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向洋看到爸爸,恶人先告状地说,爸,奶奶失踪了!
向北京说你说什么?向洋说奶奶不见了!向北京说怎么不见了?向洋说我回家时奶奶就不见了,屋子里没有,客厅里也没有,厕所里也没有。向北京说什么叫屋子里没有?客厅里没有?还有厕所?厕所和客厅不就是屋子吗?你们老师怎么教的你啊?净说废话!
向洋以为自己一连串的没有,会引起父亲的注意,现在看来没有,他很不服气地跟在向北京后面,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宠奶奶家也没有!奶奶肯定失踪了!
向北京一下子生气了,向北京往儿子脑袋上敲了一下说,你知道失踪是什么意思吗?奶奶只是不在家,也许她串门去了,也许买菜去了,这和失踪有什么关系?你知道失踪多严重吗?这话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地说出来呢?
向洋说,奶奶从来不会在这个时间串门,也不会在这个时间买菜!你一点儿也不关心奶奶,你无心无肺!
向北京拉着向洋往家里跑。向洋跟不上向北京,有些踉跄!向北京跑进家里,看到锅冷灶冰,空无一人!
向洋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没有吧?我也不会骗你!
母亲上哪去了?
依照向北京对母亲的了解,此时的她除了菜市场别无去处,因为日子的紧巴,母亲学会了傍晚时分到菜市场去,与那些累了一天的菜市贩子讨价还价。向北京跑到菜市场,挨个菜摊寻找母亲。他每经过一处菜摊,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夏虹,想到她以贩菜为生的父亲母亲。向北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在菜市场转了又转,随着菜贩子收拾摊位,保安拿着门锁哗啦啦地落下大门,向北京的心里一时变得没有了主张。
昏黄的路灯一盏盏地亮了起来,向北京有些茫然地站在马路中间。怎么办?母亲去哪儿了呢?母亲在这个城市没有什么朋友,平常能走动的就是楼上的宠阿姨家里。宠阿姨年轻的时候和母亲是同事,去年得了中风瘫痪在床,闷得慌就打个电话叫母亲看她。向北京往王老太太家走的时候,却碰上了宠洁,宠阿姨家的女儿。她和向北京一年出生,人长得白白胖胖的,走起路来像个大冬瓜。宠洁像下命令一样说,向北京,回去告诉你妈,我妈想她了。
你妈想我妈,我妈想不想你妈呢?向北京心里有些恨。
向北京找不到母亲,只好回到了家里。他为了猜测母亲的去向,特地跑到父母的房间转了一圈。房间里还是像以前一样,干干净净,丝毫不乱。衣服挂衣柜里,鞋子放鞋架上,床头上有一本摊开的摄影画册,一把不知何时流传下来的紫砂壶里泡着龙井。向北京拿起壶,摇了摇,泡透的茶叶便在他的眼前招摇开来。
此时,向夫人正在西山别墅里。
老向自从住进了西山别墅,就把自己当成了别墅主人。他根据自己的经验和审美观点到处指点工人,不是嫌工人抹的灰不平,就是挑的材料不好。包工头是许显达请来的,人家根本不买老向的账。碰到老向不满的时候,他除了打哈哈外并不行动。老向见包工头不听,只好去吓唬工人,他像一个行家一样跟在工人后面指指画画,地砖该怎么铺,白灰该怎么抹,以至他不顾年老体弱,亲自爬上去演示。老向一手拿着泥板,一手拿着白灰,结果白灰没有抹上,人却摔了下来。
这一摔把许显达和向夫人都吓了过来。拉进医院拍了片子,除了小腿骨有些碎片之外,其他的部位一切良好。许显达显得特别过意不去,非得让老向在医院里住几天不行。老向连忙表示,这小腿骨的碎片是10年前的车祸留下来的,一点事都没有。老向不仅不在医院住,还马上要回到西山别墅。西山别墅的装修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可别小看收尾,精明的工人最会在收尾上动脑筋了。为了说服向夫人和许显达,老向还往上跳了一下。
这两代人是定型了
老向夫妇吃完了许佳送来的意大利菜,他们怀着感恩和兴奋在别墅里转了又转,量了又量,哪儿摆放电视,哪儿摆放书架,精细的程度不亚于装修自己的房子。老向夫妇看许显达的书房里,竟然发现了笔记本电脑。这个黑色的笔记本电脑,放在乳白色的书桌上,这在电视里看到的东西,却出现在许显达的书房里。许显达热情地打开电脑,给他们示范收发邮信,查找资料。向夫人的手指僵硬地按在黑色的键盘上,当她看到电脑屏幕上显示出自己的名字时,坚守了很久的信心与清高立马土崩瓦解了。
向夫人得知这么偏远的别墅光装修就花了300万时,一下子叫了出来。300万是什么概念,能买多少米多少肉?老向拉着老伴的手说,我们俩一辈子加儿子儿媳一辈子,就算加孙子一辈子也挣不了这么多钱。
向夫人不服气地说,我们这两代人是定型了,向洋可说不准。向洋现在是三年级,学习成绩中等偏上。如果能考上北大清华的,也不过是一个中产阶级,离许佳的奢华生活远之有远。向夫人嫌老向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她说向洋喜欢唱歌,也许能成为一个大歌星呢。
此时,向北京正在客厅里转圈圈。
能找的地方全部找遍了,就是没有母亲的影子。向北京倒是想到过西山别墅,因为手头没有许显达的电话,只好在屋子里一边转圈一边等待。
看着像困兽一样的父亲,向洋忍着饥饿趴在桌子上写作业。不过作业本上画的全是好吃的东西,肉松面包,沙拉,螃蟹。向洋虽然只吃过两次螃蟹,但他却记得特别清楚,他知道螃蟹有几条腿,他也知道什么是公螃蟹,什么是母螃蟹。
向洋很想再吃一次螃蟹,可是他知道家里没有钱。想到钱,向洋又在作业本上画了许多人民币。在向洋沉浸在人民币的喜悦中时,向北京看到趴在桌子上的儿子,就想摸下头表示爱意,没想到一下子看到了作业本上的那些东西。向北京一下子拉过向洋,对着屁股打了起来。
向洋“哇”的一下子哭了。
向北京一边打一边说,向洋,不是爸爸打你,是你自个儿太不争气!我和你妈累死累活地供你上学,不就是图你有个出息么?别像爸妈这样。啊,你就是不争气!
打了几下,向北京竟然有力不从心的感觉。向洋趁他愣神的功夫提着裤子跑了。向北京几步跟上去,像揪小鸡一样把他揪回来,上哪儿去?犯了错就得跑么?向洋,你已经九岁了!你应该懂点事了!最后一句话,向北京显得有些哽咽!
向洋哭着,爸,我饿!
向北京心里一酸,已经是八点多了,光着急了,忘了给孩子吃饭了。向北京马上跑进厨房,给儿子做饭。他虽然讨好地问儿子想吃什么,但向洋还是懂事地要了方便面。因为他知道向北京不会做饭,他从来没见过向北京做过饭。
向北京翻了翻冰箱,把肉啊菜呀拿出来又放了回去。他现在有事,根本没有心情给儿子做饭。对于厨房,向北京是比较陌生的。长这么大他已经习惯了衣来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