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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后,她作了一个月的恶梦,梦到安吉那张脸,他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这样就结束了年轻的生命,还有他额头上绵绵不断的鲜血喷涌出来,染红了整块地毯,他瞪大眼睛翻着白眼,眼球正好对着她,每次她都会被吓醒,醒来后就不敢再睡。
白萧枫按了下门铃,很快门就被打开了。
门开的那一瞬,宁绯儿的心咯噔了一下,脸色煞的转白。
应门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女人,头发斑驳,双眼通红,脸颊上还有明显的泪痕,神色憔悴,她是……
“你们是?”妇人看着他们俩,不解地问。
“您好,我们是安吉的朋友。”白萧枫恭敬地对她点了一下头,听到安吉的名字,妇人泪水顿时又涌了出来。
“请……请进来。”妇人将门打开请他们进去,转过脸默默地拭干泪水。
“阿姨请节哀。”白萧枫温柔地拍了拍妇人的肩膀,安慰着她。
白萧枫的话又挑起了妇人的悲伤,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她抱住宁绯儿,伏在她肩上哭得声沙力竭。
宁绯儿僵硬着身体,轻拍妇人的背部,心里猜想妇人跟安吉的关系,她并没有说话,给妇人时间发泄,她一定忍得好辛苦了。
安吉是个很好的男人,他热心开朗,很喜欢小动物,有爱心,若不是认识了自己,他也许就不会落得这么个凄惨的下场。
想着想着,泪水也掉了下来,抱着妇人,两人哭成一团。
良久,妇人发泄完了,剩下抽噎声,她在衣袖上随意抹了一下泪水。
“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妇人看着宁绯儿的泪水,心里感到一阵欣慰。虽然彼此并不熟悉,但光看眼神就知道并不是大恶之人,妇人自是一番亲络。
“没有的事,阿姨不要见外。”宁绯儿也抹了抹眼泪,挽扶着她,带她走进内厅,在玄关处,宁绯儿不禁向地上看去,那块痕迹已经不见了,曾经,Dorry就躺在那里,一声不响。
“都进来坐吧,我给你们倒杯茶。”
厅里跟之前几次来的都一样,只是墙上多了一幅黑白照片,是安吉,他笑得很阳光,一如生前他们相处的那些日子,他总会带给她许多微笑。
“安吉是单亲家庭,她就是他的妈妈。”白萧枫趁妇人离开,轻声对宁绯儿说。
宁绯儿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她没想到安吉这么一个乐观开朗的人是单亲家庭,他也没跟她提起过,她不禁动容,侧头看着妇人单薄的身影,*养儿,她一定过得很苦了,还有她憔悴瘦削的脸,她一定是哭了不知道多少次,眼睛都肿了。
越想她就越内疚,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她就是个祸水,因为她,爸爸被害死,阿曼和安吉都被杀,方岩忌也被她连累,所有的所有,都是她,如果她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他们便都会好好的。
“我不知道……”宁绯儿涩涩地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安吉被杀后,她只顾着自己的感受,并没有想到安吉的家里人,更没有想过对他家人负责。
“这个就是方岩忌执意要报案的原因。”白萧枫双手插在裤兜里,他并不认识安吉,但他是这个案件的受害者,黑子爵滥杀无辜的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暗了口气。
“一开始方岩忌是担心你的安危,花了很大心思才找到你,得知你安好他便着手调查安吉的事情,发现安吉是单亲家庭,而且生活过得很贫苦,他的母亲甚至不知道他已经遇害了,她孤苦伶仃一个人在乡下。”白萧枫转向宁绯儿,接着说。
“安吉和安妈妈都是无辜的受害者,方岩忌在良心的谴责下,他不愿意用这个悲剧来保全自己,他才决定报案。”
“那我该怎么做?”宁绯儿的心很乱,她攥紧拳头,她误会岩哥哥了,她以为他是嫉妒黑子爵,出于自私心理要置他于死地,原来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宁绯儿不禁懊恼。
她重新将方岩忌的话回顾了一遍,她是唯一的目击证人,是应该上庭指证他,但无奈对方是自己爱的男人,她该怎么抉择。其实不仅黑子爵有错,之所以会有今天这个悲剧自己占有大部分的责任,他们都是被她害死的,如果要受到惩罚,她也该在其中的。
“来,喝杯茶。”安妈妈端着托盘,给他们一人彻了一杯桔花茶,桔花的清香瞬间涌进他们的嗅觉。
“谢谢阿姨。”他们异口同声。
安妈妈有些失神地看着他们,安吉跟他们年龄相仿,可是他现在已经……
想到这里,她又不禁悲从中来。
“唉。”她叹一口气。
“阿姨你别太伤心。”刚哭过一场,宁绯儿的嘴巴有点涩苦,桔花茶正好润了一下喉咙,看着安妈妈布满血丝的眼睛,还有暗绿色的眼圈,内疚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怎么能不伤心,我的儿,到底是谁这么无良杀了我儿子,他从小就品学兼优,我们家很穷,他很懂事,知道我辛苦什么事都帮着我做,他没害过一个人,也从来没打过架,到底是谁,呜呜……”
说着说着,安妈妈又哭了起来。
宁绯儿尴尬地看着老泪纵横的安妈妈,白头人送黑头人,这个要怎么安慰?失去亲人的感觉她懂,那种感觉天要蹋下来的感觉压着自己的心,闷得呼吸不了,只有过来人才明白个中的悲伤。
“安妈妈你别这样,上天一定会惩罚凶手的。”宁绯儿咬着唇,生疏地安慰着。
“惩罚他能还我一个儿子吗?我连他的尸首在哪里都不知道。”纵然她想下葬都没有骨灰,儿子已经死得够惨够不明不白的了,死后还找不到回家的路,这让当妈的怎么能不伤心。
宁绯儿眼神闪了闪,她也曾问过黑子爵安吉的尸首在哪里,他当时回答是丢海里喂鲨鱼了,这是黑道杀人后惯常的尸体处理方式,她不敢直说,怕安妈妈会接受不了。
“我也不求那么多,希望能早日找到凶手,还我儿的尸首,我好带他回家啊。”安妈妈的眼泪一直没有停过,她心里想的嘴里念的都是安吉,她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他们在安吉家坐了大半个小时,再出来时宁绯儿的更加乱了,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
宁绯儿坐在副座上低着头绞着衣角,白萧枫并不急着开车。
“站在旁观者的立场,杀了人就要受到法律的制裁,但作为哥哥,我并不想看着自己的弟弟有事,我体会你的感觉,也明白你的犹豫,但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不是以感情作为依据的,做错了事情就要受罚,如果你一度地纵容,他会更加变本加厉。”
白萧枫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励着她。
“白大哥,连你都觉得我应该上庭指证他吗?”宁绯儿头依然低着,口吻淡淡。
“并不是我觉得,主要是看你的心,过得了自己那一关才是最重要。”白萧枫聪明的不道破,让她自己去想。
“我不知道,我很乱。”宁绯儿抱着头摇晃,她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她不站出来是对不起安吉,但她站出来就是背叛黑子爵,她不想,她一点都不想。
“其实不管你指证不指证,阿森这一次都躲不过了,律师团的作用只是刑期的多少。”白萧枫故意说得轻松。“安吉或者子爵,你自己好好想想,没有人能帮得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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羁留室会客厅
黑子爵穿着深啡色的囚服,气若神淡地看着背对自己的男人,他身姿挺拔,穿着阿尼玛最新一季的黑色西服。
“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黑子爵双手抱在胸前,对于自己此次的羁留毫无微词,也不着急,仿佛那段视频完全影响不到他一样,更没有为官司的输赢而花费一点情感。
“按计划进行,一切顺利。”低沉的嗓音中带着浓浓的磁性,说话间他并没有转身,一直背对着黑子爵。
“继续跟下去,这一次要将他们一网打尽,不留半点翻身的机会。”黑子爵下巴轻抬,不可一世傲视苍生。
“你决定要这么做吗?”男人忍不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