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昏暗中锦所在的地方亮着的那唯一一盏昏黄壁灯让此刻被吊在那里的人更加的显眼……
而楚凌,当他借着灯光看清楚锦的状况后却一下子怔在了原地……
谢家针对他们这些专属家奴制定的家法虽苛刻却也不至于不近人情。如果不是犯了大错或家主气急,家奴一般是不需要赤 裸着受罚的,因为家主罚家奴的目的只不过是单纯的惩戒而已,不需要羞辱。对于几乎每一个都心高气傲的他们来说,这种在诸多行刑人面前赤 身 裸 体的受罚方式本身就是一种羞辱。这一点,从当初楚凌叛逃被锦带回来的那次谢云都没有扒 光他的衣服就可见一斑。
而此刻,被铁链缠住手腕吊在角落里的锦,竟然是浑身赤 裸着被吊在那里,上身的一些会加重人痛楚的每个穴位上都深深的插着一根粗长的银针,而且全身上下都是鞭痕,看上去血淋淋的,触目惊心……
银针入穴,那是什么滋味儿楚凌从来没有感受过。因为在训练营的时候带他的导师就说过,将银针插入犯错的人身体上的特殊穴位,这种惩罚方式一般不会被使用,因为烤红的银针长时间的插 入人体对疼痛极为敏感的穴位,源源不断的痛楚不断的挑动刺激着人体的每一根神经,那对受刑人身体的伤害委实太大。
而此刻,被吊起的身形修长的男人此刻无力的垂着头,大概是因为距离较远的关系,楚凌竟然看不见锦胸膛的起伏,从鞭痕中渗出的血液在伤口表面结下了一层薄薄的痂,显然是已经在这样渗入骨髓的疼痛中熬了很久了……
很难想象,那个平日里总是一张面瘫脸的冷漠而强悍的男人此刻就如同一个祭品一样被挂在那里,身上伤痕遍布,毫无生气……
楚凌站在台阶上,看着此刻的锦,一股说不出来的难受滋味儿猛然涌进心头,那感觉就仿佛把心放在油锅中煎过了一样让人无法忍受……
当天的那件事就是错也错在他身上,锦根本就是因为对他的信任而毫不知情的被利用被牵连进来,此刻却要为他背负责任,承担着原本不属于他的痛楚……虽说当年因为立场不同锦对谢云出卖过他,但他们毕竟是从小一起在训练营里相互扶持着一路走来的,那种近似于亲情的感觉经过几年的累积下来早就将楚凌心底的介怀冲干净了,如今再让他看到这样的锦,更是仿佛一记重锤猛然敲在了楚凌的脑袋上!
猛然回过神来的楚凌蹬蹬蹬的下了台阶,三两步来到锦旁边想都没想就抬手到旁边的墙上,准备解开锁链先把锦放下来再说。一阵稀里哗啦的铁锁撞击声惊动了一直没有声息的锦,他眉间轻轻的动了动,缓慢的睁开眼,费力的抬头朝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尚且被好像连绵不断的疼痛折磨着神经的他混沌的眼神在接触到楚凌的背影时猛然一闪,他的喉结缓慢的上下动了向下,但几天下来滴水未沾的口中根本无法给干涩得发疼的喉结一点滋润,他停了半晌,终于扯着虚弱沙哑的声音说道:“你干什么?”
楚凌听见锦的声音微微顿了一下,随后他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头也不回的答了一句,“放你下来。”
“住手。”
锦干涩却冷然的声音让楚凌的动作停了下来,他仍旧没有回头,就听见背后的锦继续操着嘶哑的嗓子缓慢漠然的继续说道:“如果不是少爷让你来这么做的话,那么我不需要。 ”
楚凌苦笑一声,终于转过身去直面这个明明虚弱的要命,却还强打精神跟他逞强到甚至连说话都不愿意在中间停顿一下缓上口气的冷硬男人,看着他白的没有血色的干裂的唇和不正常潮红的脸色,终于先放下了手中的动作走到了锦的身边,“你别逞强了。从小到大,你永远都比我怕疼。”
楚凌的话剩下了一半没有说完,那就是——你只不过一直都是逞强着不愿示弱,只不过是外表坚强而已。
锦怎么也没想到楚凌会忽然说到这个,仍旧混沌不清的脑子好像被这句话触动了某根细弱的神经一样,咽下去了到嘴边的嘲讽,点点头,声音带着追忆的味道:“对,我的疼痛敏感度永远都高于你。从小到大,你的各科成绩永远都比我高,你什么都比我强,你永远都比我优秀。甚至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根本连活着走出训练营的资格都没有。但是……”
他此刻的破烂身体好像终于无法支撑他一次吐出这么多话一样,喉咙里灼灼的痛楚令他不得不停下来缓和一下,而后,他说话的声音也随着这停顿沉了下来,恢复到了先前的那种几乎要冻伤人的冷漠,“但是有一点,我现在才发现,你是永远都赶不上我的。”
锦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说那一点是什么,只是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深深的看了楚凌一眼。
楚凌心里一震。他并没有傻傻的追问那是什么,沉默了片刻,看了看眼前插在锦身体里的银针,说道:“我先把你放下来再说吧。”
“我不需要。”锦唇角扯出一抹冷笑,干干脆脆的拒绝。原本干裂的嘴唇因为这个笑容再次裂开,少许鲜红从中间渗了出来,在苍白中增添了一点触目惊心的红。锦却完全不在意,他只是用他那双棱角锋利的眼看着楚凌,目光幽深的看不见底。他慢慢张嘴,缓慢的继续,“我确实怕疼,但身体的疼痛也可以让我记住这次的教训。提醒我……永远都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
锦的决裂仿若在一瞬之间不经意的刺伤了楚凌。他了解锦,知道锦跟他一样没什么朋友,甚至比他更不愿意相信人。他们之间相交多年,锦对他几乎可以说是无条件信任的,而被这样信任的自己设计利用了他。这跟几年前锦对他的那次出卖不一样,那不过是个子立场不同而已,锦不曾设下圈套让他钻进去,而这次,他利用锦对他的信任为他想要的自由搭了桥,让锦成了直接导致那女人被杀的原因……
楚凌清楚的很,锦会这么说,那么就表明从此之后,他必然会更加封闭自己的内心……
楚凌原本就不舒服的心里慢慢的弥漫上来一种难言的滋味儿,星星点点的痛楚汇聚到一起变成了一种说不出的揪心,他看着锦,半晌没说话。当锦终于再没精力支撑自己跟他对视而垂下头去之后,终于点点头,艰涩的开口,“好,既然这样,我去找谢云。”言罢又看了眼锦的伤势,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地牢。
在他走后,一直无力的垂着头的锦缓缓的闭上了泛着痛苦颜色的双眼……
第四十七章 牵连(下)
楚凌离开地牢后一路回了主宅。路上的时候他看了眼表,按照谢云以往的习惯,这个时后差不多就已经回来了。
楚凌进门后在大厅没见着人,随后想也没想抬脚就去了书房。
他习惯性的伸手旋转书房的门把,却没曾想门没推开旁边却想起了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语气冷淡而讥诮的突然道:“少爷的书房,是你能随便进的么?”
楚凌一怔,下意识的回头,就看到了此刻正站在他一米开外的陈鸿正眉目冷淡讥讽的看着他。
没推开门的楚凌已经知道谢云应该是还没回来了,原本他是准备到楼下去等他的,可这好好的打算被陈鸿这么个突然袭击打乱了之后,面对对方那堪称鄙夷的嘴脸,瞬间咪了眯眼。如果说五年前的楚凌听见陈鸿这话会一声不响的转身离去,那么现在的楚凌却是截然不同了。
区区一个谢氏的老管家,在如今的楚凌眼里,什么都不是。
所以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如同水墨画一般浓重写意的眉峰被他貌似无意的斜斜挑起,勾起嘴角的弧度缓慢的拉出一抹淡淡的随意的笑,于此同时,放在袖口中的随身勃朗宁滑入掌心,他的目光慵懒的与陈鸿对视着,看都没看门锁一眼,却在唇边笑容加深的同时忽然抬手扣动扳机,一枪打上在了门锁上!
嘭!——
纯钢的弹头打在门锁上带来的突兀刺耳的金鸣声似乎令整个谢家主宅的气氛都为之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