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想去?”
我认真地点点头,“嗯……”我现在迫切地需要靠近一种可能的光,我要过(努力)干净的新生活。
小乐看看我,欣慰似地点点头,一边握过我的一只手,用力捏了捏,“那好吧,明天打烊了你跟我一起回梅陇吧……”
可是,没等到第二天,就出了意外。
当日,我回到家已经快夜里十点了(打烊后我独自去了美容店洗头、做脸),阿娣一看见我,即急切地说:“小姐,你的朋友找你,姓唐,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找你。”
我一怔,“姓唐?”唐可德,他找过我?他不记前仇了?
“嗯,姓唐,说是你的手机打不通,听口气着急得很。”
“有没有说什么事?”
“没说,只叫你回来后务必打电话给你们的另外一个叫许文美的朋友。”
文美,文美怎么啦?算算日子,她也应该快生了吧?是不是她出什么事了?我忍不住扑过去查电话机,下午是有好几只来电,都是唐可德的手机。
我犹豫了一下,翻出电话簿子,找到文美在Y州家里的电话,拨过去,电话才响了一下,那边即被接起,“啊——喂?”是文美妈,仿佛她正在等电话等得着急似的。
“喂,阿姨?我是陈蔷薇,文美在吗?”我开门见山地问。
“哦,蔷薇啊?文美在医院呢,我正在家着急呢。”
“她是不是要生了?”
“就是呀,按预产期算还差半个月呢,可是她今天吃完晚饭肚子忽然就开始疼了,后来氧水就有点破了,国维跟她爸爸赶快把她送医院去了。”
“国维也在Y州?”
“嗯,这两天休息,他正好过来了,还好他过来了,不然她爸爸一个人也照应不过来,我这两天哮喘病发作了,心脏也不怎么好,他们也就没让我跟着去,刚才电话来过了,说是医生说孩子太大了,可能还要剖腹产。”
“什么,要剖腹产?”我惊讶的,可是,总不会就因为这个唐可德火急火燎地叫我打电话给文美吧?
“是啊,要剖腹产,真是遭罪,也不知道孩子在里面怎么会长那么大的,我看她平时也吃的不多呀,要么可能是牛奶喝多了……”文美妈啰哩啰嗦地唠叨着。
“阿姨,是唐可德通知我打电话来的。”我忍不住提醒她,文美妈应该是认识唐可德的,文美结婚请酒的那次,唐可德也去了。
“哦,对对对,傍晚的时候小唐是打过电话来,听文美说,他好像出什么事了。”
“出了什么事?”
“好像是他把单位的什么一台摄像机弄坏了。”
“他把电视台的摄像机弄坏了?”这跟文美有什么关系?跟我有什么关系?
“嗯,好像事情挺严重的。”
“现在能找到文美接电话吗?”
“你打她的手机好了,她的手机在国维手上。”
“好吧,那我先挂了,阿姨,再见。”我搁掉了文美娘家的电话,又低头翻电话簿,找到文美的手机,再拨过去,响了好一会,那边才接听,果真是国维的声音。
“喂?国维,你好,我是陈蔷薇。”我说。
“哦,陈蔷薇,你好。”国维还是那副慢慢吞吞的老实人腔调。
“文美她怎么样了——能听电话吗?”
“她已经进观察室了,刚进去,可能晚上就要手术,疼得不行了。”
“什么,她已经进观察室了?”我有点着急的,“是唐可德给我家的阿姨留口信——叫我给你们打电话的,我刚才已经打过电话到文美家了,她妈妈接的电话,说是唐可德出事了?”
“哦,对,唐可德是出事了,他把他们摄制组的一台进口的摄像机弄坏了,被拘留了。”
“什么?唐可德被拘留了?”我失惊的,手里的话筒差些失手松落掉,“他自己电话里亲口说的?”
“是的,傍晚他进去之前给我们打的最后一个电话,在黄浦拘留所,他叫你务必想办法尽快去看他一下,他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黄浦拘留所?”
“是的,黄浦拘留所。”
“好的……我知道了。”
“这么不巧,文美又要生,也帮不上什么忙,一旦有什么转机,记得打电话告诉我们一声。”国维嘱咐我。
“好的,电话再联系,文美生了后告诉我一声。”我也嘱咐他。
“黄昏的时候,文美打过你手机,可是你关机了。”
“有时我可能手机不开机,你们打我家里电话好了,就是现在这个号码。”
“好的,知道了,保持联系,再见。”
“再见。”
第十三章 雪上加霜(7)
我失魂落魄地搁掉了国维的电话,一抬头,阿娣正坐在沙发上,目光关切地望着我,“小姐,出什么事了吗?”
我犹豫地看看她,“也没什么事,我的一个朋友快要生孩子了。”
阿娣抬头看了看壁上的石英钟,犹豫了一下,说:“人家说,半夜生的孩子不好。”
“为什么?”
“因为半夜有鬼气,这个时候生的人,命会很凶的,男的会克妻,女的会克夫。”
我忍不住皱了皱眉,不悦地抢白她,“你们乡下出来的人是不是都这么迷信?”已经乱得一团麻了,她还在一边火上加油地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阿娣不响,两只手交搭在膝盖上,老实巴交地端坐着,两只腿一前一后,微微有点内八字,她眨眨眼,有点讪讪地看看我,我不由地想起唐可德最后一夜坐在沙发上的情景,彼时他是那么的黯然神伤,像一个无依无傍的孩子。
自始,我是不是待他太刻薄苛刻了?
我长叹了一口气,疲倦地在床沿上坐下去,坐了一会,我颓丧地看看阿娣,忍不住地诉说起来:“阿娣,我的一个朋友出了点事,被拘留了。”
阿娣谅解地看看我,想了想,推心置腹似地说:“别着急,或许可以找找柳先生?”
我怔了怔,没响,这个莫名其妙闯进我家里来的陌生女人,她似乎已经完全把我当成主子了似的,而我自己的态度也很暧昧,有时候下决心要把她赶走,可是有时候看见她围着我嘘寒问暖端茶递水的,马上又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可见人性里一半是动物性,动物与动物在一起孵久了亦会孵出感情来的)。
迟疑了一下,我问:“柳先生……有来过电话吗?”柳果庆每天怎么与阿娣联系?是趁我不在的时候她主动打电话向他汇报还是暗中发信息给他?
阿娣摇摇头,“柳先生今天没打过电话来,但是傍晚的时候,柳太太叫人送了一大捧花来。”
我恁地一愕,“花?”
阿娣点点头,“嗯,在厨房,太多了,花瓶插不下,我养在水桶里了。”
我怔了怔,忍不住站起来,跑到厨房去,但见一大捧白色的马蹄莲,被养在淡蓝色的塑料水桶里,没有枝杈、没有绿叶、没有花瓣、没有花香,光秃秃的青绿色的枝梗上蓦地开出白色赤裸的花卷。
一切,原形毕露,欲说还休,像足了那无耻的一夜。
我忍不住蹲下去,盯住那些沉默赤裸的白花看了又看,“她”为什么独独对这种沉默冷冽的白花情有独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