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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是极美,但裴德觉得有些不安。
很快他就发现了原因,除了他们,此处再无活物。这里极为冰冷、极为沉默、极为美丽的地方,跟它的主人毫无二般。
疫神伸手去解自己的外袍,见他一手拎着黄悦未曾松开,单靠一只手不方便,裴德便非常狗腿地想要去伺候,却被黄悦小声道;“别乱碰!疫神的衣服,摸一下,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裴德伸出去的手僵了,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疫神斜了他一眼,倒也不计较,只张开脱下来的外袍,将黄悦没头没脑一包,扔到榻上,任它惨叫连连。
于是便在疫神这里住下了。
元觞醒了一两次,感觉比之前好上许多,疫神说是因为已经得了两种病的关系,不过,要保证能活下去,蚀骨病非得不可,但需要时间。
说真的,疫神少言寡语,也不太挑剔什么,倒是好相处。跟医仙刚好相反,疫神是一到破晓,必定回房睡去,不到黑夜绝不会醒过来。
只不过他见着自己的时候,总是要用手巾捂着口鼻,裴德也问过,疫神说,裴德再是庸碌,总也是医生,味道难闻。
这两兄弟还要不要人活了!
庸医也是人啊!!!
元觞的精神逐渐好起来,对山洞内的生活适应良好,而黄悦就悲伤了,它被套上了项圈,既离不了山谷,也变不回人形。
过了几日,疫神说差不多了,让元觞白天的时候好好准备,晚上就要染上那蚀骨病了。
山洞内的流水如冰,这洞内又不让生活,洗浴倒成了难题,幸好山洞口有处温泉,裴德和黄悦便取水入洞内。元觞虚弱,裴德害怕他洗浴时意外,一直在旁边帮手,只打发黄悦去多取些温泉水来。
他解开衣服的时候,裴德一下子看到他锁骨下横亘胸口的一根骨头,在他清瘦的身体上很是突兀。裴德摸摸自己胸口,没有这一根。
元觞注意到裴德的动作,笑道:“对,就是这根骨头。”说罢,他把自己沉入水桶中,享受着偏高的水温,乌木般黑发散落在苍白的肩上,整个人异常瘦削。
裴德突然觉得有些心酸,又有些欣慰。无论如何,这将是自己救的第一个病人,虽然救的方法有些非比寻常,但是他活下来了,这便是天大的好事不是?
黄悦迟迟不回,元觞泡得舒坦,不愿起来,裴德摸了摸水温尚可,心想黄悦不知去哪里打混,他不忍催促元觞,又担心这边水凉,便嘱咐元觞两句,自己提起木桶外出打水。
裴德出了山洞,发现时近正午,阳光灿烂,到处也看不见黄悦的踪迹。
裴德有点奇怪,黄悦定然是不敢逃走的。因为它脖子上的项圈,据说是一离开山谷就会逐渐紧箍,跑得越远,越会勒得它喘不过气来。
“只要你跑得足够远,它就能把你的脖子勒到能穿过针眼。”疫神说话时候那冷冰冰的表情,裴德绝对相信他没开玩笑。而黄悦听的时候那惶恐不已的表情,裴德也绝对相信它不敢造次。
那未这黄鼠狼跑哪里散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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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网什么的。。。没法子。。。
周五党的尊严。。。。
生日三更之第一更~~~~~
番外 狐狸和狗尾草
狐狸与狗尾草
又名:最倒霉的人
这完全是一个意外。
狐狸舔舔鼻子,它如今四仰八叉地躺着,肚子上稳稳隔着一个玉盆,清润中闪着点点珠光,算是它这次坠崖的难兄难弟。
从上面坠落没死,狐狸豁出全部功力,其实滚落崖底的时候还勉强维持着人形,但这紧接着掉落的玉盆刚好砸在它肚子上面,啪一声把它砸回了原形。
不过,幸亏如此,这玉盆才没有破,不然可就坏事了。
狐狸侧了侧身,小心地将那玉盆滑到地上。
虽然不知道这玩意儿究竟哪里珍贵,但是那谪仙人那么宝贝它,应该是罕世奇宝。
它想站起来,一动后腿,痛得呜了一声,大概是滚落的时候扭伤了。狐狸蜷起身体,小口小口地舔着后腿上的伤。
它心里有点焦虑,本是跟着于镜在平心崖顶晒太阳打瞌睡,醒来的时候于镜不知去向,身边却多了这个养着狗尾草的玉盆。狐狸见过它被那谪仙人宝贝地抱在怀里,不由得起了好奇心,跑过去蹲着看两眼,又抱起来,正在这时强风刮过,狗尾草摇晃着的枝叶伸展开来,啪得拍在它脸上,眼不视物,狐狸脚步踉跄两下,那手就拿不住了,玉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骨碌骨碌滚开了。
狐狸这才看清,那玉盆朝着悬崖边上滚去了,惊得连跳带窜地追,然后——它看看高耸入云的断崖,从鼻子里呼了一口气,然后,就一起栽下来了。
狐狸再次试着动动腿,顿时疼得唧一声,那未,要怎么办?这里是荒野之中,它的慌张是有道理的,作为一只受了伤跑不动的狐狸,路过的狼啊,熊啊,都能把它当了美餐。它用尾巴将玉盆卷到身旁,蜷好身体,趴在阴湿的地面上,耳朵乱动,提防四周。
过了片刻,它突然听到了非常低微的“啪”,就像是花骨朵儿裂开的一响,就来自身旁,它慌忙跳起,一瘸一拐退开几步。
那狗尾草正发着微微的光,青烟渐起,咚的一声,有人影自青烟中脱身而出,重重跌倒在地。玉盆中已是空空如也。
狐狸看得清楚,那人狗尾草所化,容貌有如常人,只眼角下绿色的妖纹,正是草木之妖的标志。他此刻光裸着身体半蹲在地上,狐狸现在不用穿的衣服,便由那人捡起来穿上,略微短了点,也算合身。那人穿整齐了,便伸手来抱狐狸,狐狸拖着伤腿往后躲:“你是谁?!”
那人停下手来,想了想,说道:“我早就认识你了,你不用怕我。”
狐狸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早认识我了,我怎么不认识他?它欲言又止,看着那人。
那人倒是耐心十足,伸手摸摸狐狸的脑袋:“你尽可以在我面前直抒胸臆,我可是连你的前世都知道。而且,当年可是我把年幼的你托付给李梳——哇,你咬我做什么!”
狐狸咬了他一口,以示对他所托非人的直抒胸臆。
不管怎么说,他知道李梳的名字,应该不是坏人吧?
等那人再伸出双手,狐狸也没有挣扎,他把玉盆塞在它怀里,小心不碰到它的伤腿:“咱们先走出去再说。”
在阴暗的森林里,他慢慢而行,狐狸觉着,自己不太可能是目睹了一根狗尾草刚巧成妖的那一刻,忍不住开口:“你是不是早就已经具备妖身了?”
那人步履一滞,好半天才说:“是啊。”
“那你为何还一直用草身?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多麻烦,现在这样多好。”
那人却叹口气:“不,现在这样才麻烦。”
狐狸眨巴眨巴眼睛:“那个人,嗯,是叫奚刀吧?他每日都抱着你等你成妖,你不肯成妖,是讨厌他了?”
狐狸感觉到,当它提到奚刀的名字时候,抱着它的两只胳膊都僵硬了,它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犯了对方的禁忌,赶忙讨好地舔舔他的脸。
那人呆立了一阵,便把狐狸放在地上,坐下来,好像要歇歇脚的模样,好半天才说:“我对他,不是喜欢或者讨厌这样简单两个字就能说得清楚的。”
狐狸不明所以,只动动耳朵。
“我便是念着他,又怕着他;既欢喜他未曾真遗弃我,又觉得这样的自己很是可悲。”那人摸摸它的脑袋,笑道,“很奇怪吧,我明明是妖怪,却因着奚刀,凭空多了这许多纠结啊。唉,你说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本不是提问,可狐狸分辨不出这差别,老实接了话茬:“你是不是想说,奚刀让你变得像人了啊。”
那人愣住了,呆看着狐狸,不言不语。
狐狸把爪子搁在他膝盖上,很认真地说:“那未你到底喜不喜欢他?”
好半天,他才回答,“奚刀他有些地方我还是喜欢的。”
“哪些地方?”
“他脸上很多地方。”
“。。。。。。”
“我其实很清楚,奚刀他不是我能够得着摸得到的。他总是站在很远的地方,跟我玩一个游戏,我没办法要他停止,也不能退出,只能等到他玩腻了才行。那我跟他算是什么?若然是当做他派遣寂寞的玩伴或宠物,我倒宁可他未曾寻找于我。”他苦笑了一下,“如此抱在怀里,灵药加身,日夜伴随,是要补偿之前我的损失吗?当真如此,还不如放任我留在荒野,一派自然。变作如今这般不尴不尬的存在,还不如不相见,还不如不相认。”
他叹着气,仰望天空,一派的风轻云淡勘破世情。
半天没有等到狐狸的回答,他一低头,才看见狐狸正欢乐地刨着地面,寻找苔藓下面的虫子,不禁微微恼了:“我跟你说着肺腑之言,你刨什么蚯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