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军本来是不想和他们打的,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歹徒把车开走,这的士再烂也得几十万啊,妻子本来就看不起自己了,要是车再被抢走的话还活得下去么?程军一边与歹徒厮打着一边求情着:哥们儿,行行好,这车不是我的,我只是给别人开夜班车的。你们知道我家里全靠我开车这点钱了。求你们了,你们放了我吧哥们儿。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们。程军竟然哽咽了。高个儿生气地说:你看你这窝囊样,哭什么哭。真他妈的丢男人的脸。另一个“嘿”的一下子笑了:还哭了呢?看你出息的样儿!老三别和他浪费时间了,不然就来不及了。
老王见程军醒过来就非常的高兴,他说哥们儿你可吓死我了,好点了没?程军痛苦地说老王车……车没了。老王说车算什么?比起车来命重要多了。程军,别想那么多了。我已经报案了,相信很快就会破案的。程军,你要不要吃点东西?程军说老王,我是不是没事?老王说当然,是你小子命好。一点皮肉伤罢了。起来,起来,我们吃饭去。
衣美丽是送吴方明回来时看见程军的,她说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老王就给她说了抢车的事情。老王说已经报案了,过不了多久车就能回来了。衣美丽看了程军一眼想说什么但碍于老王的面子什么也没有说,她到街上买了油条豆浆,就推说自己不太舒服进屋睡去了。
衣美丽实在是太困了,昨天晚上折腾了一晚上。所以她躺下去就睡了七个小时。衣美丽起来的时候见到程军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部小孩子看的格格剧他倒看得津津有味的。衣美丽想:他可真行啊,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还有心思看电视。衣美丽懒得理他,就自己到了厨房里找吃的。程军就对衣美丽说饭做好了,热一热就行。衣美丽也没有说话,找了半打饼干坐在沙发里吃。程军猜不到衣美丽在想什么,他起初以为衣美丽在心疼车,后来发现人家压根儿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衣美丽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考虑好了没有?程军说什么?衣美丽说你不要给我装糊涂,这家里的东西我一件也不要,我只要儿子。程军说我不同意。除非你找出一个可以让我接受的理由。衣美丽说我不爱你了。程军说我还爱你啊,从结婚到现在我都没有变心。所以,我不能离婚。
在相当长的一段日子里,衣美丽就和程军为离婚的事纠缠着。程军为了说服衣美丽,就一直说着自己是多么的爱她,多么的在意这个家。衣美丽所有的缺点在程军眼里就是优点。程军越这样表白衣美丽就越觉得难过;就越觉得程军真的一点儿本事也没有。
衣美丽觉得自己已经离不开吴方明了,尤其和程军谈判的时候,她就特别想吴方明,特别想得到他的支持。而吴方明好像忙得不行了一样,每次没说几句就挂了。这样的吴方明让衣美丽特别的伤心,她一边想着吴方明是不是另有新欢一边想着吴方明曾经对她许诺的话。每到这个时候吴方明的电话就会来了,虽然只是说短短的几句话,衣美丽心里也是十二分的满意。她又觉得吴方明对自己是真的,她必须与程军离婚。所以,衣美丽一冲动就对程军说了吴方明的事情。程军愣了愣。衣美丽继续说是真的,我不想骗你。程军痛苦地说美丽,吴方明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想当初是他甩了你。你怎么还……衣美丽说以前是以前,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程军说他有好多女朋友。衣美丽说你见了吗?你亲眼见了没有?今天你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反正我已经不爱你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有忘记他。我们还是好合好散吧,这样拖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程军的愤怒就是在这一时刻给引爆了,就像一根点了火的炸药咝咝地往前燃烧。程军的脸在衣美丽面前由青变白然后就是狰狞。他一把抓着衣美丽的肩膀厉声说你别把我惹火了。衣美丽冷笑着说如何?你还能把我打死不成。程军说你以为我不敢?衣美丽并没有觉得程军的反常,她说有种你就打死我啊,打死我婚就离不成了。看你那哆嗦的样子,这也算个男人?衣美丽的这句话一下子戳到了程军的伤处,他慢慢地抱着头痛苦万分地说好,好。离吧,他妈的都离吧!
这是他们最后在一起吃饭了,两个人第一次一起到超市买了菜。然后两个人回到家里一起做饭。这是衣美丽最向往的离婚方式,就像人家老外一样,不吵不闹地分手了。程军扎着围裙,对着桌子上的鲤鱼划块,然后配上葱、姜、盐,放到高压锅里蒸着。衣美丽从来没有做过,就跟在程军后面打下手。在这个时候,衣美丽就觉得有点儿对不起程军,可是,不离又有什么办法呢?衣美丽一边择菜一边向程军说自己的种种缺点,并说自己是男人的话也不会喜欢像她这样的女人。你算算,结婚这么多年来,我真的没有尽一点儿做妻子的责任。程军像往常一样应着,他一心一意地炒着锅里的菜,并不看衣美丽,一眼也不看。
衣美丽就有些扫兴,如果不是怕伤程军的心,她巴不得马上离开这个家呢。衣美丽把电话拿到卫生间里,她本来想给吴方明一个惊喜的,但现在她实在等不及了。手机响了很久吴方明也没有接,衣美丽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子,然后又拨。这时候吴方明就接了,他说自己在开会,等一会儿给她打去。衣美丽就走到自己的房间里收拾东西。原先的时候衣美丽准备叫儿子回来的,但程军不让,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感情。衣美丽把电话又拨到娘家,儿子好像正在吃饭。母亲悄悄地说你非得走这条路么?衣美丽本来想好好给母亲解释一下的,但不知为什么却委屈得像个孩子。母亲就在电话那边说行了行了,你自己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这顿饭他们吃得非常的艰难,离别的伤感弥漫了一桌子。有好几次衣美丽看见程军的泪都淌到了碗里。衣美丽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个人就一杯一杯地喝着酒。这时候程军突然抬起头来说,美丽,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爱过我?衣美丽为了不让程军伤心就说有,曾经有过。程军说那我哪一点比不上吴方明?除了他比我有钱外,他还有什么比我优秀吗?是不是他床上功夫特强?衣美丽没有想到老实的男人会说出这种话来,她扶着桌子想站起来的时候眼前就晃荡起来,脑子里好像有千百只虫子在咬,程军狰狞的脸一点点地逼了过来。衣美丽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被程军晃散了,它们从自己的身子里剥离出来,一块又一块地摆到了餐桌上。
衣美丽想程军这个笨蛋,天这么热,他怎么把自己摆在桌子上呢?应该放在冰箱里才对啊。
一个人的生活
4th:
我从单位到我住的地方需要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我从家里坐车在儿童公园下车,然后再转二路车到单位。下了班我再坐二路车到儿童公园,从那儿再转车到我住的花园。这辆从火车站开往布布影的中巴能把我安全地送到家门口。
在我坐的这辆中巴里,最少有五个人是住在龙门花园的或者说是住在龙门花园附近的,因为每次快到龙门花园时,还没等我想好是说要落还是有落或者说请您停一下车时,就有人在我前面叫要落了,声音拖得长长的。有时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南方男人或者女人;有时是一个来南方的北方男人或者女人,后者叫起来就没有那一种软调,听起来硬邦邦的。我来A城有一年的时间了,却不会说一句A城话,我是地道的北方人,虽然刘红一个劲地让我学白话,但从心里还是不那么愿意。
我骨子里有一种北方人的优越感,我们那个城市虽然没有A城好,但我们却深爱着我们的城市。而且我喜欢听标准的国语,如果一个人连普通话都说不好我以为是很不好的事情。
我今天坐的这辆车没有在龙门花园下的,我才明白这是上午十点钟,一般的人都还在上班呢。我等了半天只能清脆地说:请停车,在前面路口那儿。一句话就把北方人的特征给暴露出来了。
我和往常一样下了车并没有直接进去,我到对面的菜市场里去了,近几天特想吃饺子。我就买了韭菜和鸡蛋,绕到买饺子皮的摊位上时,那个卖饺子皮的男人正在一处案板上睡觉,身子呈大字状,脸上不时地有苍蝇飞来飞去的。我记得这个案板上以前曾经放过米粉,那白花花的米粉放在那儿,旁边放了一些调料。在外面卖的米粉最少是五块钱一份,在他这儿卖的却是四块钱一份。那些打工仔打工妹们把他的生意照顾得很是红火。
我没买过。虽然我不是什么有钱的人,但我从小对吃的东西特讲究。我宁肯少吃一次也不会在那些看起来脏兮兮的小摊子上去吃饭。我怕吃到肚里会生病的。所以我要自己做饭。
我叫了一声,男人没动。我就提高了声音说:买饺子皮。你卖不卖呀?这时候就有一个男人走过来了,他一把揪住男人的耳朵说起来起来,有人买东西啦。男人很不情愿地起来了,他一边提着裤子一边问我你买什么?我感到胃里有东西急剧地翻腾上来了,我逃也似的离开了那儿。
我住的地方没有大点的超市,有几家都是一些当地农民开的,要什么没什么。而离我最近的万佳也得坐三个站的车。我家里还没有冰箱,我每次买那么一点东西特意去一趟大超市不太合算。我多想有一台冰箱啊。我想这个月赶快多写点文章,看能不能先搞一台冰箱。小池总让我住到市里去,他说你住这么远一点儿都不合算,你看着便宜几百块钱,如果你加上车费和时间,和市里差不了多少,赛格的房子才1 000多块钱。我也想搬,但一是经济上不是太允许二是嫌市里太吵。我这人就受不了车水马龙的繁华。迪厅另当别论。所以我就住在了龙门花园,这里不仅有24小时的保安还有清新的花草和空气。而且我一个月900块的房租竟租了两室一厅的房子。
我从菜市场出来,又往前走了几百米去买了我爱吃的馒头。当我拎着菜和馒头进了龙门花园时,一个高个的保安就拦住了我。他说你是不是606房的孙好小姐。我说是啊。他就冲另一个保安笑了笑说:你的汇款单来了。还是稿费呢。听说孙小姐是记者对吧。我说滥竽充数的。保安就笑了说你们文化人就是谦虚。我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稿费单,还不少,才写了2 000字的文章就给了600块。我的心情一下子好起来了,我想这个月的生活费又有着落了。
我听见电话在响。我一手提着菜一手在包里乱摸,前几天刚在华强北买了一个包才用了几天就被我掏碎了。那一些小的东西都跑到了包里子里去了。我歪着头,吃力地寻找着钥匙。我的手越过钱包,笔记本,名片夹,口红,面霜,终于摸到了钥匙。在我快将它掏出来时我的头就碰在了一个人身上,抬头看竟是奇异。刘红的男朋友。我说了对不起后问刘红呢?奇异竟一反常态地对我说死了。
我把电话回拨过去。是我前几天采访的一个刘老板。他研究了一种能让人快乐的药丸,我供职的报社要给他发软性文章,讲好了5000字两万块。我因为刚进去所以主任就把这个费力不讨好的活交给我了。
他问我写得怎么样了?我说没写呢。他就有些急了,他说你怎么还没有写呢?这稿子星期一我们老总要看呢。我说知道了。我会在星期一拿给你的。我做过两年记者。怕他不放心我又补了一句,新闻记者。他就笑了说你们做记者的嘴皮子都很厉害的。尤其是女的。孙小姐,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好不好?我说用不着那么客气。我会用心写的。再见了刘老板。
我的晚饭是一个鸡腿外加一包方便面。虽然我买了很多菜,但今晚我却不想做了,刚做的时候很高兴,觉得再也不用在外面饥一顿饱一顿的了。无论回来得多晚我也要做饭,但是日子一长我就有些烦了。加上每天都是一个人吃,感到很没意思。所以就经常一包方便面外加一个火腿就凑合了。我把饭风卷残云一般地扒拉到肚子里,然后坐在床上写稿子。
在我的房间里有一间我自己的书房。里面放了一张桌子一张软皮转椅,但我很少去里面坐着写。自从爱上了电脑后我就不喜欢桌子了。我情愿到处找电脑也不愿用桌子了。一般情况下我会坐在床上打一遍草稿,然后到单位或者是小池那儿打出来,反正小池那台电脑除了玩游戏外他也没别的用处,他曾经说过把电脑搬到我这儿来。我拒绝了。我不是没能力买自己的电脑,而是我的生活一直没有固定下来,我害怕搬家的时候还要搬一台电脑。而且说不定哪天我就回内地了呢。我希望不久的将来我能有自己的一台笔记本电脑,市场上的卖价最便宜的是16 000。我看了好几次了。
厂家的产品说明书和各大报刊的宣传摆在我的床上,我东看一眼西看一眼地让大脑迅速地对这个产品熟悉,然后变成美丽感人的句子出来。折腾了大半天我才写了两千多字,这让我有些失望,以我原先写诗的速度5 000字早写完了。可这是商业新闻不是诗。主任来电话了,显然刘老板找过他了。他让我一定好好写这篇文章,主任说先不说人家给那两万块吧,就凭这个刘老板对我们报纸这么重视你也得好好写,不然,A城那么多媒体人家为什么找咱们呢。主任还说写完后给我4 000块的稿费。我说没感觉,真的,要是写诗的话我早写完了。主任说可别提诗了,中国的诗人现在都改写小说了。你发一首诗才多少钱啊?你这5 000字写下来就是几千块啊。好好写吧,年轻人。
4 000块?我一下子吃惊了。写了这么多年的诗我最多的稿费才拿了800块。4 000块是什么概念?我可以买一台冰箱?我可以一个月不用工作?我可以买几套漂亮的衣服?我心里被这4 000块给搞得热血沸腾的,我重新梳理了一下思路,把写好的稿子删了一些加了一些,然后又删。这5 000字的文章折腾了我大半夜,当我写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两点半了,我伸了伸酸疼的腰和脖子一下子倒在了床上,虚脱了。
我脸上已经有了30岁女人的痕迹,皮肤也没有了以前的弹性。虽然我每天都在做着面膜;虽然我极力地控制住自己不能大笑,但我还是发现我老了。我一个人躺在床上,手里揽一面镜子,从上到下地看着自己。看一遍我伤心一次,看两遍我就觉得自己老得不行了。尤其在A城这样一个年轻的城市里,我近30岁的女人还没有结婚,我的心里就有了一种灰灰的感觉。我经常穿着一件灰色的毛衣,下面是一条灰色的裙。我脸上因为没有化妆而显得毫无生气。
这让一直很爱我的小池很是恼怒,他到商场给我买了好几套色彩鲜明、款式时髦的时装。其中有一套是绿色的皮裙,上配一件粉红的毛衣,下面是一双很时尚的小皮靴。他强迫我穿上这些衣服,不然他就不理我了。当我换上这些衣服像模特儿一样从房间里走出来时,我看到小池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他摇着我的肩膀说:你不老啊,天!你不知道你现在有多么的漂亮。来,看一看。小池说着就把我推到了镜子前面。我看到了镜子里的女人;看到了一个穿着时髦衣服的女人。小池的眼里含了电,他轻吻着我的耳朵说:嫁给我好吗?
成了别人的老公
我有些恍惚,我记得没来A城的时候,大伟也经常这样对我说,可是他现在却。我和大伟谈了近五年的恋爱,在我们快要结婚的时候有个女孩子就缠上他了,她哭哭泣泣地找到我说她已经有了他的孩子。我就和大伟分手了。然后我就一个人来了A城。
A城是一个什么样的城市呢?在我眼里她是个前卫的开放的,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