活下去。”
如花眼中有泪,有些哽咽说道:“你见识过那么多恶意…还相信良心吗?”
苏九想,他见识过恶意,亲身参与过,更感同身受过。可短短数日,他收到的善意,却足够软化过往的所有伤口,让人想要相信,世界上存在纯粹的善良。此时他才知道,若非别无选择,若非进退无路,绝大部分人不会想去作恶。
他道:“你们不是能毫不在意杀人的怪物。”
“可我如果眼睁睁看着你和少侠,为了我们、为了棚户地去送死,那我就是一个怪物——”
“不。”苏九再次摇头:“我不是为了别的任何东西。要说是为了什么,大概也是为了…为了我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你要怎么对付恶虺帮和北镇抚司?”如花追问。
苏九摆了摆手,并不回答她。他只是说道:“无论如何,今年的庆典,棚户地可以像往年一样平安度过。还有…帮我照顾好少侠,他可能没有参加过庆典。”
如果是遇到少侠之前,如花对他提出这样的请求,他一定会答应。他想要离开关中,只是缺少一个借口。他想要在杀人或救人的途中死去,只是缺少一个契机。但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现在,他也想活下去,想这里的人能活下去。哪怕只活一刻,只要真正活过——
为此,当然可以坦然地走向死亡。
三日后,入夜时分,庆典前夕。
无灯无火的黑暗里,众人挤在院子中。不少人小声念叨着祈求上天,希望恶虺帮不来棚户地抓人。少侠在傍晚时就离开了棚户地,埋伏在了通向棚户地的一条大道上。临走时,他拎着一把生锈的短剑,那是棚户地唯数不多能算作“武器”的东西,他拍了拍苏九的肩膀,说道:“如果情况不对,就带大家离开棚户地,到天坑去。”
那时苏九无言地点了点头,因为他很快就要食言、背叛少侠的“计划”了。现在,他已经能听到庆典开始后关中各处的躁动与狂乱,还有其中——恶虺帮嘈杂的声音正离棚户地越来越近。他向如花递了个眼神,在众人回房等待命运宣判后,自己提着刀与火把,向另一条也可以到达棚户地附近的小路奔去。
黑暗中的火光格外醒目,恶虺帮的小队立刻就注意到了那在棚户地附近燃起的火把。领队的头目喜出望外,对随行的姚倦说道:“师爷果然料事如神。加开庆典的消息传出去,棚户地果然为了自保,将,那个人,拱手相送了。”
姚倦讪笑:“嘿嘿,过奖、过奖。”
头目也知少侠武功高强,就算被推出来,也未必甘愿当个善茬。他喊道:“小的们!给我听好了!若那贱民胆敢反抗,不必留手!除了那贱民之外,棚户地的人和东西,想抢就抢,谁抢到了就算谁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帮众一时群情振奋,振臂高呼,都向那星点火光冲去。
苏九举着火把而来。头目到了他面前,才发现这人并不是会枯荣经的那个,只是那天被救走的同伙。
恶虺帮头目推开前面的喽啰,问道:“让棚户地交出来的人呢?!那人在哪!”
“就在这。“苏九答道。
“放屁!我记得他长什么样!根本就不是你!”
苏九冷哼:“只有我,爱要不要。”
姚倦闻言,在一边偷偷忍笑。而恶虺帮头目被苏九激怒,姚倦赶忙出来打圆场:“老大息怒、息怒——他的意思,恐怕是他知道那位少侠的下落行踪。”
头目上下打量一番苏九:“当真?快说!那小子到底在哪?”
“你们真是有眼无珠。”苏九不耐烦地说道:“你以前在关中干什么的?连我都不认识。”
苏九走近两步:“不认得我,总该认得阎王债吧!”
他运转阎王债,骤然发难,一掌拍向旁边的喽啰,那喽啰顿时枯荣真气缠身,惨叫起来,奔向头目,反被头目一刀砍掉了脑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头目刀指苏九,吼道:“你是谁!你为什么会阎王债!明明——明明只有我们恶虺帮的人能学会!”
苏九身上也缠绕上枯荣真气,并不正眼瞧他:“世上第一个习得阎王债之人——关中苏九。”
头目听到“苏九”这个名字,顿时大骇:“不可能!苏九已经死在天坑下面了!”
苏九看那头目惊恐万分的模样,不由得冷笑起来:“我在天坑下参透了阎王债,我怎么可能会死!我还得到了隐窟中的一切宝藏,你们主子门达当宝贝的连生枝,只是被我随手扔下的破树枝。就连你们自以为发现的枯荣经,也不过是我的障眼法!”
“胡说八道!”头目惊疑不定。
姚倦立刻查看起那具尸体:“老大,这个苏九的枯荣真气,跟连生枝上一模一样!甚至比连生枝上都要纯粹…他真的参透了阎王债!”
跟随而来的喽啰们一听,议论纷纷起来:他说他是苏九,只要把他交给北镇抚司,门大人就会赐下连生枝…他还找到了无尽的宝藏…
连那头目的目光也变得贪婪起来,他看苏九,分明是一块助他称霸关中的肥肉!
苏九仰天大笑:“都来啊!谁能抓到我,全凭本事!”
他随即挥刀而出,身法之快速,让一众恶虺帮的喽啰根本分不清他在哪,众人顿时乱作一团,都被他牵着鼻子走,随着他上山。苏九且战且退,回头看去,身后已是棚户地,他无路可退。前方是恶虺帮的围阵,阵型完整,进退有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头目对他喊道。
苏九平静说道:“是啊,你们已经被我包围了。”
头目威胁他立刻交出宝藏和阎王债心法。苏九摊手:“我没有。”
连那头目也懵了:“你没有?”
苏九再次重复了一遍:“我没有你说的这些东西。”
“不,你说你是苏九…”
“我说你就信?”苏九嗤笑一声。
这下众人被彻底激怒,与他厮杀在一起。即便有少侠帮他疏脉调息,他的功力也不比往日,很快便力竭倒下,近乎完全脱力。头目的刀架在他颈边,他才想到,原来被人把刀架在脖子上是这种感觉,这种受胁迫的感觉…亏那家伙能忍得下去毫不反抗,自己当时好像太咄咄逼人了。
苏九道:“你想要的,我都没有。”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看你的手,都提不动刀了!”头目举刀,扎穿了苏九的手掌:“你不说,就切下来!还是说,你想留着这双手,在棚户地锄地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痛,确实很痛。苏九咬牙。但如果不能拥抱他想拥抱的人,这双手,他宁愿不要。
“你的腿,现在也站不住了!”
紧接着,他的小腿也被一刀扎穿。他痛苦喘息。但如果他的双腿不是向着希望和光明而奔的,他也宁愿不要。
这下,就连对方也有些相信他真的不是苏九。对方讥讽道:“你为什么为了棚户地来和我们作对?哦——你们这些贱民是不是还挺喜欢这个地方的?生来贱命一条…”
苏九轻笑。是啊,喜欢,他们喜欢这里。为了这点喜欢,他们可以忍耐欺压和不公。只要有一处地方能容忍他们忍耐着活下去,他也不会这么愤怒。
“我以为我也会喜欢这样的生活…”
他艰难地拄着刀站起来,拼尽最后一点力气,迅雷之势出刀,将眼前的头目捅了个对穿:“我还是更喜欢血——”
“和火。”苏九将掌心藏着的火药扔向身后。干草堆一点即燃,火焰瞬成燎原之势。
恶虺帮的人见大火蔓延,焚烧不绝,火势冲天,全被吓傻,顾不上什么阵型阵法,全喊着要休战。苏九挥着刀步步紧逼,终于将他们逼到了陷阱中间的位置。
“就到这里了。”只要他抛下火石,点燃地下埋着的木灰干草,所有人都会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火石离手的那一刻,山坡上飞出一柄短剑,将那枚火石弹远。他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那一刻,苏九以为自己其实已经被轰烈大火烧死了,出现在他眼前的人,是临死前的幻觉。
直到那些不远处的喽啰也劫后余生的开始鬼吼鬼叫,他才意识到,站在他身边扶住他的少侠,不是他寂寥的幻想。
棚户地的众人也紧跟如花跑来,拿着石子农具,与恶虺帮的人拼在一起。
“你们…怎么都来了?”苏九怔愣地问道。
“老大!你再乱来,我们就不要你了!”小飞拿着弹弓喊道。
如花擦下眼角的泪花:“对,你再乱来,我们棚户地真的不要你了。”
苏九哑笑,身上的大小伤口后知后觉地剧痛起来。血泊泊向外流着,他没把握自己一定能活过今晚,但他要承认他刚才又说了谎——
比起血和火,他更喜欢棚户地。
“他的伤太重了,我带他回去…”少侠背起他,运气轻功,向不远处的棚户地飞去。
少侠不忘告诉他:“这里交给大家,恶虺帮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知道…”苏九说道。感觉是眨眼间,他就回到了棚屋。原来少侠的轻功那么好,难怪他看见剑光的下一秒,就看到了少侠。
“我会死吗。”苏九觉得身体发冷,这是失血过多的征兆。棚户地没什么像样的药材,只有普通疮药。少侠撕了他第一天穿来的那件考究的衣服,用布料帮他包扎伤口。
“不会。”少侠语气有点冷,嗓音里却带着哽咽。他说:“你忘了我们是未来认识的吗。”
是啊,未来——苏九想起来了。原来他能看到的余生,还有一个名字,未来。
少侠找来一小坛酒,淋在苏九小腿上的伤口,对方倒吸一口凉气。少侠问道:“疼?”
他又道:“你现在知道疼了。为什么自作主张?明明武功还没恢复,还自己拿主意逞强…”
苏九就着模糊的视线看了少侠一眼:“为了棚户地…还为了你…你能救关中。”
少侠突然站直身子,盯着他一字一句说道:“苏九,我告诉你——关中的救世主不是我。”
“而是你。”
“领着大家走下去、乃至战斗的,一直都是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九有种“原来如此”的感觉,他“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他能和棚户地一起走下去…走到千言万语也描绘不出的、美好的日子。
不知为何,苏九觉得少侠的眼睛比以往都亮。待到少侠来处理他被扎穿的手掌,他才看清楚,那是泪光。他气若游丝,说道:“你能不能不要哭。”
少侠猛地眨了眨眼睛,最终还是独独盯着他的手:“为什么?而且,更正一下,本少侠没哭。”
“我不想你心疼。”
苏九感觉掌心一热,就听见少侠说:“本少侠没有心疼你。
很快,少侠转移话题:“你到底受了多少伤,连脸上都…”
苏九装着没看到他脸颊上的湿痕。少侠凑过来看他的脸,其实这里的伤口可能是最不疼的伤口,微凉的指尖从他的伤口边上拂过,少侠的面容近在咫尺。
太近了。
苏九吻上去时,是这样想的。
不过两息,少侠立刻推开了他,闪出一步远,轻声嚷他:“苏九!我在给你处理伤口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很快又找补上一句:“你怎么能对我做这种事!”
苏九问道:“我就是…苏星文…对吧?未来的我…”
“而且…未来的我们也不止是朋友…”苏九道,他突然又感觉身体有点发烫。
“…什么苏星文,你别胡言乱语了。”
“你说梦话,你一直念…这个名字。”苏九头有点昏沉,但他觉得自己还能思考。一切都是从这个名字开始的,他急切地想要少侠承认:“我知道…我们是…恋人…对不对?”
少侠也看出他不对劲,又回到他身边,手放在他额头上:“苏九,你别说了,你好像有点发烧了!伤口感染了…”
苏九用刚裹上布料的手握住少侠的手腕,他问:“如果我要死了…你也会爱还没有到达未来的我吗?”
少侠一滞,旋即反手虚握住苏九的手。他轻声却郑重地说道:“无论现在还是未来,你都是你。”
他俯下身,在苏九眉心印下回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到了后半夜,苏九的体温慢慢缓了下来。二人皆是大汗淋漓,少侠觉得自己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却还是起身穿回衣衫,提起短剑。
“你要走吗?你去哪?“苏九见少侠要离开,恨不得下床去追。
少侠一个眼神把他锢回床上:“我去去就回。还有个祸害没处理呢。”
所谓“祸害”,须得追溯回数个时辰之前,庆典刚刚开始时。
少侠左等右等,都不见恶虺帮的人出现。他终于按耐不住,从埋伏的草丛里探出头来。四周确实无人,平静的连风吹草动的痕迹都没有。但远处——远处有火把星点闪烁。
习武之人目力再好,三百步外的距离,少侠也只能看到模糊人影。他屏息凝神,不多时,便探听到兵刃相撞之声,人影还在不断移动。
是游民撞上了恶虺帮吗?可那是棚户地后山坡的方向…少侠皱眉,随即动身,不过百步,半坡上燃起大火,浓烟火星都飘到了少侠面前。
不妙。是苏九。
苏九…少侠心口发紧,像被人狠狠攥了一把。他立刻轻身提气,向后山坡飞去。他以前从没真正使出过这么好的轻功,百步距离,不到两息。耳边风声呼啸而过,风流甚至可以在他脸上刺出伤口。可他还是没能直接冲入火中,最开始起火位置不见人影,已被火烧的无处落脚,苏九似乎在引恶虺帮的人追逐他,火势已蜿蜒向坡顶而去。
“咳咳…”少侠揉了揉被烟蒙住的眼睛,火墙已有一人多高,他根本看不见苏九在哪,只好继续跟上坡顶。
那是…少侠看见不远处的巨石后,鬼鬼祟祟有个人。他当即拔剑出鞘,持剑以极快地速度刺向那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姚倦只见余光中寒光一现,顾不得下方战局,歪头就躲。他躲的很狼狈,脚下不稳,勉强撑着藏身的石头才没摔倒。饶是如此,鬓角散下的头发还是被削掉两根,随风被卷入火里,烧个干净。
好快的剑,好快的身法。姚倦惊出一身冷汗。要不是他反应及时,小命都要没。
“师爷,别来无恙啊。”少侠说道。他本也没打算把姚倦怎么样,就算对方不躲,也不会受一点伤。不过他在气势上已胜过姚倦一头,姚倦被他吓到了。
姚倦扯起一个恭维的笑容,对他竖大拇指:“这位少侠,好身手,好功夫,在下佩服…”
“油嘴滑舌。”少侠一挪剑,姚倦立刻闭嘴。少侠威胁道:“白七在哪?老实回答,不然我一剑…”
“大侠饶命!我没见过什么白七…”姚倦眼珠一转:“难不成…少侠您说的是那位,苏九,?”
少侠脸色一变。糟糕,苏九肯定是为了吸引恶虺帮的注意力,自曝身份了!
姚倦见少侠眼底闪过惊讶和担忧,心知自己说对了,少侠九成九是来救人的,自己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他瞟了一眼坡下的情况,指了指身后:“少侠,你要找的人就在下面。还得劳驾你快些,不然他就要一把火和恶虺帮同归于尽了。”
闻言,少侠目光越过姚倦,向下方看去。他能看到空地上的苏九,也看到苏九已经举起了手里的火石。
“杀了我可就来不及了。恕在下多嘴一句,你想杀我,还是救他?”姚倦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此时,他已万分笃定,少侠不会杀他,也杀不了他。
答案明朗,眼下自然是苏九的性命更重要。少侠只盯着苏九,姚倦趁他分心,一扭身从剑下躲了。少侠追也不是,放跑姚倦又不甘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姚倦不忘回身摆手:“少侠,莫要舍本逐末,抓我得不偿失——回见了!”
这个姚倦…少侠跺脚。姚倦说的没错,他必须立刻…
苏九抛下了火石。
“苏九!!!”
千钧一发之刻,少侠掷出短剑,随之从坡顶纵身跃下,落于苏九身边,一手抽回剑,一手扶住苏九。
少侠松一口气。还好,还好来得及…
棚户地的大家也从不远处赶来,举着火把农具加入战斗。他们已见引燃的火光,这一刻苏九背影的悲壮醍醐灌顶,他们的生命不止只有被压迫被奴役这一个选项,他们还可以反抗,还可以去追寻安居乐业的生活——
现在,庆典已至尾声,来到棚户地的恶虺帮帮众都被大家打倒。少侠顺着姚倦离开的方向去寻。姚倦虽有武功傍身,但到底不算高深,少侠觉得他不会想要加入庆典“狂欢“,没了恶虺帮罩着他,他肯定躲起来了。
不曾想,距离坡顶不过半里左右,姚倦脸朝下趴在地上,似乎是动弹不得。
少侠围着他绕了一圈,啧啧称奇:“师爷,何必行此大礼?快请起。”
“你何时…对我下毒…”姚倦闷声问道。他逃跑时才跑了半里地就全身发软,紧接着便栽在地上,算下来已经趴了三个多时辰,人都僵了。想到这,他大叹一声:“在下当少侠是光明磊落君子之风,没想到这种手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打住。行走江湖,兵不厌诈,亏得你还说自己是个江湖人。”少侠搡了搡他,发现他真的全身失力,没有耍诈。
“而且,澄清一下,这毒不是我下的。这锅我可不背。”少侠补充道。
大概是苏九又使了他“袖里乾坤”的功夫,用暗器不声不响地让姚倦中毒了。
少侠掏出备好的麻绳,把姚倦捆了个严实,扛到肩上带回了棚户地。此时已近破晓。如花看看少侠,又看看被少侠放在地上的人,问道:“你抓了…恶虺帮的师爷?”
少侠点头:“这可是恶虺帮的核心人物,我们得看好他。而且…”
“加开庆典的馊主意,想必也是你提出来的吧?”少侠看着师爷,眯了眯眼睛。
“怎么能说是馊主意呢!分明是曲线救国!我跟你们那是一伙的啊!”姚倦声情并茂地狡辩道:“我做的一切那都是为了棚户地的大家啊——不惜自污,以清白之躯,换今日之战果——”
说着,他还“呜呜呜”起来。如花在一边叹了口气,摇摇头。
这时,二狗喊道:“这里!这里还有一个人!”
那是恶虺帮先遣队的最后一个喽啰,眼看被发现,疯狂地磕头求饶。如花提醒少侠:“苏九在这伙人面前亮明了身份。”
少侠摸了摸下巴。依如花所言,这个喽啰是留不得了。姚倦却从旁边艰难地蹦过来:“且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师爷有何高见?”少侠挑眉问道。
“高见嘛,那是不敢。低见,倒是…”
少侠晃了晃拳头,道:“快说。你再阴阳怪气,我就…”
姚倦立刻倒豆子似的:“今日痛快,岂能不为来日打算?与其等着恶虺帮点兵点将来棚户地寻仇,不如遣这人回去,做个说课,好生解释今日之事。”
“可他神智不清,已经吓傻了,怎么能当说客?”如花问道。
“非也——”姚倦摇头晃脑:“神智不清,才适合当个说客。”
姚倦高声对那喽啰说道:“别怕,没人会杀你,不但不杀你,还会把你放回去。回去以后,要是有人问你今日发生了什么,你怎么说?”
喽啰抱头颤抖:“不知道!我不知道!起火了!火一下子就烧起来了!“
“没错!”姚倦大声说道:“今日天火降临,焚尽世间,是关中的守护神显灵了!”
“回去以后,告诉他们,棚户地这地界,有关中守护神庇佑!以后谁再不敬冒犯,定有天罚降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守护神显灵…守护神显灵…守护神…”那喽啰疯癫,听完姚倦的话后便开始不断念叨“守护神显灵”。
一旁的少侠见状,心想姚倦的点子真多,不过…他搭上姚倦的肩膀,问那喽啰:“知道关中守护神的使者是谁吗?”
姚倦顿觉不妙。那喽啰则摇头,说不知道。
“守护神的使者就是——”少侠狡猾地笑着,冲姚倦眨眨眼睛:“你们恶虺帮的师爷,姚倦!今日正是姚师爷引神罚降世,惩戒恶虺帮的不敬之人。”
“好了,记清楚没?”少侠问道:“记清楚了,就可以走了。”
那喽啰如蒙大赦,一边念着“棚户地有神”、“师爷是神的使者”,一边踉跄跑走了。
姚倦已然被少侠的一通操作气傻:“你!你祸水东引恩将仇报…”
“你不是说苏九是神吗?而且,当神的使者听起来多炫酷,你说是不是啊师爷?”
姚倦气急败坏:“你们还要不要脸啊!”
众人也都围上来,关切地询问“白七”怎么样了。少侠摆了摆手,说道:“他没事,好好养伤就可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阵窸窣脚步声,大家回头看去。苏九正撑着刀往这边走来,他穿过人群,站在少侠面前,刚才的“守护神”之论,他已全都听到了。
“你怎么——!”
少侠刚想发作,苏九却摇了摇头:“…我得走了。不然,恶虺帮还会来找麻烦。”
一旁的老贾说道:“那又怎么样!他们再敢来,我们再像今天一样把他们打跑!“
苏九答道:“今天他们猝不及防才会败。恶虺帮若倾尽全力对付我们,我们还不是对手。”
如花问:“你要去哪里?”
苏九望了望渡口:“…去找关中的守护神。我要去请他永远庇护棚户地,庇护关中。”
江老头叹了口气,颤颤巍巍走到苏九面前:“去吧…去吧!我早就知道,棚户地是留不住你的!关中也留不住你!你…你路上还缺什么东西,有没有干粮,有没有盘缠、有没有防身的…你说风就是雨,好歹也收拾妥当再走——”
苏九笑了笑:“不必了,你们给我的已经够多了。”
二狗挠头问道:“七哥,我们给了你什么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九看着棚户地被点燃的火把,还有眼前的这群人。他答道:“火。”
他叮嘱大家:“记得,若是恶虺帮再来找麻烦,就说我和,始作俑者,姚师爷去了渡口方向,去寻关中的守护神了。”
他又转向少侠,他盯着那双在黎明时更加熠熠生辉的眼睛,说道:“你…”
他不知道如何给少侠安排,才算妥当。少侠从未来而来,他有自己的生活,他也迟早要回到正确的时间。苏九劝自己,这只是一闪而过的缘分…
好在,少侠有自己的打算:“我和你一起去。”
“你…和我一起?”苏九问道。
“你的伤刚好那么一点就出来乱跑,我实在是不放心。还有这家伙…”少侠拖起姚倦:“要去拜神,怎么能不带上,神的使者,呢?”
姚倦挣扎:“哎哎哎——我刚才还不够将功折罪吗——”
三人告别了棚户地,一路向渡口前进。众人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不禁回想苏九和少侠来到棚户地的点点滴滴,一时都连连叹息,倍感伤怀。
而苏九和少侠拖着姚倦,在无明渡暂且歇脚。一安静下来,姚倦就开始喋喋不休:“我说两位英雄,我看你们一肚子坏水,《孙子兵法》肯定独烂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九正闭目养神。少侠“和善”地看着姚倦,反问他:“你要说什么?你要是想说我们恩将仇报…”
“你在恶虺帮助纣为虐这么多年,绑你怎么了?”苏九也反问。
姚倦不服气:“关中和恶虺帮有染的多了去了!真坚贞不屈的早就死绝了!你们怎么不绑别人?”
苏九充耳不闻。少侠笑道:“因为绑你容易啊!”
姚倦叹气:“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一没粮草,二没手下,除了一身阎王债,一无所有。咱们仨在这等死吗?姚某纵是有经天纬地之才,也变不出十万大军…”
他突然话锋一转:“不过嘛,走了也好。再在棚户地待着,这一个朝廷钦犯,苏九,,那一个绝世神功,枯荣经,,还有我这恶虺帮的叛徒,师爷,,早晚被他们给出卖。刚才趁着大家热血上头,体面分开也挺好,省得将来难看。”
苏九终于看向姚倦,少侠也一起盯着他。
“怎么,我说错了?”姚倦饶有兴趣,说道:“来,您二位有什么至仁至善的大道理反驳,在下洗耳恭听。”
少侠“哎”了一声,并不作答。就他之经历,走南闯北,见过污浊不堪,亦见过至清至纯。这世间本就是一池浑水,需用心淘澄。至于什么大道理,不必去讲。
苏九说道:“很久没人在我耳边说这种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姚倦问:“什么话?实话?真话?”
“期待我去反驳的话。”
苏九说道:“你这样愤世嫉俗,无非是希望世人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你这样在我耳边一遍遍诉说,无非是希望我能反驳,证明这世间没有你看到的那么糟。”
数日之前的大雨中,他也是如此,觉得世间就是那灰蒙蒙的天。但…原来世间也同天空一般,等到雨停,阴沉就会被晴日驱走。他等到太阳来临,现在,也想自己成为太阳。如果做不成太阳,就去成为火,成为任何一切能照亮无边黑夜的东西。
“您可真能自说自话…”姚倦道:“好啊,你倒是来反驳,来证明,这世间是什么样的?”
苏九摇头:“那有什么意义。百言不如一行。你与其和我坐而论道,只争言语是非,不如去和世人一同漫漫求索。”
“你怎么知道我没求过?“姚倦嘀咕道。
他拍拍苏九的肩膀:“看不出来啊,你这人既愤世嫉俗,又盲目乐观。若世人皆闭目塞听,只肯活在自己的恐惧和固执里,不愿意睁眼去看这人间呢?”
他带着自嘲的口吻继续说:“又或许即便还想看,即便还想做些什么,却也是泥泞缠身、耗尽力气。在泥坑里待久的人,只能跟泥一起烂下去。”
苏九却说:“泥泞缠身、陷于死地…才会想逐光而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姚倦垂头不闻:“世事颠倒、长夜无尽,何处有光?”
刚才一直听他们说话的少侠晃晃苏九的胳膊,又一掌把垂头丧气的姚倦拍起来:“你们快看…!”
二人看向来路,似乎有星星点点的火光。姚倦喃喃道:“那是…”
第一个出现在三人视野里的是如花。她举着火把,看向苏九,说道:“你和老头说过的,点火,,还作数吗?”
她身后,越来越多的棚户地居民出现。“这是守护神的庙吗?”、“怎么拜啊?”、“我也想痛痛快快活一遭”…
火,这不是已经点燃了吗?
“老七,这师爷说的守护神是不是真的?”有人问道:“要是真有神仙的话,就给咱们指一条活路吧!”
苏九点了点头,更坚定道:“有,我见过。”
“关中的守护神,叫苏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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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侠看着苏九,无声地笑了笑。
苏星文也好,苏九也罢。关中的守护神,永远是为这片土地战斗的人。也许无数生命会在这场战火中焚烧殆尽,但活着的意义,并不会因此消亡。此时,前路已经被火照亮。
唯余,逐光而行。
又何惧,焚身以火。
“你应该离开…你应该回去…你不属于这里…”少侠眼前蓦然一黑,他微微后撤了一步,稳住身型。是彼是方生召唤他的声音!但他分明距离天坑很远,难道…这快要到达他停留在“过去”的极限了吗?
可他还…
送走了棚户地前来帮衬的众人,少侠向姚倦伸手。姚倦立刻抱住自己:“师爷我只出卖头脑不出卖…”
“纸笔。”少侠嫌弃地看着他:“师爷,你作为这里最有学识、最会舞文弄墨之人,肯定带着纸笺墨笔,借我一用。”
“哎,说话可不好阴阳怪气。”姚倦咋舌。他身上确实有本册子,不过已经记了大半,现在只好让给少侠。
“我突然想起来点事,要记下来。你们继续聊。”少侠的借口很敷衍。他从姚倦手中抄走行囊笔和册子,急匆匆地走了,看来是要找个清静无人的地方安心记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殊不知,他刚才晃神的短暂一瞬,被旁观的姚倦全然收入眼底。姚倦把棚户地大家带来拜神的酒递向苏九,问道:“聊聊?“
苏九痛饮一口,就听姚倦问道:“那位身怀枯荣经的少侠,到底是何来头?”
姚倦记得自己在恶虺帮之前从未见过少侠,而且他来关中已有一段时间,按理说,对方不应该认得他才是。
苏九道:“天上掉下来的。”
姚倦被他一噎,又听苏九悠悠说道:“没胡说。他确实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据他自己说,他是从未来穿越来的。”
糊弄傻子吧!姚倦无言以对,他都不知道该说想出这番说辞的少侠是,天才,,还是相信这番说辞的苏九是,天才,。但对于苏九而言,少侠的神秘来历已不甚重要,他并不在乎,只要是少侠——他人生中有一抹光阴,是少侠的痕迹。
“哎,我到底是怎么落到你俩手里的…”姚倦长叹,转而问道:“那你们是想搞大的,还是想搞小的?”
“什么是大?什么是小?”
姚倦朗声道:“在棚户地建个帮派,和恶虺帮打擂台,这是往小了搞;以棚户地为根基招兵买马,将恶虺帮取而代之,这是往大了搞——”
苏九摇头:“都不是。”
他说:“我要关中再没有和恶虺帮一样的东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关中的人,最不需要的就是奴役。
姚倦嘿嘿一笑:“这是往死里搞。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你已经彻底得罪了恶虺帮,相当于得罪了北镇抚司。他们不会放过你。”
姚倦一想起来就来气,他说道:“那是你们替我得罪的!倘若在关中待不下去,我自会去外面逍遥!”
“你是被流放至此的朝廷官员。这么想去外面当通缉犯?”苏九说道。少侠先前提出绑架姚倦时,就已经告诉过他,姚倦的底细。
“你倒有点见识。”姚倦先是惊讶,后又开始胡言乱语:“怎么发现的?被我这一身官威折服了?“
“你还是被沐夜,流放,来的。”苏九又道。两年前阎王债刚刚现世时,关中就不再是流放地,门达不许任何朝廷官员进入“他的“关中。要是沐夜出手,姚倦出现在关中就合理起来了。
姚倦本想编瞎话,也糊弄一下苏九,不想被人一下子掀了老底。他心想,难道“关中双剑”的传闻是真的?沐夜与“已死”的苏九还有联络?
“你、你是怎么——”
苏九摊手:“我方才就说了。少侠是从未来穿越而来,自然无所不知。”
“他…你…”姚倦有些怀疑他是被沐夜、苏九和少侠三人联手坑骗了。但苏九说的没错,沐夜的敕书还在他怀里揣着。姚倦掏出文书,摊在苏九面前,说道:“本官是沐夜亲自陷害到此地来给你们这些刁民当父母官的!以后可别拿恶虺帮和阉党来污人清白!你自己看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一封敕书确是任书的样式,但没有官印,字迹凌乱,措辞随意,一眼便知是胡闹之作。落款也不是吏部,而是沐夜的名字。
苏九端详那薄薄纸页片刻,问道:“你怎么得罪他了?”
“是他得罪我!”
“别废话,不然我去北镇抚司告发你勾结我。”苏九深谙,与姚倦打机锋无用,只有切实地“威胁“他,他才肯老实。
“你…你神经病啊!”姚倦暗道少侠怎么还没记完?这世道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正常人了!
彼时,他作为状元郎,在琼林宴上,当着文武百官面,直言圣上设百官如家奴,视国库如私产,以一人之心夺万民之心,无一举与民休养生息。以致上奢下贪,耗尽民财,天下不治,民生困苦。他这番话,是自毁前程,人也随即被打入天牢。
这些正理,他早该说,最后却是白说,连他遍访民生所作的《万民策》也被一把火烧了。
沐夜在大牢内见他,却说烧得好:若非皇帝一把火烧了他写的《万民策》,成全了他直言敢谏之名;否则,真拿他这“迂腐书生”的狂言去治国,岂不暴露了他纸上谈兵、满腹草包之实?
横竖是非曲直,自然由得当权者肆意篡改。歪曲他姚倦一人名声容易,可天下万民之志岂能被操控?二人互不相让,一个讽对方不曾作过一日白身,另一个还嘲对方贯是金枝玉叶。
“唯有那些衍生自《道余录》的章节,有几分意思。”沐夜一转话锋,如此说道。
姚倦怔住:“你怎么知道?不可能…那些是未经发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未经发表的残本。”沐夜替他说了,又道:“我还知道,你是《道余录》的作者姚广孝,也就是发动靖难之役的黑衣宰相道衍的后人。”
姚倦自嘲是养子之后,算不得正经后人。但他确实视道衍为榜样,年少游历江湖之时,也曾寻找过他的师门。沐夜以道衍之师门利诱,只要姚倦能解答他的疑问。
依沐夜所言,道衍有一师一兄,师为余海生,兄为道衡。他们三人,共属于同一个组织——天机。姚倦亦知,道衍一生成就,离不开天机。
“朝堂风起云涌,更离不开天机。然,道衍之后,天机却无处可寻。世上只剩零星几个狂人相信天机曾经存在过,更试图一窥其真实面目。这狂人,就包括你。”
姚倦反问:“你想知道,我有没有找到天机?”
沐夜“嗯”了一声,表示肯定。
“我找天机是因为道衍,你又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想知道,天机有没有踏足过一个地方。”沐夜答道。
“哪里?”
“关中。”
回忆至此,苏九沉吟道:“天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又皱眉问道:“你怎么跟他说的?”
姚倦双手叉腰:“我说我不知道!天机去过哪我哪知道!我要是知道,早讹他一笔大的了!”
苏九舒了口气:“但他放了你,他人还是很好的。”
姚倦狐疑道:“传闻里你俩不是有仇吗?你不是他杀的吗?对了,你怎么亡者归来的?少侠是站哪一边的?他也认识沐夜吗?…”
他越问越多,开始喋喋不休。苏九觉得有点烦,问道:“你是想知道这些,还是想知道天机?”
“怎么,你也知道天机?”姚倦问。
“比你们知道的多得多。”托少侠的福和他的亲身经历,苏九现在有一大截的优势。
姚倦冷笑:“你骗鬼呢。我找了小半辈子没一点线索,怎么这短短两年时间就能遇到两个?你骗人能不能有点诚意?”
“是三个。”苏九更正他,又说道:“天机有一棋局名为,天局,,谁解开,天局,,谁便能取得加入天机的资格。”
此话一出,姚倦惊讶:“你…你怎么会知道?你从哪儿听说的?”
“我亲眼见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姚倦低声问他:“在哪?”
苏九挑眉:“想知道?那就和我一起干掉北镇抚司。”
姚倦内心十分挣扎:“你…你这是逼人造反啊?”
“天局就在天坑下的隐窟。除了我、门达和他的亲信,没人从隐窟活着回来。而除了我,没人真正走到过隐窟的最深处。”当然,这是苏九把少侠拎出来算的,毕竟少侠不仅到达了彼是方生,还把那颗树彻底解决了。但于私心,他觉得姚倦对少侠有些关注过头了。
“入伙吗?你和我一起干掉北镇抚司,我带你去找天机。”苏九问道。
“找到天机之后呢?你是要加入他们,还是想也干掉他们?”姚倦打量他一番。
“是敌是友,取决于他们能否给我想要的。”
姚倦再次愣住:“你想要什么?”
“阎王债的解法。”枯荣经不是阎王债的解药,苏九已经听余海生说过了。即便少侠也告诉他,阎王债或许是无解的,他还是更愿意相信,既然天机把这种东西创造出来,就肯定有破解之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姚倦突然狂笑起来:“天机在传说中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说他们能通天彻地、改朝换代也不为过。是敌是友?你可知道你在谈论的是何等不可撼动的庞然大物吗?”
苏九瞥了一眼姚倦:“比命运本身还不可撼动吗?它大或者小,高还是低,对于我们来说,无非是敌人,或是朋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果他们连这关中世代悲剧的命运都可以撼动——那撼动天机,又有何不可呢?
姚倦被他的话打动,慨然道:“江湖相逢处,不过敌与友。好!说得好!”
“那这个人呢?”姚倦点了点沐夜的名字:“究竟是敌,还是友?”
“算是…终手。”苏九思索一下,坦然答道。
不到终局,不见终手。终手出,则胜负定。少侠说过,沐夜终会回到关中。苏九对昔日故友有信心,更对少侠的每一句话都有信心。
“那…少侠呢?”姚倦又问。
少侠是…苏九一时竟真的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少侠。未来,少侠和他们一起挽救了关中,少侠净化了彼是方生,少侠同未来的他夺下了连生枝,少侠退了压城大军,少侠…少侠是破局一子,是大势,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倾倒在关中上的变数。
于苏九而言,少侠是…大雨中从天而降的最特别的雨滴,是余生所及。
苏九皱眉道:“你的问题未免太多了。”
姚倦边笑边拍着苏九的肩膀,说道:“从前都是别人笑我痴人说梦,今日见你,才知道别人看我是什么感受——好笑,实在是好笑!”
苏九不爽地瞪他一眼。姚倦拍了下手,道:“太有意思了!好!我入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决定了?”
姚倦拍拍苏九的刀:“这个,阎王债,咱手上有刀。”
他又指指自己手上的公文:“这个,沐大人,咱朝里有人。”
他指指少侠离去的方向:“还有这个,未来之人,外加枯荣经,咱身边有天运。”
姚倦眉飞色舞:“有搞头,有搞头!咱们往死里搞!”
“就是…”姚倦说完,也察觉到了不对:“他是不是去了太久了点?那册子应该早就写满了…”
苏九顿感不妙,他起身就向少侠离开的方向冲去,姚倦也在他身后紧赶慢赶地追。四处不见少侠踪影,苏九眼尖,看到了背风处压在碎石下的册子和墨笔。
他拾起册子,封皮上的五个大字温和而不失锋利——枯荣经心得。
苏九的脑海中“嗡”一下就炸了。少侠是打算好的,他要离开了,还特意留下了枯荣经抄本。
少侠会去哪?他离开关中了吗——不,苏九想起,那晚月色下少侠在天坑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姚倦还没追上苏九,就见他又开始玩命狂奔,连轻功都运上了。苏九赶到天坑时,果然见到封坑巨石之间有松动,他想都不想,跳下了天坑。
然而,隐窟中的景象已与他初来时大不相同。隐河下游的水变得清澈透亮,继续深入,隐窟的花草已恢复“荣”态,瘴气业已消失。直到苏九能看见彼是方生——那颗枯萎的巨树,现在满树蓝白繁花,美得不可方物。
树下——是少侠。
苏九到他面前三四步远时还在跑,看见少侠闭目倚在树根上,他分不清自己是怕打扰少侠还是胆怯面对现实,反而放轻了脚步。
待走到少侠面前,少侠方缓缓睁开了眼睛。他面无血色,头发已经彻底变成灰白,唯独眼睛还是亮的。
他的眼中闪烁着镜湖的水光,抬头看向苏九:“…苏九?你怎么来了?”
苏九梗着没说半句话。他不想责备少侠自作主张,但少侠却弃他不顾自己跑来净化彼是方生;他也不想显得自己太软弱,但他也不敢问少侠现在怎么样了。
少侠观他神情,笑着摇头道:“我没事,就是刚运转完功力,有点累。而且余海生他在我的脑子里说个没完…”
“为什么…”苏九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又要冒险。”
为何你总是独身去向绝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为了路上经过的苍生百态,还是为了将不曾受伤的背影留给守候的人?
“还不是想在离开之前给你们做点贡献嘛。这下子天机打开天坑时肯定傻眼了。而且咱们俩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少侠顿了一下,才说道:“苏九,我差不多得走了。我已经不能在错误的时间继续停留了…”
“我不打算不告而别的,但是…”少侠又狡辩道。
“我也不想你担心。”
一阵微风拂过,彼是方生上洋洋洒洒落下许多花瓣来。少侠向苏九伸出手:“以后还会再见。想见的人,都能见到。”
“你拉钩保证。”苏九也伸出手,握住了少侠的手。
少侠靠在他怀里,听到他说要拉钩,忍不住笑:“好,拉钩。一百年不许变。”
又一阵风吹过,花瓣纷扬之后,又只有苏九一个人蹲在树下。
但他从未再觉得孤独。
苏九将怀中的抄本拿出,粗略翻过后,上面实实在在都是功法秘诀。苏九刚想合上册子,一张字条就顺着纸页滑出,掉进花瓣中。苏九将那张纸条捡起,上面留着一行小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别来沧海事,语罢暮天钟。
一直到——
苏星文站在崖壁上,看姚倦滑稽地为那人在前面开路,大喊“宗主驾到!闲杂人等避让!”。本意当然是为了引红老六上钩,他出行可没有这么大张旗鼓。
多年经许,苏星文才从浩瀚众生中觅到了那人闯出的名号。各色话本中或真或假杜撰的经历,只在纸上供人谈笑,苏星文却从那整齐划一的墨迹中找到了答案。
为何他总独身去向绝路。
姚倦先看到了他的位置,嘀咕:“宗主还是这么没耐性。”
他都已经和沐夜按照计划把人带进关中了,何不多等一下再露面,还能保持点仪式感。
那人也顺着姚倦的目光望向他,四目相对时,当初的约定才算兑现——
重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七姐?
或者…叫她白水芝更合适。苏星文叹口气。
苏星文知道白七现在在为万圣阁做事,想来她是演了出戏故作无辜以筹谋接近少侠,难怪少侠刚来关中时就好像和她有过节。只是看她假装柔弱的模样,再想起关中那个雷厉风行的白七,苏星文内心五味杂陈,同时又担心这个初入江湖的少侠上了七姐的套、被万圣阁给坑害了。
少侠见女子无事,安慰两句后,转头又去询问镖队情况如何。护镖的镖师们虽然性命无虞,但护送的琅轩玉盆景价值不菲,现在他们一队人马重伤,无力再去追逐贼人,只能眼睁睁看着盆景被劫走,镖头不禁唉声叹气道“全完了”。少侠也在城门口听应天府的捕头大哥提到金陵的琅轩玉频频失窃,没想到贼人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在城门前强抢,他既然遇上了这样的事,怎可袖手旁观?少侠说道:“镖头莫急。在下遇上了这桩事,就定会一管到底。”
镖头感激道:“少侠高义啊!之后若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绝不会推辞!”
少侠一想那柔弱的姑娘还在后面,赶忙说道:“倒是正有一桩事要拜托镖头,方才我救下的那位姑娘…”
他转头望去,竟不见人影:“咦?那位姑娘人呢?”
“或许她已经走了,算了,还是先替镖头去找琅轩玉盆景吧。”少侠自言自语道。
镖头纳闷:“玉盆景既贵且重,寻常人抱着都走不动路,那伙歹人劫了盆景后却转眼就不见了。”
“这倒是条线索!”少侠想,既然如此,贼人必定没有走远,会不会已经出城了?先去城门口探查一番!然而问过城门把守的捕头后,贼人也并未直接出城,也许是就地躲起来了。少侠也只好折返回城,打算去人迹罕至处找找贼人和盆景藏在了哪里。
苏星文在茶摊坐看少侠奔到城门又返回,思虑再三,他在桌上搁下数枚铜钱,自己提起刀,顺着七姐离开的方向,追去了乌衣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追上白七的时候,对方早已发现自己被人尾随,在小巷里七拐八拐试图把他甩掉。苏星文三两步蹬上墙,在白七面前落地。
白水芝当即亮出一爪,直取不速之客的面门。她跑,是给身后的尾巴一点面子,没想到对方还敢跳到她面前找死…
“七姐。”苏星文不闪不躲,等白七错愕地收手。
“苏九?!”白水芝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可不,这不是见了鬼是见了什么?苏九不是在百里之外的关中吗!怎么突然出现在金陵了?
她很快敛了面上的惊讶,换上惯常带刺的语调,说道:“哟,难得你舍得离开关中。怎么,你终于醒悟了?”
醒悟关中是个没救的死地。
苏星文摇头,且不说关中并非无救,现在还有个“苏星文”在关中呢,但解释起来太麻烦了,他懒得解释。更何况“穿越”任谁听都不会相信,他不想被白七拎着耳朵骂他阎王债伤脑。他开门见山,问道:“万圣阁要对少侠做什么?”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若是劝我向善就免了罢。”白水芝抬起眼皮凉凉地撩了一眼:“你别来坏本姑奶奶的事!”
“少侠对关中很重要。”
白水芝皱眉,心想,难不成苏九还认识那个小少侠?不可能,关中压根就没有这号人。而且,她也掌握了少侠的底细,少侠虽无父无母,但在误闯玄沙舵之前有自己的家和师门,和苏九是八杆子打不着。她断言,苏九被阎王债伤到脑袋了,要不怎么会在这嘴一张就开始说些莫须有的胡话。
白水芝问:“你认识他?他对关中能有多重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能救关中。”苏星文肯定地答道。不过,他不是暗示少侠是救世主,这样的责任对于少侠而言太过负担,他并非想让少侠重演居庸关前不顾性命焚符破玺之举。可仔细想来,他当初对少侠的所作所为既不讲理也不厚道,实在太过分了。幸好少侠说:好吧,我原谅你了——其实他知道,少侠根本没在意。少侠或许忍耐了他一小会儿,但当少侠见到关中实景后,即使没人胁迫他他也会去做,一如既往。
他想起来那些细枝末节,眼底有一点由冰化成的水。白水芝看着,觉得眼前的苏九和她认识的苏九不一样。真是见鬼了,白水芝又在心里说了一遍,而后冷笑两声:“就算我信了。你爱去哪去哪,别在我面前发癫。”
想劝好七姐一时半会还有些困难。不过也很正常,虽然他常觉得撼动命运不过覆手之间,只要够强在这世上便可战无不胜,但少侠和他说过,那些话本里很多角色往往还是重蹈覆辙,生活的轨迹会使人变成一个小球,自动骨碌碌往里滚。七姐是在受伤里长大的人,甚至她在长大前就成了大家的姐姐,她只学了伤害别人来不让自己受伤。
这时一只乌鸫落在了小巷的房檐上,黑色的眼珠盯着二人看。二人都看到了这只乌鸫,接着白水芝说:“你关心他,不如亲自看着他。他现在应该在城西的凤池精舍附近。”
说完,白水芝绕过苏星文,款款离去了,乌鸫也跟着她飞走。苏星文心知她甩不开万圣阁,也许这是她给自己的暗示,便越上附近人家的屋顶,轻功三两步落在大街上。附近有几个人看他跳下来,纷纷围拢过来夸他好身手好功夫。这莫名其妙的场面一度让苏星文都觉得尴尬,好在围观的人夸了两句也就走了,旁边在叫卖西瓜的妇人看他面生不像本地人,邀请他来尝尝西瓜,包甜,金陵城内无瓜出其右。
苏星文谢却妇人的盛情,赶往城西。金陵城的人都太热情了,他一想少侠平日里遇到的都是这样的人,便明白少侠怎么会被那种小伎俩引到居庸关和关中,可以说屡次三番自愿上套。
苏星文赶到时,破招正和应天府捕快对峙,两方加起来有十几号人,他立刻闪身躲上了一棵树。草地上横陈着刚才那些杀手的尸体,看来破招是被误会成凶手了。少侠被捕快的一句“应天府办案,闲杂人等一律回避”给挡了回去,不许他插手。
破招也让少侠别打岔,他全破招身正不怕影子斜,一定得和应天府掰扯清楚。他方才就分析过这些杀手身上的刀伤,皆是自戕而亡,更别提他还亲眼看到了,那个捕头刀镇恶凭什么污蔑他!
“听我一言!”少侠喊道:“我与你二人皆不相识,但也为调查这琅轩玉盆景的下落而来,既然你们各有各的道理,不如让我从中调停,先当着诸位的面调查一下这尸体,看看是不是真如这位破招小哥所说吧?”
刀镇恶迟疑不定,但破招先放话道:“查便查!正好我也怕这群应天府的捕头假借调查尸体,栽赃嫁祸于我,倒不如然后你查个明白,看这位大捕头还有什么话可说!”
尸体是不会说谎的。少侠查验一番,发现果真如破招所说,刀势是从斜侧面砍来,收刀处生硬滞涩,是自戕之状。只是尸体里还有很多古怪的虫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星文就匿在不远处,他默默想,少侠初入江湖,胆子却不小。他看到尸体内翻涌的肉虫,似是虫蛊,疑心这是某位“南疆蛊母”的“杰作”。
少侠如实相告。刀镇恶反问道:“那么少侠要找的琅轩玉盆景呢?”
“这…倒是不曾寻得。”少侠答道。
刀镇恶闻言冷笑:“果然。我们赶到时,现场只有一个活人,琅轩玉盆景既然不在死人身上,那也只能从活人身上去找了。”
刀镇恶这么一说,便是将偷盗盆景的嫌疑推回到了破招身上。二人又对此争论起来,少侠听着破招喋喋不休地反说刀捕头包庇歹徒,一个头两个大。刀镇恶气得青筋暴起,高声让破招不要信口雌黄。原来,他怀疑破招与盗玉案有关,是因为破招在金陵无家可归无所事事,但身上却有大量来路不明的银钱,日日逍遥,加之破招这次真的出现在了凶案现场,使他觉得破招不是偷盗之人也会是验货销赃者。
破招“哼”一声,又开始说起他路上安葬一个可怜老人,那老人给他留下了古董酒器…
刀镇恶打断了他:“琅轩玉盆景本在这些贼人身上,而如今他们死了,只有你在现场,你便是万般抵赖也无用!给我拿下!”
少侠虽然听了几摞几摞的话,头脑却还清醒。刀镇恶有理由怀疑破招,可却没有实在证据给破招定罪,而破招不会武功,不见得与那些歹徒一伙。他说道:“捕头大哥!这人虽然口中无德,却不像是那等杀人越货的大恶之人,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我们将其缉拿回去后自有定夺!”刀镇恶断然道。
“等——”气氛剑拔弩张起来,捕快们纷纷亮刀。
少侠话音未落,刀镇恶彻底被这一番推三阻四惹怒:“胆敢阻挠应天府办案!哼,说不得这人也是全破招的同伙!上!统统给我拿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啊?”少侠喃喃道:“这可真是无妄之灾了…”
破招也叫道:“嘿,我说…”
少侠见刀镇恶说什么也听不进去,一把捂住破招的嘴:“你别说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捕快迅速围了上来,其身后却飞来数颗小石子,将捕快们的刀都打歪了。虽不知何人暗中相助,但情势已乱,正是好时机,少侠拉着破招,轻功飞起,顺着周围的树木和房顶开逃。
刀镇恶气急:“集结所有人马,一定要把他们捉拿归案!”
四下虽然有很多落脚点,但却毫无遮掩,少侠四下寻找出路,心道:这可没处躲啊…
破招叹气道:“这先生讲的《三字经》真有道理,那位刀捕头就是少读了书才会如此蛮横。正所谓,人之初,性本善,…”
应天府的捕快已经发现了他们:“这边!人往这边跑了!等等!那边也有!”
不知发生了什么,捕快们之间又是一阵骚乱,全乱了阵脚,还有人喊着去追同伙。少侠不明就里,不会还有流窜的歹徒吧?管不了那么多了,还是趁机快跑!
“哎!你又扯我后衣领!”破招叫道,被少侠拎着带到另一处小楼的顶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行不行,这里紧邻大街,太显眼了…”少侠摇了摇头。
破招东张西望,又说起来:“最近金陵城的游人可比往日少多了,上回我来这儿,还是人来人往…哎!你别老拽我衣领!”
终于来到一处巷子附近,这里安安静静,似乎没什么人,捕快们也没追上来。少侠摸摸后颈,这里很适合藏身,就是从刚才起便感觉还有人跟着自己,他回头看去,房顶上半个人也没有,别说房顶了,方圆百米也是一点人影不见。
哎,被追得都产生错觉了…少侠想。
“你扯着我一直飞来飞去,小爷都快吐了…屋顶的风太大,我受不了了,这儿小爷熟的很,你别拦我,我要下去!”破招抱怨道。
少侠也只好顺水推舟:“好吧好吧,我们先下去,顺着小巷走,应该可以脱身!”
在小巷来去穿梭,少侠晕头转向:“这是哪儿啊?我的天,我是第一次到金陵啊…”
忽而听得一女子惊喜的声音:“少侠!”
在一棵树后假装望天的苏星文循声看去,又扶额摇了摇头。
少侠转头看去,见白衣女子亭亭而立,认出这是方才的姑娘:“你是…方才那位女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女子道:“小女子姓白,家中人唤我水芝。方才若不是少侠出手相助,水芝可能就要…”
她说到动情处,掩袖拭泪。少侠安慰她已经没事了,还说之前本想托人送她回家,结果不见她人,可巧又在此处相逢。
“这都是水芝的不是…因牵挂家中急事,没与少侠说一声便走了。”白水芝说道:“还未谢过少侠的大恩大德,少侠,请受小女子一拜!”
少侠赶忙拦住她:“白姑娘千万别这么客气!”
突然,远处又有刀镇恶的声音,好像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少侠拉着破招,带着白水芝躲进暗处:“白姑娘,这是全破招。我们…不小心惹上了些麻烦事,所以暂时需要躲一下…”
“难道是那伙贼人?少侠侠义之心,也要小心自己的安危呀。”白水芝说道。
而破招见了白水芝,连连赞叹她好一位佳人,说想不到少侠平平无奇,认识的人却不俗。现在还有闲心搭讪人家姑娘,少侠怒视破招:“你还有闲心在这里啰嗦,不如想想你惹下的麻烦!哎,那刀捕头真是软硬不吃,窃玉一案分明蹊跷,他就是不肯听…”
说完,少侠也思忖那几个疑点:“那些贼人为何会忽而自戕?而且他们尸体中的虫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尸体…?虫子…?”白水芝惊讶地捂住嘴。
“抱歉抱歉,吓到白姑娘了吧?”意识到自己失言,少侠道:“这件事可真是说来话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想到白水芝也知道失窃的琅轩玉盆景,二人又讨论起来,还是破招打断了他们:“哎呀,你们说了这么多,我可没心思再听了。小爷我昨天在爽味斋定了一桌上好宴席,现下肚子饿的慌,先去吃了再说!”
少侠抓狂,这家伙怎么还有心情吃饭?!
破招满不在乎道:“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我们马上都要进去吃牢饭,还不得趁现在把能吃到的好吃的都吃一遍。所谓…”
少侠火气上涌:“我看不揍你个满脸桃花开你就…”
还是白水芝从中柔声劝慰,愿意与他们同行,略尽绵薄之力。
少侠叹口气,看来破招这个德行是不会改变主意了。他决定先跟着破招,免得这家伙又作妖!他忍耐道:“白姑娘,麻烦你在此地稍候,我们去去就来。”
二人告别白水芝,从暗处闪身出来,刀镇恶和捕快们已经不在此地,迎面却撞上一个黑衣劲装、腰后佩刀的男人。一眼看上去,少侠觉得对方的面孔熟悉,对方目视前方,并不看他,随即与他擦肩而过。
好像那夜在羡鱼港救了自己的人…少侠转头又去看,结果发现男人已经不见了,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少侠揉揉眼睛,许是他看岔了。不过…他的心跳怎么变得这么快?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对着那个过路人晃神的功夫,破招已经走出去四五步远,少侠加快脚步跟上。入眼是繁华街道,街道两侧楼阁林立,好多临街店面上还挂着五彩灯笼、甚至宽幅红绸装点。少侠哪见过这等热闹,津津有味地看。
破招漫不经心道:“你可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这鼓楼街,确实是金陵最繁华的街道了。不过这儿也没什么好东西,随便看看也就罢了。”
什么叫他没见过市面!少侠劝自己放平心态,眼前这家伙就是讨人嫌,千万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就这样,二人沿着鼓楼街一路走,破招边走边点评起来——珍玩铺子里有三成的赝品、牛骨高汤面用了老鼠肉…
真是长知识了,少侠想,就是…这样不会被打吗?
“哎呀,你少说两句吧!”见那高汤面店老板脸色发黑,少侠赶紧说道。
破招却不以为然,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实话有什么说不得的!再说了,我还不是为了你好。要是你这个没什么见识的,就这么傻乎乎的被这些虚有其表的店给骗了,那可怎么办?”
狗嘴吐不出象牙!少侠咬牙切齿:“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嘿,客气什么!”破招似乎没意识到问题,还真以为少侠是在谢他,很开心地说道:“你帮了我,我们就是朋友了。我跟你说你赚大了好吗?啊!到了到了,就是这了!我保管这是你吃过的最美味的一餐!”
菜还未上,破招闲不住,四处打量,好像看见了什么,惊讶地同少侠嘀咕:“诶?有意思、有意思啊!少侠,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这个可真是新鲜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刚才破招在鼓楼街差点被一众店主撵的场面还历历在目,少侠警惕起来:“不知道,不感兴趣,你别乱说话。”
“你可真没劲。算了算了,本公子大度,就不计较你扫兴了。你看见没,那边那个,就是那个漕帮的大块头,你看出他身上的蹊跷了没有?”破招撇撇嘴。
漕帮?少侠心中一动,说道:“漕帮是江湖帮派,实则与匪类无异,怎么敢堂而皇之地在应天府眼皮底下晃悠?你可不要乱说啊。”
“所以说啊,你的眼力不行。”破招得意起来,声音也不自觉的拔高:“漕帮之人,修习的武学心法多为锻体,血气旺盛。你看,这人面颊红润,太阳穴高鼓,这便是漕帮独有的内功…”
少侠尚未来得及劝阻破招,一边的漕帮大汉已经忍无可忍,拍桌而起:“你这小子,一口一个漕帮,是不是故意要招惹应天府的狗官来?”
少侠也立刻起身,拦住大汉:“算了算了!大哥,他这人天生一张破嘴,就爱显摆卖弄,没什么坏心思,不是故意要揭穿您的身份!大哥,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你倒是个会办事的人,要不是看你的面子,今日我便打死了这小子!”那大汉余怒未消,但听了少侠的劝,也就放过破招了。
少侠相让道:“我们这桌菜马上就好,大哥坐下一起吃一些?我再叫上一坛好酒,就当给大哥赔罪了!”
那漕帮大汉听到酒菜,有些意动,但还是拒绝了:“不了,我这次来金陵有要事。几个兄弟下落不明,耽搁不得。”
少侠听他说起有人失踪,也觉得疑惑:“竟然有这等事?什么人敢对漕帮下手,真是胆大包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少侠这话不错,我漕帮行走江湖,别说是寻常山庄寨头,就算是名门大派,也要给我们几分面子!”对方眉头紧锁:“数月前,正是我们云舵主的寿辰,几个兄弟奉了管事的命令前去贺寿,特意寻得一尊罕见的琅轩玉观音像作为寿礼…哎,谁曾想后来发生了那桩惨案。”
“我们本以为这一队兄弟都折在了玄沙舵,后来才得知,他们根本就没参加寿宴!走水路路过金陵,不过一两日便到江南,可就不到两日的功夫,这一队的弟兄,竟然全部失去了踪影!”
破招听完,叹道:“奇也怪哉,漕帮擅长数人之间配合作战。若是一个落单的漕帮人,也许不足为虑。但若让这一队漕帮弟子连通货物一起就这么在金陵城中消失,还不惊动官府,这绝不是能轻易办到的。可最近也没听到什么风声,说有不得了的势力来到金陵…奇怪奇怪…”
玄沙舵惨案…金陵城盗玉…破招说的不错,这事是有些蹊跷了。少侠沉思,现在看来,在金陵内只要和琅轩玉沾边的人,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江湖子弟,全都出事了。他和破招运气好一些,只是撞上了劫玉歹徒自戕后的惨状。他又不禁想起方才在鼓楼街擦肩而过的男人,心想,那晚在玄沙舵救了自己的人又是为了什么才去羡鱼港的?他会知道内幕吗?那人有没有可能也已经来到了金陵呢?
大汉告别道:“漕帮上下也都十分诧异。这不,便派了我与其他几个弟兄,悄悄潜入金陵一探。不多说了,我还得与其他弟兄汇合,告辞。”
少侠到门口相送,街口的肉铺老板吆喝道:“刀捕头!又来给儿子买肉啊!”
糟了!少侠不敢回头,他直戳戳僵在原地,以背影对着街口。爽味斋门口热闹,街上也人来人往,刀镇恶没有注意到他,少侠又闪身躲到了墙后。刀镇恶买完肉就离开了,见人走远,少侠才闪出墙后,向肉摊走去,打算问问肉摊老板是什么情况。
“你问刚才那位刀捕头?”老板唏嘘道:“他家惨啊,媳妇老娘三年前去了,就留下一个傻儿子,靠他一人拉扯长大。”
老板继续道:“要说落得这结果也是他咎由自取,这刀捕头办案有一手,可为人刚硬,眼睛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周围邻里若是想求个通融,找到他头上就得挨一顿教训,听说在应天府也没少得罪同僚。这可好,三年前家中遭难,左邻右舍竟没一个愿意伸手的。现下他带着儿子住在应天府地牢,惹得其他狱卒捕快时常抱怨。”
他摇摇头:“这两年他倒是改了许多,说话也比过去软和了,可见这做人呐,须得圆滑些更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旁边鱼摊的老板也道:“你问刀爷?想当年也是铁骨铮铮的名捕,办了不少大案子,也得罪不少仇家。三年前他家厨灶起火,烧了整栋别院。媳妇老娘一起被烧死了,儿子也连惊带吓,成了痴儿!唉…他这几年也不折腾了,和儿子相依为命。要不怎么说,好人没好报呢!”
之前少侠只以为刀镇恶一心办案,人太强硬,没想到这刀捕头实在不易。少侠听完,为之动容,鳏夫幼子,日子艰难,还是想办法帮衬一下刀捕头。他掏了荷包,将银钱递给肉摊老板。
见对方疑问,少侠解释道:“方才刀捕头不是要给儿子买鱼买肉吗?这些钱我出了,还请挑些新鲜的送去,多出来的钱便当是跑路费——不必说是谁送的,只替我带句话:稚子何辜,必有后福。”
老板点头称是:“好说!少侠可真是心善啊!”说完将银钱收进柜台,转身去铺子里挑肉切肉了,少侠也安心离去。等他再出来,发现柜上明晃晃摆着几块碎银。老板纳闷,他方才不是将钱收好了吗?拉开抽屉,少侠给的银子还在,那这多出来的银子又是谁给的?他问旁边鱼摊的,对方也忙着杀鱼,什么都没看见。
“真是奇怪。”老板自言自语,可能是少侠怕钱不够又留了一份。既然如此,那便明日再给刀捕头多送一份肉,全当代人行善了。
少侠与破招和白水芝汇合。破招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还当少侠要抛弃他们独自乱跑。少侠和他解释了来龙去脉,也告诉他刀镇恶家中的情况,破招听完,说道:“这刀捕头也挺不容易的。我倒不那么生他的气了。”
“先不说刀捕头了。我们方才在街上也打听到了线索,可得找个地方细想这其中的关联。你说自己对鼓楼街熟得很,倒是找个容身之处啊!”少侠道。不然在街上东躲西藏的…还真让人觉得心虚。
破招“嘿”一声,道:“我还真想到一个好地方。不过这地方可不好进,像你这种穷人,怕是去不起。公子我就不一样,看看,这是我的敲门砖…”
破招说着,掏出一块玉佩,玉质温厚,胎底细腻,光泽莹润。白水芝也赞叹不已,她还从没见过这么美的玉。
这不就是…琅轩玉!少侠立刻捂住破招的手,低声说道:“为这琅轩玉都闹出多少事故了,你怎么还不长心,岂不闻财不外露?快收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破招摇头晃脑道:“怕什么,这不还有你保护小爷吗~那窃玉贼来一个捉一个,来两个捉一双!”
少侠转念一想,破招说的也不无道理,反倒可以用琅轩玉作诱饵,说不定另有收获。
破招继续得意道:“这东西,世上也找不出几块。拿着它,今晚我们就去大名鼎鼎的玲珑坊,听说过没?算了,你这种土包子肯定没听过,等着跟我去长见识吧!”
白水芝一听“玲珑坊”,面上欲语还休,不知在计较什么,最终说道:“天色已晚,小女子在此别过了。”
夜色刚至,玲珑坊内丝竹弦乐声便荡满鼓楼街,院内更是欢声笑语,颇为轻佻。少侠头晕脑胀,破招却对这里颇为熟悉,轻车熟路与门口的儒雅男子攀谈起来,说今晚是花魁莹姑娘的表演,他们还坐在老位子。
少侠反应过来:“不是说要找地方藏身吗?怎么又来看歌舞表演了?你到底有谱没有啊?”
“我说你就是没劲!”破招嫌道,把他带进点香阁茶室稍坐。随后歌歌舞开场,他们的位置离舞台最近,简直是众目睽睽…
不过那位花魁姑娘确实不负盛名,花容月貌,身姿曼妙,舞动时宛如游龙,行走时又像妩媚的蛇,摄人心魄。少侠一转头,却发现破招不在旁边,而是已经到了台前,对方莹道:“莹姑娘倾城舞姿,在下愿以此物聊表寸心。”
这家伙还跑到台前惹人注目!真是——
破招充耳不闻,还拿出了那枚玉佩,递给方莹姑娘。一听方莹姑娘认出这枚玉佩乃是琅轩母玉,更是献宝似的讲起玉佩的雕刻。少侠忍无可忍,说道:“这玉佩如此珍贵,不如进到屋内再好好赏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莹点头称是:“这位少侠说的不错,全公子,里面请吧。”
“所以你说的躲藏地点就是这里?你怕不是傻!这么多人都看见我们进来了!”
“唉,就说你没见识。”破招了摇头:“这地方最是鱼龙混杂,人物那是多了去了。就算应天府来到此处,也是寸步难行。”
少侠有些稀奇:“你分析的这么头头是道,又认得那些江湖路数,怎么偏偏武功这么差劲?你那身法简直了,熊都比你灵活。”
破招冷哼一声,不屑道:“谁说会功夫才能懂功夫?功夫嘛,强身健体就够了。更何况本公子天资聪颖,各派秘籍一看就懂,心里明白不就够了?要是再学会了,岂不是要遭天妒?本公子可是要长命百岁的,不练不练!”
“你呀!全是歪理!”少侠说道。看着破招将他面前的杯子斟满,少侠问:“等等,全破招,你这是给我倒得什么?”
方莹笑盈盈说道:“少侠莫慌。这不过是寻常的梨花酿。少侠不妨尝尝味道如何。”
少侠有些尴尬,自己真是警觉过头了,歉意道:“莹姑娘,我和破招拌了几句嘴,真是失礼了。”
他将杯中的梨花酿一饮而尽,而破招和方莹聊得热络,他在一边只听不说话还有点无聊,便去旁边寻了间空房,跑了一天,也好休息休息。
不得不说,点香阁确实贴心,少侠才至房间不久,便有人送来水果点心和沐浴用的热水,难怪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喜欢这地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星文向大开窗户内看了一眼,少侠正趴在桌上盯着浴桶里冒出的热气出神。他是从点香阁后方绕进来的,诚如破招所言,这里确实是个灰暗地带,能人不少,尤其门口那位监事看起来像个书生学者,满口之乎者也,其实武功出众,普通人若是看不出来想硬闯,可要吃些苦头。房檐下的庭院里笙歌曼舞不息,大有彻夜之势,难怪七姐之前欲言又止,苏星文没想到,少侠还来过这种地方。
少侠放空了一阵,浴桶的水汽也越来越淡,水已经没有那么热了。放凉就太浪费,少侠想,反正破招还在和方莹姑娘谈天说地,自己就好好放松一下,万一过两天真去蹲大牢呢!
他起身宽衣,后颈又一阵发毛。那种被盯着的感觉又来了,难不成他真是紧张到出现幻觉了?
少侠半褪外袍,挂在臂弯处,又瞧了一眼打开的窗扇,终是又拢回了外袍,去关窗户。虽然这外面只有鼓楼街的通明灯火、虽然他也不怕看,但还是关起来安心点…少侠慢慢合窗,苏星文屏息掩在窗后,显然,他马上就观察不到少侠的情况了,是去是留还是另一个问题。突然,少侠用力一推窗户,人撑着窗框翻出屋外,一掌就冲窗后的人面门拍去。
果然有人跟踪他!还偷窥!少侠恨恨想到。对方一架刀鞘,挡住他这一掌。少侠方见得对方有武器,自己这赤手空拳,实在不占上风。但对方并没有使刀的意思,反而把刀别回后腰,似乎想和他比比拳脚。
这人是太有武德还是太看不起他?少侠心里想着,再出一掌,被对方用手腕隔开,将他的手臂向外侧打去。少侠顺势侧身,用另一只手绕到对方腰后,握住刀柄,拔出了刀。这下他不仅夺了对方的武器,自己还有了武器。
优势在我!少侠挥刀前劈,逼退对方一个身位。
确实有点大意了。苏星文想着,也干脆把刀让给少侠。少侠现在的武艺,尚不算一顶一的高手,下盘稳当,势头却有些虚浮,招式都是些花架子,单是挥着刀横砍,人能抡出半圈去。苏星文心知他完全不是对手,游刃有余地躲过他几次挥劈。二人踩得房瓦噼啪乱响,再打下去会招来人,苏星文抓准一处破绽,劈手又夺回刀,一亮刀,刀尖抵在少侠颈前。
少侠不敢再动,却不服气地盯着他。苏星文想起他之前就拿刀抵过少侠的脖子,惹得对方极为不悦,甚至不惜以内伤的内劲自爆功力。这样不礼貌,他得改。于是他移开刀尖,横刀在二人中间,想了想,自己拿着刀对少侠还是有压迫感,终究不妥,又把刀收回刀鞘,搁在窗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少侠看了看窗边,想不透对方又放下刀是意欲何为。
他怄着口气,说道:“阁下深夜造访,是我有失远迎了。只是,扒窗偷窥,此般行径,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是我。”他向来不做君子,但藏是肯定藏不下去了,苏星文往前一步,让室内的烛火灯光照在脸上。他的面容渐渐从夜里亮起,少侠看清楚他的脸,惊呼一声。
“是你!”原来白日在街上偶遇的人真的是救了他的人,少侠惊喜道:“恩人!”
恩人?看来少侠确实没发现是自己打晕了他,而清崖也没有说。这个称呼让苏星文有些不适应,他自报名号,说道:“无明宗宗主,苏星文。”
他又补充道:“我此次只为试探你,不是想偷看你更衣沐浴…你确实警觉,很不错。”
“原是如此…”少侠干笑着挠了挠头:“都怪我误会你了。对不起,苏宗主。”
重新和少侠认识一遍,苏星文自己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少侠站在檐上手足无措,以为对方生了他的气,暗想他刚才是不是出手重了些,可又觉得错也不在他身上。
“苏宗主…?”少侠试探地唤道。
这称呼太生分,而且总让他感觉自己被人明嘲暗讽了,他不习惯。苏星文说道:“你叫我苏星文就是。”
“啊?”少侠迟疑道:“这不好吧。你是一宗之主,那么厉害,我怎么能直呼你大名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关系。”
“这…”少侠有点犯难:“看你应当比我年长,那我叫你苏大哥可好?”
他没听过别人这么叫自己,但一想少侠成日“清崖大哥”的喊,连沐夜都当过“沐大哥”,苏星文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真的不是吃醋,就是觉得新奇而已。
“苏大哥,今天帮我们躲过捕快的是不是也是你?”少侠想起白日时有石子替他们造了回破绽,便觉得是苏星文又帮了他一次。
苏星文的视线稍稍右移,说道:“什么捕快?我不知道。我在街上看见你,才跟来的…”
他越说越含混,少侠没听清楚,只听到了他说不是,觉得可能是自己又想多了,便半知半解地点了点头。
少侠又问:“苏大哥之前在玄沙舵是去参加寿宴吗?被你救起后,我不知为何突然晕倒了,反而是清崖公子将我带上了船,醒来后却没见你…”
金刀刹借寿宴的名义召集武林高手,少侠自然以为作为宗主的苏星文是应邀而去。可苏星文哪收了什么邀请,他也是之后在烟水渔村才知道羡渔港那夜本来是一场宴席。至于他为什么消失,就更不好挑明了。真是一件事要用一千个谎来圆,苏星文不好说自己擅不擅长撒谎,他做戏骗过无双,但面对少侠又演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是去找随我同行的师爷了,所以把你托给清崖。”苏星文道。一旦再遇清崖,“托付”的说辞就会变得拙劣起来。不过,苏星文又想,万一真到了对峙的时刻,少侠会不会偏袒他。
“那师爷现在怎么样了?没遇到危险吧?”少侠关切地问道。
就算真把姚倦扔到玄沙舵,他也有办法自己保命。苏星文答道:“他很好,一点事都没有,已经回宗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就好!”少侠说道,笑得眉眼弯弯。苏星文看着他,他在为一个陌生人的平安而发自内心的高兴。少年人的纯善溢于言表,苏星文好像看到了上元节那碗刚出锅的糯米圆子。
“差点忘了我们还在外面站着。”少侠意识到他们二人还一起站在檐上,太醒目了,万一被人看见就尴尬了。他赶忙说道:“苏大哥,我们先进去吧。”
苏星文正担心少侠继续追问为什么来金陵、为什么要跟着他,这下也给了他点时间编造。二人从窗户钻回室内,还未落座,便听到走廊传来杯盏碎裂声。
二人对视一眼,立刻推门而出,只见一个黑衣蒙面的歹徒正闯入方莹的房间,而方莹摔倒在地。她见到少侠,指着那歹徒的背影说:“琅轩玉…”
又是冲琅轩玉来的!少侠追入屋内,那歹徒举刀砍向在屋内的破招:“琅轩玉母究竟在哪?!”
“哇,你这人好生无理,竟然擅闯莹姑娘芳闺…”破招说道。
这家伙真是…少侠对他大喊:“破招!危险!”然后纵身挡在破招面前,欲与歹徒对打。
苏星文皱眉,长刀立刻出鞘,几乎是一瞬间,那歹徒已经被他从后面抹了脖子,当场倒地断气了。
好快的身手!少侠瞪大了眼睛,怪不得苏星文刚才收了刀与他练手。要是苏星文使出全力,自己连半分的胜算都没有。
方莹匆匆进屋,问道:“几位没事吧?我方才去布置茶水点心,玉放在了桌上,这人忽然出现,见我身上没带着玉,便推开我闯了进来…”
“这人想要进屋夺玉,没想到我们追了上来。方莹姑娘,你可还好?”少侠说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还好,就是吓了一跳。少侠,幸好有你们在。”方莹瑟瑟发抖,泫然欲泣。
少侠安抚她道:“放心,已经没事了。这窃玉贼如此嚣张,待我们搜一搜他身上,说不定还偷了其他人的玉。”
苏星文在歌舞表演时,远远看到过她。他抱着刀暗暗打量一眼方莹,莫名觉得她的做派像正在伪装无辜女子的七姐,有些刻意。
少侠先行去查验尸体,果然搜出了琅轩玉,而这具尸体也从刀口处涌出了密密麻麻的虫子。
看来这就是那个盗玉贼了。少侠本以为盗玉案有了突破口,没想到,这时点香阁院外传来了一队人马走路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整齐,间有细碎的兵刃碰撞声。顺着窗口看去,刀镇恶已到了小楼下,其余捕快将点香阁围了个密不透风,刀镇恶仰头对他们说道:“法网恢恢,我看你们这次往哪跑!给我拿下!”
窃玉贼尸首尚且在此,这和他们到底有什么关系啊?!少侠顿感不平,无故蒙受不白之冤,他怎么愿意束手就擒?他向破招使了个眼色,破招也机灵会意,见捕快冲到了楼上,当即躺倒,大喊:“来人啊!应天府的官差打人了!还有没有王法了?救命啊!”
少侠见苏星文几欲拔刀与捕快对拼,可对面是官差,不可与之硬碰硬,不然到时候真没他们好果子吃。少侠摁住苏星文的手,说道:“苏大哥!不可!”
苏星文看少侠一眼,少侠说的没错,在这里惹出麻烦不好收场。捕快们都注意着破招,只能暂时委屈一下他了。苏星文反抓住少侠的手,带着人跃出窗外,遁入了夜色中。
黑衣人出现之后,捕快紧跟着就追查而来。屡次巧合,像是故意为之,似乎有人稳坐钓鱼台…少侠和苏星文在玲珑坊旁的小巷落脚,一只信鸽扑棱棱飞来,停在少侠肩头,脚上还绑着竹筒小笺。
“有人给我传信…”少侠取出纸条,展信一观,开头写着少侠亲启,后面则曰:所临困局,实不难解。事因人起,少侠不妨好生想想,至今所遇之事,其中关键为何?
关键?这盗玉案的关键,自然是琅轩玉了!遇劫镖车、漕帮子弟、方莹姑娘…就连白姑娘也说,她出现在街头是为了寻找替她父亲的线索,她父亲替她去买琅轩玉簪,那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这桩桩件件,都与琅轩玉脱不了干系。而且,每当琅轩玉出现,黑衣人也随之现身。这些黑衣人藏在金陵城中,却从未被人发现,不露半点痕迹。他们的身体里还都有那种古怪的虫子…还有——随着琅轩玉失窃,还有无辜之人失踪。琅轩玉为表,失踪之人为里,贼人窃玉之缘故,也许就和失踪的人有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缺少证据,胡思乱想也无用。少侠翻过信纸,背面还写着几句话:少侠若有决断最好。若无定论,可前往应天府地牢一探。另,知人知面不知心,切勿被身边之人表象所惑。多加小心。落款清崖二字。
少侠看到落款,吃了一惊。来信之人原来是清崖兄,当日襄助之恩尚不能答谢,又承蒙此情。不过,既然清崖兄有意提点,虽不知应天府地牢中藏着什么,还是走一趟为好,就是不知这最后一句的“知人知面”是什么意思。
身边之人?破招?还是白姑娘?破招那么憨,心眼凑不出半个;白姑娘又只是一介弱女子…算了,当务之急,还是得去地牢。少侠说道:“苏大哥,清崖兄来信,我们得去应天府地牢探查一番了。”
信上的内容也落到苏星文眼里。清崖摆明了是让少侠提防自己…碍事。不过,少侠的脑袋瓜好像没往他身上想,他先人一步,总归捞到点好处。
二人依仗武功偷偷溜入了地牢,在地牢深处的一间牢室发现了破招。破招甫一见少侠便抱怨起来:“你怎么才来!这地方又黑又臭,不仅有各种奇怪的人,还有各种各样奇怪的虫子。我在这里真是一刻钟也待不下去,快放我出去透口气再说话…”
“我看你一句废话也没少说…”少侠又犯起难来。他们一路上绕开了守卫,还没偷到钥匙,想要放人出来,还得先想办法弄来钥匙才行。
苏星文在一旁一言不发,却利索地手起刀落,将牢门上挂着的铁锁斩断了。
破招一看,两眼放光,说道:“还是这位兄台厉害。你这家伙本事一般,认识的人倒都很不错,这识人辨事也算你为数不多的优点了。你还没介绍…诶,我看你有点眼熟,好像在路上遇到过。”
“这是无明宗的宗主,苏星文。之前苏大哥于我有救命之恩,这次偶然相遇,又大义相帮。”少侠再次忍住了暴揍破招的冲动,向他简练介绍道。
破招又话唠起来:“这么厉害的人愿意帮你,真是心善。话说,我观苏宗主的功法与众不同,我还从未见过,似乎体内运转的不是普通真气…”
“此地十分凶险,我们还是先走为上吧,破、招。”少侠打断了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谁知破招一甩衣袖,道:“我不走!”
“为什么?!”
破招道:“我送给莹姑娘的那块琅轩玉母被那群捕快给拿走了!说是什么犯人身上不能留东西,岂有此理!这些莽夫,万一把玉佩磕坏了怎么办?”
“玉佩没了?”少侠又想到盗玉案。这些捕快拿走玉佩做甚,难道…
“对呀!哼,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身上其他的东西都没拿走,偏偏拿走琅轩玉母,分明就是见财起意!我要就这么走了,玉佩肯定再也找不回来了!”
少侠思索道:“这事情有些蹊跷,正该搜寻一番。破招,你要找琅轩玉佩,待在牢房里它也不会从自己从天上掉下来,不如跟我们边走边找,说不定就在附近呢!”
破招点了下头:“你说的倒也有理。”
他又道:“我被关在这里时,听到隔壁一直有人又哭又叫,吵的人头都痛了,只依稀听见他们嚷嚷什么,琅轩玉,、,虫子,、,怪物,,真叫人毛骨悚然,我是坐立难安,要是一直待在此处,只怕不过两日就要人比黄花瘦…”
破招又开始啰嗦起来,远处的牢房突然传来凄惨的叫声打断了他:“少侠救命啊——俺不想变成怪物!”
这声音…好像是斜对面的牢房。少侠过去一看,发现里面关的是金陵城的普通百姓。苏星文又是一刀,这间牢门也被打开了。
“你们究竟犯了什么事,为何被关在地牢中?”少侠问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几人依次说起。一个是王大锤,买了玉镯、还未到家就眼前一黑;一个是秀才周小舟,淘了一块琅轩玉珏、后也忽然睡去;一个正是失踪的漕帮中人钱沧,船行过金陵、连人带琅轩玉观音都被拿下。他们都是因琅轩玉而失踪的那批人!
王大锤朝少侠砰砰磕头,哀嚎道:“少侠救救我们吧!我们不想在这里吃虫子…”
虫子?吃虫子?少侠把人扶起,问道:“你们说的虫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周小舟道:“自我等被关入此处,送来的牢饭污浊不堪,时常有怪虫钻进钻出,我见了恶心,吃不下。有忍不住饿的吃了这饭,过不了几日便犯怪病,接着就被狱卒带走再不回来,令人惶恐不安…”
“周秀才和我们说了这事,大家都不敢吃。俺已经饿了好几日,再出不去怕是要活活饿死了!”王大锤说道。
“说到这虫子,”钱沧也道:“我们在船上遇到的黑衣人口鼻中也有这样的怪虫飞进飞出。回想起来,他们蜂拥而上时,双目无神,举止僵硬,宛如傀儡。古怪,古怪啊!”
少侠若有所思。苏星文默默听完,从举止僵硬、不知疼痛这些症状来看,几乎可以肯定那怪虫就是一种虫蛊。尤其是七姐与此事有莫大关联,她曾师从上任南疆蛊母,在她的师门,蛊是一种恩赐。
一人从人群中走上前来,眼中含泪,唤道:“少侠…”
“白姑娘!你怎么也在此处!”少侠本以为白水芝与他们分开后,就回到家中了,没想到她也被抓进这地牢。
白水芝似有些害怕,身体微微发颤,连声音都在抖:“爹爹许久不归,家中没有进项。我本想把一对玉镯典当了,换些家用,谁成想…再醒来,就在这牢狱之中了。”
见苏星文用无语的眼神盯着她,她别过头,错开苏星文的视线,掩面擦起泪来。少侠宽慰她:“白姑娘别怕,我定将你安然送出地牢。对了,你的爹爹先前也是因为琅轩玉失踪,说不定也失陷于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话音未落,一个中年男子僵硬走来,四肢奇形怪状地扭着,他喊道:“阿芝…阿芝…”
白水芝看见对方,先是吃惊,随后恸心唤道:“爹爹!”
白老爹本神情呆滞,突然惊恐地吼叫起来:“阿芝!跑!跑…”
“是我!爹爹,你这是怎么了,呜呜…”
白水芝啜泣起来,少侠看得不忍,问道:“白姑娘,这、这就是你父亲吗?”
“是,这就是我爹爹。”白水芝哭道:“他怎么成了这样,怎么不认识我了…”
“白姑娘,白老先生好像还能行动,不如先带着他跟我们走吧,我们出去以后再想办法。”少侠搀起摇摇欲坠的白水芝,柔声劝道。可如今要带着这么多人逃出地牢,得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白水芝也缓过劲来,擦干眼泪说道:“少侠,水芝有个不情之请。看到爹爹这副模样,水芝的心好痛。这地牢中不知还有多少人也要遭遇和爹爹一样的惨事,水芝实在不忍,想多救一些人…”
“白姑娘一片好心,我怎么可能不答应。但钥匙…”但真正的钥匙是旁边这个大活人,这又怎么好说得出口。
苏星文站出来,说道:“白姑娘大善,我愿与姑娘同去,帮忙破拆牢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个苏九,成心来坏事!白水芝心里咬牙切齿,面上却还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这…怎好劳动这位大侠,水芝去找找钥匙便是…”
“白姑娘只身找钥匙太危险了,我还是跟着姑娘吧。”苏星文面不改色。言外之意是让白七别想搞事。
“苏大哥说的有理,白姑娘就别推辞了。”苏大哥也是侠义心肠,真是个好人!少侠想到。
“在地牢里还是谨慎为上,我先去前面探探路!”少侠说道,与苏星文和白水芝兵分两路,独身往地牢另一侧探去。
同时,白水芝也不得不与苏星文一同去地牢深处打开其他大牢的大门,破招则被留在原地接应少侠。
往后的牢室比较空旷,只有几间还押着人,似乎其他空置牢室的人已经被带走了。白水芝压低声音,对身后亦步亦趋的苏星文道:“苏九,你和我有仇?你到金陵就是特意来为难我?”
苏星文不答,反问道:“那虫子是不是蛊?”
白水芝剜了他一眼,冷冷道:“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要是关心那个少侠,就安安分分跟着他。其他的,少管。”
“七姐!”苏星文拉住她:“他们也只是普通百姓,何必…”
“哟——”闻言,白水芝阴阳怪气道:“几年不见,我怎么不知道你成活佛了?”
“普通百姓,呵,他们当然是普通百姓了。这天底下的人命又哪是人命!大家都是猪狗不如的烂命一条,是死是活有区别吗?关中什么样子你不记得了?”她声音虽低,说出的话却尖锐无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星文摇头:“有区别。”
当然有区别。曾经他也觉得死活没什么分别,甚至活着还不如去死。火烧起来的那一刻,他还是想活,想所有人都能活,坦然地活、随心所欲地活,哪怕一次就好,一次就好。过去的关中似乎是他一切痛苦的来源,现在的关中却是孕育希望之地,所有遥不可及的期待,都有机会实现。
“呵,你少装好人!跟那个毛头小子混几天你就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了!没准儿再过几日就发现,那小子也是一样的俗不可耐!”
“他不会。”苏星文立刻反驳。不只是再过几日,甚至再过几年,再过几十年,他都不会。
她看苏九不是阎王债入脑,而是少侠入脑。白水芝有些抓狂:“你到底为什么那么在意他!”
“他能救关中。”这个上次好像说过了。在无明宗生活太久,他那胡说八道不打草稿的本事也来了,苏星文又道:“他是阎王债的解药。”
“他能治我。”这句不是胡说。
能治阎王债?听到此话,白水芝也有点意动:“他能治?怎么治?”
“现在还治不了。”苏星文答道。真说起怎么治,也就是拿枯荣经治。
白水芝“嘁”了一声,了然他是胡说,却也被他的倔劲打败了。十头牛都拉不回苏九,自己想要成事还是得离那个少侠远点为好。二人走到关押着普通百姓的大牢前,又装成客客气气的模样,帮着把被关押的人们放了出来。
与此同时,不过转角,少侠就迎面碰上了巡守的狱卒。对方喝道:“大胆!敢在应天府的地牢鬼鬼祟祟!”随即放下手中的小桶,抽刀冲向少侠。少侠先是闪身躲了直劈面门的一刀,后一掌拍在狱卒的右臂,刀被震落脱手。少侠抬手,以掌为刀,将狱卒劈晕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少侠解决了狱卒,去看他放下的小桶,里面盛的似乎是牢饭,饭菜里就有那种恶心的小虫。少侠提桶而回,破招以为他找到了出口,赶忙去问,待一看清少侠手中提的东西,他瞬间反胃干呕起来。
看破招夸张的反应,少侠撇撇嘴。苏大哥镇定如旧,连旁边的白姑娘都没什么反应,破招的戏也太多了,少侠说道:“恶心吗?给你吃的。”
“离我远一点——呕——”破招捂着嘴躲到一旁。
“这饭菜里的虫子大有古怪,我仔细看来,和先前几次在窃玉贼尸首上发现的怪虫一模一样。”
破招非常崩溃,喊道:“天呐,这世上怎么有你这样的魔鬼?这么恶心的东西,你居然还能细细观察,一路上虫子虫子的,到了这种时候还念念不忘,还不赶快把你手里的饭桶丢掉!”
“我破招公子了解的都是这世上美好神奇之物,什么绝顶武功,绝代美人,绝世珍宝,这种东西万万不能入目…诶——”破招说着,突然瞪大了眼睛:“这地方竟有此物?”
少侠没想到破招竟然知道这怪虫是什么,意外道:“你认得?这是什么?”
破招摆摆手,不耐地说道:“你先把虫子处理干净!看着他们我要怎么细细分说?”
早知道这家伙认得,就应该一开始就把虫子丢他脸上让他看看…少侠虽心里这么想着,却也只能受破招使唤把红虫全都踩灭干净:“这下好了吧?”
破招才仔细讲来:“这种虫子传说自东海传入中土,名为吞金虫,以琅轩玉为食。若有人被它蛰咬或误吞虫卵,就会产生强烈的幻觉。南疆有擅长虫蛊的人,以吞金虫为引,可炼就一种名为,螭蛊,的阴毒之物。”
“这螭蛊,作用为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螭蛊会令人丧魂失智,变得嗜血残酷,凶暴无比,且无药可解。”破招答道。
这正和那些窃玉贼的症状差不多!看来,那些黑衣人确实被种入了虫蛊。这盗玉案的幕后之人,是想利用这座不见天日的地牢,造出一批疯狂的怪物!
刚才还在破招旁边的白水芝突然缩到少侠身后,发抖道:“少侠,我、我怎么听到有人在哭啊。呜呜呜,这里是不是有鬼,好可怕…”
没料到白水芝会贴得那么近,少侠任由她扯着自己袖口,暗自嘀咕白姑娘胆子太小了,世上哪有鬼…但他也听到了隐隐哭声,有小孩在哭泣,边哭边说“爹爹快回来,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少侠等循着哭声找去,发现一个小男孩坐在地上,怀中还抱着一把捕快制式的佩刀。少侠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爹又是谁?”
那男孩使劲抹了抹眼泪,哭着答道:“我叫刀正义,我爹爹叫刀镇恶,他是很厉害很厉害的捕头!坏人来了,好多人,好多血,爹爹不要丢下我,呜呜呜…”
少侠心道,原来这就是刀镇恶的儿子,又疑惑刀镇恶怎么把他的儿子一个人留在这儿,便轻声问道:“不哭不哭啊,你知道你爹爹在哪吗?”
刀正义抱紧了怀里的刀,只哭着喊爹爹,并不回答少侠的问题。少侠身后的白水芝触景伤怀起来,眼中含泪,对少侠说道:“少侠,这个孩子好可怜。我们不要逼他了好不好?”
“白姑娘,我并没有逼迫他的意思,只是这孩子…”少侠有些无奈,自己也没有强迫这个孩子答话,只想多了解些情况。但他转念觉得白姑娘也许是想起了她的爹爹,便怜惜起了呼唤父亲的刀正义,于是他说道:“罢了,麻烦白姑娘照看他一二吧。”
破招则和少侠有一样的疑问:“这地方阴森森的,刀镇恶多大的心,把孩子一个人扔在这儿?”
“也许…刀镇恶是怕外面不安全。”刀镇恶爱子心切,既然他把儿子留在了这里,也许正说明他认为地牢内才是更安全的地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外面不安全?这里更不安全才对吧!”破招想起那些在馊饭里蠕动的吞金虫就一阵恶寒:“刀镇恶作为捕头,难道没有发现吞金虫的事?这地牢不对劲的地方这么多,他怎么敢把儿子带进来?”
确实,任何一个人都觉得这地牢不是人待的地方,但刀镇恶却觉得地牢内更适合安置他的孩子…少侠思索道:“除非,他对地牢和外界的一切了如指掌!外面有事要发生了!”
少侠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骚乱,几个人形行动怪异,正朝他们这边歪七扭八地走来,口中还不断低吼:“血…我要血…好饿…”
这是要吃人啊!破招大喊:“天啊,居然真的是人傀!这事儿简直透着十二分的古怪,二十分的恐怖!这鬼地方真是一刻也不能多待了,我们快走!有多远走多远,不然可就得变得和这些人傀一模一样了!”
“你说的,人傀,又是什么?”少侠急切地问道。
“人傀人傀,顾名思义就是看似为人,实是傀儡啊!这被种了螭蛊的人,多半会失去本性,只剩下狂躁本能,根本不听人言。但也有极少数中蛊者会保有部分智慧,虽嗜血狂暴,一举一动却全牵制在那控蛊的人手里。”
这听起来倒很像…苏星文想到。万圣阁则受过天机的恩惠,没准这个能制造人傀的螭蛊也有天机的手笔,看来天机确实一直试图制造暴动。不过现在不是深究这些事情的时候,那些人傀正向他们逼近。
“不过看地牢中这些人傀,见人张口就咬,上手就抓,恐怕根本就不服操纵,若是被他们逮住,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不行不行,我们赶紧走!”破招继续说,拽着少侠就要走。
旁边的刀正义却坐在地上不肯离开,喊道:“爹爹不做傀儡!正义要救爹爹!”
“你可别闹了,远水救不了近火,痴儿也救不了大捕头,这就叫父子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快跟着我们一起走吧!”破招说道。
拉扯间,似乎那些人傀蛊毒加剧,变得更加狂躁,边吼边抓。其中一个人傀向在外围的白水芝飞扑而去,白水芝尖叫一声,跌倒在地。她手无缚鸡之力,只拿胳膊挡着自己,距离她不过两步的苏星文不知何故不为所动,只作静观。少侠飞身一脚将人傀踹到墙上,拉起了白水芝:“白姑娘小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连破招都吓得立刻抄起遗落在地的一把刀,冲着四周乱砍乱挥起来。少侠“哼”一声,把他这个不通拳脚的家伙也挡在身后,说道:“破招少爷,刚才让你走你不走,现在怎么样。还要不要你的玉佩了?”
破招握着刀,声音都和手一起打颤:“你还真是个魔鬼!我求你我求你!我不要玉佩了我们快走吧!”
少侠苦笑:“你现在倒是想走,可这出口的位置…”
此时苏星文才抽刀,三两下砍倒了一群发疯的人傀,说道:“直接杀出去。”
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少侠也从地面上捡起一把刀,还从血迹斑驳、武器散乱的地面上发现了一串钥匙,似乎这就是他们刚才没有拿到手的牢门铁钥,结果人傀暴起后被落在地上。白水芝却唤了少侠两声,指着一个方位说道:“我方才听那个孩子说,要去那边找他爹爹。会不会那里就是出口?”
少侠看向白水芝所指:“这个方向…似乎是地牢的衙堂,出口和钥匙应该都在那里!白姑娘,这下多亏你了!”
破招雀跃道:“这下我们能出去了吧!还等什么,快走啊!”
“我们走了,还被关在这里的人怎么办?你们先走,我去把他们放出来!”少侠看向苏星文:“苏大哥,他们三个就拜托你了!”
说完,不等有人发表意见,少侠已经折身回去,拿着捡到的钥匙去开锁放人了。苏星文将附近的人傀一一斩杀,才带着破招和白水芝,还有那个孩子离开。
不多时,少侠又追上了他们,身后还跟着“浩荡”一队被放出来的无辜百姓。大家到了连接衙堂的一处通道,此处人傀见少,总算可以歇口气。
少侠气喘吁吁:“总算追上你们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星文帮少侠顺气。破招摸着下巴在琢磨什么:“我越想越不对劲,这事奇怪的很。你说究竟什么人这么丧心病狂,竟敢在应天府地牢拿无辜之人培养螭蛊?”
“公门中人。”苏星文言简意骇。排除七姐做戏的成分,与盗玉案有关的无非是持有琅轩玉的普通人、劫玉的歹徒、还有紧追歹徒的捕快。歹徒先后横死,无辜百姓又被押入了应天府的地牢,答案已呼之欲出。
“公门…”少侠恍然大悟:“能在这牢里来去自如,还能包藏东西,不就是公门中人!”
“这个人不仅从大家手上夺走了琅轩玉,还把他们关起来作为材料!那些窃玉的黑衣人,说不定是第一批被下了螭蛊的人傀!”破招一想到惊心动魄的经历,激动起来:“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能利用这座地牢,还能瞒住外界,甚至还有些人愿意不明不白地帮助他,这个人会是…”少侠叹了口气,就算猜出真相,他们也缺少证据,要是能趁乱在地牢中搜到物证就好了,但最要紧还是找到出口。
少侠在衙堂巡视一番,在一张未来得及收拾的桌案上发现了堆叠的书信,而书信上却记载着有关螭蛊的内容。
“刀镇恶亲启”、“只落得个被人欺凌嘲笑的下场”、“早早醒悟”、“或可挽回已往之事”…落款为“蛊母”。少侠又翻开第二封信,上书吞金虫的饲养方式,吞金虫以琅轩玉为食,蜕一次甲则化为螭蛊。第三封信则事关人傀,而待吞金虫三次虫蜕,将此甲入药,可治小儿痴症。
看来是“蛊母“以治愈刀正义的痴症,劝服刀镇恶帮助其制造螭蛊和人傀…
少侠还未放下手中的信,就感到一片刀风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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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真相浮出水面,难怪刀镇恶几次三番不分清红皂白地阻碍他们,就是不想让他们查到事实,更想让他们也成为吞金虫虫蜕的养料。
“刀捕头…不!刀镇恶!”少侠亦怒从心起,亏得他之前还体谅刀镇恶和他的儿子,对方却视百姓为草芥、残杀无辜,现在事情败露还打算置他于死地。少侠喝道:“你可真会伪装!一面说你以除暴安良为己任,一面却又害了那么多性命!”
刀镇恶仰天大笑,而后笑声戛然而止:“伪装?!”
“我护了这金陵城多少次!护了这城中多少人!我自己都记不清了!”他吼道:“可这些人,又是怎么对我的!”
“我所谓的兄弟构陷我、出卖我!我的左邻右舍听到我妻子的哭喊却连官都不报!”
“无辜?他们哪一个都不无辜!”刀镇恶已逐渐癫狂起来。
他痛失老母与妻子,儿子也成痴傻,这才发现,原来他为金陵为百姓所做的一切,都一文不值,甚至不值有人来帮他的家人一把。事到如今,他已经算是疯了,珍视的家人就剩下一个儿子,只要能治好他的儿子,他做什么不肯?何况,这只是对那些漠视之人的一点微不足道的惩罚,或者说复仇。
他大喊道:“这是他们欠我的!”
刀镇恶宣泄完,便提刀砍向少侠,还试图夺回少侠攥在手里的信件。可他的一身武功,在捕快们之中或许佼佼,但还不能与专习武艺少侠对抗。不需旁人出手,少侠三两式已将刀镇恶击退,而刀镇恶也精疲力尽,用尽全力把刀掷向少侠。
刀正义似是听到了他爹的声音,从衙堂的边缘飞奔而来,不管不顾地扑到刀镇恶身边。少侠本想将刀踢至一边,却碍着刀正义从旁奔跑而来,他怕误伤这个小孩,只得聚集内力,打算硬抗下这一刀。
苏星文见刀正义挣脱白水芝跑开,又看到衙堂中央与刀镇恶对峙的少侠,心头一抖,这家伙又要自伤来保全他人!他立刻轻功飞出,顺势抽刀,在那柄飞刀的刀尖刺入少侠手臂前一瞬,挥刀将其从中砍断。“哐啷”两声,刀柄与刀刃相继落地。他转头一眼,少侠无事,也没有受伤。只是他情急之下一同动用了阎王债…阎王债,最忌大悲大喜、一惊一乍。他刚才骤然心惊起急,现在体内枯荣真气乱涌,又隐隐有反噬之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大哥…”一切发生的太快,少侠都有些没看清,回过神来,苏星文就站在他面前,横刀而立,唯独他那把长刀的刀尖在抖。苏星文瞪了他一眼,眼神实在称不上友善,反而有些凶神恶煞。少侠一缩,不敢看苏星文,心也说不清道不明地狂跳,不知是愧疚还是担心。
刀镇恶掷出刀后,脱力倒下。他身后跟随他的狱卒们见苏星文一刀便将刀具从中斩断,更不会与苏星文和少侠硬碰硬。其中有不少人并不知道内情,以为自己是在帮刀镇恶一些小忙,直到此刻才意识到他们捅了大篓子。听见应天府有其他捕头快马加鞭而来,这群狱卒们四散离开,生怕自己被发现。只有刀正义还在刀镇恶身边,将刀镇恶留给他的刀塞回刀镇恶手中,哭着让爹爹起来打坏人。
但他不知,他的爹爹才是…
紧接着,少侠等人连同被关押的百姓被护送着离开地牢。暴露于夜幕之下,少侠还有些恍惚,再把刚才短短二三时辰内发生的一切回顾一下,更是唏嘘。早前在城门排查盗玉案的林冲捕快对少侠说:“地牢之事俱已听你说了。刀兄所为…我们这些同僚也难辞其咎。应天府定会善后,也请少侠不要再追究了。”
对方既出此言,便是不让少侠再插手了。应天府也是个秉公办案的地方,不至于上下全都沆瀣一气、同流合污,于是少侠道:“晚辈相信应天府一定会对此事有个公正的定夺。”
另一边,白水芝感叹:“天可怜见,竟叫水芝和爹爹能逃出这不见天日的地方…”
“只是白姑娘的爹爹…”少侠欲言又止。白姑娘和她的爹爹是逃了出来,可她爹已经受到螭蛊的影响,意识混乱了。
“少侠不必如此。”白水芝见他难言,主动劝道:“爹爹他…虽然不认得水芝了,但也没有如地牢中那些人傀一般狂躁,总算还愿听我这女儿说话,已实属难得…”
她眼中含着泪,说话却这般通情达理,微微笑着,对少侠说道:“水芝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少侠才好,若不是少侠…”至伤心处,白水芝攥住少侠的袖口,盈盈十指,指尖微凉,她力气不大,紧扣的手却油然透出一股心碎。
少侠见她的模样,些许心酸,可该过的日子还是得过下去。他缓缓说道:“白姑娘别客气,之后你自己要多多保重。回家的路上多加小心。”
破招听完他俩的对话,“哇”了一声:“我没记错的话,你们才认识一日吧,到底是结成了多么,深厚,的情谊!看这依依惜别的样子,我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受不了受不了!我看你们不如干脆就…”
本来白姑娘和她爹爹就遭逢意外,她一个人已经很可怜了,破招还要嘴损一把,少侠真是觉得再也忍不了他:“破招你来,我有点事儿,我们去旁边聊一下吧。”揪着他的衣领到了苏星文倚着的墙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破招还在纳闷,有什么事情非得背着白水芝说,少侠的拳脚已经招呼上来,他大喊:“哎,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别打脸!”
少侠也没真准备把他暴揍一顿,只是吓唬吓唬他,让他长长记性管住嘴,乱拍了他几下就结束了。少侠想起刀正义,心情复杂:“刀镇恶害了那么多人,应天府处置他,落得什么惩罚都是咎由自取,可是还不知他儿子之后要如何…这样一想,倒觉得他们父子二人都有些可怜。”
破招也叹息:“我看,他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多半是为了救他儿子。痴病…年纪小的时候刀镇恶还能照看,可等他老了、病了、死了,他儿子又能指望谁?父母爱子,必为之计深远,到底是做父亲的…唉。”
“吞金虫这东西,寻常人连见都没见过,更别说炼制螭蛊。我刚才找到一些信…”书封信件已经被少侠转交给了林冲,但内容他还记得:“刀镇恶怕是被人利用了。”
破招摆手:“好在虫子和人傀都被应天府的捕快们处理掉了。若是还有螭蛊遗落在外,那可就贻害无穷了。”
“但我总觉得这件事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恶人还逍遥法外,他利用刀镇恶做了一场实验,自己还能做到连踪迹都不露。若是下一次他有了别的目的…”少侠忧心忡忡。
破招听了他的恐怖推测,又开始心慌,连忙让少侠打住:“这桩破事好不容易了解,你可别再自添烦恼了。总之小爷我可不奉陪了,这世上好吃好玩的东西海了去了,小爷可还没享受够,不乐意再牵扯。再会,再会!”
破招说完,即与少侠道别,自去金陵继续玩乐了。少侠心里的疑惑止不住往外冒,虽说黑衣人是被螭蛊操控的人傀,那他们劫掠的琅轩玉又在哪?还有…他喃喃道:“那个,蛊母,又是谁呢,他是不是幕后的操纵者…”
苏星文往这边看来,他从出了地牢就在墙根下倚着站着,听了他和破招的谈论,也一直不说话。少侠感受到他的视线,再一看他,他脸色发白,气息也比之前快上几分,少侠想他们一夜未眠,苏星文更是出力极多,东奔西走还保护他们安全,怕不是累虚了!
“苏大哥!你还好吗?”少侠跑去扶住他:“折腾半晚,我们找家客栈歇歇吧。”
苏星文倒不是虚弱到站都站不稳了,他在极力压制发作的阎王债,看少侠关切担忧的表情,他一时说不好“被少侠觉得自己虚弱”这件事到底尴尬不尴尬。他没拒绝少侠,却说:“我没事。”
他攥着少侠的手,任由对方把他往前带去。应天府是官家地界,周围几乎没有市井气息,他们走到五福楼,差不多又回到了玲珑坊附近,才看到一家未闭门的客栈。他们二人要了一间客房,店小二打着哈欠将他们领到门前,又睡眼惺忪地回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二人进了屋,少侠将苏星文扶到床塌边,想抽手时,却仍被对方死死攥着。苏星文直勾勾地盯着少侠,他对眼前的人挪不开眼睛。他想起少侠与破招交谈时的叹息,少侠那颗纯然的心、那双真挚的眼睛,此外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他都想探索。有一时他觉得自己放纵太过,全然忘记了阎王债发作时最好不要近人。
少侠是解药,能治他。
他对七姐说过的话犹言在耳,苏星文几乎彻底受制于阎王债,他反抗的很困难,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情况。
“你先…”苏星文含混说道。“走开”二字不及出口,他瞬间暴起,将少侠压在了榻上。
“啊?”少侠愣愣地栽在床上,与苏星文面对面,第一反应是他居然还很习惯这种状况,接着他又不知道自己在习惯什么,疑惑的音节还有半段在喉咙里,唇已被对方狂躁地吻住,苏星文近乎在撕咬他。
“唔?!”少侠抬膝想顶开身上的人,无果后踢蹬一番,对方死死地扒住了他,任他什么动作也绝不松手。少侠立刻联想到失智的人傀,苏星文会不会无意中染上了螭蛊?他气息被夺,渐渐喘不过气,干脆扬起拳头,一拳擂在对方的肚子上。
苏星文不设防备,薄弱处骤然被揍了一拳,只是闷哼一声,身型岿然,照样摁着少侠不动。少侠的腿缠住对方腰身,一使劲将苏星文拧回床上,自己则压在了他身上。时局易势不过片刻,苏星文握住少侠肩膀,少侠肩上吃痛,腿也松了,当即被翻了回去。好在苏星文暂时放过了他的嘴唇,转而熟练地扯开他的衣领,去咬他的脖颈。
少侠刚被亲得有点窒息,颈上又是剧痛,他喊道:“苏大哥!苏星文?”
鼻尖绕起一缕浅浅的血腥气,少侠被啃咬到出血,血珠顺着脖筋滑到肩窝。苏星文的架势,像要吃了他。少侠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背后冒冷汗,苏星文正好抬眼看他,眼底透出的掠夺感让懵懂少年打了个颤。
他真想吃了我!少侠欲哭无泪,难道他遇到的其实是个食人魔?
苏星文将那几滴血也卷进口中,饥饿感稍许缓解,失控如影随形。房间的陈设在他眼中摆动,少侠的身形却异常鲜明。少侠终究会来到他身边。他为什么要等,他就不能直接把少侠摘下吗?这样就好了,他再无后顾之忧,再也无需对他不曾踏入的过去不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不想等了,等不下去了。回想起来,才发现过去的每一刻都那么煎熬。
在侵略眼神的威胁下,少侠挣扎的更厉害了,一想硬拼力气胜算不多,对方挨他一拳都不吭声,甚至于伸手去找苏星文腰后挎着的刀,摸索一阵才握住刀柄。但床帐狭窄,他根本施展不开,拔不出刀。他又去摸挎带的锁扣,试图把刀鞘一起解下来。
初入江湖的少年似乎把这当成生死边缘了。苏星文也没有全然自我放弃,他当初为何在彼是方生下选择继续阎王债而非枯荣经,全然是他的决心。他向来不是阎王债的奴隶。那种自暴自弃的想法只不过在他脑中闪过,他并没有实践的意图,归根结底,若不到别无选择的时刻,他不想伤害任何人。
更不可能是少侠。
这里没人会阎王债或者枯荣经,他只能自凭本事疏解。他强行运转内力压住开始外泄的枯荣真气,喉中涌出更为浓烈的腥味。
咽下口中残余的血沫,苏星文反手扣住他后腰乱摸的手,他的混沌已经褪去,眸色仍旧很深。趁乱他又亲上少侠的嘴唇,唧啾两下后迅速起身,然后松开少侠。
苏星文突然恢复意识,少侠惊愕更甚,他都没反应过来,手还揽在苏星文的腰上。苏星文低头看向他方才啃咬过的位置,少侠的颈肩胸前是片片斑驳血迹,幸好咬痕都不深。
他在少侠震撼的目光里捂住头,表现出一种实质化的“痛苦”。他也不想这么做作,但他需要给少侠一个解释。
“对不起…我…”苏星文说道。
少侠也顾不上自己的伤口,起身问道:“苏大哥!你没事吧?刚才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刚才你…”少侠突然卡壳,双唇启合多次,也没把剩下的话说完。
一想刚才那两次亲吻,少侠从耳根烧到脖子,一片红晕。两个大男人一起啃两口算不得什么,更何况对方还神智不清,他劝自己。但劝了没用,嘴唇上遗留的触感连带着指尖都微微发麻,心脏更是跳的飞快,像他好像期待已久一般。
“…你突然就失控了。”
苏星文约莫想到他在害羞,放下捂着头的手,沉声道:“对不起。”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少侠整好衣襟:“你在地牢受伤了吗?有没有碰到吞金虫?”
“不是螭蛊。”苏星文缓缓说道:“是一种病。”
阎王债刚在关中流传开时,大家都以为那是一种怪病。现在看来…也仍旧像一种病,不过,有的人在病中被选为主人、有的人被选为奴隶,但就结果而言,主人和奴隶并无不同——苟延残喘,或者死亡,过程中蕴含的压迫、奴役、疯狂等等,在结局面前都显得有些可笑了。
“你生病了?!”少侠惊讶道。他看苏星文也不是病怏怏的样子,而且,什么病会…这样啊?
“是关中特有的病症,发病之人会理智全无,仅存本能,躁动发狂。“苏星文解释道。
就他所说的症状而言,更像是精神上的疾病。少侠担忧地问:“关中…那有生命危险吗?”
“有。”苏星文果断地回答:“若不能维持心神稳定,经常发病的人最后身神俱损,会死。”其实也就是阎王债频繁发作,被枯荣真气反噬而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少侠一听这病最后还会死人,看向苏星文的目光都变成怜惜。苏星文相貌堂堂、实力出众,为人也大义磊落,却患上了这么可怖的怪病,实在是太倒霉、太惨了。老天真是有眼无珠!
“这病有没有药?要不我们天亮后去找个大夫看看吧,金陵城里肯定有很多名医…”
换作平时,苏星文会直言“别白费力气了”,阎王债无解不谈,他自己的情况他自己清楚。此刻,他从袖袋内取出伤药,递给少侠:“此病非药石可解…别担心,也没有那么糟。”
以前让他死,他还得“含笑九泉”。现在他有牵挂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舍得。
少侠想起苏星文冲出来砍断刀镇恶佩刀后的那个眼神,小心翼翼问道:“是因为我吗?你这次发作…”
这怎么会怪你?苏星文想着,说道:“当然不是。”
就算真是他的错,苏大哥也不会当面责怪他。少侠摩挲着手里的小瓷瓶,深深叹了口气:“要是我像苏大哥一样强就好了…”
“为什么?“苏星文问。少侠不是自恃武功的人,甚至练武都喜欢捎带偷懒。他有多强,未与他深入接触的人不会知道。话本里喜欢把他塑造成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超绝高手,实则太埋没他一路走来的辛苦。
“那样我就可以救出更多人…还可以保护你们!”少侠答道。
这样的答案并不令人意外。某个情绪上涌的深夜,少侠坐在窗前凝视着一轮弦月,他说他曾经遇见过非常可爱的人,但最后没能救出她,要是他那时够强就好了,黄沙下就没有他的遗憾了。苏星文第一反应是原来少侠也有夜不能寐的过往。他完全理解,所有江湖中人面对未竟之愿,诉诸的感叹是变得更强就好了,此后半生磨练,遗憾还是无法解脱。苏星文也是其中一员,后来他发现就算将阎王债修炼到极致也还是有他无法解决的残局,生命里的叹息就像一根根刺,轻的扎在指尖,重的扎在心口。他会当永不甘心的人,俗称犟种。
但那夜苏星文对少侠说的是“没有,要是,”。不过少侠同他一样执着,简称另一个犟种,只不过隐藏得比较好。大家以为他是恩义昭昭,其实他总有必死的决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肯定可以。你能帮助大家,还会比我更强。”这是苏星文在这个夜晚说的。
少侠就着亮亮的眼睛无奈一笑:“苏大哥,谢谢你安慰我。”随即自己扯开衣领,开始给皮肤上凌乱的咬痕洒疮药粉。
苏星文立刻移开视线,轻咳一声:“没有骗你。不信可以拉钩为证。”
少侠被他逗笑了,笑呵呵说道:“才不用呢。这也太幼稚了。苏大哥,你别当我是小孩。”
“拉钩。”无意中被点名幼稚的苏星文抢过少侠空闲的手,强行与他小指勾小指,一时间,少侠笑得更厉害了,笑着笑着就与认真盯着他的苏星文对上视线,深不见底的眼睛中盛满他的倒影,那种熟悉的、心跳加快的感觉又来了,少侠勾着的小拇指开始发烫。
谁都没有说话,互相盯着越凑越近,只要有一方撅撅嘴就能再度亲热。这么像言情话本的桥段,少侠想到,自己一点都不抵触,难道其实我是…喜欢苏星文吗?
一只鸟突然破窗而入,将窗户纸撞出一个大洞,然后整只鸟冲进二人中间,最后滚进少侠怀里。少侠吓了一跳,立刻躲开。苏星文看了眼那只鸽子,鸽子一被他盯到就开始“咕咕咕”的叫,又看向抱着鸽子的少侠,无奈也退开。
“是清崖兄的信鸽!“少侠安抚了下乱叫的信鸽,从它腿上取下小竹筒里的字条,读道:“金陵事毕,螭蛊之事却并未了结…”
清崖的信鸽?苏星文皱眉,这么“合适”的时机、这么“刁钻”的准头,这信鸽肯定是清崖故意放来搅局的。他看到了多少尚未可知,之前羡鱼港一面,他们俩确实“结下梁子“了。苏星文本以为自己抢占先机、局势大好,现在看来还是得提防某人作梗。
少侠看到字条的内容,立刻把刚才发生的事暂抛脑后,转头研究起螭蛊的问题。果然!那些吞金虫没那么好解决,还有消失的琅轩玉、专门炼制虫蛊的蛊母!既然清崖兄都明说了“并未了结”,肯定是他有了线索。少侠继续往下看:少侠不妨来江南一会,我在这里等你。
“苏大哥,螭蛊之事还未结束。清崖兄可能有线索,他在江南等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为了盗玉案,他已经占用了苏大哥一天时间。少侠有些过意不去。而且二人明明认识,清崖兄却未提及要让苏星文同去,说明这事本也不需要麻烦苏星文吧。少侠问他:“对了,苏大哥,你来金陵是要办什么事?”
最终还是遇见了这个问题。他本是来金陵寻找少侠的痕迹的——少侠出现在这里时,苏星文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想来见他的。苏星文略一沉吟,答道:“散心。”
“散心?”少侠歪头:“你遇到什么烦心事了?我能帮你吗?”
“一点宗门的杂事,我不想管了,就出来了。”苏星文答道。要是在正确的时间里,他也能想溜就溜多好…
“苏大哥,你真的很幼稚!”少侠笑道:“哪有人当了宗主还直接撂挑子跑路的?”
少侠又叹了口气:“天亮之后我就得启程了。真可惜,我想多听听你的故事,还想讨教武学。不知下次要何时再见,到时把酒夜谈,借醉舞剑,肯定…”
“不可惜。”苏星文打断他。
“嗯?“少侠不知他何出此言。
“我和你同去江南。”
少侠蹦下床:“真的吗?!不过,这样也太麻烦你了。盗玉案本来和你没有关系…”
苏星文也站起身:“既然遇见了,就有关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明明是出来散心,结果还是…”少侠低着头,瞄苏星文一眼,小声道:“果然这就是当宗主的命呀。”
“你说什么?“苏星文冲他一挑眉,少侠假装盯房顶。苏星文将松掉的挎带刀扣扣好,慢悠悠说道:“听说江南风景更好。而且和你一起,很开心。”
开心?少侠撇撇嘴,开心吗…从外表上还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一叶小舟从金陵渡水域划过,飘到了江南。少侠和苏星文在隔一日晌午到达烟水渔村渡口,船夫刚将渡舟泊稳,少侠立刻蹦下船,大大伸了个懒腰,说道:“苏大哥,还是地上好。船坐了那么久,腰酸背痛的…”
少侠蹦蹦跳跳走上栈桥,苏星文在后面不紧不慢跟着,路过桥边一个披着蓑衣斗笠钓鱼的男人,那男人看着水面盯浮漂,却对少侠说道:“哎,你可要小心点儿,这附近最近不怎么太平。”
“我?“少侠指了下自己,他不认识这人啊?少侠问道:“啊?你是谁啊?“
那男人“嗨”了一声,嘴里叼着根芦草:“我就是一打鱼的,偶尔也撑船,赚点儿零碎钱财。我从小没名字,村里的大伙觉得不方便,就直接叫我,莫问,了。”
走在少侠身后的苏星文也停下脚步,看向钓鱼的男子。莫问…苏星文当然知道这个名字,天机楼楼主。他又想,少侠到底被多少人骗过?
少侠不疑有他,只是无奈说道:“你们村里人真是…”起名太随意了点。
莫问转过身,顺势打量一眼在后方的苏星文,只道:“乡下人叫个什么名堂,都也只是图个方便。我没什么别的本事,好在祖上留给我这么艘小船,我跟它两个相依为命,好歹有口饭吃。”
他又继续说道:“我突然叫住你也是提醒,你们要如何是你们的事。这附近是黄林舵金刀刹的地界,漕帮里最近乱得很,我怕你们这样的外地人稍不留神就触了他们的霉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金刀刹?少侠想起那个夜晚…云永望大哥为了救他死于金刀刹手下,要不是苏大哥和清崖兄,他估计还是难逃一死。他有些忍不住愤怒,说道:“你是说,害死云舵主的狗贼金刀刹就在附近?”
莫问一听,立刻急色道:“嘘——小声点!你竟然还和玄沙舵有关?那你更不能过去了,这黄林舵的水匪呐…”
正交谈间,栈桥前方传来一阵吵闹,少侠张望一下:“前面怎么了?好像听见不少人在吵架的样子…”
就听一粗旷声音道:“给爷爷我做小,难道还能亏待这孩子?“
另一个村民跪地求道:“不行啊这位爷,我们家小红才几岁,她还不能嫁人呢!”
“我大哥能看上你们这丫头,那是你们上辈子烧高香烧来的。还不放手!“有一喽啰说着就要去抢。那女孩看着年纪还很小呢!
“岂有此理…“少侠对莫问说道:“一会儿再说,这帮人欺人太甚!”
村民中一个老汉走出来,高声喝道:“你们太过分了!先前云舵主还在世时,漕帮的人可从不干伤天害理的事!”
那喽啰一脚踹翻老汉,啐道:“老东西,反了你了!”
那领头的大哥也道:“什么云永望,早比黄花菜都凉了!你也不打听打听,玄沙舵的人是怎么被我们舵主除掉的!他们,小舵主,,还在我们黄林舵做客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看今儿谁能管老子快活!”
“住手!”少侠喊道。伴随喊声而来还有一把长刀,“铮”一下插入栈桥的木板里,竖在他们面前,逼得几个水匪刹住脚步。
那水匪领头吼道:“哪来的小子生事!”他定睛一看,对方才两个人,一挥手,身边的喽啰们一拥而上。
少侠想起之前漕帮的人说过他们最擅长团体为攻,一时间还觉得头疼。结果这些水匪竟是一群草包,只他和苏星文二人,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打了个落花流水。
“你们这几个废物。”
这几个水匪还在地上哎哟叫唤,从码头上又走出一妖艳女子,面带纱遮,但仅看眉眼就艳丽夺目。她语气微怒,对着躺倒一地的水匪说道:“叫你们征船办事,谁让你们惹出这些晦气!”
那几个水匪纷纷改躺为跪,大呼着“主母“讨饶。那女子盯着少侠和苏星文,看来是准备亲自出手教训他们俩。
糟了!这位“主母”似乎很强啊…少侠想着,那群喽啰又从地上爬起来,先向看起来比较好捏的少侠攻去。
什么呀!就把他当软柿子!当他好欺负的吗!少侠当面迎击,苏星文则紧盯着主母,伺机而动。看起来此人在漕帮中地位颇高,想来武功也不会是花架子。
主母双手一挥,衣上的飘带向少侠和苏星文二人刺去。二人飞速掠开地面,那飘带撞在地上,连码头的木板都震了震。他们身后突然绽放出数朵玫瑰,似乎是主母以内力凝结而成,绽放后有内力圆弹接连射出,还会追随人身,持久下去,必定应对不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星文挥刀挡了几枚圆弹,决定速战速决。他瞬间近身,催动阎王债功法,向主母砍去。主母未料到苏星文比她更强,措手不及,被击倒在地,用内力堪堪护住,竟是险些被苏星文伤到。
此时,水面也有了动静,有水花的声音。少侠抽空一看,发现是莫问跳下了水。不一会儿,水面上原本停着的船只沉了下去。
莫问把漕帮的船都砸沉了!
众人一看船没了,各个快要疯掉,近乎癫狂之态。少侠顿觉不妙,到主母身边拽走苏星文,拉着他也跳入水中,追着莫问一起游走了。
少侠水性一般,好在在力竭之前从另一处岸边浮上。三人被路过的村民们拉上岸,浑身往下滴水,好不狼狈。少侠感觉自己对水实在是没有好的回忆了。
那伙村民中有一老人认出了苏星文,一拍脑袋,对他说:“大侠!是你啊!幸好那天刚日出你就坐船走了。你不知道,那夜黄林舵在羡鱼港大开杀戒,好多成群结队去祝寿的武林高手都折在那了,之后好多人也没逃出来,要不是你一个人先走了,怕也凶多吉少!”
那夜确实好险…等等,苏星文一个人离开了江南?少侠看向苏星文,苏大哥明明说的是…他为了救师爷才把他托给清崖,师爷也被救了,最后他怎么会一个人乘船走呢?
“怎么了?”苏星文见他盯自己,问道。
“没什么!”少侠想,约莫是那村民看走了眼?他立刻打哈哈道:“苏大哥,咱们衣服都湿了,快去弄个火堆烤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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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很快从四周搜罗来了一些细枝落叶,少侠从袖袋里翻出一个没被浸湿的火折子,点燃了火堆,三人便在火堆边围坐下来。莫问感叹道:“我们三个都没事,真是福大命大啊!”
少侠脱下了外袍,拧干了上面的水,把外衣放在身旁边晾边烤。他说道:“今日还是多亏莫问大哥你反应够快,不然和那些水匪硬碰硬继续打下去,我们肯定在劫难逃啊。”
“哟哟哟,你可别捧我,狗急了还会跳墙呢——”莫问又发觉这不是啥好话,呸道:“我怎么骂起自己来了…脚底抹油罢了,没什么值得称道的。”
少侠轻笑两声,又看向苏星文。苏星文将上衣脱了,正在沉默地拧衣服,头发也往下滴水,好像心情很一般。他的心肯定是散不成了,没准儿还要再多憋一肚子气回去…不过苏大哥的肌肉也太发达了,没个几年功夫真练不出来呢。少侠悄悄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问道:“不过话说回来,我们现在怎么办?“
黄林舵的水匪本就不是好人,还在他们手上吃了瘪,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阵凉风掠过,少侠打了个喷嚏。
“黄林舵的人那么嚣张,非要让他们狠狠吃个亏才能记住!我此番搞沉了他们的船,他们一时半会儿就不能出来搅风搅雨了。”莫问说道。
少侠点点头。那群水匪是来征船的,结果船没征到,还被莫问大哥砸沉了船,比起抓住他们三个罪魁祸首,还是应付暴怒的主母更要紧吧。
莫问又惨惨地叹了口气:“不过我自己的船也…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无非是贴点本钱进去,算得了什么大事!”
为了就不让水匪追上他们,莫问一艘船都没留下,连他自己的船也凿了。少侠想起之前莫问说这艘船是祖上的宝贝…不行,他得想想办法!
好在渔船轻巧,被水流送到了岸边不远处,只是歪栽在水中快要沉底了。少侠将船拖回岸边,船底破了个大洞,帆索也断了,少侠自告奋勇道:“莫问大哥,我来把船补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会修船?”刚才一直不说话的苏星文开口了。他不想质疑少侠,但是如果少侠将这个窟窿修成了更大的窟窿,他也觉得很难交代。
“会啊,这有什么难的。”少侠答道。转头就见苏星文抱着胳膊盯着他,少侠才反应过来苏星文可不只是疑问。之前还说苏大哥是好人,结果这家伙也调侃他!少侠耳根发红,反驳道:“我会的多着呢!不信你等着看!”
“我信。”苏星文说道。少侠确实上房下河无所不能,所以苏星文不担心他一个人在野外风餐露宿会照顾不好自己。苏星文把少侠顺毛捋完,说:“我去找木材。”
二人就近找了些树枝木板,少侠给漏洞钉上木板,又用麻绳接上帆索,这只渔船再推下水,也可以正常航行了。
莫问看完修好的船,高兴地夸赞少侠:“看不出你年纪轻轻的,竟有这样一手修船的好本事!我可怎么报答你唷。”
他又对苏星文说道:“大兄弟,你刚才还不信他呢。你来看看他这手艺,这就叫真人不露相啊!”
“莫问兄客气了,小事一桩。”少侠也骄傲起来,这点小事他手到擒来…“苏大哥!你在笑什么!”
莫问不明少侠怎么看出对方在笑,这分明只能算是不冷脸。苏星文则别过头,说:“我没笑。”
“这倒是搞得我不好意思了。”观二人小小的拌嘴一下,莫问插话说道:“我这一穷二白,也不知道拿什么才能答谢你。”
“哪里的话!”少侠从火堆边穿回外袍,烤干的衣服果然舒服不少!想起在渡口边强掳幼女的漕帮帮众,他向莫问问道:“莫问兄,漕帮…现在是什么情况?漕帮的人现在都这么不讲道理吗?”
“江南漕帮,是分了玄沙和黄林两个分舵,玄沙舵的舵主云永望和黄林舵舵主金刀刹可是兄弟,听说是有过命的交情。”莫问缓缓说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可我曾亲眼见到金刀刹和云永望反目,金刀刹借祝寿之名,在寿宴上血洗玄沙舵。只怕江湖传闻,不可尽信。”少侠低声说道。那晚的血色寿宴,只要一想起,他就觉得胸口发闷。
“是啊,玄沙舵气数已尽,金刀刹带着黄林舵占领了羡鱼港。那些水匪以为云永望一死,整个长江就都是他们的天下了,自然无比嚣张、为所欲为。以前定下的不许欺压平民百姓的规矩,也都不作数了。”
莫问又道:“据说云永望还活着的时候,金刀刹还与他立过义约,谁要是将来遭遇不测,活着的就帮对方抚养遗孤。可云永望的侄子云鹰现在却被扣在羡鱼港里,金刀刹将他软禁在水寨,不得生天。”
云永望大哥的侄子…!可恶!少侠攥紧了拳头。
苏星文对少侠的这段经历,只算略有了解,毕竟那些话本中,写的几分真几分假,谁也说不清楚。他问道:“金刀刹与云舵主为何反目?”
既然已有托孤之约,这二人的兄弟情义本该相当深厚,要反目成仇,肯定是为了什么不平常的东西。
“这都跟黄林舵那位来历不明的主母有关,听说她手里拿着能提升常人十几年武学功力的圣药,金刀刹想扩张势力,得了这等好处,可谓是对她言听计从。”莫问回答道。
“主母?!“少侠一听,这不就是他们方才遇到还交手的那名女子吗?
“想来就是刚才现身的女人。”苏星文也说道。
“八九不离十,估计就是她了!”莫问也点头。他也看到了,那女子武功不低、地位颇高,全都和那“主母”对得上号。
苏星文暗忖,那圣药能提升十数年的功力,可能也附有副作用,就像七姐的蛊一样。之前观那些水匪的状态,倒还看不出什么异常,只是天下哪有这等好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少侠深吸一口气,说道:“漕帮变故时我在场,如果当时不是云永望舵主救了我一命,我早就没有今天了!如今他的人被这样扣住,我不能坐视不理。”
闻言,苏星文才知当日是云永望从金刀刹刀下救了少侠。此人甘愿舍命救一陌生人,义薄云天,不怪少侠被捞上来后说什么也要再跳海救他。只恨金刀刹既没有放过这个兄弟,也没有放过他的亲朋,如此背信弃义,实在为人不齿。
莫问冲少侠一摆手,说道:“你可别逞能。金刀刹武功高强,羡鱼港主母来历成迷,你可知她底细?况且云鹰和一众玄沙舵元老都被扣在里面,你救得了一个,难道还能救出所有人?”
为什么不能救所有人?少侠张了张口,最终泄了气。莫问说的不错,听说羡鱼港内环环相扣、把手森严,不是随便可以进去的地方,以他的实力贸闯,恐怕连羡鱼港的地界都进不去。
不过…少侠余光里看到河面上飘来了几件衣裳,瞬间眼前一亮。刚才和水匪缠斗,弄沉了他们几艘船,那船上的衣服竟也随水流飘来了!
“不如我改头换面,偷偷潜入进去试试?”少侠指着水面说道。
“哎!”莫问也叫道:“好主意!少侠的脑子就是转得快!”
“你一个人,太危险了。”苏星文说道。他皱紧眉头,少侠每次都在以身犯险。
“我装模作样地混进去,不会与他们交手。”少侠边套黄林舵的衣服边说。他将宽大的衣服整理到不露破绽:“苏大哥,莫问兄,你们在外围接应我就是。”
“不…”苏星文刚想开口要与少侠一起乔装混进去,一旁的莫问却打断了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莫问道:“三个人一起出现,太可疑了。况且,闯荡江湖,不就在一个,闯,字上。少侠这么机灵,肯定没问题!你呀,就别瞎操心了。”
这话可说到少侠的心坎里去了,他如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赞同道:“就是就是。苏大哥,我肯定可以的!“
苏星文仍皱着眉,见少侠目光灼灼地看他,最后也只好点头。虽然莫问话说的有理,但他总感觉莫问是有意将他和少侠分开。难道莫问是受了清崖之托,来江南指引少侠的…不论如何,他们还得接应少侠,苏星文并不打算让少侠离开自己的视线。
少侠大摇大摆地走到羡鱼港码头的入口,果不其然受到了把守在门口的水匪的盘问。对方见他是生面孔,问他来这里做什么。
少侠早已想到了应对之策,答道:“我是前几日新来的,主母吩咐我…这跟圣药有关的事儿,小的不能多说啊。”
现在漕帮内以主母为尊,多半是为着所谓的“圣药”。对方听到这与圣药有关,“啧”乐一声,就算嫌他架子大,也没有为难他,让他进了港口。
少侠顺着栈桥一路走,路过一处屋前,数名水匪看押着几个耄耋老人。其中一个老人正痛心疾首说道:“金刀刹那厮,枉我们舵主喊他一声大哥,却做了他刀下亡魂。”
“他一人对玄沙舵造下的杀孽,当下十八层地狱!”
而几个老人对面的木桌旁,大刀阔斧地坐着一年轻男人。男人听完这番话,不耐烦地起身说道:“啰啰嗦嗦的,要说多少遍。就不能看清形势,好好,享福,吗?”
他不轻不重一脚将老人踢翻,道:“玄沙舵早已灭门,还在此做春秋大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老人也一骨碌爬起来,骂道:“云鹰,你现在这样,对得起你死去的叔叔吗!”
云鹰?少侠想,这不就是云永望大哥的侄子吗。
云鹰负气,转身说道:“…死都死了,难道还能从坟里爬起来揍我吗?“
一听此等不孝之语,那老人也气急,上前两步要追着云鹰。看守他们的两个水匪却不许他踏出划好的范围,手下没轻没重,将老人推了个跟头,站都站不起来。少侠一看附近只有这两个水匪,拿着武器就从后方袭击而去。他打倒其中一个时,另一个也被远处飞来的暗镖打昏了。
少侠抬头一看,正是接应他的苏星文,对方蹲在房顶上,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心。少侠没想到苏星文还有这手暗器功夫,手法倒很像之前对峙刀镇恶时帮了他和破招一把的那人。
少侠突然出现,又打晕了水匪,此举吓了云鹰一跳,他问道:“你们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少侠将自己的水匪伪装扒开一点,露出脸来:“有人用书信唤我过来,不过我暂时还没找到他。来的路上我听说了不少漕帮的事,你叔叔云永望曾救过我的命,今日你们若想逃出此地,我一定加以援手。”
云鹰却好像听了什么天方夜谭一般,反问道:“逃?在哪活着不是活着?倒是这些老骨头们,整天吵吵嚷嚷的聒噪,你把他们带走了最好。”
“能逃出去的船在金刀刹住所附近的水边上,这般涉险,恐怕你想救都难。“他又说道:“金刀刹守着旧约不杀我们,我们要是逃不成功,连这几天的活头也没有了。”
少侠听出来了,云鹰这是担心那些遗老。他身强力壮,一个人要尚有一线生机,可那些遗老们年事已高,不便奔波,他也不会丢下老人家们自己出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鹰失落愤懑地说道:“说到底,我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废物!连我叔叔都…我叔叔那么厉害,还不是敌不过他!我们去了…怕是也只能送命。”
“我与他交过手…”少侠沉吟道:“他功夫不差,想打败他是得想个法子。”
“你们所有人都只是个看客,谁又能真的摊上性命帮我?你们如果真的这么厉害,那就去帮我杀了他!杀他报仇!”云鹰吼道。说到底,他与金刀刹有血海深仇,却对金刀刹无能为力,如此矛盾,让他心中忿忿难平。
苏星文跳下房顶。他很久没听过这种话了,这种期待别人去反驳的话。若云鹰遇上的是其他人,没准就如他所说,各自独善其身罢了。可他遇上的是少侠,这个重恩重义的热心肠可是自己主动来漕帮的。他在少侠身边站定,语气平平道:“可以。”
可以?可以杀金刀刹报仇?苏大哥这时怎么又底气十足了…合着是只觉得他弱!少侠腹诽,但也点头道:“对!我们帮你!”
莫问则从另一边小路溜了过来,说道:“你既有此意,不如我们兵分两路。你们三人先将遗老们护送到有船的水边,我偷偷溜去,从水上接应。”
想向金刀刹报仇也要先把老人们送走。少侠肯定道:“就这么办!“
莫问抄小路离开了,苏星文又匿回房顶,少侠将伪装贴好,带着云鹰和遗老们大摇大摆继续前进。到了码头附近,看守的水匪见多,一个水匪盘问道:“云鹰兄弟,你带着这么些人,要上哪去啊?”
云鹰答道:“大王传唤。”
那水匪纳罕:“好端端的,大王要见他们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王说想念我死去的二叔,要找他们问话。”
水匪“哎”地叹气,没想到大王杀了云永望,现在却怀念起旧情来,说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大王想必对你二叔还有旧情,你快带人去吧。”
这番盘问算是有惊无险地混过了,又走了一段距离,一个水匪没拦云鹰和遗老们,反而叫住了少侠:“站住!你小子看着有点面生啊——”
这厮一看就不是善茬,为避他继续发难,少侠立刻赔笑道:“小弟新来的,这里有一些东西要孝敬大哥。”
水匪一听有孝敬,心情立刻就畅快了:“算你识相,那个,拿出来吧。”
少侠刚掏出钱袋,对方脸又垮了下来:“谁要你那点破银子!那个呢?老大没分给你吗?把你那份给我,我就让你过去。”
那个那个的,那个了半天也不说是什么!少侠小心问道:“敢问大哥,那个指的是…”
“呆头鹅!”水匪骂道,又说:“那个就是大王发下来的仙药啊!那可是好东西,自从主母来寨子里后,咱寨里一半的白银流水,都从这里来。”
少侠一愣。这世上真的有仙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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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侠瞬间就反应过来,也许这就是清崖兄的提示,“仙药”会和螭蛊有关吗?
对方仍不住地描绘那仙药是何等神奇之物:服下仙药后,叫人功力大增、飘飘欲仙,据说还能延年益寿。而只有主母那样的神仙女子,才能给大王带来仙药。大王为了她,把玄沙舵全灭了,连兄弟都可以不要——
“哎,你是来听八卦的,还是来送孝敬的?”水匪见少侠听着听着出神了,不满说道。
少侠已将仙药和玄沙舵被灭的来龙去脉听了个明白,便又找个理由哄骗道:“小弟刚来不久,这等好东西还没发到手上呢。”
对方倒是出奇地好糊弄:“嗯!谅你在我们舵里混的还不久,估计还没能发到你的份例…到时候拿了好处,可别忘了给我送来!”
“那当然,不会忘了大哥的!”少侠连连点头,总算是将这一茬混过去了。这种听着就不靠谱的东西估计只有这群水匪视若珍宝了,就算真有仙药在他手上,他也不敢吃啊。
待行至金刀刹所在主舵,又有把守的水匪将他们拦下,便是问少侠带这群糟老头子来大王的营寨干什么。
“有事禀报大王。”少侠答道。
对方却一口回绝:“大王喝醉了,不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总不能就这样无功而返。少侠灵机一动,道:“我是来为主母传话的。”
“主母“二字果然震慑了那两个水匪,那二人互看了一眼,以为少侠是主母手下要员,语气也不如最开始那般张狂,对少侠说道:“是主母有事吩咐?这…可否等大王酒醒后再行禀报?”
见主母的名号这么好使,少侠也硬气起来,回道:“主母说了,事关仙药,必须立刻当面禀报。”
“大王喝的酩酊大醉,认人都有点糊涂,你可千万小心说话,不要惹怒了他。有什么事就喊,我们值守的就在这外面候着。”水匪不忘提点他。
“谢谢大哥提点,我一定不会惊扰大王的。”少侠从善如流地回答,心里想的却是:一会儿就从别处乘船溜走,你不会再见到我们了。
他暗中向不远处的苏星文使了个眼色,让对方留在原地。前面的主舵连接开阔码头,周围无一建筑,并不好藏身。
结果金刀刹并未完全醉倒,见有人走近,醉醺醺问道:“是谁在那?“
不过他也未必还能分清他有没有这么一号手下,少侠说道:“大王,是小的来了。”
金刀刹咕咚咕咚灌了几口酒,大声喝道:“谁准你站那么远回话!走近前我看看!”
真麻烦…少侠又上前几步。金刀刹迷瞪着眼睛打量他一番:“有点眼生,你再凑近点我看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人虽然喝醉了,警备心可不小。少侠便再上前几步,沉默不语。金刀刹却突然唤他二弟,磕磕巴巴道:“二弟,是你吗?你来看我了?”
少侠心里摇了摇头,看来对方确实是醉了,也认不清楚人了,竟然把他当作了云舵主。
金刀刹伸手就来拉他:“二弟,你过来。咱们…叙叙旧。”
叙旧?明明是他把云舵主给…现在又表现的像兄弟情深一般,着实令人不适。少侠仍旧不答,金刀刹听他一直不说话,反而问道:“二弟,怎么不说话?你已经…没有话同大哥讲了吗?”
虽然少侠也厌恨金刀刹,眼下却是个套话的好机会。少侠趁机问道:“大哥为什么要炼制仙药?”
“果然,你还是在意这个。”金刀刹说着,手用力拍了拍少侠的肩。他状似豪爽地说道:“你从地府归来看大哥,大哥也该给你个交代!”
少侠已经快要忍不住怒意:“难道大哥不该给弟兄们一个交代吗?”
金刀刹不屑地一哼:“在地狱里发财,总好过在天府里乞讨!老子带他们走财路,冒点险难道不该吗?”
“我的选择没有错!江湖道义能喂饱那么多人吗?如今有了仙药,弟兄们都过上了好日子!”
强词夺理。这些水匪是过上了好日子,可附近的百姓受尽欺压,还有玄沙舵的帮众们,命都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金刀刹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颇为惋惜道:“大哥杀了你,大哥也悔。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仙药这等大事上阻挠我!”
原来金刀刹血洗寿宴,不光为了炼制仙药,还因为云舵主与他意见相左。金刀刹寡廉鲜耻,再与他争论也没有意义,他全无认错悔过之心,已经彻底被“仙药“洗脑了。
金刀刹转眼变脸道:“二弟,你看起来…怎么年轻了这许多?“
少侠暗叫不妙,恐怕会被金刀刹识破!
“你不是云永望!你、你是谁?来人!来人!”金刀刹认清了人,当即大喊。守卫应声而来,主舵前看守的数人纷纷冲上码头。
他们得赶快离开这里!少侠拿着黄林舵配的二股牛角叉就与赶来的水匪搏斗在一起。他向云鹰喊道:“快带着遗老们去水边!”
房顶上的苏星文也被金刀刹一嗓子惊动,见水匪越来越多,少侠势单力薄,飞身从房上跃下加入战局。三人且战且走,开出一条路护送老人们到了水边。
莫问已在码头边舶好了船,就等遗老们上船。而打斗中,云鹰不慎落后,少侠和苏星文也在断后,几个遗老不见云鹰,说什么也不愿意走。
“老朽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死不足惜,可少舵主却是我们玄沙舵最后的希望,我们愿意帮忙断后,你们带着少舵主离开吧!”
“既然要走,我们就一起走!”少侠劝道:“老人家,你们先上船吧!我们这就去驰援少舵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样推脱来去,谁也走不了。苏星文再向后望一眼,原本只是落后的云鹰竟被追来的金刀刹拽住。少侠也看见这一幕,既然如此,他们也只能破釜沉舟了。
金刀刹似乎又将云鹰认成了云永望,直呼他为“二弟”,又问他是不是回来找大哥了、是不是还在怨大哥,与他对少侠发酒疯时如出一辙。恍然间金刀刹又看到了不远处的少侠,把他当成代取仙药的手下,问道:“让你取的仙药呢?快分给二弟!”
他的刀尖又指了指眼生的苏星文:“这是哪个新来的?”
“大王,小的这就来!”少侠往前一步,挡住了苏星文的身影,心道幸好刚才没直接把这碍事的伪装撕掉,但他手中也没有什么仙药,倒是趁机从袖里掏出一把匕首,递给云鹰道:“云小爷,这是您掉的东西吗?”
云鹰心领神会,接过匕首的一瞬,与少侠同向金刀刹袭去。二人合力一击被金刀刹以大刀挡下,苏星文又从二人身后闪出,挥刀向金刀刹劈去,金刀刹勉强挡下一击,被迸出的刀气震倒在地,怒吼道:“二弟!你竟然又忤逆大哥!“
苏星文睨金刀刹一眼,若他全力以赴,斩杀只会使蛮力的金刀刹是手到擒来。
金刀刹怒极,攥着两把大刀起身,向苏星文砍去,似乎使出了全力,力道之大让苏星文不得不举刀对抗。少侠刚想上去助阵,就见苏星文身上的真气开始迅速流动,所过之处甚至有隐隐黑气,那些黑气,竟然在苏星文身后凝成了一个若有若无的人影!
随着那人影愈发清晰,金刀刹也逐渐不敌,硬是被苏星文击退几步,跌进水匪堆里。苏星文双瞳赤红,提刀上前几步,想杀了金刀刹彻底一了百了,手臂却被少侠拉住。
“苏大哥!现在不是与他了结的时候!”少侠急切地说道。就算现在要了金刀刹的性命,越聚越多的水匪他们也对付不了,不如先将老人们送走,再周密行事。
遗老们已被云鹰和莫问先行护送上船,少侠拉着苏星文跳向已经起锚的船,稳当落在甲板上,此时,他们已和岸边有了一段距离,水匪们都赶着去看他们大王的情况,无暇顾及少侠他们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快水轻舟,他们就近选了烟水渔村驳船,将救出来的遗老们送上岸。云鹰垂头叹气,黄林舵中仍有数位遗老被金刀刹关押,而他们这次没能一击除掉金刀刹,往后可就难了,而且还不知金刀刹会怎样迁怒于那些老人。
“我没用!我救不了叔叔,还连累了诸位遗老…如果没和我扯上关系,他们就不会这些日子里都活在恐怖之中!”云鹰掩面说道,他已经无颜再面对那些老人。
苏星文倚树不言。云鹰在这唉声叹气,颇有一蹶不振的意味。苏星文没心思理会,从刚才对战金刀刹运转功力之时,他便又感觉到,阎王债又有隐隐失控之势。他想当场击杀金刀刹,也是因为心智迷失,让他变得嗜血嗜杀,没了判断力。他不确定,这样反复失控是否会让他彻底丧失理智,只能尽力平心静气,将躁动的枯荣真气压下了。
“云公子,何故妄自菲薄!”少侠劝慰道,他不想看到云鹰先丧失斗志。他说道:“你刚才已经做得很好了,你不是已经救出了这些遗老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都是你的朋友,一定会帮你的!”
云鹰眼眶湿润:“朋友?好、好!我云鹰何德何能,能有你们这样的朋友!”
他起身重重行了一礼:“将来玄沙舵四百四十户兄弟之仇沉冤得雪,云鹰永世不忘诸位恩情!”
莫问将船拴好在船桩上,一下坐在地上,揉着胳膊腿说道:“累死我了,今日管了这么些漕帮里的闲事,还真是声势浩大。”
少侠盯着他,迟疑说道:“莫问大哥…其实你根本就不是什么,一介船夫,吧?”
苏星文闻言,看向少侠。这么久了,少侠才开始怀疑?
莫问支吾道:“你说什么?我就是一…一打鱼的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哪个打鱼的能从金刀刹眼皮底下行船进出羡鱼港啊?少侠又分析道:“而且据我的江湖经验,一般像你这样名字不清不楚的,肯定身世背景就有些名堂。”
“名字清楚的,也未必就没有名堂了——”莫问的视线先落在一边的苏星文身上,又看向一脸求真欲的少侠:“哎,清崖那家伙,他自己救了你便罢,还要让我也帮着照顾你,他这嘴皮子一动,倒是把我这个天机楼楼主使唤得团团转。”
天机楼?少侠惊呼一声,苏星文无甚反应,毕竟他早已知晓。
“清崖…”少侠问道:“你也是清崖兄的朋友?是江湖中人?”
“谁人不在江湖之中…也是?”难不成还有别人也被清崖支使了?莫问笑着问道:“你还遇到过他哪个朋友?”
少侠一指旁边的苏星文,兴冲冲说道:“当然是苏大哥呀!苏大哥在海上救了我,还是他将我托付给清崖兄的呢!”
少侠转念一想,又开始觉得有点奇怪,怎么莫问不认识苏星文呢?
莫问笑而不语,顷刻之间他就捋明白了。先前还纳闷少侠怎么和要劈晕带走他的男子关系甚亲,原来是这个苏星文从中作梗、撒了谎。眼见苏星文眯着眼睛盯他,像是在威胁他“别说”,莫问折了根芦草叼在嘴里,笑道:“我就说你怎么和当时打晕带走你的人同行,看来有人没说实话咯——”
“啊?”
这下又轮到少侠蒙圈了。他懵懵地开口问道:“打晕我的人…指的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少侠随着莫问的视线,看向了在树下的苏星文。少侠也开始笑:“莫问大哥,你果然又在戏弄我。”
苏大哥怎么可能会把他打晕呢?他是自己晕倒的,他还能不知道吗?少侠正得意着自己没那么好糊弄,却见莫问稍稍敛起了笑意。对方没料到他被苏星文洗脑那么深,竟一点怀疑都没有。
“我可没糊弄你。”莫问懒洋洋说道:“糊弄你的人在那。“
苏星文面色更冷。莫问作为天机楼楼主,也许寿宴当日也潜伏在玄沙舵附近,而清崖显然与他通过气了。刀已经被他握在手中:“想挑拨离间?”
莫问没有答话,只是对少侠说道:“他确实把你捞了上来,可那之后,你不妨自己好好想想。”
“我本以为这黄林舵主母跟朝廷有所牵连,如今看来,像是万圣阁在其中搞鬼。罢了,你与他的问题,你自己决断。”莫问指的是苏星文,“云鹰之事,我会助你,保证你去羡鱼港时,不会有其他人来找你麻烦。天色将晚,他们安顿在渔村,待那位云公子准备好了,你就去吧。”说完之后,他就抓起船上的鱼篓,找个地方钓鱼去了。
少侠摸了摸后颈,看莫问笃定的不似作假的神情,也觉得清崖和莫问没有欺骗自己的理由。他转而看向苏星文,他早就想问了:当时扔石子解围他和破招的是不是苏星文?在金陵一直跟踪他们的是不是苏星文?他在暗巷前遇到苏星文真的只是巧合吗?为什么苏星文要遮掩他一个人离开江南之事?那晚苏星文的异状到底是什么病?
寿宴时确实是苏星文将他救了上来,一路上苏大哥帮了他那么多,少侠知道自己不应该起一丁点的疑心…可要是苏大哥能把这些问题都解释清楚,他才更心安。
苏星文见少侠看着他,心下了然,少侠现在不完全信任他了,少侠怀疑他了。对上少侠希冀的目光,他知道少侠希望他解释,苏星文发现,他不擅长解释,他不是讨厌解释——
他是讨厌不被信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时间,他无话可说,也不知该如何说。
说他打晕少侠是不想对方再跳海,还是说他无意于跟踪只是想去少侠去过的地方看看,再或者说他是穿越而来?
少侠并不傻。
一想到苏星文有可能在骗自己,少侠感觉心底抽痛,眼眶发热,好像那些悸动的瞬间被人强行扯走一般。行走江湖,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有什么大不了的…唯独是苏星文,让他格外难堪。
苏星文看着少侠眼中信任期待的光逐渐黯淡,少侠先是不可思议,随后又像是失落,最后皱紧了眉头,低声说:“…原来如此。”
“苏宗主,你的恩情我会想办法报答。但在江南…我们就此别过吧。”
少侠语罢,转身便走。苏星文望着少侠背影,他眼下心乱,需要冷静,待少侠走出不到十步,他又忍不住抬脚跟了上去。
他做不到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少侠离开。而对方正在气头上,对身后不近不远的脚步声充耳不闻,也不停下,一直往前走,少侠甚至没什么目的地,似乎只是想要远离他。
当苏星文以为少侠这是要与他彻底分道扬镳时,少侠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来。
对他说:“你就打算一直跟着我,却什么也不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星文也刹住脚步。少侠咬着下唇、攥紧手,整个人站得像一棵紧绷枝叶的小竹,他避开苏星文意外的目光,不甘心地问道:“你不解释,是因为没得解释,还是因为我不值得你解释?”
见苏星文仍盯着他、又不说话,少侠抿唇,心灰意冷道:“我明白了…一直以来,我是真心的。”
少侠照旧转身欲走,苏星文上前一把拉住他。
他怎么可能不值得一个解释呢?苏星文急到不知怎么说才好,好在下意识的反应让他再次拦住了少侠。他回过味来,才听懂少侠是什么意思,难怪七姐总讽刺他是不开窍的木头。
苏星文难得一笑,说道:“你先怀疑我,我还没发火,你自顾自走什么?”
少侠肉眼可见的心虚了一下:“谁叫你可疑…”
苏星文清了清嗓子,说道:“解释,我说,你听。”
少侠当即抗议道:“你说我就要听,你讲不讲理?”
“不讲。”苏星文摇了摇头。
少侠“哼“一声,故作老成道:“那苏宗主不妨坦诚一些,说说到底瞒了本少侠什么,本少侠再考虑要不要原谅你故意蒙骗我一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晚在码头,我确实是打晕了你,因为不想你再跳海救人。”苏星文说道。
“你阻止我的方式也太粗暴了!”
顶着少侠不满的目光,苏星文继续道:“之后也确实想带走你,只不过被清崖阻拦。我对江南不熟,把你让给他更稳妥。”
“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师爷?”少侠追问。
“无明宗确实有一个师爷,不过没有前去寿宴。我没想到会在金陵遇到你,便一直暗中跟随。”苏星文道。
少侠点了点头,他猜的不错:“果然之前丢石子引开捕快的也是你!”
“那晚我发疯也不是怪病。嘶咬你是因为我修炼了一种功法,名为阎王债,发作时理智尽失、饥饿狂躁。”
“吻你是因为…”苏星文并没有继续说,反而勾起全神贯注听他讲述的少侠的下巴,再次对着少侠的双唇亲了上去。
“因为我想。”纠缠间,苏星文渐渐将少侠拥入怀中。摩挲着少侠的侧腰,他问道:“懂了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少侠眨眨眼睛。懂什么?苏星文想亲他?
少侠的脸瞬间烧成了一颗红苹果,指尖颤悠悠摸上湿润的嘴唇。他并不觉得反感,反而觉得很开心,心脏快要跳出来了,所以他是…喜欢苏星文的。
十数日的点滴情丝汇聚成一道涓涓细流,少侠惊觉,一直以来,都是。
“呆什么?”苏星文见少侠发愣,说道:“看来是没懂。“
语罢,便又是一吻。他紧紧抱住少侠,恨不得将少年压进胸腔里。少侠不会换气,很快就觉得憋闷,先行向后躲去。
他越躲,苏星文越追。不知谁失神踩空了一脚,二人从大路连跌带滚摔进了道旁的树林里。少侠正趴在苏星文身上,被他双手拎着腰封一提,人便跨坐在他双腿上。
此刻已经过了傍晚,太阳西沉,树林里只剩下零星一点光亮,树影下光线昏暗。少侠主动轻轻“啾”了一下苏星文的脸颊,亲完就把头埋起,说道:“懂了。”
苏星文毫不介意他当鸵鸟的行为,手往下摸索,被少侠反手抓住。感觉到屁股下面坐着硬物,少侠抬起头大叫:“你是不是见色起意!”
“我是被你的人格魅力征服。”苏星文一本正经地说道。少侠感叹一声,心想自己果然魅力十足,但又被这番别具一格的情话搞得赧然,一时也就不计较苏星文乱摸的手,不多时也愈发情动。
“你还没说,那个…,阎王债,是什么?”喘息间,少侠好奇问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星文的嘴唇刚贴到少侠的脖颈,闻言,狠狠吮了一下少侠的喉结,不满道:“别分神。”
“我想知道——”他扯了扯苏星文低束后脑的辫子,把对方拽开,“威胁”道:“不说就别亲了。”
苏星文感觉头皮一痛,牵过少侠揪他辫子的手,问道:“为什么那么想知道?”
“我对你…说是一无所知也不为过。”少侠望着苏星文浓墨似的眼睛,道出心声。今日的矛盾,就是因为苏星文对他含糊其辞。要是此刻不把这些事情分明,将来要是再有争执又当如何?
“这是你的秘密吗?”少侠又问。
“对你,我没有秘密。”
苏星文立刻说道。他把少侠的手贴向自己脸颊,掌心的温度传向皮肤。他们曾因彼是方生共享过一段记忆,之后也就不再有秘密。
“阎王债源自枯荣大道,却求只荣不枯,可以使人一时功力大涨,然而,之后却要用数倍的功力去填补。初学阎王债者,性格倒转,而之后则会受功法影响,逐渐失去理智,直到自身功力再不足以填补亏欠,最终衰竭而亡。”苏星文缓缓说道。
这是一门毁人的邪功!少侠激动起来:“那你岂不是…!”
“能不能不练了?”少侠追问:“你为什么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星文浅叹一口气,虽然早知和少侠说了就会让人难过。他道:“不能不练。这是我自己选择的。”
一刻也没有后悔过。遇到你之后,甚至更加庆幸,自己倔强着不肯放弃。
见少侠焦急地又要说什么,苏星文堵上了他的嘴。二人吻得难舍难分,期间,苏星文已将少侠的外衣剥得差不多,腰带被他解下来挂在带钩上。当然,他自己的挎带与长刀早就在一边的地上躺着了。
“不过,我已掌握修炼的诀窍,三四十年内,倒不是能轻易身故的。”苏星文才说道。
“你…你故意吓我?”定下心来,少侠慌张地拢外袍,腰带却挂在苏星文身上怎么也扯不下来。
苏星文一抖手,彻底褪了少侠的外袍,扔在旁边自己的刀上。他挑眉道:“现在才慌?”
“好啊你!苏星文!”少侠张牙舞爪,作势要与他拼斗,却被苏星文一抬腰压到地上。
“若我说这是,将死之人,的请求,你也拒绝?”
少侠翻了个白眼:“你都这样说了,我再拒绝,岂不显得我惨无人道?“
“自然。“苏星文点头:“而且须得尽兴,否则白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得寸进尺!”少侠说道,终于抢回了自己的革制腰带连同苏星文的带钩,也扬手扔在一旁。
到二人几近坦诚相见,少侠的目光无处安放,心里还嘀咕幕天席地有伤风化,小声问道:“之后…该怎么做?“他早年看的杂书,都没、没写过…
苏星文扳过他的下巴,沉声道:“看着我。“另一手下探,拢住少侠略有抬头趋势的下体,同自己的那物一起撸动起来。
完全新奇的感觉,肉贴肉又非常火热,少侠话都有些说不利索:“呃唔…两个人一起这样…好奇怪…”
苏星文俯身,只问:“舒服吗?”
“你别问…!”这种话在书上写写不碍的,真的问出来,自教人面红耳赤。少侠偏头,盯着不远处另一棵树,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苏星文又凑过去吮少侠的嘴唇,手上动作不停。没多久,他手上就有温热的体液流淌,少侠急促地喘息着,双眼都已经有些涣散了,舒服还是没感觉,一目了然。
他手指往下,就着浊液探进去一个指节,少侠立刻弹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怎么…”
这显然有点超出少侠的认知,他道:“那种地方…”后面又有点说不出口,急得他恨不得手舞足蹈把苏星文推开。
苏星文照旧老练,躲过少侠险些打到他脑袋的手,手指再进深些,准确摁在内里的敏感点上。少侠尖促地叫了一声,也不乱扑腾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星文道:“现在应该是知道了。”
少侠才从那又酸又痛又爽的感觉里缓过劲来,苏星文又加了一根手指,后穴里有咕叽水声。痛倒不是很痛,只是很胀,少侠“病急乱投医”,抓着苏星文垂落在肩前的发尾就胡乱说“不要了”。
哪有说不要就不要的好事?苏星文搬出少侠自己说过的话,说道:“你方才答应了。”
少侠一想,苏星文之前也根本没说请求的具体内容是什么,他自己也知识匮乏,好像又被摆了一道,只能“自认倒霉”。他哼哼唧唧地松手,不继续摧残苏星文的头发了。
到了三根手指,少侠不自在地问:“…还没好?”
“等不及了?”苏星文反问。
听起来好像是他猴急一样。少侠心想着,说道:“才没有,是再躺下去我要睡着了。”
嘴硬。苏星文腹诽。见那未经人事的后穴已能容下四根手指,他也觉得差不多,克制多时的下身蓄势待发,道:“正好,给你醒醒神。”
“唔——!”
许久,少侠才将剩下的半口气哆哆嗦嗦吐出来。一瞬的刺激太过,他无意识地流了半脸的眼泪,这架势倒让苏星文不敢再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胀,还疼…”少侠诉苦道,发现苏星文没动作,又问:“你怎么…不动?”
“因为你疼。”苏星文答道,他指尖在穴口周围轻轻按压,试图让少侠放松。
“继续…我没事!”少侠逞强道。他一说话,不自觉地使劲,后穴收紧,苏星文也不好受。
“放松。”苏星文哄道。
“我很…放松!”少侠看苏星文在顾虑自己,更不肯服,他双腿缠住苏星文的腰,发力将人撂倒,自己压了上去:“你看…我好得很…”
被反压事小,少侠方才那一下身上爆发全力,苏星文被夹得倒吸一口凉气,也痛的掉了滴冷汗。苏星文撑起上身,将少侠圈回怀里,沉声道:“你自找的。”
他握住少侠窄腰,将人摁了下去。这姿势进得极深,能连根吃下,少侠瞪大了眼睛,一口气都上不来,人都要向后仰去。
“啊…”少侠哭喘着发出一声细小呻吟。
苏星文此时回馈少侠的逞能,低头叼了少侠的乳尖,毫不留情地顶弄起来,还专往敏感处戳。不过十几下,少侠蜷起来剧烈颤抖,似乎是高潮了一次,可前面还在不应期,什么也没射出来。
又被攥着腰强行上下,少侠抱着他大喊:“够、够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不是好得很吗?”苏星文轻咬了下少侠胸前的红豆。
“…别咬!”少侠又可怜道:“现在…不好了…”
苏星文放过了少侠的胸前,嘴也不能闲着,便又亲吻起少侠的唇。这次少侠吻得很凶,似乎对刚才发泄不满,二人转而边亲边咬,互相咬破了对方的嘴唇。
鲜血甫一入口,苏星文顿觉饥饿,下身又生猛起来,恨不得将少侠拆吃入腹。
难道又是阎王债…苏星文侧目看了一眼,臂膊上隐约又有浮动的枯气。
“…你怎么了?”少侠问道。本来偃旗一阵,谁知苏星文突然又…
苏星文压下枯荣真气,重将视线落回少侠的面庞,指尖蹭过少侠唇上的浮红。
二人眼底相映,一时皆是神迷。
苏星文深深望着少侠,喘息道:“我需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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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侠伸了个懒腰,说道:“本想先去羡鱼港探查一番…”
“少侠!苏宗主!”忽的有一男子唤道。
少侠回头,发现竟是云鹰。坏了!他们二人在林子里的动静没被云鹰听到吧?
“是云公子啊…都这么晚了,怎么没休息?”
云鹰摇摇头,苦闷道:“我一想到还被金刀刹那厮囚禁的遗老们…实在无法安枕。”
他似乎并没有看到或听到什么,又问:“二位在这里做什么?怎的身上沾了这么多泥土?”
少侠抖了抖一塌糊涂的外袍,含混道:“在林子里比试过招,不小心沾上了…”
一旁的苏星文则整了整衣领,将脖颈盖住了。
云鹰点了点头:“没想到二位武功过人,还如此勤勉,夜半都在演武。”
少侠闻言,面上一热,好在夜色下谁也看不清他的红脸。两方又交谈几句,最终约定明日午夜偷闯黄林舵羡鱼港,将被囚的老人们救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金刀刹与主母,全然不觉他们的打算。翌日午夜时,少侠和苏星文跟随云鹰跃上房顶。云鹰之前被软禁在羡鱼港,对港口各处布置了解颇深,这处屋顶隐蔽,却可以窥探港口内全局。三人往下一看,一大群水匪全都躺在地上。
难不成又是彻夜狂欢,全都醉倒了?
然而,再细细看去,这群水匪一点动静也没有,竟皆是尸体!少侠一马当先跳下房顶,检查起那些尸体来。苏星闻望了望四周,心说少侠真是胆大心眼也大,无奈间跟了下去。
那些尸体上遍布伤痕,似乎他们生前经历过一场很激烈的打斗,不过附近还有很多绿色液体的痕迹。
“这绿色的…是圣药吗?”少侠嘀咕道。
“哼,他们也有今天,活该!”云鹰骂道。这群水匪真是咎由自取。
“又是一群觊觎圣药的小贼!”沙沙树叶摇动声后,又有一人房顶上现身,其手提大刀,正盯着作为不速之客的三人。
“什么人?!”少侠喊道。
对方扛起刀,不屑道:“想知道?先问问我手上的这柄刀吧!”他一扬手,水寨四周的房顶上骤然冒出一排排同样提着刀的打手。看他们的衣服,这群人也是漕帮水匪。
少侠冒出半身冷汗,这么多人围在房顶上,他们刚才竟毫无察觉!看这些人的架势,像是埋伏多时,却不是金刀刹特意安排来防他们的,只是担心有人抢夺圣药…
“这之前或许是场内斗。”少侠小声对苏星文和云鹰说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的们!给我上!“领头的水匪再一下令,那些喽啰纷纷跃下房顶,提着刀就向他们砍来。
云鹰当即挥起长杆陌刀:“来得正好!我要为玄沙舵的兄弟们讨回这个公道!”
少侠也抽出腰间盘缠的软剑。这是他为此次夜探特意准备的,仅靠拳脚功夫难以施展,但烟水渔村附近想要找件像样的兵器实不容易,最后他也只找到了这用来玩耍锻体的软剑,自己磨开了刃当兵器使。苏星文自不必说,以迅雷之势从腰后抽刀,将靠近的水匪一刀毙命。
这群水匪空有一些暗算人的功夫,实际武功并不怎样,没过多久就被三人剿灭。左右他们已经闹出了动静,少侠道:“既然暗探不行,干脆明闯进去!”
“正合我意。”云鹰说道:“我们继续往前!”
栈桥上几个守夜的水匪不等三人出手,仅仅只是看到了云鹰,就被吓破了胆,以为是云永望回魂了,大叫着“云永望的鬼魂来了”四散奔逃。
“看来水寨内也人心惶惶的啊…”少侠说道。不过这样倒是方便了他们,三人长驱直入。
在即将达到金刀刹的主帐前,一群水匪正在平台上围着篝火放肆痛饮,只不过饮得并不是酒水,而是绿色药剂。一人边喝还边说,圣药大家都有份,看来那绿色液体是“圣药”无疑了。
这些水匪喝下圣药后,逐渐变得兴奋,甚至狂躁,放声歌唱谈笑,其间有人还大喊“圣药赐予我力量”。很快他们就注意到了少侠这三个外来者,在圣药的蚕食下,他们不做多想、也不懂何为退却,举起兵刃就要杀了他们三个“助兴”。
“呜哇!”少侠躲过一击:“他们还真是疯了。”
苏星文则道:“这圣药和螭蛊看起来并不像一种东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这么一说,倒让少侠有点醍醐灌顶的意思。少侠道:“没准儿清崖兄和莫问兄是想找个借口喊我过来,又或者…螭蛊和圣药是有关联的。有人想用这些东西搅乱江湖…”
“不过,还是等到之后再说吧!“少侠斩杀了最后一个水匪。金刀刹的主帐,已近在眼前了!
三人一同登上码头,发现遗老都被关在码头边缘的木牢笼里。三人立刻分头行动,迅速打开牢门,将被困的遗老们放了出来。一路上的水匪差不多都被清剿了个干净,他们只需原路返回即可…
一柄弯月大刀从天而降,金刀刹在主帐内缓缓走出,对云鹰道:“老弟别走!老弟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这是又把云鹰认成了云舵主?少侠想着。看来与金刀刹一战在所难免了。
“云公子!护住遗老们!”少侠对云鹰喊道。云鹰重重点头,带着遗老先后撤离开码头上,以免老人们被波及。而苏星文向来话少,已经提刀先上了。
金刀刹也饮过圣药,少侠能感觉到他的力量与初见之战时相比更为强劲,他一人定然招架不住,幸好还有苏星文在…
“苏星文!”
苏星文为躲砸下的悬刀后撤一步,却突然拄刀跪地,比起体力不支,更像是他说过的那邪门功法发作…
“无妨。你专心。”苏星文道。一路的血气已让枯气有些按捺不住,耳鸣中他甚至听到彼是方生里的余海生在呼唤他回来。他不想在这里失控,若他此刻释放阎王债,会无差别的伤害所有人。
“呃…!”他闷喘一声,枯荣真气正在聚集冲击往复。他余光见少侠一脸惊讶地指了指他的身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的后背是…”少侠难以置信地说道。他瞪大了眼睛,苏星文身上的黑气,竟然在身后凝成了枯杈翅膀的样子!
上次是人形,这次又成了翅膀…少侠还未来得及消化眼前的景象,金刀刹就向苏星文劈去,少侠一个箭步飞至苏星文身前,向软剑内注入内力,提剑格住了这一刀。
这一刀劲力极大,金刀刹仍在不断施力,少侠即使以双手抵挡,脚下还是被推得开始后退。
他自己是能闪开,可苏星文还在身后…
进退两难之间,苏星文突然起身,上斜一刀挑开了金刀刹的大刀,刀刃相撞时,红色的雷花在空中炸开,将金刀刹震退数步开外。
“你…先走。”苏星文对少侠说道。他双瞳赤红,嗓音发哑。
“若我之后狂态毕露…”苏星文又缓缓说道。
少侠摇头,抗拒道:“我不走。我不会拖你后腿!我不要丢下你!”
苏星文的眼神闪烁一瞬。有人会将之称为动容。
“如此,我们也只有并肩了。“苏星文面向再次冲向二人的金刀刹。
二人合力,金刀刹被逼得节节败退。苏星文最后一击劈下,金刀刹勉强握着弯月大刀挡住,好像猛然被打醒了,诧异惶恐地看着二人和手中的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都是…大哥的错…”金刀刹哆嗦着嘴唇,仰天悲鸣:“都是大哥的错啊!!!”
他扔下刀、撇开二人,直直冲向水边,喊道:“大哥这就来陪你了,我的好兄弟!”遂即跳入水中,沉水自尽了。
“真是扶不起的废物。”
少侠本还在目瞪口呆,却又听到一女子声音,像是…主母!
“呵,你在这羡鱼港所做之事,真以为天衣无缝了?”这次是一清冷男声。
还有人?!
那男人不见首尾,只道:“自己清理干净吧,小心别误了义夫的大事。”
什么义父,什么大事?他们在说的少侠一句也没听明白,当即喝道:“何方鼠辈,藏头露尾!”
“又是你们…还真是一群难缠的家伙。”主帐顶上跳下一人,穿过红粉雾气后显露真容,竟是那日所见的主母!
看来这位主母就是圣药与玄沙舵惨案的幕后黑手了。
少侠立刻提剑,势如破竹。那女子冷笑一声,身后白绫飞出,向少侠刺去。少侠闪身躲了几条,不想那白绫追回来缠住他的手脚,将他抛至半空。少侠仰面摔落在地,复又艰难爬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脑袋昏昏沉沉的…自从被那白绫碰到,少侠就感觉神智变得不大清明,不然他也不会实在地摔了一大下,好像那白绫上的内力有什么夺神之法一样。
那勾魂摄魄的术法对惯常无悲无喜的苏星文无甚效用,他将有点找不到北的少侠拉到自己身边。少侠捂着头,道:“我有点晕…”
主母看这二人腻歪,“哼“了一声。虽大半面容被薄纱遮住,但她眉头紧皱,耐心已经到头了,一手放出会释放圆弹的血玫瑰,另一手复又挥出白绫飘带欲直取二人要害。
“你还是先醒醒为好。”苏星文握住少侠手腕,注入一道内力,同时带着他躲开白绫。
少侠一个激灵,顿时灵台清明。大意了!差点着了那主母的道!
二人与主母斗了数十招,主母再一挥手,周围的血玫瑰立刻增多,足有六七朵之数,射出的圆弹也密密麻麻,防不胜防。
再继续下去,他们只有躲的份了…少侠再次近身主母,这回学了聪明,软剑绕过主母,斩断了她衣袖上的白绫。
“男人——真是薄情,这衣服就这么毁了。”主母一掌推开少侠,不满地一甩袖子。
另旁的苏星文也想如法炮制,将主母另一边衣袖的飘带斩断,人却突然一定。有一枚从他身后飞过的圆弹里的内力被逸散出的枯荣真气自行吸收,后果可想而知——躁动的枯荣真气更加狂乱,霎时周围爆出的真气将那些玫瑰都摧散了。
主母想起那日险些在苏星文刀下吃瘪的景象,说道:“精力可真是旺盛,姐姐承受不住了。等下次有机会,再来陪你们玩。”
她一掌再将二人推远,自己往脚下扔了一枚暗器,瞬间爆出烟雾。少侠冲进烟雾却扑了个空,待烟雾消散时,已不见人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让她跑了…”少侠懊恼道,反身去看苏星文的情况。自从那夜苏星文的阎王债发作,现在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这功法…“少侠迟疑道:“早先我听闻江南全氏的一位公子善破解招式功法,我们可以…”
“不必。”苏星文道,慢慢平复了呼吸。阎王债是江湖禁忌,哪有自投罗网的道理。
他攥住少侠的手,道:“我们先离开这。”
二人相伴走出水寨,此时已有细碎晨光。玄沙舵之血海深仇虽已得报,心情却轻松不起来,一是为着金刀刹清醒后自己跳海,二是为着…少侠扭了扭先前摔痛的腰背:“看来螭蛊和圣药的事没那么简单。你的心恐怕彻底散不成了。“
他其实并没有什么烦心事,要说,现在不管做什么都觉得很惬意…
“你该回来了。“
苏星文刹住脚步。是彼是方生的声音。
不可能,中原远在千里之外,余海生怎么会有那么大本事…
“该回来了。你不属于这里。”彼是方生的声音再次传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或许他必须得回到关中,去找那棵树了。
苏星文隐隐有了猜测,彼是方生在召唤他,要修正他这个不属于这里的存在。自他进入江南,阎王债便频繁发作,直到现在枯荣真气几乎无时无刻不在紊乱,这是彼是方生予他的警告。
听苏星文许久没有没有回应,少侠也停了下来,疑惑地看着苏星文:“你怎么不说话?”
“我…”苏星文罕见地有口难开。往常他是去是留不需要任何理由,拿起刀没有人敢拦他,不告而别的次数也不少。
少侠先他一步,问道:“你要回去了吗?”
看苏星文为难的神色,少侠早已明白。一宗之主啊,无法与他浪迹天涯。他们都有自己的路,得独身去闯。而且少侠也发现苏星文的异状发作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诡异。关中肯定有什么特殊之处,可以压制阎王债。就算苏星文不走,他也不会让对方继续冒险了。
“是。”苏星文找了个简单借口:“宗门还有要事等我处理。“
少侠略一点头,示意知道了。自己还被螭蛊与圣药一事缠身,他又不舍地问:“待此间事了,若你得了空,我能去找你吗?”
不能。苏星文想这么说。先不提这之后少侠就被卷进万圣阁的连环阴谋中,关中太危险了,现在的少侠去了就是送死。斟酌再三,他答道:“现在的关中,不适合你去。”
那这就是不行的意思了。少侠又点头,也愈发低落起来。他又想,这算不算提了裤子不认人啊?自己是不是遇上话本里写的渣男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写信呢?”少侠追问。
“可以。”苏星文道:“但我不一定会回信。”
这里的“苏星文“根本不认识少侠,陌生人写来的信,他大概也不会回信。
那这就是最好不要的意思了。少侠忍不住叹气,自此两厢分别、音讯全无吗?
“三年后,你自会见到我。”苏星文安慰道。他解下刀鞘上坠着的穗子,递给少侠:“念想。”
又从怀中掏出本册子,再递给少侠。
“枯荣经心得…?”这不就是苏星文说过的阎王债的同源功法吗?少侠翻开一页:“这笔迹和我的字好像…”
这正是姚倦哭天抢地求少侠写给他的那本心得。只要少侠还在,《枯荣经心得》就能量产,苏星文将心得给眼前的少侠,想要他早早有个交底,到时进入枯荣真气肆虐的关中和隐窟不至于太狼狈。
“稀世功法…就这么给我了?”少侠抬头看苏星文,又想问明明有功法在手,他自己为什么还守着阎王债?
“对你将来有益。但不必急于求成。”苏星文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少侠轻轻应了一声:“什么时候走?”
“等你转身的时候。”让少侠眼睁睁看着他走,太像离别…这只不过是他们之间稀松平常的一次分开而已,互道晚安,各自珍重。
本以为少侠还要再犹豫一会儿,少侠却立刻背过身。背后有一阵风声,少侠深吸一口气,不再回头,只看着前方,抬脚大步离去。
苏星文乘船回到了关中,到了天坑却发现其上乱石封闭有松动。他跳下隐窟,要去见彼是方生,可落地时眼前的景象与印象中大不相同。
隐窟…恢复了自枯自荣。
等他来到彼是方生前,巨树是满冠繁花,几乎是他连想象都难以想象的胜景。
有人来过彼是方生,还净化了树——
苏星文站在树下,仰视而望,满树荣花,灿烂盛放。
一阵强风吹过,花瓣簌簌犹如雪落,在大雪中苏星文闭上眼睛。
日出后,少侠帮着云鹰送老人们离开江南。在码头,船即将起锚,云鹰站在船头问:“怎么不见苏宗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先走了,说是还有事要忙。”少侠站在栈桥上,冲远行的船只挥挥手,望着孤舟留下的尾迹发呆。
三年,一千多天…他揉搓着手里的刀穗,总归还有个念想。
直到——
居庸关。
少侠站于公堂,脊背虽挺得笔直,心里却有些没底。他摔了玉玺一事,以满箱的假玉玺作遮掩,那杨帅和他的势力…
堂上的沐夜悠哉悠哉开口:“这暂且不是你能操心的。你不如想想,欠下锦衣卫这么大的人情,该怎么还。”
少侠问:“你想要我做什么?”
“天理伦常在上,有违良心的事,我是肯定不会做的。除此之外,我少侠有恩必报!”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沐夜说道。
“小友,这天下的麻烦事被你揽了个干净。”清崖装作无奈叹气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沐夜气定神闲走下台阶,到少侠面前,却背着清崖与少侠说悄悄话:“去关中吧。”
关中…闻言,少侠眸光微动。
“我知道,你一直在打探一门功法的消息,你在等一个人。”沐夜低声说道。
“是时候去见他了。”
然后——
虽然是他假扮苏星文…少侠无语地看着前面举着个“滚”字开道的姚倦,苏星文平时出街真的那么浮夸吗?
红老六等人跳出,姚倦却突然抬头望向崖壁,少侠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
熟悉的身影落进眼底,少侠下意识捏紧了腰带上的穗子。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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