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2 / 2)

“我不是她公司的。”柳香香说。

“你是报社的吧?咱们到那边谈谈。”他拉着柳香香走到一个他儿子们的听觉达不到的角落,用很好听的广东国语急切切地和她说:“让小孩子听见不好,我告诉你那个人是个疯子。”

田建设也跟了过来,及时地搭了一句腔:“你是说那个肇事的司机?”

看到曲蓉的先生不太友好地看着田建设,柳香香连忙解释道:“他是我朋友,和我一起来的。”

“他们不应该给八十五岁的人发驾照!”好像终于找到申诉对象似的,曲蓉的先生瞪着眼睛朝他们喊道。

曲蓉的先生由于过分激动,无法正常输送语言,陈述是杂乱和跳跃式的,柳香香和田建设用了拨乱反正去粗取精抽丝剥茧等一系列方法,才算勉强弄明白了曲蓉出车祸的大概过程。

晚上睡觉前,曲蓉有到外面散步的习惯。昨天晚上,她照常出了家门,沿着每天走的路线走着。在过一个不大的十字路口的时候,当亮起“行人可以过马路”的灯时,她向对面的马路走去。已经快到十一点了,街上很安静,没有多少车。没想到,从不远处开过来的一辆车,不但没在亮着红灯的路口停车,而且也没看见正在过马路的曲蓉。车朝着她就撞了过去,比“目标明确的谋杀”还做得干净利落。好在被正在遛狗的一位中年男士看见了,他跟在车后面大声疾呼:“STOP!STOP!”(停车!停车!)那辆车挂着曲蓉往前开了五米才停了下来。

因目击人用手机报了警,警察及时赶来,以为肇事司机一定喝醉了,谁知坐在驾驶座位上的是一位老太太。她张口就问警察:“What’s wrong ?”(出什么事了? )将脸上的皱纹聚在一起,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样子。

等她半天从车里挪动出来,看到急救人员从她车底下把曲蓉拉出来的时候,她还奇怪呢,这人什么时候跑到她车底下的?怎么钻进去的?

警察问她,为什么闯红灯?

她说,没有看见灯是红的。

警察问她,为什么要往人身上撞?

她说,根本就没看见有人。

警察问她,这么晚到哪儿去?

她说,就是出来兜兜风。平常照顾她的人不让她自己开车。今晚,她看那个人先睡着了,自己就开车出来了。

她还很理直气壮地说,我有驾驶执照,为什么不让我开车?

于是曲蓉就成了她任性的牺牲品。

说着说着,曲蓉的先生便抓住了柳香香的手,好像在寻求精神的安慰:“这真是祸从天降啊。”口气虽然是无奈和委屈的,但也不应该借此去Touch(碰)别人啊。

看柳香香被这位大男人抓着手,想抽出来又不好意思的样子,(毕竟人家在痛苦着,再保守也不敢在这时候拉下脸。没准人家根本就没意识到,以为是自己的手呢。)田建设就挺身而出了:“你认识谢明吗?”

“认识。”曲蓉的先生看着田建设,眼睛里透着迷茫,不明白他为什么在这种时候问这个。

柳香香马上接上:“我是谢明的爱人,曲蓉说谢明有个镜框在你们家,我们今天晚上到你家去拿行吗?”

“镜框?不清楚。”曲蓉的先生终于松开了柳香香的手。

“医生说曲蓉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柳香香不甘心。

“不清楚。”

“她没有生命危险吧?”

曲蓉的先生很忧伤地看了柳香香一眼,还是那三个字:“不清楚。”

怎么办?柳香香只好拦住一位护士问:“Is Rong Qu okay?”(曲蓉还好吧?)

护士看了看柳香香,然后说:“Don’t worry; she will be okay。”(别担心,她会没事的。)

也许明天曲蓉就会醒过来。

夜已深,四周静悄悄的,连偶尔开过去的,象征生命的汽车声也听不到了。柳香香拥着小乖,可以闻到她身上小孩的味儿,是那种可以让人变得平和,充满柔情的味儿。柳香香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从十月八号,谢明应该回来而没有回来的那天开始,她就没有睡过多少觉。她的眼睛是闭上了,可是她的心无论如何都静不下来。她是不是太脆弱,太不经事儿?别的女的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样?无动于衷?那她们老公是不是一直没把她们当人看?

迷失在多伦多 第六章(2)

她可不行,她反复问着自己几个相同的问题,快变成祥林嫂了。

谢明没有到机场来接她们,为什么?

在国内的时候,不论她到什么地方演出,也不论她几点到北京,总会在机场或着火车站看到他熟悉的身影。他会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就这样一直相拥到家。

这次,她带着女儿到了陌生的加拿大,他没有到机场来接她们。Why?

出差的理由?他为什么要在她们到的那天出差?晚一天走这工作就保不住了?

在北京,谢明永远把“家”放在第一位。工作说白了就是挣钱养家,谢明一向认为搞颠倒了就是本末倒置。

他没有给她们打过一个电话,为什么?

在北京,什么事都没有,他们一天也要通几次电话。他告诉她,同学约他去聚会,还让带上她。她也告诉他,妈妈家的水管漏水,让他下班后去看看。他问,想不想去爬香山?她说,我馋辣子鸡丁了。

什么样的出差连一个电话都不能打?

他说两天就回来,他没回来,也不打一个电话,这又是为什么?

他心里没有她们了?他不像以前那么爱她了?没有,她觉得他比以前更爱她们。可是为什么……不能再想了,真的不能再想了。

在黑暗中,她强迫自己闭上了睁了不知道有多久的眼睛。曲蓉明天可以醒过来了吧?

第二天,十月十六日,星期六,是她们到加拿大的第十天。

柳香香带着小乖跟着田建设又跑到医院。去医院的路上,她买了一束娇嫩的,淡黄的菊花。

在医院急诊走廊里,在他们昨天看见曲蓉的先生及她两个儿子的地方,没有看见这爷仨。也许曲蓉已经转到住院处了。

他们到服务台去问值班的护士:曲蓉在哪儿?

年轻的女护士一开始没听清楚曲蓉的名字:“Who?”(谁?)她问道。

田建设清了清喉咙又说了一遍:“Qu Rong or Rong Qu。”(曲蓉。)

护士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然后才说:“She passed away last night。”(昨天晚上就去世了。)

柳香香捧着的那束黄色的菊花,从她的手上坠落到服务台前面水磨石的地板上。

那镜框呢?我看不到里面的信了,我不知道谢明什么时候回来了。我该怎么办?

“咱们到她家去看看。”田建设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找到镜框,她就死心了。一个镜框里能有什么?

田建设带着她和小乖,又一次到了曲蓉的家。

曲蓉的先生打开门,他的脸上浸满了悲哀。他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我们来是想把谢明的镜框取走。”柳香香说。“镜框?”曲蓉的先生看起来完全忘了,柳香香昨天跟他谈到的关于镜框的事。

“我还没有收拾她的东西。你可以留下电话,如果我发现了,会给你打电话。”

“我们能不能先看看她的东西?也许很快就能找到。”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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